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们宿舍,梁哥说不考研了,齐媛要考,宁歆没想好。”陈星夏忽然提起来,“我也没想好。”严宵向上拉了拉女孩的围巾:“爷爷怎么说?”
前两天,陈星夏是有和陈沛山探讨过考研的事。
陈沛山的建议还是要读,现在和过去的年代不一样了,要是不趁着年轻时多储备知识,将来想补就难了。
陈星夏觉得有道理,可读研的话,在国内还是国外?
想到这里,陈星夏又想起严宵的读研问题。
他的能力和优秀有目共睹,学院里的教授更是想要重点培养,他十有八.九得去美国的顶级学府念研究生。
要是这样,她也去美国吗?
可她觉得中国的建筑学丝毫不比国外逊色,甚至有些建筑构造和理念中国才是开山鼻祖,留在国内读研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星夏靠在严宵肩膀上,不由得有些愁。
等下了车,陈星夏不想把烦恼还带回家,就说想去便利店买零食,待会儿看电影时吃。
严宵陪她,两人经过东棠里北侧入口时,遇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丛凝。
突然的重逢令在场人都别扭了下。
陈星夏愣了愣,看了眼严宵,然后说道:“阿姨过年好。”
丛凝笑着说小满过年好,便看着严宵,欲言又止。
严宵看向前面的咖啡厅,陈星夏心领神会,说自己先回家。
“我稍后就到。”严宵捏捏女孩的手,“等我。”
“嗯。”
严宵和丛凝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说话。
丛凝是回青智处理些事情,去北城前,临时决定来的临饶,想看看严宵。
“小满和你说了吗?”丛凝问,“我搬到儿童医院的新院区,在怀粮。”
严宵淡淡道:“你的丈夫告知我了。”
丛凝眉心微蹙,要说什么,严宵又道:“以后任何事都不要找小满。”
这语气生冷又严厉,听得丛凝心里莫名发颤,就好像她不过随意做了件小事,却碰了他的逆鳞一样。
两人相对无言了片刻。
服务员送来点心饮料,丛凝缓过神,让严宵吃。
严宵扫了眼蛋糕上的新鲜葡萄。
这次,没再选择沉默。
“我葡萄过敏。”他说,“t就不吃了。”
丛凝又是半晌说不出话,脸上似有火烧,烧红了眼睛。
严宵看看时间,觉得没必要这么耗下去,说:“等我正式工作后,如果你需要赡养,就让律师来联系我。”
“只要合理合法,该我担负的责任,我担。”
丛凝握着杯把,颤抖的嘴角牵出一丝干笑:“那天吃饭,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她一直不敢确定。
但在家门口,她看到地上遗落的印花纸巾,知道是陈星夏用过的。
“听没听到都无所谓。”严宵说,“把问题处理好就可以。”
丛凝有些激动:“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连征是想有旭旭有个保障,但那得是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知道我亏欠你很多,我不可能还那样利用你,你信我!”
这番话,或许是丛凝的真心话,至少在严宵看来,是情真意切。
只不过于他而言,已然无感。
“你怎么想和我无关。”严宵说,“该我尽的义务我会尽,让律师来联系我。”
说完,他起身告辞。
也是到了这一刻,丛凝终于喊出了那一声小宵,也终于道出了她的身份。
“妈妈不是故意不要你的。”她哭着说,“是你爸爸,你爸爸他……我不离开他,我就活不了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能不能不要恨妈妈?”
严宵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指,轻轻颤了颤。
他知道,他并不是为丛凝的话动容,只是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傻傻站在窗台边,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路口,时时刻刻盼望着妈妈来接自己的男孩。
妈妈没有来,一通电话都没有。
日子一天天熬着,他被带回过去的家,一个人待在空空的屋子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度过那漫漫无尽的长夜。
直到——
严宵眼眶一湿,视线朦胧中,看到马路对面站着的女孩。
她在巷口徘徊,跑出来的小孩冲她打招呼,她甜甜地笑,从口袋里掏出糖果分给他们。
严宵沉下了气,不知何时紧握的手现在又松开了。
他侧头看着哭泣不止的丛凝,把该说的话说了出来:“以后,不要再见了。”
丛凝猛地一愣,顾不得周遭人的目光,站起来说:“我是你妈妈啊!你怎么能不要妈妈呢?你、你……你就原谅我一次,好吗?妈妈求你了。”
严宵轻叹着笑了下,声音淡泊:“我从来没恨过你,又谈何原谅?”
丛凝像是没懂这话,脸上斑驳的泪痕看起来无助又脆弱,与严宵记忆中的妈妈,既像又不像。
大概是那时的妈妈即便遭受冷暴力,可她依旧想把温柔强大的一面留给自己的儿子。
而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她唯一的儿子。
甚至除了那一层血缘关系,他们再无其他联系。
因为,他,从来不在她的选择中。
回想起那次的骨髓匹配,严宵事后也问过自己,万一配对成功,他会不会捐?
他以为自己会纠结很久,可实际答案很快浮现心中:不会。
他是可以不拿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但他不能辜负真正关心在意他的人,不能让她为自己担心难过。
严宵递去纸巾,心中释然:“我只是不需要你了。”
——你也不再是我的选择。
*
严宵从咖啡厅出来。
今天风大,但阳光不错。
严宵看向马路对面,刚才还在的女孩这会儿又不见了。
他上前两步查看,没一两秒,巷口那里探出个小脑袋,两人视线对接。
陈星夏吐吐舌头,小鹿眼透着点儿尴尬,她还以为她没被发现。
严宵穿过马路来到陈星夏身边。
握住女孩的手,严宵把它塞进自己口袋里取暖,说:“不是说好在家等?”
陈星夏嘟嘟嘴,她不放心嘛。
虽说是亲母子,丛凝给了严宵生命,有什么要求都不为过,可她不想看严宵伤心。
他被伤太多次了。
“丛凝阿姨和你说什么了?”陈星夏小心翼翼地问,“没事吧?”
严宵窝心,握着女孩的手紧了又紧,说:“没事。没被欺负,放心。”
陈星夏这才松口气。
讲真,要做到这辈子只能她一个人欺负哑巴精,其实挺难的。
但既然她都许诺了,该欺负还是得欺负。
“我想吃甜宝栗子。”陈星夏说,“买来你给我剥。”
严宵说好,牵着人往崇光路走。
这条路他们走过无数遍了,沿途的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不过。
陈星夏不老实,看地上有小孩玩剩下的彩色光片,非得踩着走。
严宵被她带的,路线走得七扭八歪,有一两次还差点儿被绊倒。
可陈星夏非但没觉得抱歉,还认为自己被束缚了,不高兴起来,怪他一点儿不灵活。
严宵无法,只得更加努力配合。
陈星夏看出他的无可奈何,霸道劲儿上来,说:“你是不是不耐烦啦?”
“没有。”
“有也给我忍着。”小霸王厉害道,“你就算活到九十了,也照样得被我欺负,知道吗?”
严宵很乖:“知道。”
陈星夏颇为满意:“这还差不多,保持啊。”
严宵继续低眉顺眼:“不止是九十,要是能活到一百岁,我也让你欺负。”
“你这……”陈星夏笑了笑,“觉悟高的是不是有点儿过头了?”
她说完,也不知道严宵在想什么,就见他嘴角渐渐扬起好看的弧度,是那种干净温柔带着点儿孩子气的笑。
看得人心里毛绒绒的。
严宵说:“那样,我们就是白头偕老。”
他也就再不是一个人了。
会有一颗星
寒假快结束时,
陈星夏再次收到学姐的消息。
峰桥建筑事务所通过了陈星夏的实习申请,等一开学,就会通过学校下发正式通知。
陈星夏开心得忘乎所以,
再三和学姐确认后,
不忘问了句怎么就是她呢?
学姐不愧是在大所工作,路子是多,她说原因很简单——大学生建筑设计比赛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峰桥能提前看到得奖情况。
陈星夏,一等奖。
当晚,陈沛山亲自下厨做了一道红烧狮子头,
还让陈星夏把严宵叫来,一家人一起好好庆祝了一番。
不过开心归开心,学姐也给陈星夏打了预防针。
在峰桥,加班是比一日三餐还正常的事,又或者说,你今天可以不吃饭,
但是图必须得画完。
鉴于这点,陈星夏和严宵商量着,要是工作到太晚,
就回公寓住。
既然如此,
陈星夏觉得也没必要瞒着父母,
就把严宵租房的事告知了。
毕竟之前的社死太炸裂,
要是再上演一出,
陈星夏非得有心理阴影不可。
夏澜知道以后,接受得比较快,
主要是这个安排是最安全保险的,不然陈星夏晚归没有严宵接,
她不放心。
而陈慕桢嘀嘀咕咕了好几天,最后出于实际考虑,也同意了。
开学后,陈星夏陆陆续续往公寓里搬了些日常用品。
原本就不太大的公寓因为多了一个人,显得更小了,严宵犹豫是不是租个再大些的?
陈星夏说这样就好,温馨。
两人利用周六的时间又去超市补补货,中午在外面吃了饭之后,回到公寓。
刚放下东西不久,陈星夏收到夏澜的一条微信。
皇后娘娘:[和小宵搬到一起后,两人平时都不要懒,少吃外卖,你也学着做些家务。还有,我以前和你说过的一些常识和知识,你也得上心。你们还在念书,一定要有措施。]
关于有些方面的教育,夏女士一直都有和陈星夏科普。
陈星夏过去听的时候就很平常,没觉得怎么样,可现在再从妈妈这里听到,就跟浑身长了刺似的,尴尬,大写地尴尬。
她盲打回了句知道了,就锁屏不再看手机。
餐桌那里,严宵站在桌边举着个手机,半天没动。
陈星夏问他干嘛了?
严宵抿抿唇,回道:“看叔叔的消息。”
“我爸?”
“嗯。”
陈星夏好奇害死猫,凑过去看看,头皮又是一麻。
陈叔:[你成人了,道理肯定都懂,叔叔就不再赘述了。我们做男人的,必须要有责任心。你一定要保护好小满!]
“……”
绝了。
这夫妻俩送他们上火车时不言不语,转过身就是重拳出击。,尽在晋江文学城
严宵也给手机锁了屏,然后从保温壶那里斟了杯温水递给陈星夏。
陈星夏面颊泛着红润,接过去喝了两口。
正要放下杯子时,冷不丁听到:“叔叔说的对。”
“?”,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星夏眨眨眼,人被严宵牵着进了卧室。
来到床头柜前,严宵拉开抽屉,露出里面满满一抽t屉的……盒子。
“这是我前天买的。”严宵认真地说,“我计划好了,每个月的十号和二十五号,我就去买,一次买十五十个,这样就可以保证不断货,也就……”
陈星夏扑上去死死捂住哑巴精的嘴!
不,不对,他已经不是哑巴精了,说的话简直惊天动地。
“你疯了是吧?”陈星夏压着声音说,“怎么着?这个事你是不是要记在日程表上啊?”
还每次十五个,每个月分两次买,他把这当数学应用题了吗?!
严宵拉下女孩的手,目光扫过花花绿绿的盒子们,又盯着面前的人,低声道:“一个月零九天。”
陈星夏没明白:“什么?”
严宵喉结滚动,一只手不动声色地绕到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后面,俯身在陈星夏耳边说了句话……
今天午后阳光正好。
很多户人家都趁着这好天气,打开窗户,多晒晒太阳。
但陈星夏和严宵这里,却是把百叶窗拉得死死的。
陈星夏两手抓着严宵的背,整个人变成了粉红色,像是一颗包含着蜜汁的桃子,浑身都是甜腻的味道。
严宵撑起上身,探出手臂取来一个小盒子,当着陈星夏的面撕开,问:“可以帮我戴上吗?”
还挺有礼貌。
陈星夏脸胀得通红,咬牙:“你没长手吗?流氓!”
还没开始,怎么流氓?
严宵有心纠正,但又想不如化为行动。
一个月零九天。
就从现在补回来。
*
正式进入大二下学期后,时间仿佛进入了二倍速模式。
课程多,任务重。
陈星夏一边学习,一边实习,像个不知疲惫的陀螺,两头转。
严宵怕她太累,总是趁着周末两人在公寓时,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补营养。
他心里时刻装着她,却忽略了自己,一场春雨后,患上了流感。
起初,陈星夏和严宵都没把这个感冒太当回事。
直到有天晚上,陈星夏生生从严宵怀里热醒,才察觉严宵的体温过高了。
两人连夜挂了急诊,医生检查后,说确实不是大问题,但有时候越是身体素质好、抵抗力强的人,一旦病倒,反而来势汹汹。
陈星夏不由得想到高考那年,严宵一考完就病了一场,顿时心疼极了。
她守在输液椅旁边,握着严宵的手,心里怪着自己太娇气,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夏澜总说她被宠坏了。
她是被宠得没边儿了。
每天享受着严宵对自己的好,把那些好看的理所应当,忘了他这样也是会累的。
严宵脑子昏昏沉沉的,意识模糊,等稍微清醒了些,就见陈星夏坐在自己身边,正揉眼睛。
“小满。”
他声音低哑粗糙,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
陈星夏立刻抬起头,忙问:“你是不是渴了?我去斟水。”
严宵反握住陈星夏的手,另一只手插着输液针,抬了起来,想摸陈星夏的脸。
陈星夏让他赶紧放回去:“输液呢,别乱动。”
“怎么哭了?”严宵问。
陈星夏说没哭,还惦记去斟水,而严宵不信,不肯放手。
陈星夏无奈,再开口,眼泪一下子控制不住又往下掉:“我实在太没用了。我都不会照顾你……医生说你这是太累了,要是我能……”
话没说完,严宵的食指挡在了陈星夏唇前。
他浅淡地笑了笑,然后帮她擦掉眼泪,动作轻柔得像是在保护他的珍宝。
“我不累。”
陈星夏要反驳,严宵又说:“真的,不骗你。”
不管专业知识多难理解,也不管实验室里的困难多难解决,只要每天可以看到她对自己笑笑,他的疲惫就会全部消散。
陈星夏说:“可你要是不累,能生病?”
严宵看着女孩,手指勾勾她面庞的发丝,说:“应该是这段时间的运动量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