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此时,黑渊之上。在乘袅与妖兽一同坠落黑渊之后,杀阵便破了,那种被束缚的感觉骤然消散,
所有人都只觉身上一轻,流失的灵力在慢慢恢复。
但此时没人笑得出来。
几息前的那一幕实在是太过震撼,犹如一道惊雷重重击打着他们的心脏,哪怕绝处逢生,竟也高兴不起来。
心头的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郁的血腥气,地上、草木上,甚至还有鲜红的血滴,在明亮的日光下,极其刺眼。
那是人血。
那么多的血,触目惊心。
没了灵力支撑,九华琉璃灯从空中掉了下来。
那层挡住去路的屏障终于消失了。
在消失的刹那,众人便觉眼前一晃,一道黑影朝着黑渊疾速冲了过去。
“季师兄!”
文喜最先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伸手想要去拉住前面的人。但男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文喜根本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她脸色煞白。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她如一阵风一般追随而去。
其他人这才看清,原来是季烆竟随着帝女一同跳下了黑渊。不等他们反应,文喜竟也一同跳下。
“不好,快阻止季师兄!”
“文师姐!”
“那黑渊下全是魔气,不知深浅……况且,杀阵既然破了,便说明镇守阵眼的妖兽已死。”
没人会以为那只出窍期的妖兽会是少女所杀。
那么便只剩下一个答案了。
黑渊之下,有比那出窍期妖兽还要恐怖的存在或者黑渊本身就是最危险的存在——能瞬间绞杀出窍妖兽,便是大乘期大能也很难做到。
然而季烆和文喜的速度都太快了,众人根本追不上他们。
已有人不忍别开了视线,然就在这时,又听见一声满是惊喜的呼喊。
“季师兄,文师姐,你们没事?太好了!”
只听砰砰两声,竟是季烆和文喜自下而上被送了上来,重重砸在了地上。看这情况,竟像是被反弹了回来。
“是结界。”众人快步上前检查,“这里竟然有一道结界,挡住了下去的路。”
“不对,既有结界,为何殿下没有上来?”
“应该是才形成的,方才这里都没有灵力波动。”
众人正在检查时,季烆又站了起来,朝下跳。然而,又被弹了回来。他足足连续跳了五次,每一次都失败了。
也不知这结界是谁设的,竟是出奇的强大,不仅能挡住元婴期的季烆,而且反弹之力也特别厉害。
每次反弹,竟是不亚于受出窍期强者的一次攻击。
连续五次下来,季烆的脸色已是惨白一片,鲜红的血从唇角溢出,衬着他苍白的脸,让人止不住心惊肉跳。
“季师兄,别试了!”在季烆第六次要跳时,文喜用尽全力拉住他的手,咬唇劝道,“没用的。除非破开结界,否则你下不去!”
“你别试了!再试下去,你会死的!”
“放手。”
季烆却看也未看她,漆黑的眼眸只紧紧锁住黑渊,眉目含霜,声音暗哑。
“不行,我不能放你过去。”文喜咬牙,摇头,“季师兄,你冷静一点。便是一道结界都那么强大,还能瞬间绞杀出窍妖兽,谁知黑渊中会有什么危险?说不定殿下……”
意识到她要说什么,季烆猛然回头,声音极冷:“闭嘴。”
不等文喜反应,他手臂一震,倏然收回自己的手,竟是不听任何劝告,还要又一次去尝试。
哪怕他已经失败了很多次。
“季师兄!”
文喜冲到了前面,伸手挡住了季烆的路,“你不要——唔!”
话未说完,一道剑光闪过,一股巨力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她。文喜毫无防备,直接被这巨力震飞,砰得一下,重重落在了数丈之外。
“滚。”
那沙哑的一个‘滚’字从男人喉咙里挤出来,没有半分犹豫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就像是方才的那道冷酷至极的推力。
文喜猝然意识到一个堪称残忍的事实。
此时此刻,他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只一心想要寻回他心爱的未婚妻子。
而她,只不过是可以随手被挥去的绊脚石。
他不会为她停下。
文喜胸口一疼,一口血喷了出来。
“文师姐!”李韶忙跑了过去,想把她扶起来。
文喜却摇了头,哑声道:“我没事,快阻止季师兄,再这样下去,他也会撑不住的。”
但季烆此时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
浑身煞气四溢,一时间根本没有人敢靠近。
见此,文喜抿着唇强行撑起身,还想要冲上去阻拦,这时,一道略带傲慢的女音突然响起。
“想找死多得是法子。”是花晶莹,她双手环胸站在不远处,艳丽的眉目间带着几分嘲讽,“你若真的在乎她,便该遵循她的意思。”
“季烆,乘袅临死前让你帮她护好他们,你不会想赖掉吧?”
她指着剩下的三个乘氏子弟淡声道。
季烆脚步骤停。
他蓦地转过身,冷冷看向花晶莹,喉结剧烈滚动,一字一顿地道:“她没死。”
“我管她死没死,我只是提醒你一句。这结界非常人所设,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解开,想要进入黑渊,只能另寻他路。”
“当然,你听不听是你的事。我花家人恩怨分明,乘袅方才救了我们一次,我们自也会还她一回。”
花晶莹冷哼一声,说罢,转头就走。
其他花家人忙跟了上去。
经过文喜身边时,花晶莹脚步微顿,轻笑:“季烆要跳下去,还能说是想要为未婚妻殉情,你是为了什么?”
文喜心头一跳。
“……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花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文喜沉声道,“难道连报恩也不许吗?”
花晶莹拉长了音调,哦了一声,哼笑一声:“那你挺知恩图报的,衬得我们倒像是没有良心不知还恩的畜生了。”
“帝女殿下方才可也救了我们所有人一次,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其他人本觉得花晶莹态度太过咄咄逼人,听她这般说,却是一怔——是了,经过方才,帝女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了。
以文姑娘的意思,没有跟着跳下去的他们,岂不是没有良心?
“花小姐,你为何曲解……”
不等文喜说完,花晶莹已经重新抬步,提高声音道:“既然要救人,那事不宜迟,我花家从这个方向找入口。”
话音未落,花晶莹已然带着花家人朝东边方向走了。
那一刻,文喜能感受到其他人落在她身上的复杂目光。她忍不住抬眼,朝前方看去。
在花晶莹说了那些话后,季烆没有再试图往下跳,妄图强行突破结界。
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不可能破开这道结界。想要进入黑渊,想要去找她,只能寻找其他的路。
而且,她说了要他帮她护着其他人。
季烆看向了不远处,面色仓皇难过的三个乘氏子弟,启唇:“你们跟我走。”
三个乘氏子弟,其实是乘袅同辈的堂兄弟妹,两男一女。
他们对视了一眼,跟上了季烆。
至始至终,男人都没有朝她看一眼。
李韶小声道:“文师姐,我们也走吧。”
文喜低头,应了一声好:“跟上季师兄吧。”
季烆本就是此次昆仑的领头人,作为昆仑弟子,本就该跟着他。
她看着前方男人冰冷的背影,低声道:“希望殿下无事。”
“那么危险的地方,怎么可能没事,出窍妖兽都死了,她就是个金丹……”李韶忍不住说,话到一半,对上文喜不赞同的目光,到底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文喜道:“殿下救了我们。李师弟,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李韶动了动唇,不甘不愿:“我知道了,我不说了。她活着,肯定活着,行了吧?”
“殿下福大命大,定能逢凶化吉。”
一边说着,文喜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渊。
汹涌的魔气源源不断的涌上来,却又被结界挡住,冲不上来。但即便如此,只看着,也能猜到其中的凶险。
魔气这般浓郁的地方,一个金丹,真的能活着吗?
……
一个时辰后,按照书中记载,乘袅终于到了传承之地。
面前是一面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面甚至还长满了青苔,看上去与普通石壁没有什么不同。
但乘袅知道,这便是传承之门。
书里,季烆和文喜也是侥幸碰到了机关,才打开了这道门。乘袅抬手,正要按照书中两人所做开门,不料手刚碰到石壁,便像是被一股巨力吸住了一般。
她想抽回手,结果根本动不了。
不,准确的说,这石壁竟然在吸收她的血液!
之前与出窍妖兽斗法,她手上有伤,伤口虽愈合了,但血迹还在。而此刻,才刚愈合的伤口竟破开,鲜红的血流了下来,瞬间被石壁吸收。
这是什么情况?
为何与书中记载不一样?
以防万一,乘袅是连续印证了几次,才信了回天珠给她的那本书。
“回天珠,这是怎么回事?!”
血液流失的速度太快了,大量的血液流出,乘袅脸色渐渐发白,眼前一阵发晕,当即厉声质问。
“我、我也不知道啊!”回天珠也懵了,“怎么与书里不一样?”
乘袅咬牙,忍住一阵阵的眩晕,用尽全力想要收回自己的手。但没用,那股力量实在太强大了。
……是她太自大了,不应该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可现在为时已晚,难道她今天就要死在了这里?
不,绝不!
乘袅闭眼,默念着万木长青决心法,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开始修炼。她现在是金丹圆满,若是强行突破到元婴,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也不知过了多久,乘袅忽觉身上一轻,手上一松。
那股巨力消失了!
“袅袅,我们进入传承之地了。快看,那是万年血芝!”回天珠兴奋的声音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乘袅猛然睁开眼睛,果然便见自己竟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抬眸一扫,入眼的竟是数不清的珍稀灵药。
前方,距她十丈远的地方,正开着一朵血红色的灵芝,正是万年血芝!
“这与书里描写的一模一样!”
回天珠高兴道。
的确一样。
但有了方才的教训,这一次,乘袅谨慎了许多。她没有亲自过去,而是拿出白灵鞭,朝万年血芝甩了过去。
勾到了!
她心中一喜,用力一拉,万年血芝成功到了怀里。她立刻收进了特质好的储物袋里,收到里面后,万年血芝的灵气和药味便完全掩盖住了。
便是大乘期修者,也察觉不到。
然而还没等到乘袅松口气,一股带着浓烈血腥气的腥风扑面而来。
对了,是血龙虫。
若没有方才在门口的意外,以乘袅的准备,对付血龙虫不难。然此刻,她失血过多,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不敢正面攻击,只能以退为进。
然让她没想到的是,几息后,竟又出现了一只血龙虫。
这与书里又不一样!
两面夹击之下,乘袅心念急转,准备先退出传承之地,待她身体恢复,再进来。她的后背即将抵住了一面冰冷的墙壁——正是书中提到的出口。
只望这一次那破书靠谱点。
结果正这般想着,乘袅忽觉后背的触感一变,冰冷的墙壁变得软了一点,还还带着一点温暖……
那是人的体温。
幽冷潮湿的山洞里,一股清幽的檀香飘散在了空气中。
一只宽大又修长的手恰好抵在了她的腰上。
第18章
二更
这里怎会有人?!
不等她多想,
身后人忽地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微抬,银剑出鞘,
嗡鸣声起,
两道冷锐剑光如闪电一般射向了冲过来的两只血龙虫。
下一瞬,
两声炸响。
两只血龙虫暴体而亡。
仅仅一招,
竟就灭掉了堪比化神的两只妖兽!
乘袅瞳孔微缩。
此人太强了,实乃劲敌!
她心里一惊,目光一冷,
当即便要下狠手——她对传承之地势在必得,
绝不会与人分享。
况且,这人出现得奇诡,行迹可疑,不如先下手为强。即便这人先动手除去了血龙虫,
看似帮了她,但谁知下一个会不会轮到她?
乘袅本是不准备这么早使用自己的底牌,但形势又变,她也顾不上可惜,只能直接动用。
心念一动,一条又细又小的藤蔓从她的手心悄悄冒了出来,
竟正是上古时期记载的最凶名赫赫的毒藤噬魂藤!
噬魂藤最吸食新鲜血肉,不仅带着天下至毒,最重要的是它能直接攻击神魂。寻常修士,
但凡被它刺入身体,
不出几息,
血肉便能被吞噬殆尽,神魂也将被绞杀。
它的凶名从上古传至如今,
几乎闻者色变,称其为魔藤。凡是遇见,皆会毫不犹豫的铲除。
不是没人想过收服它,但成功者几乎没有,要么便是被噬魂藤当场吞噬,要么便是在喂养中,被这凶狠魔藤影响神智,沉溺于杀戮之中,彻底失去理智。
从现在往上数两万年,唯有元祖乘微成功降服此藤。
外人不清楚,但出身乘氏嫡支的乘袅却清楚当初元祖收服噬魂藤的始末。万木长青决乃是木系功法中的顶级,看似温和,其实极为霸道。
此功法分为八层,据家史记载,元祖修至第三层,也就是金丹期时,在一个秘境中遇见噬魂藤,又阴差阳错与它结契,成了其本命藤。
如此,便只剩下两条路。
要么被它吞噬,要么征服它。
元祖选择了第二种。
她能成功,也花费了数不清的心血,吃了无数苦头,更是数次生死一线。但有了噬魂藤的元祖,在那个乱世中,却极快崛起,闯出了赫赫声名,最后更是登上了至高之位。
元祖崩后,她的本命藤也随她而去。
不过临死之前,却留下了种子,也是给乘氏子女的一个选择。万年前,噬魂藤的威名随着元祖一起,传遍了天下。
外人妒忌,族人欣羡。
但凡有点野心的乘氏子女谁不想要一条噬魂藤?然而,万年过去,种下种子的乘氏族人有很多,至今,却无一人成功降服这凶藤。
最终,都没有逃过被反噬、被吞灭血肉的惨烈结局。
随着后来,乘氏血脉越来越稀薄。长老们不敢再冒险,只能无奈封存了噬魂藤的种子,严令乘氏子女不得再打其主意。
乘袅从不是一个乖孩子,嘴上答应,心中却生好奇,对那噬魂藤更是生了势在必得之心。所以便趁着长老们没有注意,竟悄悄潜入了禁地,胆大包天的把噬魂藤的种子种进了身体里。
长老们都快被她吓死了,她却还笑得出来。
那时,她不过七八岁,正是最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
她从小听着元祖的故事长大,与其他孩子一样,崇拜她、向往她。其他人想要成为元祖,唯有乘袅,却是想要超越她。
许是凭着这股信念,她竟然扛住了噬魂藤发芽生根的痛苦。
但也仅此而已。
噬魂藤既然能成为第一凶藤,当然不是一个小屁孩能轻易降服的。在此后多年,乘袅几乎日日都要忍受着噬魂藤生长的痛苦。
后悔是有。
但做都做了,乘袅不喜欢再回头可惜,而且,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便只能继续走下去。
她还没有彻底降服噬魂藤,每回用它,必会受到反噬。次数一多,当然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平常,乘袅轻易不会动用,暂时只把它当作自己的保命底牌。
“乘袅?”
然就在血龙虫伏诛,乘袅要动手时,身后人忽然低头,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声音清淡如雪坠,呼出的气体却是灼热,恰好洒在了少女粉白的耳尖上。那白嫩轻薄的耳尖似有些不适应,微微颤了颤,很快起了一层薄红。
这声音……有些熟悉。
手心里的小藤猛然缩回了身体里。
扣住她腰肢的手收了回去。
“剑君?”乘袅猛然转身,果然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俊颜,竟是无暇剑君蔺霜羿。
男人着了一身玄衣,乌黑如墨的长发挽成了一个发髻,左手腕上带着一串佛珠手串。
容貌俊美得有些过分,眉目清冷,在有些阴暗的山洞里,竟似多了一丝妖异。
蔺霜羿怎会在这里?
这仙人秘境不是要求骨龄不超过四十的修士才能进入么?
蔺霜羿都满一百岁了。
所以他怎么进来的?
而且书里也没有这一段,所以这是变数?那为何会出现这个变数?
乘袅心中疑惑,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越发防备,只面上却满是惊喜:“剑君怎会来这里?幸好您来了,否则,我怕是凶多吉少了。多谢剑君出手相救!”
一边说,她一边向男人行了一礼。
少女身上漂亮的衣裳已经是血污满满,再没了之前的鲜亮。玉□□致的脸庞上也沾着血迹和脏污,脸上血色尽失,本来红润的唇瓣有些发干发白,与上一次见面相比,堪称狼狈到了极点。
但即便到了此番境地,她也不忘了礼数,行动间优雅大方,尽显帝女风范。
此前,若非那日日送来的红莓糕,蔺霜羿对乘袅的印象很是淡薄。当然,便是如今,也没什么深刻印象。
蔺霜羿当然不是碰巧出现在这里,而是感受到了白灵鞭的‘求救’,预感不对,身体先动,待反应过来时,便出现在了少女身后。
那位置实在有些尴尬。
还未站定,少女柔软温暖的身体便靠了过来,抵上了他的胸膛。而身体的本能,让他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少女纤软的腰肢。
独属于另一人的温度,让蔺霜羿罕见僵硬。手腕上的佛珠微微发烫,让他不自觉蹙眉。
他不喜欢与人靠这么近。
何况,此女还是他弟子的未婚妻子。这种堪称亲密的姿势不应该发生在他们之间。
幸而,不等他推拒,少女已经主动移开了。
“剑君?”
见男人没回应,乘袅只得又恭声唤了一声。说话间,她眼尖看到男人腕上的那串佛珠,其中一颗微微闪了闪。
也许是她的错觉,再定睛看时,那佛珠并无任何异样。
“本君只是恰巧路过这里。”蔺霜羿的视线在少女身上过了一眼,便平淡移开,声音轻淡的有些冷淡,“来秘境是为寻万年血芝。”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可曾见到?”
万年血芝四个字一出,乘袅心中一条,眼底深处极快闪过一抹警惕。
“原来剑君也是为了寻万年血芝,不知用来作甚?”乘袅不动声色,“我也是为了万年血芝而来,见是见到了,只是……”
她神色暗淡了几分,目光落在地上血龙虫的残躯上,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轻叹一声。
她不知道蔺霜羿是什么时候来的,不知他看到了多少,所以只能先试探了一番。只希望,蔺霜羿是在血龙虫攻击她时来的吧。
否则……
乘袅并不想把已经到手的万年血芝拿出来。
但若是蔺霜羿强要,以他的修为,她根本毫无办法,未保命,也只能把东西献上去。
思及此,乘袅心中颇为不爽,越发觉得此人碍眼。
虽然两只血龙虫难缠,但还不至于要她的命。所以比起来,还是血龙虫更顺眼一点。
可惜。
空气中确实还残留着万年血芝的味道。
蔺霜羿看见了少女黯淡伤心的脸色,微顿片刻,说:“这是仙人秘境,其中宝物无数,或许还会有万年血芝。”
至于他为何要寻万年血芝,自然是为了弟子季烆成婚。弟子未婚妻需要万年血芝恢复灵根,所以蔺霜羿得了消息后,想法子进了这仙人秘境,实际上便是为了取得万年血芝,送给他们做新婚礼物。
他与季烆师徒情谊不深,但到底担着师尊之名。
但此刻,蔺霜羿并不想戳人伤疤,所以便没有明说。他只想着,若是没有另外的万年血芝,便想其他法子为乘袅修复灵根吧。
他这般说……也就是没看到?
乘袅心中微松,面上乖巧应是:“多谢剑君宽慰,我明白的。”
蔺霜羿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了。
一时间,山洞里安静极了,微微有些尴尬。乘袅趁机调息服药,一会儿过后,实力恢复了不少。
这人怎么还不走?
如果是在外面,好不容易与剑君有独处机会,乘袅定会好好把握,毕竟她还惦记着蔺霜羿的丰厚遗产。
但如今,想到那份仙力,乘袅心里微微有点着急。如果蔺霜羿要,她决计不是他的对手。扪心自问,倘若是她,反正是不会与其他人分享这等宝物。
想来蔺霜羿亦是如此。
该怎么办?
怎么才能不惹人怀疑的把人赶走?
“此处是仙人秘境的传承之地,其中应有此地主人留下的宝物。你可以仔细寻一寻,或对你有用。”一片寂静中,蔺霜羿忽然开口。
乘袅当然知道。
她是不想寻吗?还不是因为他在此处。
蔺霜羿为何忽然提起这个话题,难道……
“不过,”
乘袅正思索着,便听男人话锋一转,她心中倏然一紧,难道蔺霜羿也对传承之地感兴趣?
“这传承之地的主人对你可能不会太友好。”
咦?
乘袅倏地抬头看了过去:“剑君此话何意?”
“你可听过卫九幽?”蔺霜羿淡声道,“若无意外,此秘境便是卫九幽留下来的。而他,据传,与你族元祖是宿敌。”
“乘氏之前,是卫氏皇族。所以,你如果进去了,或许会得到宝贝,但更大的可能是没了命。”
男人平铺直叙,听上去颇为淡漠冷酷。
乘袅:“……”
破案了,她家元祖推翻了别家的统治,造反上位,这简直是死仇!难怪她差点死在了传承之地门口。
……可是就这样放弃?
乘袅不甘心。
“我还是想要再试一试。”
闻言,蔺霜羿倒是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只见少女婉约秀气的脸庞上带着坚毅和孤注一掷的奋勇。
倒与平常的乖巧南辕北辙。
他本以为她会选择放弃。
原来,还是有些锋芒。
“多谢剑君告知我此事,不过,”少女朝他扬起一抹灿烂的笑,语气轻柔如春风,“来都来了,若因为害怕便放弃,岂不太可惜了?而且,我也不能给祖宗丢脸。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不是么?”
还是那般纯良乖巧,又似乎有哪些地方不一样。
蔺霜羿收回视线,轻嗯了一声:“去吧,本君为你护法。”到底是他弟子的未婚妻,再怎样,他也会护她一命。
闻言,乘袅心头一喜。
她赌赢了。
少女站起身,又朝他郑重行了一礼,未曾推拒,大方笑道:“那便有劳剑君了。我去了。”
话落,少女毫不犹豫的转身朝着里面走去。
她背脊挺直如松柏,步伐坚定,仿如去赴一场生死之战。
白光一闪,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
手腕上的佛珠其中一颗又闪了一下,散发出细微的热意。
蔺霜羿垂眸,看着那颗闪烁的佛珠微微蹙眉。
不久前,欲冲破瓶颈,他终于下定决心转修无情道。而这串佛珠手串,便是他特意炼制,其中加了一丝他的元神,用来助他修无情道。
一共十三颗珠子,分别代表人的七情六欲。
若觅真不动,动上有不动。
不动是不动,无情无佛种(1)。
珠光闪,是为动。
何动?
哪里是动,应是炼制出了问题。
蔺霜羿取下手串扔进储物袋,准备回去后重新炼制。
*
“乘氏女?”
乘袅眼前一花,刹那间,便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灵气渺渺,美如仙境。
刚一站定,上方便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乘袅抬头,便看到了一道虚影——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依稀可见是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
“卫九幽?”
“看来你知道本尊。”虚影嗤笑一声,“既然知道,还敢进来这里。所以……”
笑声一停,声音骤冷。
一股恐怖的威压排山倒海般涌了过来。乘袅背脊一弯,险些跪倒在地,那一瞬间,仿佛是扁舟入汪洋。
“——你是来找死的?”
……
此刻,季烆一行人也陷入了险境。
他们一群人分成四方,朝东南西北方向分散寻路。但季烆不放心其他人,也不认为那些人会放弃秘境里的宝贝,专心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