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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当年的他没有走,如今也不会对眼前的烂摊子弃之不顾。

    柴束薪知道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且给出了自己的答复——我一直在,我不会走。

    木葛生自己琢磨了半天,把柴束薪寥寥几句话咂摸出了五六种滋味,还品出了点爱上层楼、欲说还休的意犹未尽。

    他们真是太他妈的了解对方了。木葛生心想。柴束薪不过几句话,就让他从一腔忧思变得没话可说,甚至有点豁然通透,整个过程自产自销,十分独立。

    也就只有他能从柴束薪几句话中听出这么多意思,也就只有柴束薪能用几句话就让他心无旁骛。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木葛生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像个傻子似的乐了起来,心中感到无比的喜乐释然,接着低下头,亲了对方一口。

    他顺势躺下,将身上的薄毯分了一半给柴束薪,十分满足地闭上眼,轻声道。

    “这叫生死同衾。”

    此便足矣。木葛生心想。

    夫复何求?

    第78章

    次日清晨,乌毕有回到城隍庙,却发现厢房里空空荡荡,木葛生和柴束薪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厨房也没生火,显然两人不是离开一时半刻。

    他在灶台下发现了一张纸条,乱七八糟地写着两行字,一看就是木葛生的手笔。

    度蜜月去了,勿念。

    明明是来蹭早饭的,却被塞了一嘴狗粮。

    乌毕有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纸条,脸色像打翻的酱油,感到一阵五味杂陈的胃痛。

    木葛生说是度蜜月,不过嘴上花花,其实是和柴束薪去了蜃楼。

    蜃楼原先的入口已经报废,柴束薪出来之前重新打了一个通道,勉强连接人间和水天之境。通道十分不稳定,仿佛建在滚筒洗衣机里,到处都在晃,时常发生震动和坍塌,虽然有柴束薪开路,一路走的还是十分艰难。

    木葛生最后是被扶出来的,他没听柴束薪的话,提前吃了早饭,整个胃里翻江倒海,感觉自己走个路走出了晕车的效果。

    木小司令当年能拆房能扛枪,叼着干粮炸坦克,死人身上刨吃的,大风大浪过去依旧生龙活虎。现在吃个早饭都能反胃,着实让他生出了点廉颇老矣的沧桑感。

    木葛生怀疑了一会儿人生,觉得自己最近也没干什么消耗过巨的事,他在回忆里挑挑拣拣,最后勉强拎出个理由,拿去问柴束薪。

    “我是不是肾虚?”木葛生真诚道。

    柴束薪被他这不拘小节的问法噎住了,半晌没说话。

    朱家全族都搬到了水天之境抢修,如今勉强撑出个架子,大雨停止,狂潮退去,海面上露出一块高地,是个不大不小的岛屿,塌得鸡零狗碎的蜃楼如今就立在高地上。

    一群朱红大鸟飞来飞去,漫天鸡毛,像个超大型水禽馆。

    木葛生眯着眼睛看向半空,一只朱雀正衔了玉石补窟窿,朱家是神兽后裔,真身大都灿烂优美,但爱吃之心人皆有之,比如头顶的这位仁兄,看赤羽色泽大概是朱饮宵的哪位叔伯,像个大肚灯笼,体态肥美又喜庆。

    木葛生看着对方呼哧呼哧飞了一半,大概是扑腾不动了,嘴里的玉石一个没叼稳,噗通掉进了海里。

    “精卫填海。”木葛生评价道:“中年发福版的。”

    他这句精卫填海一语双关,蜃楼的修复绝非易事,某种程度而言,确实与移山填海无异。

    如今墨家传承已断,只有朱家能接手这一浩大的工程。

    可以预测的是,至少百年内,人间不会再有朱雀现世了。

    当然,不排除朱饮宵这个现眼的会偷溜出去。

    说曹操曹操到,朱饮宵不知从岛上哪个犄角旮旯冒了出来,冲向木葛生。

    “老四——!”

    他像是刚在哪个泥坑里滚过,身上还滴着水,木葛生一看,立刻把柴束薪推到自己面前,朱饮宵不得不刹车收步,小媳妇似的一路小跑。

    “哥,你们来啦。”

    柴束薪嗯了一声,淡淡道:“我们都没事,一切安好。”

    朱饮宵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从蜃楼事发后,朱饮宵一直待在水天之境,从抢救安顿到召集全族,如今算是勉强维持住了局面。这里收不到信号,他和外界也联系不上,几天来夙兴夜寐,就等着柴束薪的这句平安。

    木葛生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一通,“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搞得一身泥?”

    “去海里捞蜃楼被冲走的东西。”朱饮宵吐出一口水,“刚才一个猛子扎的太深,栽到泥里去了。”

    朱雀属火,大都不喜水,朱饮宵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从小就没这个忌讳。

    可能是在银杏书斋众人的荼毒下畸形发展,小杂毛鸡各方面都长得有点歪,明明是朱雀,当年还得过禽流感。

    木葛生伸出一只手,在朱饮宵身上为数不多的干净地方拍了拍,“辛苦了,老五。”

    “去把自己收拾干净,我有话跟你说。”

    平时的骚话不算,木葛生并不怎么正经夸奖人,难得吐一回象牙,跟他说辛苦了。朱饮宵听得心花怒放,屁颠屁颠地走了。

    片刻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回来,等着他家老四给他发大红花。

    木葛生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点了点头,从柴束薪身后绕出来,开门见山道:“你哥什么都招了,你是从犯,组织决定宽大处理,上刀山还是下油锅,你自己选一个吧。”

    朱饮宵一开始完全没听懂,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脑子嗡的一声大了。

    完蛋了,老四知道他哥娶他的事了!

    除了柴束薪之外,他可以说是当年往事唯一的见证人,也目睹了这些年来的风云变幻。当初木葛生从沉睡中苏醒,他确实有过想法,想把一切的真相告诉对方。

    但是柴束薪拦住了他,虽然名义上对方的理由是“不想让他背负这么沉重的往事,剩下的我来扛”,但朱饮宵觉得其实就是强娶这事名不正言不顺,他哥怂的不敢说。

    他哥怂,他自然更怂。

    这些年来他明里暗里暗示了不少,但木葛生就像个榆木脑袋,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就是不开窍。一个把夫妻当兄弟相处,一个把兄弟当夫妻对待,乱糟糟又滑稽,看得人啼笑皆非。

    也不知道是木葛生心太大,还是柴束薪太能熬,硬是让他们磨出了心照不宣的默契,两人似乎在冥冥中跨过了许多坎,干脆直接升华了。

    生死知己,老夫老妻。

    最后朱饮宵也习惯了,干脆随他们高兴去。

    如今东窗事发,朱饮宵脑子轰隆乱响,炸得他找不着北,手忙脚乱中胡乱找了条出路,一把抓住木葛生,口不择言道:“嫂子,不是我的错!是我哥不让我说!”

    木葛生:“……”

    柴束薪相当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这倒霉玩意儿没法讲道理,木葛生面无表情地卷起袖子,把朱饮宵揍了个四脚朝天。

    这人如今浑身上下都干净,正方便他下手。

    最后朱饮宵连缩小版的真身都被木葛生揍了出来,被拎着鸡脖子摁进海里,搅和了一身的泥。

    柴束薪全程旁观,一动不动,直到木葛生涂泥时才走过去,“……用不用我帮你?”

    木歌声把朱饮宵抹成了个泥塑鸡,往柴束薪怀里一扔,“泥摸匀了拿去烤,中午吃叫花鸡。”

    朱饮宵全程不敢吭,在柴束薪手里才发出了一声难产似的抽噎,“哥,你得救我。”

    柴束薪沉默片刻,没说话,把朱饮宵放到水里涮干净,这才冒出一句。

    “以后在家,听你嫂子的。”

    放眼柴大公子的一生,虽说一身杀胚里有君子骨,但无论数典忘祖还是大逆不道,都被他默默做了个遍,如今要再加个同门相残,还是在木葛生指使下干的,那简直成了凶妻悍夫,人设要崩。

    为了保持一点清白,柴束薪到底没把朱饮宵烤成叫花鸡。

    木葛生原本就胃痛,又把朱饮宵暴揍了一顿,脸色显得很苍白,他扶着腰站在蜃楼前,不知在想什么。

    朱饮宵没敢变成人,缩的像个鹌鹑似的拱在柴束薪肩膀上,大怂加小怂,两个人远远地看着木葛生,谁也没敢上前。

    朱饮宵缩头缩脑地看了半天,觉得木葛生的姿势实在是很微妙,对方一手捂着肚子,他想了想,犹犹豫豫道:“哥,老四身体不舒服吗?”

    柴束薪想起木葛生那个“肾虚”的说法,一阵牙疼,没说话。

    结果就听见肩膀上的人来了句更劲爆的,“哥,老四是不是有了?”

    好巧不巧,木葛生似乎终于对胃里的翻江倒海忍无可忍,跑到一旁吐了。

    柴束薪:“……”

    柴束薪难得没有第一时间跑过去,他大脑死机般在原地站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从脑子里扒拉出一点身为医生的常识,艰难反驳道:“……他没有这个功能。”

    “哦,这样啊。”朱饮宵道:“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哥。”

    “你知道我刚刚在琢磨什么吗……以你对老四这个百依百顺的劲儿,你俩到底谁在上面?”

    柴束薪彻底闭嘴,一把薅下肩膀上的鸡,甩手扔进海里。

    木葛生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终于觉得找回了一点清醒,随手掬了两把海水泼在脸上,朝走过来的柴束薪道:“老五呢?”

    柴束薪:“烤了。”

    “不是吧?真烤了?”木葛生看着柴束薪的神色,险些当了真,接着反应过来,估计又是那个倒霉玩意儿说了什么没脑子的话。

    他朝四周环视一圈,看见朱饮宵在不远处扑腾,挤眉弄眼地朝他打暗号。

    也就在小辈面前威风威风,骨子里还是个傻的。

    “不过够了。”木葛生突然发出一句感慨。

    柴束薪看着他。

    “我要是现在还能和老二他们见一面,也就是他这个德行。”

    无论再怎么呼风唤雨、八面玲珑,总会有那么几个人,像照妖镜似的扯掉你的层层画皮,一朝现形,变成最无知也最缺心眼的傻样。

    小辈们有朱饮宵,而朱饮宵有他们。

    他和柴束薪又有彼此。

    木葛生不禁想,如果他和柴束薪不在了,朱饮宵该怎么办?

    他看着柴束薪,“我觉得该给老五找个对象了。”

    这次柴束薪没听懂,不知他从哪里冒出这么个结论,一脸懵地看着他。

    木葛生显然迅速适应了自己的“妇女”身份,一路突飞猛进,从“孕吐”发展到“说媒拉纤”,三两下把远处缩头巴脑的朱饮宵叫了回来,“我有事和你说。”

    朱饮宵看着木葛生,觉得他家老四可能觉醒了体内的某种潜质,对方抱着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长嫂为母,朱饮宵觉得自己说不定得叫声妈。

    然而木葛生没跟他闹,真的在说正事,“当年发生的事,你都知道多少?”

    朱饮宵一五一十交代了一番,和木葛生如今梳理的记忆基本吻合,“基本上我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对方最后道。

    “那给你更新一下资料库,你哥最近知道了点新东西。”木葛生把林眷生是画不成的事告诉了他,只省去了小沙弥的存在。

    朱饮宵听得目瞪口呆。

    可能今年诸子七家犯太岁,流行“碎碎平安”,几个小辈的三观轮流碎了一地,如今轮到朱饮宵头上。

    他反应还算快,勉强把崩坏的思路粘起来,理出一点头绪,“那老四,你们如今打算怎么办?”

    “按照我当年布下的局,用六家信物毁掉蓬莱,然后杀了画不成。”木葛生言简意赅。

    因为蓬莱的野心,至少整整四代人,被卷进了这个腥风血雨的漩涡之中。

    兵贵神速,既然现在已经找出了根源,当然是越快下手越好,免得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还有一点,就是乌毕有这一辈对这些事牵扯未深,如果他们的动作足够快,就能把腐烂的执念彻底斩断。

    八千里路云和月,白了一代又一代的少年头,他们总算来得及抓住命运,再豁出最后一把血。

    为后辈们挣出一个没有阴影的明天。

    水天之境和外界有时差,木葛生和柴束薪不能停留太久,三言两语把正事交代完,木葛生朝朱饮宵道:“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这次来主要是找你要朱家信物。”

    朱家信物是朱雀血,需要星宿子的三滴血,分别是额心血、指尖血和心头血。

    这倒是不难,朱饮宵点了点头,“行,那老四你们稍等。”

    取血需要现出真身,朱饮宵走到一处开阔地,朱羽自眉心浮现,而后遍及全身,赤红烈烈,灿烂至极。

    木葛生看着远处的朱红大鸟,有些走神,这些年来他也没怎么见过朱饮宵的真身,当年银杏书斋的小杂毛鸡险些被他拿去炖汤,如今却也是遮天蔽日的模样。

    如果他们这次回不来,那么诸子七家中唯一知晓这些年全部真相的,就只剩朱饮宵一人。

    木葛生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古来圣贤皆寂寞,他们这一辈折腾这么久,也不要再出什么圣人什么先贤了,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真。

    ……还是应该给老五找个对象。

    他正站在原地神游,突然有人道:“天算子。”

    这声音有些耳熟,木葛生回头一看,是朱白之。

    “朱长老。”木葛生弯腰问了声好。

    当年他初见朱白之,只会云淡风轻点个头,如今却愿意把礼数尽到全套。

    也不是说人老了就懂事了,只是他变得开始享受这个过程,毕竟物以稀为贵,这可能是如今唯一能让他弯腰行礼的人了。

    接着他又想起来,朱白之这些年虽然避世不出,但或许也知道了不少事。

    他看向柴束薪,对方会意,走到他面前,朝朱白之道:“朱长老别来无恙。”

    朱白之也不和他们客套,开门见山道:“罗刹子和天算子此次来取朱家信物,可是为了蓬莱?”

    木葛生心道:果然。

    乘雀台上观星阁,俯瞰天下万物。朱白之未必知道他当年布下的局,但林眷生其实是画不成之事,未必只有小沙弥一人察觉。

    朱白之的脾气千年不改,一向直来直去,不等两人回答,率先便道:“老夫可助二位一臂之力。”

    木葛生和柴束薪一同愣住。

    “朱家避世已久,如今蜃楼垂危,怕是要再蹉跎一个百年。”朱白之淡淡道:“或许不等朱雀再度现世,人间已经不再有神灵。”

    “仙人也好,神灵也罢——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朱白之语气波澜不惊,有一种千帆过尽的释然,“朱家终究是七家之一,袖手了这么久,是时候了结旧事了。”

    柴束薪听了,没什么大的反应,很平静地问:“朱长老意欲何为?”

    “老夫有老夫的做法。”朱白之道:“只想问二位一句,何时动手?”

    柴束薪道:“半月之内。”

    朱白之点了点头,不等他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木葛生看着朱白之的背影,想了想,“这事要不要给老五说?”

    柴束薪:“他未必不知道。”

    木葛生这才想起来朱饮宵其实是很善于隐藏心思的,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很不精明的样子,但是这么多年来,他送走了松问童、送走了乌子虚,却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我们应该去买份保险。”木葛生道:“这样万一回不来,老五最起码还能赚点什么,免得孤零零的。”

    他最近的脑回路愈发清奇,饶是柴束薪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不必。”

    “为何?”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所以才选择留在蜃楼。”柴束薪道:“这里是墨子和他一起待过的地方。”

    人去,楼未空。

    木葛生一开始没听懂,想了想,忽然明白了柴束薪在说什么。

    片刻后朱饮宵飞了过来,嘴里叼着一只玉瓶,放到木葛生手里,“老四你收好,这玩意可不敢洒了。”

    木葛生接过玉瓶,拍了拍他,“带我飞一圈。”

    “啊?”

    “啊什么啊。”木葛生拽着鸟毛翻了上去,“麻溜的,快点儿。”

    “你哥和我赶时间。”

    第79章

    安平留级了。

    他直接错过了高考——由于蜃楼和外界的时间差,六月七号的时候他大概正在看柴束薪大战银龙,和缺考高考比起来,说不好两者哪个更刺激。

    安夫人原本打算送他去留学,但是安平还是决定复读一年,原因无他——他想亲眼看着诸子七家的一切尘埃落定。

    当初他带著作业敲开城隍庙的门,被黄牛坑了五十块门票钱,阴差阳错,从此天翻地覆。

    像是一场偶然,又仿佛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木葛生也毫无意外地继续留级,再次刷新市一高的留级纪录,两人鬼使神差地又分到了一个班,继续做同学。

    一年前安平还在考虑考清华还是北大,大概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留级。近墨者黑,有木葛生这个“前车之鉴”在先,安平乐观地接受了自己留级的事实,甚至有点新鲜。

    人的下限有时候大概不取决于个人原则,而是取决于还有没有人在下面兜着。

    由于安平有段时间和木葛生“来往过密”,再加上前段日子安家公子被绑架的新闻沸沸扬扬,新学期一开学,安平立刻感受到身边各种各样的视线。

    他现在变得很敏锐,同时心态也更坦然,按理说见过了各路牛鬼蛇神,市一高于他而言也就是个育儿温室,无论什么事都是小打小闹。

    但他忽视了人的想像力,以及八卦的传播能力——毕竟这个育儿温室养的不是婴幼儿,而是一群压抑的高中生,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激起群魔乱舞。就算随便去食堂吃个早饭,都能看见一群愤青将甜豆花和咸豆花上升到阶级论的高度。

    更何况他还是前段时间独霸热搜的“安两亿”。

    安平就算不想知道也能从各种来源得知——由于木葛生常年旷课,缺少八卦来源,他现在已经成了继木葛生之后的第二任校霸,堪称“炙手可热”。

    而且他这个校霸明显比木葛生有料得多,长得不差,又是个富二代,最了不起的是,这个校霸还是个学霸。

    简直是各色的现成题材,可以写扮猪吃老虎的爽文、霸道总裁贵公子的言情剧、学霸逆袭校霸的励志、甚至有传言他和木葛生是拜把子兄弟,他祸害大哥一朝篡位,从此称霸市一高……编的有鼻子有眼,一看就是艺考编导生。

    安平已经麻了,他有一天甚至看见坐在他前排的女生偷偷拿他和木葛生组cp。

    安平:……姑娘,不是我说。他家那位比你想象的劲爆得多。

    木葛生自打新学期开学就没来过,来就搞了个大的——堂而皇之地在班里发喜糖,连班主任都忍不住问他去哪了,这人老神在在地答了句——我去结了个婚。

    接着又好死不死地补了句:报告老师,根据我留级的年数,我已经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他们的班主任是大龄单身中青年,油头微胖英年早秃,听完之后甚至有点悲愤。

    这人发完喜糖就走了,学校里又是好一番腥风血雨。

    那之后木葛生和柴束薪到酆都领了证,一连消失了许多天,据乌毕有所说,似乎是度蜜月去了。

    安平一边在试卷堆里奋笔疾书,一边感慨人生差距。同为留级生,同为毕业班,有的人去度蜜月,有的人只能考周测。

    按照市一高的教学方式,整个周六都是用来周测的,安平埋头写了一天,考的精疲力竭,好不容易捱到放学,他收拾了书包准备往校门口走,突然发现身后有人在跟着他。

    他留在教室找老师问了几道题,走的比较晚,这个点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身后跟着他的人松松垮垮地披着校服,嘴里叼着的不知道是烟还是棒棒糖棍,打扮像山寨版的街头嘻哈,走起路来缺零件似的一摇三晃,明显不怀好意。

    前面不远处是教学楼拐角,安平发现那里也有打扮相似的人。

    很明显,他被人堵了——安平心累地叹了口气,自从他被迫“继承”木葛生的校霸之名,诸如此类的破事再也没少过。

    银杏书斋“风水养人”,连传承都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坑蒙拐骗一脉相传、妇女之友一脉相传、校霸一脉相传,好不容易有个乌毕有这种正常继承家业的,还是个中二病。

    他边走边挽袖子,开始思考书包里哪本书比较适合揍人。接着悲哀地发现,书包里除了作业就是笔记,无论哪个砸坏了,他这个周末都别想好过。

    没办法,能跑就跑吧。虽然半年下来安平的体能长进了不少,乌毕有也教过他一些自保的手段,但都是野把式,他控制不好力度,很容易伤人。

    虽然说堵他的人也挺欠教训,但安平实在不想给各色校园传说再添一把火了。

    就在安平准备拔腿逃跑的时刻,一道懒洋洋的嗓音响起,“安瓶儿,被人堵啦?”

    安平一震,看见二楼走廊探出一个脑袋——正是传说中去度蜜月的木葛生。

    无论是堵人的还是被堵的都吃了一惊,只见对方翻过栏杆,轻轻松松跳了下来,点了点四周的人头,“—可以啊这架势,七个小矮人,还缺个白雪公主。”

    接着他看向目瞪口呆的安平,扬眉一笑,“来吧安瓶儿,我教你怎么打群架。”

    “资金已经周转完毕,根据我方和安家的合同,未来的收益会相当可观。”财务秘书汇报完工作,微微一笑,“恭喜您,大小姐。”

    柴宴宴坐在办公椅上转了个圈,伸着懒腰,“累死姑奶奶我了,可算把这堆烂摊子都解决完了。”

    桌面上放着一纸法律判决书,药氏集团涉嫌大额偷漏税,董事长柴菩提已被逮捕。

    “姐姐加班辛苦了,明天放假,好好休息。”柴宴宴朝财务秘书抛了个飞吻,从办公桌底下拿出一个大纸袋,“我记得过几天是姐姐生日吧?新出的包,这个款式很衬你的新发型。”

    财务秘书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大小姐不必见外。”

    柴宴宴才不吃这一套,一通撒娇耍赖,妥妥帖帖地把人送走了。

    财务秘书原本是罗刹家的人,前段时间刚刚从柴束薪手下调来,非常有手段,雷厉风行地整顿了整个药家的财务,帮她分担了相当一部分压力。

    和公司员工不同,罗刹家的人不称她为柴总,而是叫做大小姐。

    不是以合同制度被雇佣,而是以家族的方式效忠。

    柴宴宴轻轻吁了口气,柴家女子亦刚亦柔,当一个可亲可敬的家主是她最拿手的事,但距离完全将罗刹家化为己用,还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舅老爷帮她铺好了路,她必须昂首挺胸地走下去。

    她看向办公桌上的照片,一身旗袍的女子笑容温婉,鬓边簪着一支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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