第19章
布鲁斯沉默地看着诺克斯和阿尔弗雷德一起进了厨房,紧闭的厨房门仿佛像是地狱的入口,等这扇门再度推开的时候就有哈迪斯探头出来和他打招呼。等等,他好像真有个恶魔朋友来着——也不知道希腊神话的地狱和雅威口中的地狱到底是不是一片地方。
韦恩老宅的烘焙材料很全面,作为灵脉的交汇地,能够汲取到的魔力量也很充分,也就是说,这里具备作为炼金工坊的基础条件。
阿尔弗雷德作为传统的英国人,对于烘焙也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见解,听说诺克斯想要烤点面包出来作为答谢,就立即准备好了厨房和基础材料,并且笑眯眯地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帮忙打些下手。
“那真太好了。”
诺克斯立即说:“烤制面包时如果有合适的情绪掺杂进去,最终生成的面包会耐用很多。”
“……耐用?”
总不能是更耐嚼吧,阿尔弗雷德忍不住联想起一些法棍的口感。
制作面包的前半截步骤确实和做法棍有些类似,配料表当中只使用了面粉、水、酵母和盐,甚至连点黄油都没放进去——从原材料上来推断,就不像是那种香甜柔软的点心面包。
相比于现代化的揉面机,他更倾向于亲自动手,考虑到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这点很奇怪,毕竟平日里魔女先生就好像是漫画一般,翻个页的时间就能刷新自己身上的全部伤痕),阿尔弗雷德主动承担起了一部分揉面的工作,在等待面团发酵的过程中,“不经意般”提起了有关于布鲁斯的话题。
“总是不知道休息。”
他像是任何一个疼爱孩子的长辈一般说:“就连之前那个家庭医生都已经有些习惯于看到那些只能用极限运动这种理由来敷衍搪塞的伤口了。”
洛克斯在面团前面画了个法阵,从自己的空间口袋当中掏出了几款亮晶晶的魔药:“您是想要向我寻求能够治愈□□损伤的药物吗?”
其实如果有魔术师的人脉,比起魔女,人类魔术师的手段反而会更加纤细——比方说埃尔梅罗二世的学生当中,就有用巴格达电池来调节人体生物电流,进而促进伤口恢复的手段。
膝盖被磨损的半月板可以依靠人偶工学来替换,更何况韦恩家族足够有钱,在魔术师的世界里,就连瞎了一只眼睛也可以在那辆列车上斥巨资拍下具有各种功能的魔眼。
“比起身体上的损伤,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需要更关注灵魂层面的损伤。”
诺克斯提醒他:“因为这片土地会让人的灵魂消耗得更快。”
“……这是什么意思?”
“肉丿体和灵魂,这二者当中只要有任意一种遭到损坏,人类这种生物就会变质。”
诺克斯将这个过程描述得像是食物腐败:“即便缔造出不会破损足够坚固的身体,灵魂本身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衰老腐朽,在如今这个神秘衰落的时代,人与人之间的肉丿体差异不算太大,但灵魂的稳固程度却有很大差别。”
亲眼目睹的悲剧。
施加在身体上的痛苦。
对「人」而言过于漫长的寿命。
又或者,遭受太多来自外界的恶意和诅咒。
在这个过程当中,不那么牢固的灵魂会率先走向崩溃,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如今生活在阿卡姆当中的各种反派。现代医学当中的“精神分裂”在神秘学意义上可以被视作是灵魂产生了裂痕,而类似的病变也可以解释那些疯狂、偏执、澹妄或者对世界观测产生的偏差。
肉丿体可以被修复,而灵魂则很难。
面包发酵完成之后,会被分成一个接一个的小块,揉捏好形状之后再分批送入烤箱里。诺克斯所选择的并非是几种通常的面包外形,他将这些面团搓成大小不一的长条之后,就掏出一把花纹繁复的刻刀,在上面雕刻起特殊的纹路。
“我想请问一下,这是……”
“《亨舍尔和格莱特》,我猜您应该听说过这个童话。”
洛克斯说:“一对兄妹被继母抛弃以后,在森林当中发现了魔女的糖果屋——字面意义上用糖制作成的屋子,那位魔女平时就住在这里面。”
既然糖果能够用来做屋子,那么面包显然也能用在类似的地方。法棍足够坚硬,在遇到冲击之后也不容易断裂,耐摔耐打,有的时候还能被人类拿出来当武器用——诺克斯唠唠叨叨地讲了不少这种面包的优点,满意地刻上最后一笔,最后将大大小小的面包条码放整齐,一起推进了烤箱里。
由于平时常住在这栋建筑物里的人数量有限,虽然有着媲美专业面包店的大型烤炉,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浪费,韦恩老宅平日里其实很少一次性制作这么多的面包。空气当中弥散着烘焙所特有的麦香气,蝙蝠侠坐在客厅里将手头的资料翻过来倒过去看了两遍,终于忍不住打算去厨房看看。
“阿尔弗。”
他推开门,探出半截身子:“你们这边进展得怎么样——”
他的动作一顿,看到诺克斯将烤箱门打开了一半,正在徒手将那些温度还很烫的面包条从烤箱里面取出来。
这是个还算正常的场面,不至于让他感到有多惊讶。
问题在于在,他们两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已经被组装了一半的面包骨架。
虽然有很明显的、模拟人类骨骼的成分在,但这一幅面包骨架其实已经进行了高度的简化,看起来像是个刚刚捆绑好运动关系的窄瘦人偶——现在是白天,看上去还比较朴素(甚至不能说寻常),如果是在深夜里猛然看见这种东西,胆子小的人说不定要被直接吓出心脏病。
“你们在干什么?”
布鲁斯皱起眉头,不知道应该先指责诺克斯在他的家里随意使用炼金术,还是应该批评阿尔弗任由对方浪费食材:“我记得你在两个小时之前说,自己只是想要烤个面包。”
现在其实也是在烤面包,诺克斯说。
“是塔兰特先生赠送给我们的礼物。”
阿尔弗雷德的语气听上去很高兴,是那种会让布鲁斯警惕于对方是否受到了精神控制的程度:“它可以扫地、自己清理桌面、擦玻璃、搬运重物、听得懂简单的人话……只要不用水去泼它,一直保持干燥,就能全年无休地提供稳定的家务劳动。”
考虑到“平时不做家务的人就不要对其他人指指点点”这条用于维持家庭和谐的铁律,布鲁斯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疑问全都咽了下去。
“反正你家就建在灵脉之上,这种自动人偶依靠灵脉的魔力来供能,你就当是一种健康的清洁能源好了。”
诺克斯一边说,一边把象征着两条手臂的那两截面包装上去:“这么大的房子维护起来很辛苦的,就当是之前委托你帮忙的回礼。”
朋友之间不会频繁收受代价,但可以赠送礼物。
维护韦恩老宅的人是阿尔弗。
阿尔弗对于这个自动人偶看上去很满意。
他平时对这个家的贡献远不如对方要多。
综上所述,尽管心中饱含大量疑惑,在这个时候也最好选择闭嘴。
布鲁斯是个聪明人,在关键时刻很会选择审时度势。然而这不代表他能轻易接受对方对自己家里的改造。他看着诺克斯将最后一点面包连在法棍人偶的身上:“这能被视作是一种人工智能吗?”
“算是拟似灵魂吧。”
诺克斯给人偶搭上最后一点组件,动作看上去像是在拼装乐高:“原材料是死去动物的灵魂,比如猫狗,城市当中的鸟类,只要它们生前和人类足够亲近,就能够拼凑出性状足够稳定的人偶。”
康斯坦丁的资料当中也提及过类似的内容——魔女这种生物似乎天生就对操作肉丿体与灵魂格外擅长,在遥远的中世纪,这种才能往往会被视作近乎魔鬼,而受到圣堂教会的弹劾和捕杀;到了近现代,还留存在世界表侧的魔女数量已经变得相当稀少,除了格外出名的那几位,大部分魔女都已经选择好了各自的方向。
拼装结束之后,不知他在面包人偶的胸腔位置勾画了什么,稍稍活动过几下关节,人偶就很自然地从阿尔弗雷德的手中接过了抹布,开始擦拭散落在案台上的高筋面粉——构成它自己的主要材料。
这种场面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布鲁斯移开视线,恰好此时手机响起,他点亮屏幕看了一眼,詹姆斯·戈登和Lancer已经出发,从速度和行进方向上来判断,应该是在乘车前往市政区。
迪克也在朝着类似的方向移动,只不过搭乘的应该是公共交通工具,两人呈现出包抄的夹角。市政区是哈维·丹特行动最为频繁的地方,稍一思索,布鲁斯就猜出了他们两人的目的,他接通通信频段,詹姆斯那边果然有汽车的引擎声响起:“你们开始行动了?需要我支援吗?”
“这是小芭计算出来的区域,她说这叫什么来着……数学模型?说是哈维·丹特有很大概率出现在这附近的区域。”
戈登回答道:“Lancer和Archer都在,暂时应该不需要增援,趁着从者战让目光都集中在我这边,你可以趁现在去收集你认为比较关键的那部分信息。”
两人是配合默契合作多年的搭档,自然不需要在这方面相互推辞谦让。布鲁斯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信器,又看了一眼诺克斯,对方已经看上去十分休闲地歪在了沙发上,手里捧着从迪克房间当中搜罗来的漫画,旁边放着沏好的柠檬茶。
看上去十分不把自己当外人。
布鲁斯:“……”
本来还想问问要不要出去调查一下印第安山附近的化工厂,还是他自己一个人去吧。
听到这边有窸窸窣窣的响动,诺克斯将手里的漫画书朝下移了一点,露出眼睛:“你现在还要出去上班吗?我记得蝙蝠侠出去打义工的时间一般都是晚上?”
“是任何时候。”
阿尔弗雷德在他身边补充道:“这座城市有需要的任何时候。”
那真是太恐怖了,诺克斯对着他露出惊悚的表情——无薪工作且全年无休,看来美国的有钱人的确有些令魔女都难以理解的怪癖,简直是亚茨拉菲尔听了要沉默,埃尔梅罗二世听了要落泪。
布鲁斯:“……”
随便他怎么解读吧。
*
哥谭,市政区。
这里除了林立的政府高楼以外,其实也有不少年代久远的老旧建筑。早年修建据说是为了给囊中羞涩的年轻人作为廉价的临时租赁场所,如今许多地方鱼龙混杂,反倒便宜了哈维·丹特这种常年混迹于市政区的人。
地下室里,他靠坐在沙发上,在黑暗当中点燃一支烟。
在他当年还是检察官的时候,抽烟喝酒都很克制,一个良好的公务人员不应该沉溺于任何一种嗜好品,那些年里的丹特检察官几乎符合大家对于一个“靠谱角色培养”的全部刻板印象。
那时他的世界很单纯也很唯物,凭借着自身的勤勉和朋友的鼎力相助,相信自己只要按部就班向前走就能够解决大部分问题。
而现在,别说哥谭存在着中世纪应该被吊到十字架上用火烧的魔女,他已经见识过会动的滴水兽,以及即便被枪当场爆头也不会死的活尸。
“你知道吗?我刚当上检察官的那段时间里,偶尔还会被城中的滴水兽吓上一跳。”
他叼着一根烟,撑起下巴和自己的从者对话:“我小时候就听说过,这些滴水兽会在黑暗当中注视着人们,吞咽和咀嚼弥散在城市当中的痛苦和死亡——但大家都觉得那是流传在孩子当中的荒唐故事,即便我说给别人听,也只会被认为是不成熟和孩子气。”
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不应该时时刻刻记挂着这些不合时宜的玩笑,于是他尝试了一两次之后便很快不再说了。
再后来,他一路升职,履历闪闪发光;又过了一段时间,他认识了名为布鲁斯·韦恩的朋友,除了有钱和招人喜欢的外表之外,也有许多很少与别人交谈的、称得上深刻的思考。
如今再向前回想,那些日子就像是隔着一层雾蒙蒙的玻璃一样,虽然每件事都能清晰回想起来,却再也不能像是过去那样精准地调动起他的情绪。
医生诊断说,这叫“精神分裂”。
这种疾病会导致患者的情感淡漠,缺乏同情心和同理心;却又有时会让人情绪亢进,伴随幻听和幻觉。现代医学当中并无彻底将精神分裂治好的办法,药物治疗联合电休克在双面人眼里也起不到半点作用,那更像是一种“惩罚手段”,对他这个从市政厅到疯人院的家伙一点环境变换的提醒。
或许就像是那位魔女所说的一样,他的灵魂裂开了,从此世界也被分成了两片。
“吃药……?哈,对,吃药,那能管什么用!”
地下室当中一片寂静,黑暗里,哈维·丹特一只手夹着还在燃烧的烟头,冲着从者的方向唠唠叨叨。
“氟哌啶醇,齐拉西酮,吃这些药又能对人有什么帮助?它们只会让人变得肥胖又困倦,甚至产生心脏方面的疾病,那些医生根本不打算治好我们,只是想要依靠药物让病人变得安静下来罢了……只要该死的不对整个哥谭产生危害,只要吃了药以后浑浑噩噩又昏昏欲睡,谁又会在乎我们的感受呢!”
他怒吼着,用“我们”来形容“我”。
而房间角落里的丛者,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
第54章
医院里,芭芭拉正在翻看有关于哈维·丹特的诊疗记录。
根据诺克斯所提供的信息,「病人生活在阿卡姆精神病院」只会让精神疾病变得更严重,哥谭的灵脉会缓缓侵蚀人类的灵魂,让那些本就不够坚强的人像是修筑在海岸边上的沙堤一样,终有一日被源源不断涌来的潮水所冲垮。
或许之后蝙蝠侠会运作为他转院,但也需要美国其他地区的精神病院能够接受他们这些犯过重罪的犯人……她瞥了一眼电脑另外半边的分屏,那上面是詹姆斯·戈登那量警车的行车记录。
“没错,那三个街区的空置建筑物,要重点搜索地下部分。”
她的领口位置别着一个麦克风:“四个月之前有土方运输车辆从这里向外运送过建筑垃圾,要注意非法扩建。”
詹姆斯·戈登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暗暗惊讶,而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列奥尼达干脆直接了当地将他的疑惑问了出来:“四个月前的运输车信息,你是怎么和现在的情报关联起来的?”
“大数据分析,以及一些需要特别关照的细枝末节。”
芭芭拉说:“精神分裂症患者往往需要长期服药来保持自己的行为稳定,他们所需要的常见药物在药店开具的时候都会留下记录,就算哈维·丹特未必也会按照医嘱如期服药,也需要一些镇定类的辅助药物来促进睡眠。”
芭芭拉可以负责缩短詹姆斯·戈登和哈维·丹特之间的距离,而在距离足够近的情况下,Master之间会形成微妙的感应,来互相确认彼此的方位。
“要注意了,进入这片建筑区以后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遭遇战。”
詹姆斯·戈登率先下车,Lancer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他的侧前方,两人一并向建筑群当中转移。更远的地方,迪克·格雷森躲在Archer的斗篷下面,以完美隐形的姿态随时准备策应。
“我记得你也会使用弓箭?”
绿色的Archer一边盯着詹姆斯的位置,一边轻轻问道。
“小时候为了准备马戏表演,学过一点。”
迪克说:“后来作为训练集中力的训练课程,也尝试过现代竞技体育中的反曲弓……”
“那就没问题了。”
Archer说完,将手中的紫杉木长弓交到了迪克的手中。
那是一把标准的苏格兰长弓,既没有奥运会场上制式弓箭能看到的瞄准刻线,也没有现代弓箭的反曲结构,总而言之,对于缺乏射箭实战经验的新人来说,是种相当严峻的挑战。
“——交给我吗?”
迪克有些发懵:“那你用什么?”
“我还有这个可以用。”
Archer向着他扬了扬自己的手臂,捆绑在手臂上的是一把造型精巧的弩箭:“射击位置多一些的话,会给敌人带来更多的干扰。”
“但这是你关键的宝具……”
“就由你来用。”
罗宾汉弯起眼睛笑了起来:“毕竟你可是在如今这个时代里,要超越「罗宾」这个称呼,了不起的守护者。”
*
圣杯战争当中能够召唤出来的从者,未必全部都是历史当中的真实存在。
科学家查尔斯·巴贝奇可以化身为展开固有结界的钢铁怪兽,魔女贡希尔达也可以与血斧王合二为一,以灵基嵌合的形式被召唤。
除此之外,被升格了的幻灵、被人类群体意志所扭曲过的可怜人、流传甚广的地方传说(比如开膛手杰克)……都可以成为响应圣杯召唤的从者。
——当然,当中的角色也一样。
从响应召唤之初,哈维·丹特就非常清楚,这个被自己从英灵座上唤来的从者并非是什么货真价实的历史英雄。
当然,他自己算不上是了不起的成功人士,召唤出来的从者并非知名英雄也很正常。这位由十九世纪英国文学家所创作出来的主角在后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成为了“双重人格”这个概念的代名词,甚至不少医学论文当中也有相关引用——这样的从者被自己所召唤出来,不得不说是一种过于贴切的讽刺。
那些头戴猫头鹰面具的家伙们给予了哈维·丹特一些额外的信息,比方说蝙蝠侠介入了这场圣杯战争,又比方说,那位从英国而来的魔女就是搅乱哥谭一切秩序的罪魁祸首。
别人的说法自然不可尽信,哈维·丹特并不完全信赖这些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怪人,但他们这种特殊的形象确实令他回忆起儿时所听说过的怪异童谣。
「当心猫头鹰法庭。」
他的从者在响应召唤的一瞬间就立即被狂化,据说是因为土地和灵脉本身对于从者所施加而成的影响。当然,故事当中一个想要当好好先生的杰基尔博士自然没有战斗力卓绝且习惯与自己更加契合的海德合适,因此哈维·丹特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并没有提出异议。
反正……他也不想变回过去的那个光明骑士。
哈,光明骑士,这个词汇听起来简直要让人有些作呕了。哈维看向海德,他自己并非是传统的魔术师,无法向从者提供足够的魔力,但自从开始汲取土地当中的力量以后,这位原本喜欢畅快大笑的从者就变得愈发沉默,到最后几乎像是要融入房间的阴影里一样,只要不下达指令,就不会有多余的动作。
只要手中的三划令咒尚在,从者就一定会服从master的指示。
突然,原本一直处于待机状态下的海德站直了身子,手握短匕首,从窗户阴影的位置瞄向窗外。哈维·丹特也能感受到自己手背上的令咒正在微微发热,这种微妙的提醒他曾经体验过一次,这意味着自己将很快迎来一场和其与master之间展开的遭遇战。
“找过来了?”
他扯起半边嘴角笑了一下:“——毕竟是警察,找过来也很正常。”
虽然也有可能会是别的Master,但冥冥当中,他就是非常坚信自己会和那位警长再度展开一场交锋。
阿卡姆精神病院当中的疯子,对抗执掌整个警署的“长官”。
当中被虚构出来的幻象,对抗货真价实由圣遗物所呼唤出来的、了不起的英雄。
“其实你也很期待这次交手吧?”
哈维·丹特按灭了手中的烟头,顺手将它在桌边的烟灰缸上碾了碾,毫不在意这些气味有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凭我们这些人,也能击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恰巧是詹姆斯·戈登,恰巧是履历闪闪发亮的警署长,正因如此才更令人难以原谅。对方像是个永远姗姗来迟的搞笑漫画角色一般,既没能来得及拯救瑞秋,也来不及救他自己的亲女儿——可笑至极!这样的二流货色竟然还牢牢占据着那个位置,就像是曾经的他自己竟然当上了检察官一样让人难以接受。
从者之间的战斗,也是魔力量的比拼。
不等海德发出回应,楼道当中就传来了脚步声。詹姆斯·戈登刚刚通过拐角的位置,海德就像是离弦的箭一般从角落里弹射出来,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立刻回防的Lancer展开袭击。
在狭窄的环境里,列奥尼达的长枪很难施展开,反而是海德的匕首如入无人之境。身量不算高的金发从者带着自身重力下落攻击,伴随着强烈的魔力放出,竟然连同楼梯一起将列奥尼达击落,两人伴随着烟尘和碎屑一起坠入了地下室当中。
……看上去是个瘦弱小子,实际上竟然力气这么大?[1]
詹姆斯·戈登两只手抓住水泥台阶的边缘,半截身子都悬在空中,当他手腿并用快要回到安全位置之后,就看到哈维·丹特正手持一把制式熟悉的警用手枪,在高于半个楼层的位置抬枪瞄准着自己。
戈登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没想过自己会是这种结局吧?”
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多狼狈啊,英雄的master?”
“有的时候,我确实会觉得很遗憾。”
詹姆斯·戈登看着对方:“但现在我必须要阻止你。”
「就这样落下去。」
耳麦当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的话彻底惹恼了双面人,对方毫不留情地冲着詹姆斯·戈登开枪,可这位警署长的动作却更快一步,他直接松手,从海德之前攻击所造成的陷坑当中坠落下去。短暂失重之后,刻印在警服上的符文突然发出亮光,镶嵌在衣服夹层里面的瓷片骤然碎裂,虽然砸起了一地的扬尘,但直接坠落两层楼的高度没有对他产生任何伤害。
“真好用啊,那个侠盗小子的魔术。”
在黑暗中交战之际,Lancer还忍不住回头调侃:“叫什么来着?力的流动和转化——听着倒挺像是种现代手段。”
“衣服里面夹瓷片本身就是防弹衣的原理。”
戈登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抬脚踹开通风厨,趁着列奥尼达和海德纠缠的功夫打算从通风创口当中爬出去,而同一时间,他刚刚甩到楼上的催泪丿瓦斯正在散发出浓烟。
不能让双面人只在建筑物内部和Lancer作战,这是在抵达这栋建筑物之前,通信频段当中所有人沟通出来的共识。
墙壁上挂着好几把枪——看来此前流失的警用物资多半是到了这里。在确认到master安全撤离之后,Lancer长枪一斜,直接向上将建筑物的侧面击穿出一个能容人通过的豁口,也跟着脱离了地下室的范围。海德从洞口当中追了出来,还没接触列奥尼达的盾牌就猛然后撤,原本所在的位置已经插了两根弩箭。
他顺着箭尾的朝向猛然看过去,可那里却空无一物。
「不用着急,只要中一箭就可以。」
只要能够让他接触到Archer的毒药,他们就能有许多种办法来对年前这位不知该是Berserker还是Assassin的从者进行围剿。
由于催泪丿瓦斯的作用,哈维·丹特也不得不打开窗户,将头探出入窗外激烈地呛咳。罗宾汉躲藏在自己的斗篷下方,无声挪动脚步寻找着合适的射击位置,却见海德对他所在的那片空地定定看了几眼,突然深吸一口气,发出了夹杂魔力的尖锐啸叫。
恐慌之声!
几乎一瞬间,詹姆斯·戈登觉得自己头皮发麻,随后整个人的动作都变得迟滞了起来。就连脖颈都僵住无法自如转动,刹那间,他只能尽可能转动眼珠来用力瞥向Archer所在的方向——他自己只是听见了这声音,没有正面被声波击中就已经如此,很难想象被命中的罗宾汉究竟情况如何。
哪怕隔着极远的距离和电波传输,芭芭拉都觉得自己耳朵一痛。
视线可以是魔术,声音也同样。
虽然拥有一定程度的对魔力,但Archer还是在遭到攻击的那一刻就当场被晕眩定身。海德所发出的啸叫当中夹杂着能够引发人内心恐惧的魔力,好在「无貌之王」的宝具还在完美地发挥着作用,尽管僵力现场无法行动,Archer暂时还没有彻底在对方面前暴露身份。
哎……没想到对方还有这种手段!罗宾汉屏住呼吸,好在他们也提前做出过准备,遥远建筑物的顶端,迪克·格雷森像是个久经训练的苏格兰长弓手一般,将手中的弓弦拉开。
一枚弓箭逐渐在拉满的空弦当中浮现。
Lancer单手持盾,另一只手握枪,不断招架着来自于海德的攻击。这位从者虽然看上去身形瘦削,但却有着与外貌原不相匹配怪力,每一次攻击都显得格外沉重,即便他身为从者,带来的反作用力都难免让人手肘发麻。
“如此肆无忌惮地消耗魔力。”
列奥尼达说:“你从土地当中汲取了力量吗!”
“啊,那毕竟是混乱的力量,对于你们这类从者来说,一定非常不好受吧。”
金发的从者咧嘴一笑,两边嘴角高高扬起,透出一种令人感到十分危险的邪气:“但那对我来说恰到好处——”
原本属于亨利·杰基尔的那部分意识一直在与自己争夺人格控制权,但现在,哥谭灵脉当中倾向邪恶的魔力反而将他彻底推向了属于“海德”的那一边。
“或许是这样吧。”
匕首和圆盾相交,发出金属碰撞的巨大声响。
“然而,我是那种‘越是逆境,就越能发挥力量’的从者!”
列奥尼达将长枪一甩,额头燃起火焰,干脆与海德开始肉搏:“像你这样的人,恰好是我最合适的对手!”
在行军的过程当中,列奥尼达往往担任一个极为特殊的位置。
「殿军」
即为,为了保障和掩护主力部队,负责最后撤离、抵抗敌军的那个位置——英灵列奥尼达是擅长防御战的从者。
无数次身陷险境,无数次保护自己的城邦。
在斯巴达,唯有历经百般磨难,战胜无数强敌者,可以称之为王。
在这一刻,海德的眼中几乎已经抛却了周遭一切,只剩下了与列奥尼达展开的交战;相互角力的过程当中,他的身形也不再像是之前一般飘忽不定,而变得更加容易被捕捉。
而更加遥远的方向,迪克·格雷森松开弓弦,箭如流星。那是他童年时期就使用过的弓箭,如今成为了Archer宝具的一部分,却仍旧保留着遥远过去里、他所熟悉的那种手感。
“——中了!”
第55章
哥谭,印第安山。
一间化工仓库。
蝙蝠侠行走在一个个封装木箱之间,在充斥着灰尘和化学药品气味的环境里逐一检索。
在这场圣杯战争当中,仍旧有许多令他觉得起疑的地方。
诞生于日本的那场圣杯战争中,土地本身提供的魔力每积蓄六十年,所累积的量就足够召唤出一次圣杯,因此圣杯战争每隔六十年启动一次,由圣堂教会派遣监督前往,维持整个圣杯战争过程的秩序。
这是「但凡对圣杯战争有所了解,就能够公开查询到的知识」——康斯坦丁稍微花点人脉就能弄到的那种浅层情报。
无论是从人口数量还是占地面积上来分析,哥谭的体量都远大于日本冬木,而这座城市建立的时间和美国的历史几乎同样长,根据诺克斯的说法,哥谭的灵脉与整个世界不连通,那么就意味着,这座千万人口级别的大城市至少有两百年的时间里在缓缓积蓄着魔力。
这甚至不是一个需要“专业的魔术师”去解读的复杂情况,而是一个简单的数学问题——以冬木市的体量和人口数量作为参考,哥谭这座城市之中,一定暗藏着某些极为危险的东西。
诺克斯曾经说过,阿卡姆是整个哥谭灵脉最为污浊的地方,而印第安山恰好在这附近。他曾经潜入过阿卡姆数次,但每次都是短暂前往又离开,几乎没有过(警方也不会同意)在那里长期停留的经历,因此对于阿卡姆的探索和了解也只处在很有限的程度。
从地理位置上讲,除了还有一座污水处理厂以外,阿卡姆精神病院所在的位置与哥谭其他地方都不连通,只有一座三通高架桥连接着勃利莱区、奥的斯堡和哥谭大学所在的片区。两条河流将这里隔出了一片近似于三角洲的地形,如果说「哥谭的灵脉与整个世界不相连」,那么阿卡姆疯人院所在的那片区域,也可以视作「与哥谭不相连接」的孤悬地界。
以魔术师的术语,这会形成一种“对照”。
这种对照几乎贯穿于各种各样的魔术形式——比如用巫毒人偶来指代被“诅咒的那个人”,通过破坏人偶的身体,来让被诅咒者也受到关联的伤害;通过杀死一只猫,来诅咒与猫建立起联系的人,希望当事人与猫一起关联死亡的命运;通过操纵精密的缩比模型,来控制更为庞大的魔术工房设施……
更有甚者,据说在时钟塔的天体科,魔术师们希望构建出一个“用于对照的模拟地球”,来实现对于整个星球的观测。
从这个角度上讲,阿卡姆之于哥谭,和“哥谭之于整个星球”,在神秘学层面上也形成了对应。
蝙蝠侠不清楚时钟塔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哥谭在神秘学上的特性显然已经成为了一个积蓄多年的堰塞湖,以至于魔术协会会想要采取一些极端手段来“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最后,作为一种相对更为柔和迂回的策略,他们将一位魔女送到了这片土地上,哥谭的圣杯战争只能容许本地人参与,因此,他们极大概率是想要利用这种方法以时钟塔的视角介入这场圣杯战争——在占据了哥谭的一小片灵脉之后,诺克斯本人也可以通过这种取巧的方式在神秘学意义上被视作是“本地人”之一。
以多个势力方的角度可以如此分析,那么,他自己的意愿又如何呢?
每当他想要严肃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诺克斯都会使用一些近乎于插科打诨的手段将话题岔开,要么就是说些类似于“参与圣杯战争本身就是他的目的”这种毫无信息量的怪话,让人很难从中分析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通常来说,他很讨厌别人对于自己的隐瞒和敷衍。
大部分在战斗当中的失利都源自于“情报了解不足”和“双方存在信息差”,蝙蝠侠偶尔也会很恼火地觉得,如果他周围的人都能老老实实事无巨细地将情况向自己汇报清楚,多半问题都能变得更好解决。
然而在面对诺克斯的时候,却很容易就让人放低标准——毕竟对方根本不是人,而阿尔弗雷德和詹姆斯对他的要求已经被拉低到了“知道过马路看红绿灯”、“去超市买东西时记得付钱”的水准,两相对比之下,由于阿尔弗总是显得很满意,他也很难挑太多毛病。
……明明同样并非标准人类的某个氪星人还在每天按时打卡上班。
从当前所收集到的信息来看(还有对于过去几次圣杯战争的分析比对),哥谭的“病灶”应该在地面以下。他今天没有提交关于拜访阿卡姆精神病院的预约,因此预计打算探索的区域是距离阿卡姆不远的污水处理中心。
德·安吉诺污水处理厂位于这片三角洲区域的最西侧,除了地面以上的建筑之外,还有很大一片地下非参观区域。蝙蝠侠观察过厂区入口处的地址标牌,生物氧化区和沉降区的蓄水池都在地下,现在是下班时间,污水处理厂的大部分设备都可以无人运作,四周显得空旷又寂静。
根据地图显示,一条旧式的蒸汽火车轨道通过海底隧道连通西岸的变电站和这片污水处理厂区,如果算上这条海底通路,地面之下的范围就会被扩张得极大。蝙蝠侠佩戴好通信器,避开厂区当中的监控设备,沿着地下蓄水池的人工维护通道朝黑暗当中走去。
由于需要负担起整个哥谭的降水净化需求,德·安吉诺污水处理厂的地下蓄水池尺寸相当惊人,有数个足球场那么大,工业污水和雨水沉降有不同的处理渠道,通过多条地下输水管道从哥谭的各个区域一路运送到这里。
参考他殴打水沟帮多名成员所得出的消息,至少在最近这几个月里,哥谭老城区的几条下水道都没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
看来问题出在更深层。
保险起见,他给自己套了个防毒面具。
这座污水处理厂的运营是哥谭市政公共服务支出的一部分,在城市规划之初就设定好了方位。根据1987年所颁布的《清洁水法》,运营污水处理厂的滚动资金来自于哥谭市政,考虑到资金来源的方向之一是发债券,这其中说不定还有一部分韦恩集团的注资。
市政……布鲁斯的眉头越皱越深,在他和哈维·丹特还是朋友的时候,对方作为检察官只不过得罪了当地的一部分黑丿帮利益,就惨遭来自多方的施压和弹劾,很难想象如果这里有更为官方的规划牵扯进其中,想要撼动这一切将会面临多大的阻力。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忽然,自背后传来了破风声。蝙蝠侠就地打了个滚躲掉第一轮攻击,反身甩出蝙蝠标还击之后,才看清楚了袭击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又是个头戴猫头鹰面具的家伙。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见类似的敌人。
上次遭遇战的时候,对方的目标非常明确,几乎直冲着诺克斯的方向而去,而现在,蝙蝠侠猜想,一定是因为自己过于接近某个秘密的真相,以至于他们需要出动这种算不上活着也不能说死了的杀手来灭口。
从这些人的反应当中,他可以反推出自己正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然而这些利爪并不好对付,他所造成的大部分伤害都能在短时间内得到复原,这些人目光混沌、无法交流、缺乏自主意识,却又在格斗技巧上足够敏锐,又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痛苦,交起手来格外难缠。
蝙蝠侠双膝带动全身发力,以极大的力量将一只利爪绞倒在地上,如果对手是普通人类,甚至会因为这一击而硬膜外出血或者直接窒息昏迷,但被他击中的利爪却只是摇晃了一下,在原地晕眩了几秒钟就重新站直身子。
缺氧窒息无法影响他们的行动,蝙蝠侠在心中默默为利爪更新着作战信息。
它们似乎无法感知到痛觉,即便使用反关节技打断关节连接处,或者直接踢断肋骨,也无法长时间阻碍行动。
这种纯粹作为工具人行动的逻辑很容易让蝙蝠侠联想到那个现在还在他家里扫地的面包人——似乎为了防止他们对于魔偶产生共情,诺克斯将面包人的外形捏得很粗糙,而眼前的这些很明显“制作原材料”是人类。
在交战的过程当中,他能够感觉到体温,却很难确定它们是否还称得上活着。
人类会感到疲倦,但机器不会。与利爪缠斗过一段时间之后,对方的动作仍旧果断,仿佛永动机一般不会衰减——但这是不可能的,蝙蝠侠怀疑,对方的魔力来源或许是汲取自灵脉,又或许以别的什么形式获取供应。
但他没办法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一触即离的战斗间隙,突然有强烈的光芒贯穿了一位利爪的胸口,蝙蝠侠回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
Saber.”
蝙蝠侠开口。
上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还穿着十分休闲的高领毛衣,看上去和任何一位逛展览馆的普通人类一样。然而现在,这位来自遥远时代的从者腰间佩剑,肩膀上环绕着荆棘一般的护甲,和自己一样裹在漆黑的披风里。
Saber的下半张脸也被近似防毒面具的装置所覆盖,乍看上去,他们两人在着装风格上竟然有种惊人的相近。
“奉master的命令。”
对方言简意赅地解释着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并且以惊人的效率横扫了在场的利爪:“我来保障你的生命安全。”
蝙蝠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诺克斯确实还有着答应过阿尔弗雷德的“朋友承诺”,只不过他今天出门巡查时对方身上的伤还没好,并且一点想要一起前往的意思都没有,仿佛要陷进迪克的那些漫画里——没想到竟然是安排了从者。
他和这位Saber没有私交,对方看上去也不是喜欢闲聊之辈,在空荡荡的污水处理厂中,两人相对而立,保持着令人感到有些尴尬的沉默。那些利爪在被击倒之后倒是没有再立即起身,Saber解释说,这是他身为战士的卢恩符文在起作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对方的伤口复原。
“这周围的空气魔力浓度已经超过了二十世纪的平均值。”
他四下看了看:“而且越是向下,这种感觉就越强烈——以我个人的角度,不建议你继续向下探索。”
蝙蝠侠当然不会采纳这种建议,在判断他不打算回头之后,Saber也无声跟在了他的身后,执行起保护安全的职责。
黯淡的巷道当中,只有Saber腰间那把剑发出淡淡的亮光。
“圣遗物,沾染龙血的菩提叶,能够召唤出的从者有两骑。”
这种氛围很适合交谈点什么,蝙蝠侠于是边走边开口:“大部分人都会认为,这个传说出典于《尼泊龙根的指环》,能够召唤出故事的屠龙英雄齐格弗里德。”
然而在传说当中,“打倒过邪龙”的大英雄还有一人——比《尼泊龙根的指环》记叙的时间更早,在整个世界当中广为流传的故事,流淌着神血的沃尔松格家族末裔,被称颂为“战士之王”的大英雄,齐格鲁德。
某种意义上讲,他所出典的《沃尔松格萨迦》是包含尼伯龙根的指含在内,许多传说故事的原典。只不过拥有神性的从者极难被召唤出来,而那位传说中的魔剑使又不像是愿意回应他人祈愿的热心之辈——圣杯也能实现从者的愿望,而大部分从者愿意响应投身于圣杯战争当中,也是由于心中怀有尚未实现的祈愿。
他看向对方的腰间,想必那把自始至终都未曾出鞘的剑就是传说中奥丁神赠与人类的神兵,一度遭到损毁又重新被锻打之物,屠龙的魔剑格拉姆。
这种规模的从者加上魔力充沛的master,只要他们拥有试图夺取圣杯的心,想来横扫大部分参赛者都不成问题,但……蝙蝠侠注视着齐格鲁德:“对你而言,这场圣杯战争究竟意味着什么?你不是那种会随意回应他人召唤的从者——这片土地上有什么值得你注视的东西?”
戴着眼镜的青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被别人这样质问,随后,他短暂露出笑容,飘红的脸颊上甚至显出了几分腼腆和羞赧。
现在的他看上去倒一点也不像是初见面时那幅“生人勿近”的模样了。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齐格鲁德向他解释:“我回应Master的召唤,只不过是因为一些更为私人的理由。”
蝙蝠侠看着他,态度是想要等待一个答案。
诺克斯所下达的指令很模糊,毕竟他并非是那种追寻圣杯的master,大多数时候,Saber都有极大的自由行动权限——他可以自己决定是否向眼前的人类交底。
不过既然对方也是master的友人……魔剑使思考了一下,说,诺克斯承诺,在圣杯战争结束之后,会帮他见一个人。
“……很抱歉,但我记得您生前所处的时代距离现在已经有好几千年了。”
那是奥丁神还会偶尔前往米德加德的时期,如今大部分的幻想生物都伴随神秘一起消退,就算是妖精也不可能在如此漫长的时间跨度当中一直停留在世界的表侧——简而言之,哥谭不可能还有什么人是对方生前的熟人。
然而齐格鲁德却吐出了令他感到格外惊讶的话语。
“……我想见见我的爱人。”
提及恋人的时候,对方就连语气都变得更温和:“因为误会而分离,最终走向相互厮杀的命运……再也无法见面的妻子。”
他们的命运早就已经被刻上了量子记录固定带,按理来说,除非是颠覆世界规格的奇迹,他已经很难再和布伦希尔德相见。
在一场通常的圣杯战争当中,能够在万千英灵当中同时召唤出齐格鲁德和布伦希尔德的概率几乎为零。然而诺克斯在召唤丛者的过程当中并没有使用寻常的召唤式,而是以等价交换的形式向自己即将被召唤的从者提出了交易请求——不论圣杯战争的结果如何,他都会尽力去实现对方的愿望。
于是,光芒当中浮现出传说中魔剑使的身影,对方单膝跪地,向他短暂地奉献忠诚。
“……”
在圣杯战争的重重阴影之下,Saber这对主从的召唤理由听上去完全不在状态——根据齐格鲁德自己的说法,他响应召唤的理由不仅与哥谭的阴谋无关,甚至还很纯爱。
一对被命运所捉弄的有情人想尽办法跨越千年想要见面,这听起来就像是那种可歌可泣的爱情传说。
在这片黑暗的地下,蝙蝠侠突然想起,童话故事当中的魔女时常处在成就爱情的那个位置。无论是小美人鱼当中做出双腿的魔女,还是辛德瑞拉故事里变出水晶鞋和南瓜马车的神仙教母,她们在面对勇敢追求爱情的人时,态度往往都更加地大方宽容。
或许这也是一种种族特性吧,蝙蝠侠想,不过他现在还没办法思考这些细枝末节,眼下各种各样的棘手问题就已经足够占据他全部的思绪。
“根据你们目前的调查,哥谭的地下有什么?”
第56章
Saber直截了当地表示,他不知道。
虽然拥有神性,并且是遥远时代里手持神器的屠龙英雄,但齐格鲁德在魔术方面的造诣其实并不很深,至于魔女平日里在钻研什么东西,就像是让一位武夫去学习如何勾蕾丝花边一样,他更是“既不知道又没兴趣了解”。
根据齐格鲁德的说法,他们两人的分工非常简单,既然不追求圣杯战争的胜利,那么他就只负责听从对方的命令提供武力支持——击退各种试图来犯的敌人,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对特定的某个目标提供必要的保护。
“那他平时都在调查什么方向?”
蝙蝠侠又问:“既是监督者又是master,他在这场圣杯战争当中所获取的信息量会是其余参与者的数倍。”
“实际上,我们很少会交谈这些。”
Saber的语气变得为难了起来:“上次和您见面的时候,我们其实还在讨论布伦希尔德会喜欢什么风格的艺术挂毯。”
蝙蝠侠:“……”
可以看出来,除了想见老婆以外,眼前这人对当前世界上所发生的的一切都缺乏好奇。
他对恋爱脑向来很没辙,恋爱脑超级英雄更是如此。
而Saber毫无疑问精准踩中了上述全部雷区,虽然对方明面上看上去是个冷静理智而且强得要命的英雄,但实际上……满脑子恋人,很符合魔女挑选从者的个人喜好。
好在,虽然对当前这个时代不甚关心,齐格鲁德仍旧保持着一位英雄该有的的正直勇敢。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观察过周围环境之后,判断道:“这些地方最好不要让普通人类长期居住,污水净化设备如果一定要有人维护的话,也最好设置交替轮岗,避免灵脉的污染对人产生负面作用。”
“我之后就会安排给哥谭市政定向捐款,让他们把这里的设备升级成全自动化的。”
蝙蝠侠随口回答,又问:“你的那副眼镜是魔术礼装?”
那看上去很明显不像是在几千年前会流行的东西,他猜想这应该是诺克斯交给对方的礼装之一。
然而对方却摇了摇头:“这是睿智的结晶。”
蝙蝠侠:“……?”
虽然很想将现状解释为“当代人和古代人之间的认知差异”,但他和利奥尼达沟通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这么大的代沟……只能说明,这对master和SERVANT都不喜欢说让人容易听懂的话。
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齐格鲁德摘下眼镜,从一侧手臂的板甲匣当中掏出眼镜布认真擦拭:“这是我生前通过吞噬龙的心脏所获取的东西——佩戴的时候能够对环境进行更加细致的观察,也可以方便避开许多诅咒。”
也就是说,可以进行精细观测的礼装。
蝙蝠侠思考了一下:“能借给我看看吗?”
“原则上可以。”
Saber的遣词非常谨慎:“但我个人不建议你这样做。”
蝙蝠侠看着他,魔剑使解释道:“由于生前杀死过龙,我经历过龙血的彻底改造,某种意义上还具备着神性——而你的大脑是纯粹的人类大脑,这种过于庞杂的信息量会对你的精神产生冲击。”
他还用了个现代人能够听懂的比喻——就像是性能普通的cpu要进行复杂的演算,轻则发热卡顿,严重情况下甚至会导致整台计算机的破坏。
蝙蝠侠点头:“我明白。”
他在地铁炸弹事件当中就已经见识过类似的情况,诺克斯为了提升自己对于魔术的解析速度,曾经暂时中断过对于身体的控制权限——从对方的行为当中他推断,只要能够合理克制自己所摄入的信息量,就可以在保障生命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地获取情报。
……应该会感到神经痛,或者带来一段时间的神经衰弱吧,作为获取情报的交换,这种程度的损伤他还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