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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照片里的背景,似乎在别墅里。许柔浪扫视,在照片的右上方看到油画的一角。

    《奥菲利亚》。是陆应淮卧室。

    许柔浪把笔记本塞回抽屉,匆忙的推门去了卧室。

    尸体不可能放在常温屋子里,会腐烂。许柔浪的手还搭在门把上,思衬片刻,从厨房拿来一把料理刀。

    循其本,既然名叫《地板下的尸体》,那尸体肯定就在地板下。

    她像三周目那时候的样子俯身在床脚,用刀子去撬。陆应淮肯定在地板下做了什么装置,可以很方便把尸体弄出来,或者他进去,但许柔浪已经没有时间来找了。她只是想看一下尸体是否真的存在。

    地板不如上次好撬,应该是加固了,许柔浪折腾的满头是汗,只弄开一丝裂痕。

    怎么办怎么办。

    许柔浪站起来,想找找其他物件儿。余光瞥见墙上的油画,顿了顿。

    她摸了摸油画上裱装的玻璃相框,正面中央有一层浅薄的灰,左右下角大概五厘米范围内却一尘不染。

    陆应淮每个月叫人来别墅打扫。《奥菲利亚》的真迹太贵了,清扫的工人怕自己失手弄坏,所以对它的清洁频率通常为两个月一次,以此把可能对它损坏的风险降至最低。

    框镜面的中心有一层薄灰,也就是说,上个月工人没有清理油画,

    但为什么左右下角会干净呢。

    只能是有人经常将它拿下来,拿的时候只需要托着左右角就可以了,并不需要触碰中央。所以中间有灰尘,角落却是干净的。

    清洁工人清洁时不会将油画拿下来,那拿下来的只能是一个人,目的也只有一个。

    许柔浪托着油画的两个棱角处,小心地抬了一下,听“咔哒”一声,环扣打开,油画就被拿了下来。

    果然。

    放油画的墙壁上,有一块儿白色凸起,许柔浪手扣上上面,按了按,纹丝不动。

    那就是旋转的。

    她往右转了转,果然可以转动。转了三圈,床底的隐藏滑轮载着床移动,地板打开,出现了一条供人下去的通道。

    许柔浪眉心跳了跳,走近一看,通道不算太深,有条梯子,还有明亮的常明灯。

    她顺着梯子下去,踩在梯子的倒数第三格时,停了下来。

    这里地方不算太大,约三十平方米,里面有一副足以容纳两人的水晶棺材,被液氮装置白气缭绕,完好地保存易腐烂的东西。

    棺材里荼靡簇拥的果然是自己的尸体。

    难怪陆应淮不相信甚至反感她解释自己是许柔浪这件事。毕竟三周目的尸体都在这儿呢,让他怎么相信她回来了。

    太冷了,许柔浪打了个哆嗦。想到照片上陆应淮躺在棺材里笑着吻尸体的模样,心里更加震惊。

    液氮温度极低,活人不可能待这么久,陆应淮怎么可能总来这里?

    许柔浪只想了一瞬,就明白了。

    陆应淮准备的是足以容纳两人的棺材。也就是说,他设计地板下装置时就压根没想活着出去。如果可以,就某一天里,他和他的娇娇在这里相拥,相吻,一起长眠。

    这样对他来说也算了结。

    好在他后来决定制造001,才让许柔浪得以重新进入游戏。许柔浪难以想象陆应淮失去她的这五年,是怎样在生与死之间挣扎和痛苦。

    她想不到,也不敢想。

    许柔浪垂眸待了一会儿。下面实在很冷,她正准备上去,就听头顶传来声音。

    “你都找到了啊。”

    许柔浪抬头,是一双皮鞋,目光再向上。

    陆应淮站在地板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他松了松袖口,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放下的文件。079【四周目】虔吻荼靡

    “你好像总在试探我的底线,001。”陆应淮出去这一趟似乎累极了。他蹲下来,垂眸看着惊慌的少女。“先上来吧。”

    “就是她,许柔浪。”陆应淮坐在床边,向下看着棺材。提起许柔浪,脸上难能带了些笑意。“我的爱人,许柔浪。”

    许柔浪的死在他心里压了足足五年,成了不能说的秘密。他似乎真的很需要一个倾听他说话的人。这个人可以是001,也可以是别人。

    “许—柔—浪。”

    “我至死不渝的爱人。”

    许柔浪从未见过这样的陆应淮,他叫她的名字,一字一顿,似乎用尽力气,字字清晰地向她介绍她的身份。陆应淮总叫她娇娇,而叫她许柔浪的时候也常常连带着危险,许柔浪从没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听到陆应淮谈及她。

    三个字,无尽柔情。

    “我在等她。”许柔浪静静的聆听,看着男人转着手上的戒指,神色孤独。“她也在等我。”

    “我在这里等她来,或我找她去,总之我们就快重逢了。”

    许柔浪当时没来得及陆应淮解释“游戏”的事情,她强制离开,就是死了。所以陆应淮指的“找她”,是陪她死。

    大抵是陆应淮语气实在认真决绝不作玩笑,又或者眼底的爱意太过疯狂,许柔浪为之一颤,匆匆避开了他的目光。

    “对不起。”她低声开口。

    说的是没经过他同意擅自来了卧室,还触发机关。

    陆应淮看着棺材里的人,摇了摇头。

    从许柔浪死后,陆应淮对她的占有欲不减反增,他甚至从未和外界提及过许柔浪的名字,只偶尔说起时以“我的爱人”代过。他厌恶所有人,厌恶他们把一丁点心思放在许柔浪身上,因为他们恶心。

    可001一次次触碰他的底线,今天在摄像头里,看到001甚至已经叨扰了他的娇娇休息,他却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来。也许是因为001算不得人,又也许他想起了那天夜里,它紧紧抱住了他。那种感觉,有一瞬间,陆应淮甚至以为娇娇真的回来了。

    001和许柔浪的影子重叠,他难能对它留了一份感情。

    “我累了,你先出去吧。”陆应淮站起来,要去地下房间。他太累了,需要去抱着娇娇休息一下。

    他不怕冷,如果能醒来就继续生活,醒不来也没关系,他都无所谓。

    “你受伤了?”陆应淮转身还没走几步,就听到001震惊的声音。他这才想起自己背后好像受了伤,濡湿了衬衫,感知已经麻木了。

    许柔浪看到地上滴滴答答的血珠,竟才发现陆应淮腰身处一片血迹,黑色的西装套在外面堪堪遮挡伤口,许是刚才维持一个姿势太久,突然站起来,又拉扯了伤口,才会有新的血液流淌出来。

    男人侧了侧头,似乎想说没事儿。第一个字还没说完,身影摇晃了几下,用力扶住墙壁,许柔浪终于知道陆应淮今天哪里看起来奇怪了,他脸色苍白,看着十分疲惫,是大量失血的原因。

    陆应淮似乎还想强撑,可没坚持几秒,眼前朝他走来的人容貌和他的娇娇一模一样,好像在焦急地问他什么,他什么也听不见。

    只是很困很困,想要睡一觉,如果能在棺材里,就更好了。

    是要去找娇娇了吗。080【四周目】虔吻荼靡

    “醒了先喝补血粥。我就在客厅,哥哥有事就叫我一声。”

    床头留有一张纸条,陆应淮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扫过纸条上字后正准备放下,

    突然坐起身,拿着纸条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陆应淮攥着这张纸条,另一只手疯了似的去床头柜的抽屉里摸索,拿出一张生日贺卡。

    “那就祝娇娇最爱的陆先生:生日快乐,永远爱他的漂亮娇娇。”

    字体娟秀,略连笔,每个字的最后一画都伸展出去,陆应淮不知道看过多少遍这短短一行字,早就烂熟于心。这是几年前,许柔浪写在花店附赠贺卡上的,小姑娘以为他早就扔了,其实他小心放在了床头,夜夜陪伴。

    这一放就是很多年,如今却成了陆应淮的救命的稻草。

    他给001设置了很多和许柔浪相同的习惯细节,包括不吃青椒,吃饭咬勺子,甚至睡觉喜欢侧躺,他都忍痛将它们一一复原,可许柔浪很少写字,所以他没想过在001上设置字迹相同的功能。

    可既然没有复原过,为什么字迹这么像。

    “我就是许柔浪…”

    “我是娇娇,你相信……”

    “娇娇在。”

    “我希望您能把我当做她。”

    脑中本没有刻意去记过的话争先恐后的涌了上来,陆应淮反反复复,目光不停在两个挨着的字迹上流连对比,指尖用力的几乎泛白,情不自禁大口喘着气,顾不得伤口再次牵扯出了丝丝缕缕鲜血。

    两张字迹根本没有任何分别。

    一模一样。

    他拿过手机,手抖的厉害,几次拨号都按错了数。好不容易拨了出去,没察觉自己声音沙哑又粗粝:“我需要鉴定两份字迹是不是同一个人。”对方好像说了句什么,他顿了顿,下意识握紧纸条,望着客厅方向,尽量压制自己的声音:“十万,不够加钱。先鉴定我这份。很急,越快越好。”

    对方同意后,陆应淮按要求把需要的东西都给他发了过去,然后靠在床头等待结果,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冰的厉害。

    他在害怕。

    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害怕这个假设不成立。

    仔细想想,001似乎一直在找机会让他相信自己是娇娇,可他甚至都没有一次耐心听她说完。

    他甚至伤害了她。

    如果001是娇娇,那么他的娇娇,回来了。

    因为字迹清晰,对方效率很高,只二十分钟,就出了结果。

    鉴定上的相似度100%格外显眼。

    的的确确,就是同一个人。

    娇娇是001。

    001是娇娇!

    陆应淮提心里的石头突然就落下来了。他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打湿,骤然放松,紧接着是巨大的狂喜。这种狂喜无异于要死的人忽的拿到救命药,陷在沼泽里的人陡然踩到石头,被斩首的人乍然被无罪释放。

    娇娇,娇娇,娇娇。

    陆应淮心脏跳动的剧烈,已经来到了客厅。

    为他忙前忙后的少女已经睡着了,她紧紧地攥着笔,手边的本上是补血食物的料理笔记,一缕发丝从肩膀上滑落到胸前,许柔浪轻微动了动。

    眼前的人,是娇娇。

    这种感觉是鲜活的,滚烫的。陆应淮反复确定着这个事实,觉得有些惊喜得不真切。

    许柔浪死也没想到,她辛辛苦苦证实自己身份是娇娇的漫长之路,因为一张纸条儿,转了个弯,走到捷径,然后直接抵达了目的地。

    他伸手想把发丝挽回她的耳侧,又倏忽收回手。用力咬了咬舌尖,直到口中有了腥甜的鲜血味道和刺痛的感觉,才放松了下来。

    陆应淮半跪在地板上,面向少女。指尖挑着那缕柔软的发丝,轻轻地挽在了她的耳侧。然后把她手中的笔拿了下来。

    他的神色认真而温柔,如同面对自己的神明。

    陆应淮低头,在他的神明的手背上落了个冗长而虔诚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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