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祝鸣绗站在原地,看着我将那个女孩抱进怀里安慰。他嘴唇动了动,仿佛在下定某种决心,他第一次向我问:「为什么?」
久别重逢的温馨假相终究要被撕破。
那些残忍的、不堪的真实,是我和祝鸣绗,迟早要面对的。
我说:「因为……这是我的女儿。」夜晚的河流载着月光徐徐前行。
我和祝鸣绗坐在河畔,像少年时一起彻夜爬山时那样,累了,就并排坐下休息。
他听我讲了很多。
从我穿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年,到现在的第九年。
「安舟辞,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傻了……」祝鸣绗嗓音沙哑,「你不去上学,不去过你的人生,干嘛想着来找我。」
听到他叫我全名,我垂着眼笑了一下。
很久以前,我们喊着对方的全名打闹不休,我举着抱枕向祝鸣绗砸过去,他轻松地避开,然后冲我扮鬼脸。
现在,我转头看到了祝鸣绗。
泪水顺着他眼角伤疤滑落,然后没入泥土里。
命运真是无常。
嬉皮笑脸的人,原来也会为我掉眼泪。
「安舟辞,我会杀了那个畜生的。」祝鸣绗说。
我耸了耸肩,笑着回道:「你还是教我练武吧,我自己的仇人,自己解决。对了,洄游还在肃王府的地底下埋着呢,我们要想办法拿到它,然后一起回家。」
闻言,祝鸣绗的眼泪越来越汹涌。
「那你呢?怎么变成符少将军了?」
祝鸣绗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很轻:「我啊……刚穿来的时候,因为脸和符今,也就是那位符少将军长得太像了,就被拉去给他挡灾。后来符今一心要去闯荡江湖,当个浪荡侠客,就剜了我眼下那颗痣,让我彻底代替他。」
他捂着脸痛哭。
「那时候我以为,没有人会来救我,我被彻底抛弃了,就接受了去成为符今。符家的人只要有一个少将军就够了,那个人是谁他们根本不在意。」
「对了,我……我还杀了很多人,一开始会呕吐,后来就习惯了,」
「安舟辞,你付出这么多代价来拯救的人,是个麻木不仁的刽子手啊。」
我倾身给了祝鸣绗一个拥抱,轻抚着他的脊背。
「没关系,万般罪孽,都不该由你一个人承受。」
不先一步提刀杀人就会被杀,这不是执刀者的问题,是这个世界的问题。
「我是为你而来的呀……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带你回家的。」越燕之战,两方拉锯的时间越来越长。
我仍旧在军营里教那群小孩念书。
下了课,他们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问谁的表现最好。
我笑着弯腰奖励给他们饴糖时,一道视线远远注视着我。
我有感应般看过去。
向那边的绮月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绮月却倔强地别开脸,一下子跑不见了。
这段日子,她常在我视线以内待着,却从来不肯和我说话。
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摇摇脑袋,不去多想。
一日,我在地上写好的字,突然被风吹皱。
负责伙房生火的那个小男孩下意识双手拢着挡风,再起身时却向后倒下。
我疾步上前查看。
却发现,那个男孩的手臂上,泛着密密麻麻的红疹。
一个不妙的猜想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是……瘟疫?
我连忙去找祝鸣绗,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但没多久,军队里越来越多的人倒下。
甚至有人死去。
祝鸣绗只能下令焚烧,营帐里灯火彻夜通明,却怎么都找不出解决的办法。
这时候,燕国突然派来使者,说是要和谈。
使者的第一句话,是要见绮月。
然而我带着绮月出现时,那个使者的目光,牢牢停留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