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严宵没答,仔仔细细打量面前的人,轻声说:“去医生那里吧。”“问你话呢。”陈星夏盯着他,“面试了吗?”
*
半小时后,陈慕桢也赶到医院。
他再三询问了医生,确定女儿并无大碍,悬着的心才慢慢落地。
方卓然一直在道歉,说自己害了陈星夏,也害了严宵。
但事情是意外,谁也不想。
陈慕桢安抚了方卓然的情绪,然后先开车将方卓然送回家,再来带着严宵和陈星夏回t东棠里。
路上,陈慕桢说:“我待会儿给老师打电话,把情况说明一下。小宵,咱们参加明天的面试。”
严宵说:“没事,陈叔叔。这个面试没那么重要。”
“怎么不重要?”陈慕桢严肃道,“一会儿我就打。”
严宵陪陈星夏回了陈家。
陈沛山看这情景,确实被吓到了,忙问出了什么事?
他早些时候接到老邵电话,说等了半天都不见两个孩子,他就有些犯嘀咕,没想这一回来就是大事。
陈星夏一言不发,严宵代她解释,而陈慕桢正在院子里和老师交涉。
其实,严宵从学校出来时,老师就明确告诉他,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
严宵为了节省扯皮的时间,和老师做了保证,是自愿放弃加分机会。
他跟陈慕桢说了这些,可陈慕桢坚持要再试试。
过了会儿,陈慕桢回来,陈星夏第一个问怎么样?
陈慕桢看了严宵一眼,又看着女儿,摇摇头。
太多双眼睛盯着这个加分,为了自己的前程,不管是学生本人还是家长,绝对不会允许有不公平的事情发生。
哪怕你是年级第一。,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星夏鼻子一酸,没说话,转身上楼回房。
陈慕桢叫了声小满,她也当没听见,砰地关门声,楼下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宵,别见怪。”陈慕桢说,“她很自责。”
严宵抿抿唇:“我真的不在意这五分。”
陈沛山拍拍少年肩膀,看着陈慕桢说:“你赶紧和阿歧解释下,我去看看小满。”
房间里,陈星夏抱着小熊抱枕蜷在角落。
陈沛山敲门进来,看孙女眼睛红红的,便逗逗她:“该哭的是人家小宵吧?”
“他活该!”陈星夏喊道,“谁让他来的?不就是摔了一跤么,我用他?”
陈沛山轻叹一声,坐在床尾,说:“他也是担心你。”
“我不需要他这种关心。”陈星夏不领情,“五分啊!是五分!多少人拼了命去争都争不来,他就这么放弃了。”
陈星夏嘴上从来不肯承认严宵优秀,这和夏女士多年来借由严宵打压她有关系。
但事实就是事实,严宵很优秀,非常优秀。
可他的优秀也不是天上掉馅饼砸到他脑袋上的,她知道他每天刷题到很晚,也知道这么多年他坚持早读,不管天冷天热,从不间断。
他的优秀是他用日复一日的自律换来的,是他应得的。
现在,一个可以加分的大好机会送到他面前,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而他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陈星夏接受不了。
“小满,很多事情都是不可控的。”陈沛山说,“爷爷知道你非常自责,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谁也不能逆转时间去改变。”
陈星夏咬了咬唇:“那怎么办?”
“可以尽量弥补。”陈沛山摸摸孙女脑袋,“你心里过意不去,就帮着小宵在高考时把这五分夺回来。”
陈星夏啊了声,对自己有非常清晰的自我认知:“我帮他夺五分?算了吧。没有我捣乱,他考个第一轻轻松松;有我的话,才搞不好会被我带偏了。”
闻言,陈沛山笑起来。
他这可爱的孙女啊,怪不得有人这么稀罕呢。
晚上,夏澜回家后看到陈星夏的这一身伤,又气又心疼。
人家的女儿都安安稳稳的,她家这皮猴儿隔三差五就得闹出岔子来,闹就闹吧,每次倒霉的还都是她自己。
夏女士数落不断,但少见的,陈星夏没还嘴。
等陈慕桢帮夏澜刷碗时,夏澜知道了严宵的事。
“就一点儿余地没有?”夏澜问,“要不咱们去学校和老师亲自谈?”
陈慕桢一锤定音:“这是高考加分。”
夏澜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的……他爸爸那儿你说了吗?”
陈慕桢点头:“说了,没什么态度。”
“装的。”夏澜嗤笑,“老严就是看着云淡风轻,实际面子工程。你盯着点儿这事,别让小宵受委屈。他都是为咱家小满。”
“知道,放心。”
陈星夏没什么心情写作业。
只要想起严宵那五分,她不仅脑袋疼,浑身都疼。
他怎么就不能面试完再来呢?
陈星夏懊恼地敲敲脑袋,碰到伤口,又是哎呦一声,抱头嘶嘶。
严宵的微信在这时候进来。
无敌讨厌宵:[还疼吗?]
疼!
疼死了!
陈星夏狂敲键盘:[疼的我打不了字!菜刀]
严宵那边没了动静,这话也确实没法儿接。
,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星夏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趴在桌子上,下巴枕着作业本,冲手机发呆。
她想问问严宵怪自己吗?但又有些开不了口。
反正这事要是发生在她身上,她肯定多少会有怨言,哪怕他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陈星夏长叹了口气,心里乱极了。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八点刚到,陈星夏的手机又一次震动。
无敌讨厌宵:[方便出来下吗?]
陈星夏一愣:[你在哪儿?]
无敌讨厌宵:[你家后面的巷子]
放下手机,陈星夏跑到她房间的小阳台上,一看,严宵单手插着口袋站在下面,另一只手拎着什么。
“你等我下。”陈星夏说,“马上。”
“不急。”
陈星夏随手拿了件帽衫套上。
夏澜正在洗澡,陈慕桢在书房写论文,陈沛山守着客厅的电视,眯了过去。
陈星夏轻手轻,没惊动家人。
来到她家后面的巷子,陈星夏还未开口,先闻到了甜宝栗子的香味。
“你……”陈星夏顿了下,“怎么不直接进去?”
严宵担心进了家里,长辈又会提及加分的事,惹得陈星夏不开心。
他递出袋子,说:“还热着。”
陈星夏接走打开看了看,全是剥好的栗子。
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她最爱的甜宝栗子,她常说不管发什么事,只要一包就会让她心情大好的甜宝栗子……第一次,没用了。
“你这是干嘛?”陈星夏问,“明明是我……”
“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是为我来的医院。”
女孩嘴角耷拉,额头上贴着的纱布,让一小缕头发翘起来,像是漫画人物的呆毛。
严宵到现在都不敢细想她从楼梯上滚下来的画面。
听到方卓然说她正在医院治疗,他根本顾不得什么加分不加分,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到她身边。
“小满。”
严宵上前一步。
陈星夏被他挡住了的光线来源,抬起头,目光撞上那双桃花眼。
这双眼睛似乎永远那么干净明亮,但似乎又总是藏着陈星夏读不懂的情绪,像是无声的细流暗涌,在诉说什么。
严宵双唇微启,就在陈星夏等着他真要说什么时,忽然传来平地一声吼——
“谁在哪儿呢!”
陈星夏吓一跳,赶紧躲严宵身后。
严宵反手挡在她身侧,寻声看去,张大妈举着手电筒哒哒哒过来了。
“是你们啊。”张大妈看清人,收回瞪起的眼睛,“最近有人举报咱们这儿有推销假蟑螂药的,骗了好几户老人,我还以为是他们呢。”,尽在晋江文学城
“……”
“……”
张大妈问:“天都这么黑了,你俩搁这儿干嘛呢?”
“说话。”严宵答。
“哦,那继续吧。”
说完,张大妈便举着她的尚方宝电筒去别的地方巡逻了。
陈星夏从严宵身后走出来,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严宵皱了皱眉,似是有些烦躁,摇摇头,低叹一声:“没什么,你回家吧。”
“头上的伤记得涂药,不要沾水。”
*
正式开学的第一天。
严宵主动放弃加分的事迅速在学校传开。
有的人认为严宵不愧学霸,就是霸气,五分而已,挥挥衣袖,说不要就不要;还有人明着说他学习好有底气,实际暗讽他牛皮吹上天,真以为自己被全国第一的大学预定了啊。
苏雨萌和谢正知道这事后,也非常震惊,但更多的是惋惜。
“真不能再和老师说说吗?”苏雨萌说,“严宵次次第一,还拿了全国金牌,就算不面试也该是他加分吧?”
谢正说:“想什么呢?老师要是给了机会,咱们校长明天就得被教育局叫去喝茶。”
苏雨萌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呢?星夏还摔了一跤……”
陈星夏听他俩说话,搅着碗里的牛肉面,一口吃不下去。
过了会儿,严宵端着餐盘过来,坐下第一件事就是剥鸡蛋。
他将蛋黄分出来放到陈星夏碗里时,陈星夏的愧疚第N次到达巅峰。
她该怎么弥补这件事呢?
五分啊,高考啊,真不是闹着玩的。
陈星夏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找个方式弥补严宵。
而严宵看她眉头紧锁,立刻问:“不舒服?”
“t没事。就是脑袋疼,我……”
严宵站起来:“去医务室。”
“……”
倒也没那么严重。
再说这个疼也不是那种疼啊。
陈星夏让严宵坐下吃早餐,谢正插话:“事情已经都这样了,咱们得往前看。我这段时间一直琢磨,咱们四个是不是可以搞个学习小组?”
“怎么讲?”陈星夏问。
谢正解释:“严同学理科差不多都满分,我呢,语文是强项,夏姐英语牛。咱们四个六日找个时间,各展所长,相互学习。”
“那我呢?”苏雨萌指指自己,“我差的比较均匀,没有擅长的。”
谢正笑道:“那你就占便宜呗,集我们大家的优势。”
苏雨萌眼前一亮,说这个主意好!
陈星夏看向严宵,严宵表示他都可以。
于是,四人商议这周末就找个时间试运行一下。
阴霾的气氛稍稍得到缓解。
等吃完早餐,陈星夏在去收残台的路上,遇上方卓然。
方卓然正和他班里的同学聊天,同学听说他昨天面试面的很好,特意恭喜。
方卓然笑着感谢,看到陈星夏他们时,主动询问陈星夏情况怎么样?
“没事。”陈星夏语气闷闷地回道,“死不了。”
所以你当时不用吓得赶紧找人来医院,她很坚强,也不会讹人。
听到陈星夏的回答,方卓然说那就好,等从严宵身边路过时,他感到有一道凉淡的眼风划过自己。
方卓然背脊僵了下,转过头抱歉地说:“对不起,严宵。害你错过了面试。”
严宵照旧沉默以对。
谢正笑嘻嘻说:“不怕。我们严同学没那五分照样也是第一。”
“就是。”苏雨萌接话,“把那五分留给更有需要的同学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方卓然嘴角似抽搐下,隔了几秒才道:“说的是。”
流泪的风险
开学第二天就开始了的开学考,
多少转移了下陈星夏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七中搞事情的本领更是让人不得不服。
这边还考着呢,老师又公布这周五将召开高三年级的第一次全体家长会。
有同学路过年级组办公室,
偷听到老师们说这一系列的安排就是为了给高三生来个下马威,
好让他们踏实住了,把奋斗的情绪拉满。
苏雨萌听了这事后,直接吐槽:“老师就不怕把绝望的情绪拉满吗?”
无奈学校才不管你绝望不绝望,事情该怎么进行就怎么进行。
主打一个谁都别想好过。
周五,召开家长会的日子。
今天又碰上陈星夏和苏雨萌值日。
苏雨萌忐忑不安,生怕一会儿老师和她妈妈说点儿什么,
走路都有些顺拐。
陈星夏瞧这状态,就没让她跟自己去倒垃圾,先收拾书包,赶紧跑路。
陈星夏拎着袋子走在连廊上,外面夕阳的光金灿灿的。
学校不想拉晚,把放学和家长会的时间安排的比较近,
这会儿已经有不少家长陆陆续续进校。
陈星夏准备拐弯下楼时,迎面遇上上楼的严歧。
心里咯噔一下。
陈星夏低头叫严叔叔。
严歧瞥了她一眼,点点头,
没做其他回应。
严歧着装很正式。
一身高级西服自是不必说,
关键是鞋子,
纯手工制作的意大利皮鞋。
陈沛山说过,
当然,
他也是听何筱桢说,上流社会中,
男人的鞋子和手表是最能体现品位和气质的,也能体现身份。
在这一点上,
陈星夏敢说严歧做到了极致。
陈星夏看着严歧从自己身边走过,她既心虚又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把人叫住了。
严歧转过头,问:“什么事?”
“没、没……有事!”陈星夏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严宵加分面试的事,您别责怪他。他是听说我在医院了,所以……您要怪就怪我,是我不知轻重,连累了他。”
严歧轻哂一声。
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他不知是该夸她为了朋友勇气可嘉,还是该说她蠢。
“他自己的选择,与你有什么关系?”
陈星夏一愣。
不待她回应,严歧又说:“该付的代价,他自己会付。”
听了这话,陈星夏莫名寒毛直竖。
她不知道是严歧这种冷漠到几乎冰冷的态度和言语叫她不寒而栗,还是说他随便一句话就在她心里激起无数细思极恐。
什么叫该付的代价?
严宵会高考失利?还是会因为这五分和好大学失之交臂?
陈星夏想再问问清楚,这时,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小满。
严宵快步朝他们走来,第一时间站在陈星夏面前,双眼紧盯严歧。
严歧对上严宵不善的目光,面无波澜,转身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