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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答案很简单。

    “你别误会了,乘风去外门可能是有其他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回天珠今天解了禁,没有被屏蔽,自然也看到了这条消息,忙道,“你与文喜闹成这样,在这种情况下,乘风怎么可能去见文喜?”

    “情之所至,谁能控制?”乘袅垂眸,声音里隐有失落难过。

    回天珠立刻说:“乘风不喜欢文喜!”

    乘袅没说话。

    喜不喜欢,可不是用嘴说的。

    “小珠,我为何能当上帝君?”乘袅话锋一转,问,“可是我哥哥出了意外?”

    书中结局时,她还是九胥帝女,连少君也不是。

    “你一直说是为我好,为何不愿告诉我真相?”不等回天珠回答,乘袅便道,“是他出了意外,还是我与他兄妹反目?”

    最后四个字,她微微加重。

    “……你别问了,反正我不会说的。”回天珠道,“是你自己让我不要告诉你这些事的,我只是听你的话而已。”

    回天珠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总之,你要记住,乘风最疼的便是你这个妹妹。文喜比不了。”

    文喜比不了,她当然知道。

    但与她相比的本就不是一个文喜。

    乘袅笑着点了点桌面,眼里却雾蒙蒙一片,就像是此刻,不知何时暗下的天空。入目所见,云层密布,仿若被浓墨晕染,不见一片亮色。

    ……

    修炼不是一人之事。

    距离九胥大比,还有数月,乘袅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无暇峰闭门造车。想要快速进步,还是需要与人讨论和斗法。

    修为精进只是一方面,斗法的经验也不能少。

    昆仑弟子众多,不乏精英。弟子间也会常常切磋斗法,这是宗门允许的,只要不恶意斗争,不伤及性命即可。

    尤其是临近九胥大比,谁也不会放松。这比斗之事,日日都有。

    这当然也方便了乘袅。

    跟着蔺霜羿修习了一个月后,乘袅便常常去找昆仑弟子挑战。

    她如今是金丹大圆满,自是挑战同级。

    众人都知道她跟着无暇剑君修炼,无论是羡是妒,自然都想看看她的水平,也想挫挫她的锐气。所以但凡乘袅邀战,无人不应。

    能到这个境界的修士无不是佼佼者,斗法经验丰富,各有优势和傲气。他们虽听说过这位帝女曾经的傲绩,但到底已过去了十年,期间乘袅一直沉睡不醒,而今醒来才没多久,便是恢复了全盛又如何?

    这十年里,唯有她停滞不前,他们可都从未懈怠,各有精进。

    但让众人未曾想到的是,这一次却是他们低估了这位帝女。连续十场下来,乘袅竟无一败绩。

    其中有胜得艰难,但最后还是赢了。

    更可怕的是,随着时日过去,她进步极快。同样的对手,起初或许需要百招才能赢,到了后来,十招便能定下输赢!

    这般恐怖的进步,令所有人侧目,也让他们紧迫感更甚。

    “我都说了,你们莫要小看她。十年前的那场大比,她只输了季烆半招。”有参加过十年前那次九胥大比的老弟子道,“若非沉睡十年,上一届的九胥大比,金丹第一说不得落在谁手上。”

    “不,或许她已经站在了元婴境的斗战台上。”

    上界九胥大比,金丹境上,乘风第三,夜露白第一,昆仑弟子谢戎第二。

    如今这三人都已晋级元婴。

    此前便有传闻,帝女乘袅的天赋悟性不在以上三人之下。若非意外,她或许也已晋级元婴。

    有人冷哼:“那也只能怪她时运不济。修炼一途,光有天赋可不行,气运同样重要。”

    “她而今已得到剑君的指点,这气运也不差了吧?”

    “还不是沾了季师兄的光?”

    “不错,倘若她不是季师兄的未婚妻,剑君岂会指点她?”

    这话倒是没什么人反驳。

    在他们看来,乘袅能得到剑君的指点,自然是因季烆之故。至于为何季烆不能住进无暇峰,乘袅却能,无非是剑君想要为弟子补偿吧。

    在文喜一事上,到底是季烆亏欠。

    剑君唯有此一个弟子,当然不会不理不管。会有此举,细究其来,合情合理。

    “只是指点,又不是真被收为弟子。也就是一时之光罢了。”

    “便是一时之光又如何?她的进步,我们都看到了。此回,金丹境上,怕是无人能与她争锋了。”

    “倒是有一人,也许可以。”

    “谁?”

    闻言,众人好奇。

    “你们忘了,我们昆仑十年前也收了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十年时间,便已是金丹圆满。”

    “你是说文喜?”

    提起文喜,不少人皱眉。

    “虽说她品行有瑕,但实力毋庸置疑。”那人叹气,“或许此次金丹境上,唯有她能与帝女一战了。”

    众人不言,但心里也明白这话有理。

    总之,乘袅的一番锋芒毕露的表现成功吸引了昆仑上下的注意。

    在乘袅又一次赢了斗法后,文喜被梅望雪传唤,上了混元峰。

    “这些日来,想必你也听说了帝女连战连胜,在我昆仑金丹境上已无敌手之事。”殿内,梅望雪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文喜,“阿喜,你有何想法?”

    文喜垂首道:“殿下本就该这般厉害。”

    乘袅这些日子几乎日日都会寻人挑战,且次次都赢,并且赢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轻松,这般动静当然惊动了整个昆仑。

    尤其是金丹境以及其下的弟子,如今,都知道了帝女之名。

    外门自也不例外。

    在此之前,文喜才是所有人心中,此次九胥大比金丹境上最有可能夺得头名的人。哪怕她犯了错,但没人只能质疑她的实力。

    梅望雪摇了摇头:“为师今日唤你来也是为了大比之事。帝女天赋卓绝,勤勉刻苦,有了剑君的指点更是如虎添翼,这般下去,金丹境上怕是无人能出其左右。”

    说着,他看向文喜,沉声道:“便是你,也不能。”

    文喜身体微颤。

    她跪在地上,声音低哑:“弟子不敢与殿下争锋。”

    “阿喜,你不必妄自菲薄。”梅望雪却是摇头,“我知你对帝女心怀愧疚,念着她的恩情,但大比一事,不是你个人之事。当初长老们会同意留下你,便是为了你能在大比上为宗门争光。”

    “倘若只是第二,怕是不足。”

    文喜咬紧了干涩的唇瓣。

    “阿喜,你要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梅望雪叹道,“帝女已是你最大的对手。斗战台上,不能有丝毫心软,你可明白?”

    殿内安静得厉害。

    文喜眼前恍然浮现了仙人秘境时,乘袅与季烆斗法的画面。明明相差了一个大境界,但仍然不掩其耀目。

    她像是天生的聚光点。

    唇上传来了尖锐的疼痛,沉默半晌,文喜哑声道:“弟子明白,此次大比定不会被私情左右。”

    “你明白便好。”梅望雪欣慰一笑,片刻,又摇头轻叹,“当然以帝女如今的实力和进境,便是你拼尽全力,或许也不是她的对手。”

    听到最后一句,文喜握紧手心,抿唇道:“弟子会全力以赴。”

    “那为师便等你的好消息了。”

    ……

    乘袅在昆仑连战连胜一事,这般喜事,当然也传回了族里。为此,宫中上下都喜气洋洋。

    “殿下醒来真是太好了。这一回,还谁能嘲笑我们皇族无人。”

    “殿下定能得到第一!”

    乘风自然也听到了消息。

    这些时日,他修炼比往日更加刻苦。元婴境上的比斗比金丹还要激烈,不说能越级而战的季烆,与他在伯仲之间的便不下十人。

    乘风如今只是元婴初期。

    当然,同一个大境界中,若他足够强大,如季烆一般,初期也能胜过元婴圆满。

    为了让他有个好成绩,这些日来,曾祖和诸位长老甚至没有专注自身修炼,轮流教导他。

    但收效甚微。

    他看见了长辈们眼里的失望。

    是夜,训练了整整一日的乘风满身狼狈的回了屋。他坐在榻上,看着满手的伤痕,感受着体内未曾增长多少的修为,面色发沉。

    “少君。”他的贴身侍卫柏耀走了进来,面带忧虑,“再这般下去,帝女怕是要威胁到您的位置了。”

    “闭嘴!”

    乘风立时冷瞪了他一眼。

    侍卫跪在地上,哑声道:“属下知道少君不欲伤害帝女,不欲坏了你们的兄妹情谊。但帝女是如何做的?她可曾想过您的处境。她分明是想要夺走您的少君之位!”

    “孤让你闭嘴!”乘风霍然站起,一脚狠狠踹在了柏耀身上,“再敢多说一句,孤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柏耀倒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脸色煞白,但他咬牙道:“忠言逆耳,属下知这些话不中听。少君若要属下的命,尽管拿去。但这些话属下不得不说。”

    “少君,您以为您与帝女还能兄妹情深吗?倘若帝女知道了那件事——”

    话未说完,乘风又是一脚踹出。

    他向来温润清雅,脾气甚好,从未发过这般大的火。此刻,面容阴沉如水,神色狠历,与平常竟判若两人。

    柏耀重重磕在地上,说:“少君,您该早做准备了!”

    乘风没有说话,他低头,一只折的歪歪扭扭的小纸鹤出现在了手心,眸光晦暗不明。

    ……

    与刘无为等人约好后日去长灵山历练后,乘袅便回了无暇峰。先回屋换下了湿透的衣裳,找了一条漂亮的裙子换上,虽然身体很累,但她心情极好,眉眼间仿佛都亮着光。

    回天珠却是要急死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这般张扬,你是想死吗?”回天珠急得整颗珠子团团转,“你为什么不低调一点?现在肯定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

    比起它的焦躁,乘袅淡定多了,随口回道:“我就是想知道有谁想要我的命啊。谁让你不告诉我,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你故意的?!”

    回天珠要炸了。

    乘袅语气轻快:“是啊。敌暗我明,没办法啦。”

    “你疯了吗?”回天珠不理解,“你现在只是金丹期。”

    正因为她是金丹期,正因她现在弱小的能让人一根手指碾死,她才会选在这个时机。

    哪怕所有的证据都说明十年前是意外,但乘袅还是不信。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与其被动等待,她更喜欢主动出击。

    她亲自给背后之人创造杀她的机会。

    当然,她的命宝贵得很,她珍惜无比。不过这话,便不必告诉这破珠子了。

    “你若不想我冒险,便该把事情都告诉我。”乘袅一边应付回天珠,一边梳理好头发,瞧见自己又容光焕发,她便迫不及待地出了门,直接朝静室飞奔而去。

    到了门前,她没有敲门,而是放轻动作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不过对于大乘修士而言,这不过是掩耳盗铃之举。她还未靠近,蔺霜羿便早已察觉到了动静。

    乘袅坐在了他旁边的蒲团上。

    不用睁眼,蔺霜羿也知道她正在看他,直白灼热。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女孩的粘人。随着时日过去,情人咒的效力越来越强,乘袅会想要时刻粘着他,这是很正常的事。

    幸而,她只是粘着,并未做其他过分之举,还算有分寸。

    蔺霜羿这才勉强忍了下来。

    不过看一会儿罢,他能忍。

    平常,乘袅看个半刻钟便会收回视线,今日却似乎有些不一样。一刻钟已过,她还在注视着他,目光越发炽热,仿佛是出了神。

    蔺霜羿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手背青筋若隐若现。

    乘袅的确看得出了神。

    今天蔺霜羿应是换了一件白色新衣,不是平常的简单白袍,无论是用料还是做工都极其考究,穿在他身上极为合身,越发衬得他肤白若冷玉。

    纯净无暇,清冷淡雅,宛如画中仙。

    若是没有情人咒,她顶多看几眼,欣赏这份难得的美景,但绝不会做出任何放肆之举。现今,却是情不自禁想要靠近,骨子里的霸道让她想要不择手段的掠夺这份美色。

    想要把他占为己有。

    这才是她。

    遇上喜欢的东西或人,想尽办法、费尽心机也要得到。撒娇卖乖,不过是掩饰。

    她凑近了去。

    与那张清隽若仙的面庞只剩咫尺。

    她想做什么?

    虽未经历过情事,但活了这么多年,蔺霜羿自看过无数痴男怨女。少时在外游历时,甚至无意中撞见过情侣亲密。

    本已尘封在记忆深处多年的画面忽然浮现在了脑海中。

    清风朗日下,绿草如茵间,少年少女并肩躺在草地上,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不知何时,少女悄悄睁开了眼睛,侧过头,含羞带怯,竟是一口亲在了沉睡的情郎的脸上。

    此情此景,相似至极。

    ……乘袅莫不是也想亲他?

    他想睁开眼喝斥,但又想到,若这般,她怕是又要哭。也就是这犹豫的一瞬,让他失去了最好的拒绝时机。

    女子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了他的脸上,激起了阵阵痒意。

    蔺霜羿呼吸微滞,身体微僵,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殿下,季师兄来找你了。”

    门外,忽地响起了小童的声音。

    蔺霜羿只觉身边女子靠近的动作骤然停下,随即猛地坐直了身体,拉开了与他的距离,起身,快步跑了出去。

    她跑得太急,如一阵风急速掠过。

    砰——

    关门声响起。

    蒲团上,蔺霜羿面无表情的睁开了眼睛。

    第36章

    剑君:我不是季烆

    好险,

    差一点就犯错误了!出了静室的乘袅小小松了口气。

    虽然蔺霜羿看上去脾气挺好,目前对她容忍度也还行,但那是因为她未曾触及到他的底线。

    众观那些大能和天子骄子,

    有谁是真的好脾性的?

    她近来虽然爱缠着他,

    实际上并未做过什么真正亲密的行为。如果她刚才真亲上去了,

    估计蔺霜羿会直接把她扔出去吧。

    乘袅心有余悸的抚了抚捏了捏手心,

    面上不动声色,镇定地去见了季烆。看到季烆的那一刻,闪过的却是静室里的那白衣剑她的脚步微顿,

    须臾才若无其事的上前,

    笑着道:“阿烆,今日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季烆搬到了小元峰。

    这些日子来,无论修炼多紧张,也几乎日日都会来无暇峰见她。只不过为了不影响彼此修炼,

    一般都是黄昏时过来。

    通常这般时候,情人咒效力暂时消失,乘袅也恢复了冷静理智。

    事实上,即便是情人咒发挥作用的白日,只要不关蔺霜羿,面对其他人和事,

    乘袅仍然保持着正常的思维。

    她看着面前的季烆,面上笑着,心中竟无甚波动。若是十年前,

    看到季烆日日来寻她,

    乘袅只会觉得高兴,

    或者再加一点小小的烦恼。

    现今,心里却只有隐约的烦躁和不耐。

    “我听说你约了刘无为等人,

    后日要去长灵山历练。”季烆微凝眉,“为何不叫我?我可以与你一起去。”

    他抿唇,声音低沉的补了一句:“以前都是我们一起去的。”

    看得出他有些介怀此事。

    哪有什么为什么?无非是忘了罢了。若非季烆主动提起,乘袅根本没想到这一点。她微微恍惚了一瞬,恍然想起,十年前,但凡要出门历练,她第一个想到的从来都是季烆。

    在这一点上,便是兄长乘风也不能比。

    除开那层恋人关系,他们曾还是配合最默契,互相信任到能完全放心相交腹背的战友。

    那一丝恍惚很快掠过。

    乘袅面色不变,声音一如既往柔和轻软:“因为你已经元婴期了,若是叫上你,那这场历练怕是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

    说着,她盈盈一笑,又故意叹了一口气,道:“谁让你现在比我厉害那么多了。若你去了,还哪里有我发挥的余地?”

    曾经的他们也算是旗鼓相当,一同历练自然是互有帮助,而今,有了十年的差距,这般想来,这个理由也算合理。

    季烆心里的焦躁和不安被少女一句话抹平了不少。

    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沉默几息,说:“……我可以不出手。”自得知情人咒一事后,哪怕他们日日都能相见,他心里的不安仍然未曾消散,甚至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深。

    他不想放过与她相处的机会。

    然而少女却是摇了头,不赞同道:“不行,这会影响你的修炼,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不等季烆开口,乘袅继续道:“阿烆,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不想耽误你。相信我,好吗?”

    季烆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见少女眼神已经开始游移,不时回头看一眼,明显是在走神。

    所有的话倏然被堵在了喉咙里。

    季烆知道她为何回头,知道她为何失神,无非是为了无暇峰里的人,为了他的师尊。

    在与他相处时,她在想别的男人。

    即便明知是情人咒的影响,季烆的心里依旧犹如火烧一般的灼痛。他绷紧了下颌,哑声开口。

    “袅袅……”

    “阿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修炼吧。后日我便要去长灵山,需要回去准备一下。”

    然不等他说完,少女便打断他,扔下这句话,便迫不及待地转身跑走了。她跑得那么快,脚步轻扬,只瞧着背影,仿佛也能感受到她的愉悦和期待。

    眼前一幕又与梦里那一幕重合。

    季烆心头一慌,下意识朝前快走了几步,伸手想要抓住那道纤丽的身影,然而却还是慢了一步。柔顺乌黑的发丝从他的手心轻轻一掠而过。

    像是一阵轻风,明明温柔平和,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抓住。

    一切的努力似乎都成了徒劳。

    ……

    乘袅一口气跑回了峰内。本是想直接往静室去,结果刚进了院子里,便瞧见这个时候本该在静室入定修行的男人,竟在院里练剑。

    剑影重重,剑光如虹。

    雪白的衣袂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轻摆,身形矫健,又轻灵如风。景美剑美人美,配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极其精美的画卷。

    暖金色的阳光洒落在男人的身上,面上,为他起了一层耀眼的光影。

    那一刻,舞剑的男人仿佛真成了天外飞仙。

    乘袅无意识停住了脚步,视线不受控制的随着蔺霜羿的动作移动,目不转睛的看着,竟是片刻也舍不得离开。

    直到一声清越剑鸣。

    蔺霜羿收了剑,乘袅才如梦初醒,回了神来。她方才竟看蔺霜羿练剑看入了迷,甚至没心思去琢磨他的剑术,只一味沉浸于他的美色之中。

    ……行吧,这也不怪她。都是情人咒惹的祸。

    “看够了吗?”

    蔺霜羿忽然转头,看向正定定瞧着他的女子,声音清冽如霜。

    这段日子下来,乘袅本就很厚的脸皮越发厚了,闻言,便捧着脸,无比真诚道:“没有,哪怕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蔺霜羿冷淡的别开了头,不理她。

    哪里来的一辈子,待到情人咒解开,她怕是会迫不及待离开。

    乘袅也不在意他冷情的态度,又凑近了去,好奇问道:“剑君,您怎么这个时辰练剑?”

    蔺霜羿极为自律,生活上也极有规律。哪个时辰该做什么事,都有规定,几乎日日不变。

    乘袅挺佩服的。

    她以为自己足够努力,但与蔺霜羿相比,又有不足。除了修炼,蔺霜羿身上还有许多值得她学习的地方。

    比如无论何时何地,喜怒都不形于色。

    也不知是不是情人咒的原因,总之,她越看蔺霜羿越喜欢。

    “想练便练了,需要什么理由?”

    蔺霜羿淡淡回了一句,仿佛真的只是随心之举。

    其实是想到乘袅之前在静室中的行为,他心里难免生了一点烦躁,手腕上的佛珠越来越烫,扰得他无法安宁,提醒着他的心不静。

    这般情况下,自是无法入定了。

    修炼无情道非容易之事。

    自从仙人秘境出来后,蔺霜羿便把佛珠手串重新祭炼了一番。佛珠里装了他的七情六欲,但有波动,都会提醒他。

    只要佛珠再无反应,便意味着无情道成。

    而今,因着乘袅,佛珠却是日日都有反应。当然,这并不是说明他对乘袅的动了情或者欲。

    烦躁、不耐、愤怒等情绪一旦产生,佛珠也会有反应。

    不过这话蔺霜羿并不想告诉乘袅,说了,只会平添误会和尴尬。待到情人咒解开,心有所属的乘袅自然会远离他。

    思及此,他问:“怎么不和季烆多待一会儿?”

    乘袅想也没想便回:“我更想与剑君您待在一起。”出口便是近乎告白之语。

    蔺霜羿袖袍轻甩,面无表情地朝静室走,淡漠提醒:“这只是情人咒的影响,你莫要忘了季烆才是你心悦之人,是你的未婚夫。”

    很快就不是了。

    平日里没看出来,原来蔺霜羿还是挺在乎季烆这个唯一的弟子。

    他腿长,步子大,一步当她两步,乘袅得小跑跟上,目光一直未从他身上离开,理所当然地说:“可是我现在更喜欢剑唔——剑蔺霜羿忽然停了下来。乘袅没注意,撞到了他的背上。幸而修士体魄强大,并未撞疼,只鼻子微微有点酸,眼睛不受控制的泛起了生理性的红意。

    她仰头,疑惑地看向突然停下的男人。

    “我——”蔺霜羿转头,垂首看向面前的女子,正要说‘我不喜欢你’,却先对上了那双泛红的眼睛,话到嘴边便换成了,“我修无情道。”

    到底比‘我不喜欢你’委婉了一些。以乘袅的聪慧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但似乎又不够委婉。

    这话一出,少女眼里快速弥漫了一层水雾,这一回却没哭出来,只抽了抽鼻子,小声说:“我知道,所以不敢有妄想。”

    “剑君不用担心,我也知道,我现在是受了情人咒的影响。我就是……忍不住。”

    蔺霜羿眉心拧起了疙瘩,手腕上的佛珠又滚烫了一下,仿若烈火在灼烧他的皮肤。怎么能这么爱哭。

    小时如此,大了依然如此。

    明明在人前时,那般喜欢笑,怎得到了他这里,便这般爱哭了?他在季烆面前亦是如此吗?

    “你后日要去长灵山历练?”他不想哄小孩,索性换了话题,“想要什么,法器灵丹都可以。”

    少女抽噎了一声,无比自然地脱口说:“想要您。”

    蔺霜羿:“……不可能,换一个。”

    “剑君,后日您能陪我一起去吗?”乘袅从善如流的改了要求,“我不想和您分开太久。”

    蔺霜羿俊挺的眉皱得更紧。

    不等他开口拒绝,便听少女说:“若是太久,我会想您,那便无法凝聚心神。剑君,您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到口的拒绝被咽了回去。

    乘袅有多黏他,没有人比蔺霜羿更清楚。所以她的忧虑合情合理。

    蔺霜羿凝眉想了片刻,说:“我不会出手,也不会现于人前。”季烆一个元婴期,她都嫌弃太过厉害。他一个大乘,她怎么不觉厉害了?

    听得他同意,少女眼睛顿时亮了,笑得弯成了月牙,声音甜比蜜糖:“只要剑君能来,便是最令人开心的事了!”

    一边说,她一边大着胆子拉住了男人的衣袖,高兴的晃着圈,笑得灿若朝阳:“剑君,我真的好高兴啊!”

    她今日换了一身浅绿色的裙子,一头乌发高高束起,用同色的发带绑住,显得无比清新灵动。

    蔺霜羿手指曲了曲。

    须臾,声音冷淡地开口:“不要对我撒娇。”

    话音未落,他干脆的抽出了自己的衣袖,淡淡补充:“我不是季烆。”

    ……

    太阳西斜,酉时。

    情人咒失效,乘袅回了自己房间,从储物袋中拿出了灵石,布下了极品隔音阵。有了此阵,大乘修士也无法窥探屋里动静。

    虽然她相信蔺霜羿的品行,但还是不能失了谨慎。阵法布下,半刻钟后,乘袅收到了曾祖乘宿的传音。

    “你到底想干什么?”不等乘袅拜见,乘宿便直接开口,“你现在闹出的动静太大了。袅袅,你可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乘宿声音里满是凝重。

    这一回,乘袅没有再伪装,笑着道:“孙女当然知道。这本就是我故意为之。”

    不等乘宿询问,乘袅开门见山:“曾祖,孙女想查清十年前我负伤的真相。我不信世间有这般巧合之事。”

    闻言,乘宿沉默了。

    当初乘袅重伤,不得不沉睡,这般重大的事,他们当然要查个清楚。然而查来查去,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巧合和意外。

    文家是山下村庄的一户普通村民。

    那日,文喜之所以出现在兽潮之中,乃是为生病的母亲寻药。当时的文喜不过是个凡人,自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他们仔细查过很多次,都表明文喜未曾说谎。

    而那只伤了乘袅的妖兽,也在兽潮之中被其他修士击中,最终暴体而亡。一切都是那般合乎逻辑,未有任何破绽。

    许久,乘宿才开口:“便是要查,也有其他办法,何需铤而走险。比起真相,你的安危更重要。”

    “可孙女若不这般做,又怎能引蛇出洞?”乘袅眸色暗沉,“若不查清,我心难安,又如何安心修炼?”

    皇室为何查不到真相?

    或许是背后之人的计划天衣无缝,可要做到这一点,少不了里应外合。

    但她没有告诉乘宿自己的怀疑。

    没有确凿证据,便是说了,也无用。况且,乘袅很清楚族中长辈的心思。她和乘风是族中天赋悟性最好的子女,他们只想看到他们相互扶持,壮大皇室。

    曾经,她也是这般想的。

    那时她还尚有天真,天真的以为这份兄妹情谊会持续一生一世。

    那头,乘宿一时无话。

    半晌他才沉声道:“你已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既已决定,那便不能后悔。”

    话落,他最后还是补了一句:“后日,我会亲自过来。”他不愿折断小辈的羽翼,但也不放心只把乘袅交给金甲卫。

    已经出过一次意外,他绝不能容忍再有第二次。

    乘袅早猜到了这一点,这本也是她的目的。有什么证据比亲眼所见更有力度?所以她未曾告诉乘宿,后日剑君会陪她一起去,只应了一声好,说:“孙女让曾祖操心了。”

    “你知道便好。以后要做这些危险之事,还是先告知家里一声最好。”

    乘宿没再说什么,嘱咐了乘袅几句,让她努力修炼并注意安全后,便结束了传音。想到这事,到底还是长叹一声:“袅袅的胆子实在太大了一些。”

    太过冒险了。

    而他们乘氏如今已经经不起再多的损失了。

    屋里,族中五位长老都在,也都听到了方才的传音。闻言,耀火长老却道:“胆子大才好,太过畏首畏尾,反倒是失了锐气,能有什么出息?”

    “我们乘氏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求稳又有什么用?这些年有什么成效?那些世家宗门又岂会因此尊敬我们?”

    自然是不会的。

    “这些年来,我乘氏陨落的天才还少了吗?十年前,若非袅袅机警,伤到的就不仅是灵根了!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耀火长老肃容道:“反正我觉得袅袅做的挺好。像是元祖,若胆子不大,何来乘氏的辉煌?我也想看看,到底有哪些人想要亡我乘氏!”

    “大哥,后日我要与您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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