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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咳咳咳…咳咳咳…!!”突如其来的连续咳嗽十分强烈,几乎是以撕破戈贝利尔喉咙的方式冲出来。

    戈贝利尔瞪大双眼,苍白的脸闪过一丝错愕,不敢相信自己没控制好身体反应。

    戈贝利尔条件反射单手捂嘴,深红近黑的血液瞬间盈满手指缝,滴滴答答溢流弄脏身上的整洁神官服。

    但,即使戈贝利尔捂嘴捂得白手套上都能看出骨节在用力,烈咳仍不止。

    诞生于身体苦痛的烈咳掐着戈贝利尔的脖子,剥夺了他藏着毒汁的话,让他流血,呕吐,彻底失态。戈贝利尔捂嘴的手指有些颤抖,浓烈的厌恶,憎恨,不可置信和……和那一点点…空白的失措混合翻涌在他的心头。

    狼狈的戈贝利尔抬眼去看菲特,菲特的表情始终平静温和,不喜不嘲,就那样静静的,仔细的,洞若观火一样的看他。

    看他的狼狈,知晓他的恶意,明辨他的伪装,他的虚弱与失控。

    两双黑瞳对望,戈贝利尔感到一股颤栗从后脊椎上窜,几乎让他一瞬回到20年前……更早更早之前,遇到伊露森.冯的那一刻。

    嘉年华之夜,阁下伊露森.冯阁下倚着花车露台,漫不经心地往外丢撒红玫瑰,平静地看着那些追逐玫瑰的雌虫丑态百出。

    那时,少年戈贝利尔第一次参加嘉年华,随着贝林家主开眼界,他原本是以客人的身份去面见伊露森阁下。但追逐花车的雌虫实在太多,戈贝利尔和家主麦克兰.贝林走散了,当天所有能面见伊露森阁下的队伍都被疯狂的军雌走冲散了。

    戈贝利尔被失控的虫群拥挤裹挟着逐飞靠近花车,他当时被无数军雌挤得窒息难忍,也就是在那一片混乱的时候,高居于花车露台的伊露森.冯往下扫视间,发现了满脸隐忍痛苦的戈贝利尔。

    伊露森.冯和贝林家族是旧识,他召来守护者开道,守护者带回年少的戈贝利尔。

    年轻的少年浑身狼狈地站在家族精心准备面见的贵客面前。

    戈贝利尔精心打理的一切着装都乱了,满身同性荷尔蒙的恶臭。戈贝利尔那时刚成年不久,等级出众,身份尴尬。一切必须要拔尖优秀,别虫才会真正把他放在眼中。失态是很严重的失误,年少的戈贝利尔不能有失误。

    尤其还是在家族贵客面前严重失态。

    那时,伊露森阁下的眼神就像今日的菲特。

    他静静看了面色苍白的年轻雌虫半分钟,仔细的,洞若观火一样看着戈贝利尔。辨出他沉默下的失措与惊惧。

    [没事的,又不是天塌了。]伊露森阁下很斯文地轻声说。他随手从一旁花篮摘下一支有别于抛撒红玫瑰的金枝玫瑰,:[茶会在一个小时后,回酒店换一套衣服也来得及。]伊露森阁下将那只金枝玫瑰别在戈贝利尔胸前佩戴家族勋章的位置。[通行证。看到这个,麦克兰就不会挑剔你了。安心回去吧。]

    戈贝利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伊露森了。

    现在,戈贝利尔在菲特身上看到旧日的余影,一双永恒宁静的眼。时光恍若回溯,能够真正伤害他,让他惧,让他绝望,让他死的存在好似再次活了。

    “戈贝利尔?老天啊你的伤势半点没好吗?”视频另一端的克莱因惊诧一声,朝礼仪长身后的试着斥喊:“医疗官!去召医疗官!”

    视频那头的侍者很快忙碌起来。

    视频另一侧的黑发菲特保持微笑沉默。

    线下的时寸瑾随手拧开一瓶纯净水补充水分。

    【卧槽只是复读人设卡扩展包也行??】系统在时老师耳边快速说,【刚刚!就在刚刚啊!鬼牌咳嗽的时候!剧情进度诈尸了一下!跳了0.5%的进度!还解锁了一章原著!不得了!加上次的0.5%,三天内鬼牌单开1%和两章原著!卧槽!时老师!快快快!!继续上压力!!我们进度92%了!!】

    刺激不了,极限了。时寸瑾刚这样想,同一时间,戈贝利尔的视讯离线。

    从优雅得体的礼仪长变成一个狼狈不堪的重症患,尤其还被另外两位权势同阶层的人看见,这是一位首都盟虫族无法忍受的弱势难堪。戈贝利尔不可能继续开会。

    “实在是失态了。”视频另一头的克莱因·加里先出声,他皱眉说:“我会尽快安排…”“滴滴,滴滴。”克莱因话还没说完,他的智脑环忽然响起提示铃。

    “失礼。”克莱因说。

    黑发菲特点点头。

    克莱因低头查看智脑环消息,随后对菲特说:“我替戈贝利尔转致中途离场的歉意,他刚刚给我发简讯,说一小时后从猫眼星港出发。”

    克莱因预估了一下,说:“航行全程如果不遇到潮汐干扰,戈贝利尔能在19号之前抵达极东区。”

    “好消息。”黑发菲特利落地说,“那么不打扰您了,有事联系。再见,加里阁下,祝您今日愉快。”

    下一秒,菲特的视频位黑屏,离线。

    克莱因·加里怔了一下,不过多少次他都很意外菲特的利落作风,说一做一,从不借一件事多延伸试探其他事。

    克莱因退出视频会议,打开智脑环翻阅猫眼的特殊武器入关清单,斟酌着思考如何修改。

    一直静候在克莱因身后的蛾种侍者忽然轻声出言:“阁下。”

    “嗯。”克莱因随意应声。

    “您真的要因为极东虫族的话修改特殊类武器入关审批吗?”蛾种侍者木讷的声音难免忧虑,“极东势盛,此次旅程有多位A级阁下出行,如果缩减特殊武器,万一有意外…”

    克莱因也是忧虑此事,他轻轻叹气。

    “阁下,不如多与洛克希阁下商议一番再下决定?”蛾种侍者说。

    “也是。”克莱因给老阁下那边的守护者去了视讯。

    老阁下的守护者很快接通,了解有急事后,很快说:“阁下刚醒一会,我这就为您接通。”

    克莱因等了一会,视讯很快接入另一个视频位,白发苍苍的老阁下入镜。

    老阁下虚弱地问:“孩子,怎么了?”

    克莱因快速交代完前因后果,老阁下沉思几秒,缓慢地说:“特殊武器可以减少…但不能没有…咳。极东那边是在担心出行的阁下控制不住军团。”

    克莱因终于露出一些疲态,“我已经尽力教导他们治下手段,但这些孩子年轻,不喜欢试错的失败心态,总是下意识依赖年长守护者的经验。平时还好,可一遇到一点需要抗压的事情,他们第一时间永远选择守护者队长的建议。”

    老阁下长长叹气:“特殊武器能下调但不能没有。极东是担心如果还是有意外,四军暴走,阁下控制不住…把这个解决了,极东会松口。夏洛特…”

    “是的,阁下。”名为夏洛特的蛾种侍者应声。

    克莱因轻皱眉头。视频里,站在老阁下身后的蛾种侍者没有眼睛。

    “前段时间…”老阁下说:“医疗出了一批新式医疗芯片,是辅助…出…咳咳,夏洛特,你解释…”

    “好的,阁下。”无眼的蛾种侍者面朝视频中的克莱因,恭敬地说:“日安,克莱因阁下。”

    克莱因点头。

    侍者:“自异兽潮汐频发,四军越来越多蛾种军重残,新的异兽品种毒液特殊,重残士兵的伤口血肉沾到毒液就会失去自愈活性,许多军雌重伤无法再生肢体。医疗城紧急开发出一批新型医疗芯片,专门为第四军团的残疾军雌研制。”

    “重残军雌只要装上义体,比如断手、断腿,断翅,再配上新型医疗芯片,就可以恢复到残疾前的战力。”

    “新型医疗芯片直接植入军雌的脑部与脊髓位,发射电流信号刺激军雌神经,让重残军雌的身体认为,自身的手脚鳞翅没有受损,进而保持正常战力,重回外勤岗。”

    侍者恭敬地说:“反之,正常的军雌使用该芯片,芯片指令是致残失去战力,芯片一启动,微型电流立刻麻痹正常军雌的部分脑神经,他们会马上瘫倒在地,感知不到手脚,失去行动力。”

    克莱因神情凝重地看着老阁下,“洛克希阁下,这套医疗芯片的原型科技是…?”

    老阁下叹气,“对,新医疗芯片的原型科技出自1980案,医疗城那边拆解了神经电流信号科技后开发出的新版本。”

    “新版医疗芯片设了限制和电流强度,只能用于控制肢体与协同战斗。”

    克莱因皱眉:“洛克希阁下。”

    “克莱因,不要惊惧。”

    洛克希睁着浑浊的眼睛,平和地说,“科技是无主的刀,执行者才是刽子手。这项科技可以让重残军雌重新站起来,回到战场去,而不是成为一滩烂肉苟活过完后半生。至少在战争时期,这项科技能让猫眼的武装持续稳定的运转,护航主星。”

    克莱因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天啊…我明白了。我会安排随队的医疗舰新制一批医疗芯片给入关的侍者植入,这样所有安保力量和武装都能顺利进入极东,我把握着信号开关,极东区应该就没话说了。”

    老阁下费力点头,“辛苦你了,克莱因。”

    克莱因摇摇头,“一切为了猫眼。您休息吧。”

    与此同时,飞艇。

    【时老师,已经把合同发到简宁集团的官方邮箱了。】系统汇报。

    【好。】时寸瑾从洗手台前抬头,擦干净脸,往盥洗室左边的衣帽间走去。

    视频会议一结束,飞艇正好驶进实验区的停泊区上方。

    时寸瑾暂时挤不出时间查看原著,目前所有角色形势稳定,不稳定的那个还在来的路上,他打算先把手头的日程工作处理完。

    “嗯?”时寸瑾打开衣帽间,飞艇衣帽间很宽敞,有6间独立分区和步道,时寸瑾在悬挂披风大衣的步道厅看到阿努什卡。“我以为你还在大厅等我?”

    阿努什卡背对时寸瑾,在大衣步道厅翻挑合适的披风,“外面冷,我过来帮你找适合的衣服和披风。”

    时寸瑾走进来,在单衣区挑了一件内搭白衬,脱换身上的睡袍,他想起什么:“之前开会穿的那一身就很暖,我洗漱前已经把那套西装送到干洗间清理烘干,马甲和西装外套继续穿那套,外面随便披毛毡大衣遮一下就行。”

    时寸瑾低头换裤子,背后传来阿努什卡的声音:“哦,那套是不错。”

    “不过已经被干洗间的废物处理器碎成了待回收资源。”

    时寸瑾扣衣领的手顿住:“碎……什么?”

    “那套西装的裤子浸透了陌生虫族的体液,荷尔蒙气息很重。”阿努什卡提着一套新装过来,站在时寸瑾旁边,“实验区到处都是高等虫族,你喷多少清洁剂都瞒不过那群狗鼻子,穿着一身雄虫荷尔蒙的西装出行,他们会误会。”

    真正被军雌堵在衣帽间角落的高等阁下:“……”

    时寸瑾慢条斯理扣上最后一枚扣,没说话。

    极东总长自信沉稳:“你要是喜欢那种皮毛的手感,之后我去给你猎新的。你穿过的那套已经废了,洗出来也有一股很呛的陌生虫族气味。”

    时寸瑾转过来看了阿努什卡一眼,接过他手中的新装,轻笑:“是呢。有点呛。”

    极东总长一秒明白被拆穿了:“……”

    阿努什卡低头,用鼻尖去碰了碰时寸瑾的脸,“不喜欢你身上有其他虫族的气味。”

    时寸瑾回以轻吻,吻中含着轻笑,笑意又被阿努什卡食吮。

    “行了。”时寸瑾心算5秒,掐着阿努什卡下巴推开,“出去等我。”

    “……”舌头都没开始兽化的阿努什卡。“哦。”

    又10分钟后。

    时寸瑾裹得严严实实落地实验区停泊场,盖头的毛毡兜帽几乎把他遮得只剩一个下巴露在外面。

    停泊场早已经全面戒严,浮空警骑远远地围在半空域巡视。

    专门巡视的景观浮空车等候多时,时寸瑾只感觉几秒室外温度变化,就又进入另一个恒温空间。

    “我先带你往30区开始看。”

    阿努什卡坐进驾驶位,对副驾驶的时寸瑾说:“30区那一批AI战甲团装的默认战阵是A0191,我已经让人启动30区的虚拟战场环境了,我们5分钟到那边,正好能赶上A0191战阵围杀虚拟领主兽的重要节点。”

    阿努什卡目不转睛盯着浮空车并流进入浮空车道,嘴唇抿了一下,语速慢了两拍,“那是我转入漫游者后,研制出的第一个大型战阵,我用它拿到了我虫生中第一枚六芒星奖章。”

    时寸瑾轻轻喔了一下,温和地说:“那会儿你几岁?什么军衔?”

    “过完成年月的7个月以后。”阿努什卡说,“中校。”

    “走吧。”时寸瑾柔和地说,“让我认识一下那位了不起的18岁中校。”

    阿努什卡的胸膛用力起伏了一下,他转脸去看时寸瑾,神色还是很沉稳平静,但一金一红的瞳中凝着滚烫的情绪,金似蜜,红似灼,热蜜一样的爱源源不断从那双异色瞳里无知无觉的流出来。

    不管这个年轻的高位者怎么压平情绪,又伪装出多少成熟的平静冷漠做派,连着心的眼睛永远是爱侣的战利品。时寸瑾只看阿努什卡眼睛,就知道阿努什卡下一步想做什么。

    时寸瑾伸手,精准抵住阿努什卡凑过来的脸,握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回去面对浮空车道。

    “看车道,好好开车。”

    “……好的。”

    浮空车道很快把他们送到30区,隔着老远,时寸瑾就看到了30号实验区的空域闪耀着无数轰鸣的炮火。

    30号空域极其广阔,维持全息投影的无人机隐藏在空域境内,在百万量级的全息无人机搭建的虚拟战场之上,30号实验区的天域仿佛破了洞,狰狞恐怖的灰色异兽潮群如暴雨倾盆,疯狂朝30区地表建筑冲锋,又被一批行动灵活的战甲团拦截在撕裂的全息黑洞边缘。

    气势之宏大,炮弹之猛烈,全息科技模拟出的异兽撞战甲的声波气浪像原子弹核爆一样,一层层往外冲涌。天地之间,昏暗又璀璨,地平线和天际线被两股战争力量撕裂,天上下着火雨电幕,Ai战甲团如归南的候鸟,此起彼伏地游荡在爆炸中组成阻挡末日的战阵网格。时寸瑾放眼望去,皆是焚烧。

    诸神黄昏,时寸瑾莫名想起这个古典神话寓言。

    带来毁灭的火之巨人焚烧中庭,折断支撑世界的巨树,世界坠入荒芜的大海中,宇宙轰然倒塌。

    此时此刻,全息拟态的异兽潮汐被ai战甲团截堵杀穿,领主兽被一台纯黑战甲从拟态黑洞中拖出,斩下头颅。

    异兽潮汐顷刻间,坍塌溃散。

    时寸瑾远远看着,体表冒起了鸡皮疙瘩,他有些不太确定轻眯眼睛试图看的更清楚,“……斩下领主兽的那台机甲,是黑战神?”

    “嗯。黑战神现在是由机甲的辅助ai在运作。”阿努什卡注视着那端,平静地说,“这场虚拟战争不仅复刻了当年的战阵,我还把当年那段作战记忆刻影了下来,放到辅助ai里去执行命令。”

    “按照科技流派的说法,黑战神里有个18岁的我。”

    “这样啊。”时寸瑾发出一声轻柔的叹息,看着那片灼烧死亡与毁灭的虚拟战场,忽然提了一句,“我们过去看看吧,我想见见18岁的卡许中校。”

    阿努什卡:“?”

    “那只是一段被全息投影出来的记忆。”24岁的卡许总长忽然坐直,声音紧了一点,“而且18岁的虫,嘴臭的跟…”

    身体年龄18岁的时寸瑾挑眉:“嗯?”

    “……那只是一段记忆刻影,所有思维都是直接从过去时光里截选,18岁的我没有现在那么稳重。”阿努什卡干巴巴地说。

    “我和他讲话,他会无视我?”时寸瑾沉思,“还是朝我摆脸色?或者干脆翻白眼?”

    24岁的卡许总长盯着爱侣脸上的笑,那认真思考对待一段投影的温柔思量,半天挤不出一句回答。

    第248章

    哦,你是我未来的战利品。

    “我不…”片刻,

    阿努什卡张嘴,又闭上。

    几秒沉默。

    阿努什卡绷紧颚线,咬肌微鼓,

    沉涩地说:“去见18岁的我不是一个好主意。”

    时寸瑾注视阿努什卡,

    阿努什卡垂视方向盘,

    他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食指无意识地轻敲盘柄的漆皮,

    “嗒,嗒嗒。”安静的车内响起闷闷的嗒响。

    极东总长仍是那副能上征兵宣传海报的完美姿态,发型帅气蓬松,

    面庞干净英俊,

    连容易被忽视的眉峰和鬓角都修得整整齐齐,

    一丝不苟。泡在爱河淌游的年轻人非常在意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表现,

    在如何去爱这方面,阿努什卡会错意的时候更多,逗爱时寸瑾开心的招式六成是蠢得直白,

    笨得离谱。阿努什卡只好在其他方面加大马力,样样满分,试图追回一点分数。

    现在,

    阿努什卡盯着方向盘,抿唇沉浸在记忆中为爱侣寻找18岁反应答案,

    一点不稳重,即使绷着脸,

    也能看出他被毫无准备的慎重紧张笼罩。

    “说说看。”时寸瑾笑了一声,

    很正式地转过身体,

    面朝盯着方向盘不放的卡许总长。“过去经历造就现在的你,

    都是你。”

    时寸瑾伸手搭住阿努什卡握着方向盘的左手,

    轻轻掰了一下,那只紧绷的手就放松落进他的掌心。“漫游者是军团虫族的顶点,你刚过成年月不到一年就申请成功。”时寸瑾又发出一声轻柔的,纯然的佩服叹音。“长官,为什么不让你的快乐吻一吻我?”

    “……”阿努什卡盯着方向盘的表情骤然凶恶,紧抿的双唇上方能看出犬齿微鼓的弧度,他深深呼吸,喉咙里滚出几声低沉又有点败无可败的急恼噪音,“……不要用这招。”

    “好严格。这不能用,那不能用。”时寸瑾笑了一声,“我在网上拒绝你的时候,没见你听进去一点。”

    极东总长一秒转头,“网聊那段时间?你几号开始反感我?几号又不反感了?”

    时寸瑾:“……”

    佩服。调情都压不下死脑筋的学习力。

    “现在是我问你。”时寸瑾摆出军团虫族最讨厌的首都盟塑料微笑,“说。”

    塑料微笑很有威力,阿努什卡又把脸转回去,面壁似的盯着方向盘,嘴角下撇,老老实实:“你不要把对现在的我的情感投射到那个AI身上,18岁的我和现在的我…不说是两种性格,也算差别很大。”

    “我遇到你的时候,已经在漫游者度过半生的服役时长,脾气好很多了。”

    阿努什卡:“在漫游者服役几年,你能见识到联盟最垃圾,最引虫愤怒的一面。”

    “漫游者派系看不上联盟派系是有历史原因的。”

    “联盟十大军团的外勤任务和日常外交任务对半开。有几个军团更是以外交任务为主,比如护航和军工交流,维持军团活血的外勤狩猎任务为辅。”

    “联盟十大每年的狩猎能源的体量波动很大,他们自己用,也频繁对外买卖星能原油,但就他们那个出勤率。呵。联盟每年都会和漫游者做交易就是这个原因,十大供给的星能源不够稳定,质量也比较随机,十大猎到领主兽头和主脑兽头基本自己吞了,不会对外买卖。”

    “漫游者制度和十大差距大,漫游者没有分支总长一类的岗位,只有一个总长和底下各自成团的教官队伍。”

    阿努什卡少见的慢吞吞地说:“联盟和漫游者做交易,直接联系教官或者队员即可,之后我们只需要再提交一份商协报告给内务系统就行。”

    时寸瑾听了三四句,就知道阿努什卡想表达什么,他问:“你刚转过去那阵子,联盟那边用话术和低价哄走了你猎的高质量能源?”

    “嗯。”阿努什卡冷哼一声,“我交了三个月的学费。我那时是年龄最小的漫游者,刚转过去,没有朋友。私虫交易星能源又全程保密,谁都不知道我被压价了。”

    “后来你是怎么发现的?”时寸瑾问。

    阿努什卡:“我晋级太快,入伍漫游者4个月就能和其他教官队申请换位赛。我当上教官以后,政务全部丢给副官,我看到副官抄送回资产信息表,才知道价格不对等。”

    阿努什卡停了一下,不冷不热地说:“压我价的那群虫,他们都是四区有头有脸的大族,那时他们以为我在漫游者活不了太久,下手很黑,合伙贱买我的资源。”

    “他们家族中也有漫游者和十大的亲眷,能拿到一些黑洞之门的信息,他们有时会故意诱导我去捕捉更危险的异兽种。那时我刚跨过成年月不久,一朝基因稳定,四肢百骸、神经反应、战斗直觉都比以往更强大。我,”阿努什卡抿了一下唇,“那是我虫生中最狂妄的一段日子。”

    “那时的我感觉,我的心是一颗正在爆炸的超新星,强烈到足以扩散一整个大星区的动能源源不断地从心腔泵向我的四肢,甚至,我那时认为我流的其实不是血,而是火。”

    “火焰在我的皮下游走,烧出的蒸汽让我的精力和野心旺盛得不可思议。”阿努什卡嘴角下撇,一字一顿硬邦邦地说:“所以每一次诱导建议,我都采纳了。”

    “我采纳,去狩猎,然后成功。我每一次深入险境都成功屠尽异兽巢穴,带回无数丰收。我不是漫游者里唯一一个没有家族庇护的军雌,但那时的我绝对是同批新晋漫游者里最傲慢,最爆炸的那个。现在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副官,伊文斯·埃蒙,他是埃蒙总长此生唯一的子嗣,想必你也见过他的雄父了,南区的克莱因·加里。”

    时寸瑾:“嗯,见过。”

    “我入伍漫游者的第五个月和伊文斯·埃蒙发生冲突,就军雌常见的那一套,上下级,狩猎区重合,争夺任务指标和战甲物资。”阿努什卡没什么情绪地说,“那时的伊文斯·埃蒙性格暴烈,喜怒无常,有一手漂亮的刀功,我们翻脸的时候,他抬手一刀就割掉了我的左耳,刀尖从左脸一路挑到右额侧,差点挖掉我的半边头盖骨。”

    时寸瑾皱眉。阿努什卡停了一下,眼睛还看着方向盘,脸上没有大表情,右手伸过副驾,安抚地握住时寸瑾的左手。

    阿努什卡的手没有立刻收紧,手指有些不自在地松张着,时而轻抓时寸瑾的几根手指,时而轻轻拢着时寸瑾的腕骨。仿佛握的不是爱侣的手,而是一块偏要捏着的烫手红炭。

    时寸瑾反握回去。

    “作为回报,我用他最爱的那把开了三条血槽的神经毒素刀,”阿努什卡适当停了一下,给时寸瑾留了一点缓冲时间,“……我踩着他的脖子,当众剥干净了他鳞翅上的盾鳞。”

    时寸瑾消化信息量,客观地问:“……这是军团虫族比较常见的日常?”

    “不…”阿努什卡再停顿,抿唇,心一横,“是!”

    横得太用力,车里转了两圈回音。

    “……”时寸瑾无声舒抬了一下紧皱的眉,保持正经的表情。

    阿努什卡面无表情:“我那会儿因为狩猎成绩好,很多比我军衔高的军雌都想打服我,让我当他们的副手与开阵猎犬。我不愿意。伊文斯·埃蒙是那批教官里第一个当众翻脸给我下马威的,我拿他祭刀。”

    阿努什卡从唇缝里挤出两句:“……伊文斯·埃蒙脾气暴烈,那会儿的我脾气也一样。他割了我一只耳朵,我让他在医疗城躺了3个月。在场其他教官都傻了,没虫敢相信,我竟然在漫游者基地,和一个埃蒙姓氏的军雌斗成那样。我动作很快,他们反应要拦的时候,伊文斯·埃蒙的左鳞翅已经被我剃得只剩骨架了。”

    时寸瑾把另一只手覆在阿努什卡紧绷的手背上,温和地说:“然后呢?”

    “埃蒙总长就是那时决定重点培养我,将我当成下一代继承者。”阿努什卡继续说:“埃蒙长官欣赏我那股以死开道的凶劲,他觉得我那股劲是一块能涨爆值的原石,打磨好了,日后能继续带领漫游者扩张宇宙更深处,还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对联盟那群杂…家族妥协。”

    “……”阿努什卡说着忽然又停了几秒。

    时寸瑾没有催,耐心等着。

    “德斯蒂尼。18岁之前,我没有学过完整的礼节教育,我那时只想着要向上爬,只有爬到顶端,才有机会去长大,去追梦。”

    “我的雌父,弗拉明戈·卡许给我留了18张录音芯片,但那时的我只挑了能看懂情报和写情报级别文化程度能理解的内容听,热衷实验的奇迹只限定在怎么使用旺盛的精力和天赋上。”

    “埃蒙总长亲自培养我之前,我粗俗,暴烈,只会杀戮和暴力,擅长用暴力解决一切。”阿努什卡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刚进漫游者那会,有不少同期背地里叫我异兽种,他们是对的,18岁的我想要什么就用武力去争去抢,不怕死也不打死,谁给我摆脸色,我就摆回去,谁抢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即使那东西被他们吃下去,消化了,18岁的我也会把‘东西’从他们胃里掏出来。18岁的我只把比我强的存在放到眼里,只尊敬那些我打不倒杀不死的存在。”

    “之前骗过我的联盟家族,一开始知道我被埃蒙总长调到身边当副官历练的时候还不以为意,但他们知道埃蒙总长开始加强我的文化教育和礼仪教育的时候,他们才开始真正看我。”

    阿努什卡平淡地说,“只懂猎杀的军雌全宇宙都是,但如果一个擅长猎杀的军雌也知道怎么社交……他们警惕了。我调到埃蒙总长身边第二个星期,邮箱收到了他们的道歉信和道歉礼物。”

    “道歉礼物不值我当年被骗走的千分之一。”阿努什卡发出一声平静的,毫无情绪起伏的笑声,“警惕?呵呵,联盟四区的高等家族,随时随地都在警惕非合作对手,他们的警惕廉价得可笑。”

    “漫游者每年都会派遣一部分军雌去联盟巡航,那种外勤团统称游骑兵。我的19岁零点一过,借职务之便,夜巡过他们的家族分布星,亲自上门拜访。”阿努什卡说。

    “但你没有杀他们。”时寸瑾平和地说,“埃蒙总长教了你一年,你已经明白了一些社交玩法,你是去恐吓他们的。”該文档取自,群一三酒肆酒肆六,三,一

    阿努什卡垂眸,用拇指的指腹轻抚时寸瑾的手背,半天才嗯了一下。“我的18岁关键词是暴力,19岁……”

    “是张狂。”阿努什卡说。

    “进步了。”时寸瑾温和地说,“暴力是世界上最快的便利手段,没有之一。一旦习惯使用暴力解决一切,就很难接受好好交流这类慢节奏。暴力的瘾非常难改,你用一年拧正陋习,进步很大,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阿努什卡转脸过来与时寸瑾对视,盯了几秒,又凑近一些,异色瞳慢慢变成兽瞳,但他只是安静地吻了吻时寸瑾的唇角,就拉开一点距离。阿努什卡与时寸瑾保持面贴面的距离,忽然说:“我19岁才开始接触正统的家族教育,明白亲血、亲眷、连血兄弟之间的联系和相互价值。”

    时寸瑾没有后退,他很清晰地在阿努什卡的异瞳中颜色稍浅的金瞳看到自己的倒影。金瞳凑得太近了,近到足够把小小的银辉全部囚在瞳中。

    “我的拜访仍然很粗暴。”

    “我的队伍他们用餐时间抵达,闯进他们的城堡,将姓氏之下所有虫都找了出来,绑到中厅。”

    阿努什卡看着时寸瑾的眼睛说:“小的哭了,少年期的在尖叫,一起用餐的阁下晕了过去。壮年中期的家主在警告我,说能将我架到刑场。我开枪打碎了他的膝盖,那是一把动能电磁枪,他被枪的冲击力轰得撞到墙上,震碎了一部分内脏。”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在他面前展示了那把打碎他膝盖的枪。”

    “就像上课那样,我告诉他那把枪的威力,子弹的磷火中加了哪种神经毒素,打到他的膝盖上,子弹会直接炸碎他的骨头和体甲鳞。打到肚子上,他的肠子和消化器官会烂成一团,再愈合之后,下半辈子都不可能吃肉了。打到背后脊椎,即使恢复痊愈,也要拄一辈子的拐杖。”

    “那个家主的表情没有变,他很冷静,说,以家族名义与漫游者交易,我同意,你同意,一切便是公平,你如果被骗,那就是:谁让你蠢,蠢货不配享受世界,下次合作放聪明点,别再着道。”

    “我说,对,家族交易,一切公平,被骗是我蠢,按照当时的交易规矩,我不能牵连他的血系,也不能真的杀了他。根据过去其他漫游者吃亏的处理方式,我最多打他一顿,再不和他的家族合作。所以他有恃无恐。”

    “我盯着他,我说我赞同,然后我转开视线,去看他的后代和亲眷,我没有对他们开枪,他们也用不着子弹,事实上我当年走出城堡的门就把那群虫抛之脑后了。但在当时,我扫了那群虫几眼,转回来对这个家主说,我的憎恶会记住你的家族姓氏,谁日后坐上你的家主位,将一同继承这份憎恶。”

    阿努什卡停顿几秒:“我说,还记得我刚刚给你讲的东西吗?那个家主刚愣了一下,接着,我在他身上依次开了三枪,就按照我举例位置。”

    “走之前,我提前和那个家主要了一张请帖。我说,我会在你后代继位的那一天,再次拜访。既然你说既然我只找这个家族的家主麻烦,我拽着他的头发,提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我,我祝福他活得比我久。我说,只要我活着一天,你的家族经历几代,家族更替日,我都会来拜访家主。”

    “他的表情真正染上了恐惧。”

    “19岁的我这样拜访了所有从我身上吸食血肉的合作家族,巡航任务的两周后,我收到了真正有价值的赔礼:他们的恐惧、恐惧衍生的真正尊重与诚实、继续与我合作的合同,老老实实当我的社交圈一环,必要时候提供帮助。”阿努什卡说,“刚认识不久那会,我想送你的医学疗养星SVIP卡就是他们提供的。”

    “没有家族庇护从来不是我履历上的缺点。”

    “原来是这样。”时寸瑾往前探了一点,额头抵着阿努什卡的额头,轻柔地说:“真是辉煌又猛烈的成长方式。”

    阿努什卡低头,鼻尖对着时寸瑾的鼻尖,“我18岁开始往猫眼送约会申请,但认真忙约会的事情是在20岁之后。那时,我已经有点合格特权种的样子了。德斯蒂尼……18岁的我……”阿努什卡闭了闭眼睛。

    “我无法肯定地和你说,你与那个记忆AI对话,他会像现在的我一样对待你。他不熟识爱情,也不主动去了解。他也许会对你出言不逊,也可能会直接无视你。”阿努什卡说,“他知道自己是记忆AI,也知道黑战神真正的密钥在我手上,不管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不喜欢被摁头社交,你与他交流,他上一秒表情正常,下一秒可能会突然闪击恐吓你。不过他只是一具活在全息科技和神经感应芯片上的假象,实体感官随时可以解除。”

    “我会一直随行站在你身边,放心。战火区那边,除了AI战甲团和黑战神本尊是实体,其他的火焰和炮弹都是全息投影。还有,关于入区须知…”

    时寸瑾的神情始终温和如初,耐心聆听阿努什卡沉涩迟疑地诉说过往,尽力避免一切误会。

    坠入爱河的年轻人,不会也舍不得拒绝恋人的需求,只好千言万语地解释着一个目的:爱人,不要因为我隐藏在过往里的暴烈与残酷讨厌我,爱人,不要害怕我已经温驯的爪刀。

    阿努什卡从车载储物格里拿出一只黑盒,“里面是专门为这场实验战定制的半全息感应贴片,五感设置已经调整过,你佩戴以后,视觉会自动过滤模拟真实战场的血腥,你看到的所有异兽都是像素风,另外四个感知你可以适当调整,避免被战区内的硝烟气味呛到,”

    “好。”时寸瑾吻了吻一直快速讲话交代一切的阿努什卡的唇,笑着说:“都听你的。”

    极东总长一秒闭麦。

    十分钟后。

    浮空车停在休战的战区边缘。

    时寸瑾放眼望去,战区内的空域到处都是正在解体溃散的像素粒子点,遍布一眼无垠的30号战争区,霎时间,战场拟态的夜幕战场好像变成了夜间深海,所有解体的荧光像素粒子缓缓上浮,犹如深海中轻轻跳游的荧光水母,它们静谧地融入昏沉的拟态夜幕。

    大量AI战甲横七倒八地卧在战场四周,黑战神没有停靠在空旷的停泊区,而是停在战场东侧一处机械高山上,机械高山由损毁AI叠集而成,黑战神碾停在AI战甲残躯上,像立在机械坟墓之上的十字架一样显眼。

    “很有你的作风特色。”时寸瑾望向黑战神。

    拟态夜幕战场光线昏沉,要不是黑战神机体上的导航灯一直闪烁,时寸瑾都不一定能发现它停在哪儿。

    阿努什卡看了一眼望向黑战神停靠的位置,又低头检查与指挥环连接的黑战神密钥,指挥环霎时弹出好大一片操作通知。

    “黑战神故障了?”时寸瑾问。他看到不少操作通知都是警告红框。

    “我们过去。”阿努什卡放出蝶翅,对时寸瑾伸出手,邀请他握紧。“AI团还是跟不上黑战神的战势速度,当年和18岁的我合作的都是漫游者的精锐,AI团跟不上这一场的黑战神行动很正常,黑战神里的记忆AI实时调整了战略,担走一大半全息电流,黑战神的定位系统和电能武器系统有几版运行芯片烧了。简单来说,它是打爽了,战甲运作系统卡膛了,暂时没办法喷气滑行和感知定位。”阿努什卡弹舌轻啧了一下,“经验不足的小鬼。”

    他们很快抵达高高叠起的AI机械山上方,黑战神卧停在机械山上,巨大的全解放姿态像一座连绵的山。

    阿努什卡揽着时寸瑾降落在黑战神胸甲台的防护玻璃附近,时寸瑾简直像降落在一座商业广场的玻璃墙旁边。

    黑战神的胸甲台屏障有一定程度的损毁,胸甲两边的特殊防护屏镜碎了一半,露出防护玻璃后的驾驶舱位。驾驶舱漆黑一片,里面只有一些猩红的应急灯在连续闪烁,时寸瑾想见的18岁卡许中校不在里面。

    事实上,黑战神全身都没有亮照明灯,只有机体关节位置的小粒应急红灯在黑暗中闪烁,昭示着这里有一台需要回收维修的战甲。

    时寸瑾扶着防护玻璃一侧,在碎开的屏镜围栏底部踩稳,从外往里看驾驶舱,但里面太黑了,像一片无底洞,时寸瑾现在的视力非常好,也只能面前看清半米驾驶舱内部操作台位。

    完全体解放的黑战神如一座长山,驾驶舱不是时寸瑾第一次上来见过的样子,重新变成了一个精密巨大(虽然现在损毁很多支架)的机械几何工作舱,具备顶级机械工业美感。

    就算摸黑看得有些吃力,时寸瑾也还是很乐意耐心观察一些可以看清的舱内结构。

    一时背对着战区导致光线更暗,时寸瑾顺手把兜帽摘下,银发如水如绸,顺着时寸瑾摘帽的动作和白手套,轻盈地从他的肩头泄露,在厚重的棕黑毛毡披风上铺出一片微光银河。

    “电能武器芯片烧了几版,电力系统停了一半,星能源是按照虚拟战给量,现在也该用完了。”阿努什卡单手护在时寸瑾一侧,右手单手操作指挥环和黑战神密钥,一一排查黑战神的功能障碍,同时通知后勤队伍过来,他随意地对时寸瑾说:“德斯蒂尼,记忆AI大概率停电关机,五分钟后,我们去另一个区。”

    “嗯。可惜了。”时寸瑾面朝黑暗的驾驶舱,眉梢微皱,银瞳凝出点失望,习惯性垂眸收敛情绪,色泽特殊的银睫轻轻颤眨着垂下,在黑暗中也荧着点奇异的微光,下一秒,突兀地,时寸瑾忽然感觉漆黑的驾驶舱里有一道轻盈冰冷的气流轻轻吹出,正正好吹在时寸瑾的鼻子上。

    那细小几乎不可察觉的气流是湿冷的,有如冬天的冷汗沿着后颈淌滑,黏腻如舔。

    时寸瑾愣了一下。下意识反应:舱内的冷气没停摆?

    下一秒,一声巨大的轰响忽然在战区中部炸开,时寸瑾被骤然巨响震得身体颤抖,阿努什卡没收回去的蝶翅立刻护住时寸瑾,同时,时寸瑾和阿努什卡的视线一同转向忽然发生爆炸的虚拟战区中部,去看那边发生了什么。同一秒,爆炸声连续轰鸣,空气中还没溃散完的全息粒子轰然爆散,昏暗的战场忽然间就变成了一片五光十色的光污染源。

    阿努什卡面沉如铁,单手操作指挥环连下好几道指令,他头也不回地对时寸瑾说:“德斯蒂尼,马上关停你贴着的全息感应芯片,抚稳我的手,我带你出去。”

    【哦草时老师!注意身后!】系统忽然大声提示时寸瑾。

    什么?时寸瑾下意识转头。

    一只手忽然从本该漆黑无物的驾驶舱位置伸出来,又轻又快地顺着时寸瑾的兜帽蛇游而上,一把抓进他脑后的银发中,五指一拢,拽着发根往下轻轻一压,时寸瑾下意识仰头。

    因为站位,时寸瑾一仰头,上半身立刻就朝破损的驾驶舱内倾斜。

    一切都在一瞬之间。

    时寸瑾仰着头,与一个朦在昏暗光线中金发瘦高身影对上视线。

    “德斯蒂尼,关…”24岁的极东总长转头,瞳孔一缩。

    “你叫德斯蒂尼。”驾驶舱里黑影毫无情绪起伏地说。

    两道一模一样的声线还没讲完话,一声刺耳爆鸣的枪响在时寸瑾耳边炸开,一声驾驶舱防护屏镜碎裂的巨响爆鸣。

    时寸瑾被两道巨响夹击,意识都有点模糊了。

    下一瞬,时寸瑾感到阿努什卡抱着他的手失力。

    系统的尖叫声炸开:【卧槽卧槽卧槽我当时就该把黑战神整个系统黑了!你******草!!&%我杀A567!!!!!怎么有人见到自己第一反应是自相残杀啊!卧槽!记忆AI用黑战神库存的电磁枪一发轰碎了A567的手臂,A567的翅膀扎穿了胸甲台,见鬼的黑战神没有关机!!记忆AI一直藏着没动观察一切呢!草!A567被黑战神自启动的电磁力场电出去了!!】系统飞快地说:【时老师不慌!黑战神的星能源已经见底了,电力系统也停了一大半!!最多最多2分钟!A567马上拆…他&*^&的!黑战神太硬了。最慢5分钟!A567在用密钥重启黑战神了!】

    等时寸瑾勉强从爆鸣震出的眩晕中回神,已经身处一片漆黑中,一能动,时寸瑾立刻伸手去摘太阳穴两侧的全息感应贴片。

    “不要动。”

    一只戴着作战皮手套的手扣住时寸瑾的腕骨。

    黑暗里,有个人在时寸瑾面前蹲下,攥着时寸瑾的手腕,去摘时寸瑾的白手套。他的动作时而轻,时而超级轻,好像他握得不是手指,而是电流端口,摸一下就要被电的肌无力。

    黑影摘了时寸瑾的手套,又摸时寸瑾的每一根手指。

    “礼节,中校。”

    “……戒指。”黑暗中的声音冷不丁地说。

    “……你有戒指。”

    “你叫德斯蒂尼,你是…”黑暗中的声音停顿许久,“你是我未来的战利品。”

    【烂的离谱啊18岁的A567!】

    作者有话说:

    配合气氛来个搞笑小剧场欢度六月一!(大迟到

    if系列之片场日记。

    假如时卡走《室友》流。

    时寸瑾(读剧本):所以我是卡罗尔,要先和演员李塔拉上演初恋,再和演员菲拉文许合同前缘,最后再和申进漫游者的菲特相守终身。

    (所有一切就位。)

    时寸瑾:?

    阿努什卡:怎么了?

    时寸瑾(读剧本):我要和一位少将见面。

    阿努什卡:我就是少将。

    时寸瑾:……

    (下一幕。)

    时寸瑾:……接下来是合同前缘的高等种。

    阿努什卡(利落甩出一桌基因报告和财产证明):高等种,财产丰厚,家族势力强大,我很强大,我一个就是一家族,逻辑没错。

    (下一幕。)

    时寸瑾:。

    阿努什卡(摆出一桌漫游者授勋章和总长徽章):漫游者终身制顶配,我们什么时候签字结婚。

    (《室友》再开海选招募,有爱你就来!)

    (TBC.)

    第249章

    你更喜欢外面那个?

    时寸瑾尝试挣了一下手腕。

    纹丝不动。

    反而因为尝试挣扎,

    时寸瑾又一次体会先前感受的气流怼脸,黑暗中,一阵血气蒸腾出的热呼吸扑面相贴。

    全息投影半起身,

    靠得更近了。

    “等等。”时寸瑾下意识往后仰脸,

    拉开距离,

    “中校,你先…”“阿努什卡。”黑暗中年轻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不是中校,

    记忆里打完这一场回基地我就晋升上校了。”

    时寸瑾:“……”

    行行行。

    “好的,上…”“啧。听不懂话?阿努什卡。你都敢站进我的蝶翅范围,叫个名字烫舌头?阿努什卡。”黑暗中响起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

    每次开口1秒不到就被打断剥夺长句权利的时寸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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