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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陆勇过来,冲陈星夏挥了下手。

    他身后跟着的男生交换眼神,提高音量说什么不打扰了,去了另一边买东西。

    十六七岁少男少女的心思还是比较容易猜的,这波起哄让陈星夏信了苏雨萌的话,她点点头:“刚挑完。”

    陆勇哦了声,看到她手里拿着的笔记本,想起之前没去成的星空展,打算再约一波。

    只不过严宵就那么杵在一边,他有点儿张不开嘴。

    这哥们儿有没有眼力价儿啊,看不出他在追妹子吗?

    陆勇犹犹豫豫不开口,倒是陈星夏主动问道:“你去看星空展了吗?好看吗?”

    陆勇欣喜,想着这不就是天降台阶么,结果又听:“这周末我和严宵也去看。”

    陆勇立刻望向严宵,严宵还是老样子,但却是把头转向了陈星夏,目光似是柔和了些。

    “是、是么?”欣喜变失落,陆勇干笑一声,“还行,挺好看的。”

    “那就好,值回票价。”

    说完,陈星夏示意严宵走人。

    严宵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转身时,眼风轻轻带过陆勇。

    从文具店出来,严宵把东西放到车筐里。

    见陈星夏没因为拒绝陆勇有任何情绪,他又说:“星空展旁边有甜品店。”

    哟,还真是约她。

    可是——

    “我有说我要和你去看吗?”

    严宵愣了下,刚刚……

    陈星夏冷哼,看着严宵的表情又开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这周末我表姑他们一家过来,我们订了去农家院吃饭。”她撅撅嘴,“怎么去啊!”

    所以说,星空展也不是想看就能看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听完这个理由,严宵又不言语了。

    陈星夏一看他这样就着急,火冒三丈的那种急,你就不会说一句那就下次吗?说了会死吗?会吗!

    他们的友谊能走到今天,真就是全靠她这人心大。

    陈星夏蹬起自行车,骑出了脚踩风火轮的架势,严宵跟在后面,依旧保持沉默。

    就这么又要开始不对付地来到崇光路,在等最后一个红灯时,严宵开了口。

    “吃吗?”他指指前面。

    陈星夏一看,是卖竹筒粽的奶奶又出来摆摊了。

    这位奶奶卖的竹筒粽不仅软糯香甜,还会在粽子外面裹上一层花生芝麻碎,特别好吃。

    只是奶奶年级大了,很少出摊,想吃一口粽子是可遇不可求。

    陈星夏抿抿唇,还没说话,严宵绿灯一亮骑车过去了。

    因为一根竹筒粽,陈星夏脾气又被磨没了。

    严宵陪她在路边吃完竹筒粽,两人没再骑车,推着进了巷子。

    天色沉下来,东棠里家家户户亮起灯。

    熊孩子们趁还没开饭,就在巷子里多玩一会儿,跑的哪儿哪儿都是。

    陈星夏手上粘了糯米粒,弹出去了也还是黏糊糊的,她纸巾也用光了,没法儿擦,弄的她烦躁。

    “你那儿有纸吗?给我用用。”

    不巧,严宵同桌今天流鼻血,都借出去了。

    眼看陈星夏脸变得皱巴巴,严宵拽起自己的衣角。

    陈星夏没犹豫,毕竟她以前也没少干。

    陈星夏在严宵的衣服上用力碾着手指,还换了好几个地方擦,确保一定要擦干净。

    严宵一动不动等着她,一只手支撑车,一只手移到身后,半垂的眼眸,视线落在那圆润莹白的耳垂上。

    周遭将暗未暗,两人在朦胧之中变成一团融合在一起的长影,映在墙面之上。

    “好了。”陈星夏笑笑,“没了。”

    她是擦干净了,但严宵的校服起了一道道褶子。

    陈星夏象征性地拍拍,回去推车,身后的人问:“为什么撒谎?”

    “撒谎?”陈星夏转头,“我什么时候撒谎了?你可别污蔑我啊,要不……哦,你是不是说刚才陆勇的事?”

    要说这么多年的相处,陈星夏面对严宵也不是只有被磨的份儿,有时候她可以展现出独门绝技之“宵读机”的本领。

    两人推着车继续走。

    陈星夏自是不能说她听了苏雨萌的话,怕陆勇真对自己有意思,所以用这种委婉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万一不是那么回事,显得她自作多情。

    “我和他又不熟,不想去,拿你当个借口不行?”她理直气壮,“有意见?”

    严同学回以如常的安静。

    但可能是错觉吧,陈星夏觉得他好像有些开心?

    莫名其妙。

    快到骑士铜像时,陈星夏隐约看到有人站在那里。

    她一下认出是谁,骑上车,喊道:“爷爷!”

    陈沛山转身。

    老人穿着不变的白衬衣蓝裤子,戴一副玳瑁小圆片眼镜,气质颇有过去书堂教书先生的儒雅。

    “慢点儿骑。”陈沛山说,“再摔了。”

    陈星夏才不听,故意快骑到陈沛山跟前来了个急刹车,跳下来,抱着陈沛山手臂:“爷爷,我想死您了!”

    陈沛山摸摸孙女脑袋,还未说话,鼻子先嗅了嗅:“吃什么好东西了?”

    陈星夏嘿嘿笑:“刘奶奶的竹筒粽子。”

    她说完,严宵也过来了,叫了声“爷爷。”

    陈沛山笑着点头:“不用问,肯定是小宵给买的。”

    陈星夏心说他那买的不是粽子,而是他哑巴的代价,这是两回事。

    “爷爷,谢谢您的礼物。”严宵说,“以后不要麻烦了。”

    陈沛山说不麻烦:“我就喜欢给你们带些有意思的东西,不过……”

    老人点点孙女额头:“你要是过意不去的话,下次能不能别光带这个丫头吃独食?把我也带上。”

    “……”

    “爷爷!”陈星夏无语,“医生说您不能吃甜的t。”

    陈沛山竖起食指:“一点点,没事。”

    陈星夏拿这个老小孩没办法,看了眼严宵,两人一左一右,跟着陈沛山回家。

    夏澜一直等这祖孙俩回来,等半天没人,都要打电话问问了,可是听见外面传来动静。

    陈星夏一进家门就问她爸陈教授呢?

    “倒课了,应该不回来了,直接住宿舍。”夏澜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陈沛山说:“遇上小宵那孩子,说了几句。”

    一听是严宵,夏女士再无怨言。

    洗好手,三人围在餐桌旁吃饭。

    陈家不奉行食不言的规矩,一般吃饭时间就是交流大会时间。

    陈沛山起头,说了说这次旅行的所见所感,陈星夏则吐槽起学校开话剧节的那些事,她那幅海报改了快八百次。

    “稿子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改的。”陈沛山说,“要有耐心。”

    陈沛山以前是临饶建筑设计院的设计师,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卑微乙方,最擅长的就是改稿子。

    陈星夏吐掉排骨,抱怨:“可这又不给钱。学校还打算让我写字,简直就是可我这一只羊薅。”

    除了绘画,陈星夏也写的一手好毛笔字,陈沛山亲自教的。

    陈沛山笑笑想说什么,夏澜插话叫他们先顾吃,要不饭菜都凉了。

    陈星夏说:“妈,你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要说吗?那你可是白听我和爷爷说话。”

    “你当我乐意听?”夏女士十分高冷,“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祖孙俩一听,齐声问:“什么呀?”

    夏澜咽下嘴里的饭菜,说:“梁慧婷的儿子转学来临饶了。”

    ——梁慧婷,严宵的后妈。

    “儿子?”陈沛山一阵思索,“她第一段婚姻时生下的那个?不是一直在老家吗?”

    夏澜说:“为什么过来就不知道了。不过说是也不住这里,住校。只不过可能周末时不时地过来。”

    说到这儿,夏澜又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正常。老严那么好面子,怎么会让住下?”

    夏澜不太喜欢严宵的爸爸严歧,觉得这人太假。

    可陈星夏对严歧的印象很不错,长得帅、有气质,还非常绅士,对街坊邻里的老人们很恭敬。

    陈沛山又问:“那孩子多大?”

    “和小宵一边大。”夏澜说,“可能比小宵小一个月。”

    陈星夏挑眉:“那他岂不是又能当哥了?”

    “这种哥有什么好当的。”

    “妈,你这是对后妈有偏见。”

    就严宵的这个后妈,是逢人就夸严宵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优秀,那骄傲的样子,比亲妈还与有荣焉。

    整个东棠里都说严宵能遇上梁慧婷,是严宵的福气。

    夏澜放下碗,起身去厨房端汤,撂下句:“你一小孩儿懂什么。”

    四十四次日落

    梁慧婷儿子来临饶的事很快在东棠里传开。

    苏雨萌和谢正也听说了,还打听到对方来这边上的是体校,学跨栏,这次过来是外婆跟着一起。

    前情铺垫完毕,大家就等着看这位儿子的庐山真面。

    陈星夏没的所谓。

    不就是个人吗?又不是妖怪。

    她的海报好不容易过稿,现在就想周末和家人去农家院好好玩一天。

    *

    出发当天,表姑一家早早过来了。

    农家院距离市中心不远,表姑父找同事借了商务车,四十分钟就能到。

    时间富裕,表姑父便陪陈沛山在院子里下会儿围棋,夏澜和表姑洗路上要带的水果,陈星夏埋伏在一旁偷吃。

    至于陈星夏她爸陈教授,临时接到通知,要去外地开研讨会,错过了这次团聚的机会。

    厨房里,表姑说起孩子最近成绩有些下滑,长吁短叹了一阵儿,忽而想起什么,又说:“我哥去不了,名额空出来一个,不如让小满把她那个发小叫上?”

    夏澜:“你说小宵?”

    “对对对。”表姑笑道,“那孩子是真优秀啊,家里怎么教育的?我家这个有人家一半省心,我就烧高香了。”

    嚼着的陈星夏呵呵:又一严宵妈妈粉。

    “我让小满问问去。”夏澜说,“要不那孩子没人管饭,我也惦记。”

    夏女士给陈星夏递去眼色,陈星夏装傻,又往嘴里塞了颗樱桃,咕哝:“别了吧,咱们一家人叫他来干什么?”

    不等夏女士发威,表姑说:“那怎么了?你跟他一起长起来的。快去快去,咱们一会儿就该出发了。”

    说完,又和夏女士就严宵多么出色展开商业吹捧。

    陈星夏真服了,到底谁是陈家人啊?

    被逼无奈,陈星夏来到严家门外,吼了几声,气势十分像上门要债的。

    可结果喊了半天都没有人应,打电话,也没人接。

    想了想,陈星夏决定进去看看。

    按下密码,滴滴滴的通行声响起。

    她一把打开门,带起的风卷起清润的皂香味,扑面而来。

    严宵站在门后,身上套着件深蓝色T恤,皱巴巴的,估计是穿的时候着急,一边的衣摆都没捋平,向里卷着,露出一截冷白的侧腰。

    这模样,明显是刚洗完澡。

    “找我?”

    说着,严宵整理了下衣服。

    陈星夏收回视线,心说这家伙腰还挺细,平时穿校服一点儿看不出来呢。

    见他头发还有些湿,陈星夏挤进去,开门见山:“我妈让你跟我们去农家院,你去吗?”

    严宵抹掉流到下巴的水珠,陈星夏又说:“提前说好啊,这是我表姑的主意。她叫你去,很有可能是想向你取经。我表弟今年初一,也参加数学竞赛什么的。”

    严宵没有立刻回复。

    他这副样子,陈星夏再熟悉不过,每次也都急的不行,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多了点儿耐心。

    她分析,很有可能是因为眼前的他看起来好像一只湿漉漉的大狗狗,有那么一丢丢可爱,也有那么一丢丢……欲。

    这个形容字的出现,让陈星夏有些脸热。

    “你的家庭聚会,我……”

    “想去就去!”陈星夏打断,转过身挠挠脸,“给个痛快话!”

    严宵顿了顿:“给我五分钟。”

    随后,陈星夏和严宵返回陈家,夏澜那边已经整装待发。

    看到严宵来了,表姑激动的啊,笑脸相迎,一个劲儿地夸,说他越长越帅了,个子和去年比也高了很多,再这样下去,以后怕是得当大明星了。

    陈星夏听的快要吐了,严宵则一副乖学生模样,先是谢谢表姑,表示叨扰了,然后从书包里拿了几个笔记本出来,说是他初中参加数学竞赛的笔记,希望可以帮到表弟。

    一听笔记,表姑表情跟中了五百万似的,仿佛已经看到儿子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陈星夏还没见过表姑开心成这样。

    想想自己刚才一直催某人出门,可某人坚持要回卧室拿东西……她瞥过去:“我发现你这人很会来事儿啊。”

    严宵垂着眼,长密的睫毛轻微颤了颤。

    陈星夏习惯性手痒,琢磨要不要浅拨一下,夏澜插话:“你们别愣着了,快上车吧。”

    一路上,轻松快乐。

    表姑父在人事部工作,脑子活,言谈幽默,很会带动气氛。

    大家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到达目的地,时间还不到十点。

    农家院旁边有钓鱼池塘和采摘园。

    表姑之前说的名额,就相当于这些游乐项目的门票,只要买了,可以进去随便玩。

    陈沛山和表姑父去池塘钓鱼,夏澜和表姑在茶室唠家常,陈星夏他们几个小的就去采摘园玩。

    表弟一直跟着严宵,哥哥、哥哥的叭叭不停,问他关于数学竞赛方面的事,那一脸崇拜,被他妈洗脑洗得也是透透的。

    而严宵倒也给面子,一改不言语的作风,和表弟有问有答。

    陈星夏在边上揪树叶玩,腹诽怎么她就没这个待遇?

    平时说十句,换不来一个逗号。

    她不屑与学霸为伍,自己一个人去果园采摘桑葚。

    半路上,陈星夏看见一棵桃树,上面坠满了粉粉白白的桃子。

    “看起来很好吃啊。”表弟说。

    陈星夏扭头:“你怎么来了?容斥原理问题不讨论了?”

    表弟害羞地骚骚脑袋:“我听不太懂,严宵哥说去拿个纸笔给我讲。”

    呵,严老师真称职。

    “表姐,我好羡慕你。”

    陈星夏正在找上树的支点,冷不丁听这话,纳闷:“羡慕我什么?”

    “有严宵哥这样的发小啊。”表弟叹了口气,“我怎么就没有这么聪明,学习这么好,长得也帅的……”

    “打住。”陈星夏尔康手,“你们一个个让严宵下迷魂药了吗?他有什么好的。”

    表弟嘁了声,说:“你就是嘴硬,人家……诶,你要上去啊?要不我来吧。”

    “你还是省了吧。”

    陈星夏扶住两边枝杈,一个灵巧起身,站到了树中间。

    爬个树而已,她小时候一天爬八回。

    表弟围着树转悠,一边帮忙找哪个桃子最大,一边和陈星夏聊天。

    表弟问:“姐,再过几年,我能吃上你和严宵哥的喜酒吗?”

    这话太过骇人听闻,陈t星夏差点没一脚踩空摔下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她瞪着眼,“别瞎说。”

    表弟仰起脸,诚恳道:“那你努力努力吧。我妈说严宵哥要是成了咱们家人,咱家智力能提升一大截。”

    “……”

    她这都什么家人!

    陈星夏无语,抓着树干继续往上爬,爬到了最高处。

    表弟这时也发现一个大桃子,刚要指给陈星夏看,陈星夏喊了声轩轩。

    声音有点儿抖。

    “怎么了?”表弟问,“你没劲儿了?”

    陈星夏盯着距离自己手不到半米位置的灰棕蛇,吞了口口水。

    “去叫人来。”她说,“看看附近有没有工作人员,要是没有,找爷爷。”

    表弟也看到缠在树上的蛇了,吓的后退好几步:“你、你要不、要不先下来?”

    这不废话么。

    她要是能下来,还叫人干嘛?

    腿已经吓软了,再说万一她一动,惊吓到这位大哥还是大姐怎么办?

    表弟赶紧跑回去搬救兵,陈星夏挂在树上,一动不敢动。

    如今四月中旬,虽说气温已经变暖了,但农家院这边树林多,空气里带着凉沁,吹的人寒毛直竖。

    陈星夏控制不住哆嗦起来,那蛇似乎是有所察觉,尾巴动了动。

    “……”

    好端端吃什么桃儿!

    陈星夏悔的肠子都青了,偏她踩着的那个地方也不是最好的落脚点,她的脚有往下滑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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