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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男明星自然知道,能被带进来的不是普通的粉丝,于微婉趁着新鲜劲儿问了好多问题,他也都耐心地答着。

    休息结束重新拍摄时,女明星景如画的状态一直不对劲,显得很不耐烦。

    摄影师不得不叫停。

    工作人员去沟通,景如画发脾气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情,不想拍了。

    缪蓝见状过去问了一下。

    景如画认识自家老板,在她面前收敛了一点,“本来今天不是我的行程。”她看男明星一眼,确实是配合男明星那边的改动,“调时间我也来了,但我一会儿真有事。”

    她支支吾吾不肯说究竟什么事,助理拿着她手机过来,硬着头皮道:“……姐,电话。”

    缪蓝瞥到来电显示:桑茂。

    叫这个名儿的或许很多人,但在北宁,能让景如画不敢错过其电话的恐怕就一个。

    “怎么不接?”

    “我……不急……”

    缪蓝看景如画表情猜测,十有八九她是谈恋爱还瞒着公司。

    “手机给我。”

    柔和的声音消解了命令的强硬感,有种天然的说服力。

    助理虽然不认识她是谁,可乖乖地把手机递过去。

    第六感判断,她不会害景如画。

    铃声持续,电话挂断前一秒,缪蓝接通,点开免提。

    “画画。”懒洋洋的声线,缪蓝勉强认出来,就是她认识的那个桑茂。

    “桑茂,我是缪蓝,景小姐在我旁边。”

    “缪……蓝!”对面大概没想到,语气很是惊讶,随即又改了称呼,“嫂子,画画怎么了?”

    他跟贺京桐是亲近的朋友,自然知道她。

    缪蓝没反驳,客气一点好办事。

    “景小姐是要赴你的约?她现在工作在身,预计会耽误——”

    她一抬眼,景如画乖乖地给出时间:“一个……半小时。”

    缪蓝接道:“一个半小时。要么你等她,要么你们改天再约。”

    “行啊,嫂子你都发话了,我们就等一个半小时。”桑茂显得十分好说话,“嫂子,你跟画画一起来吗?”

    缪蓝没听懂:“什么?”

    “桐子的接风宴啊,你……又放他鸽子?”

    居然扯上了贺京桐的接风宴。

    老天,怎么就又了。

    “你接你的人。”

    缪蓝挂断电话,把手机还回去,“景小姐,可以继续拍了吗?”

    “……可以。”景如画低垂了眉眼。

    缪蓝明明是不带情绪地帮她解决了问题,当下也没有追究她和桑茂究竟是什么关系,可牵扯出来的事情让她担心。

    桑茂恭敬地叫缪蓝嫂子,还因为她的一句话让他们那群人多等一个半小时。

    她上前一步,“老板,我……”

    缪蓝打断她,欣赏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景小姐,你很漂亮,戴着蓝宝石项链更漂亮。”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拍的。”

    众人回到各自的岗位,于微婉过完追星瘾了,和缪蓝离开。

    无需多言,她要去贺京桐的接风宴。

    她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是被架上去了,不去也得去。

    否则难说他的朋友又要怎么传。

    于微婉倒是比当事人兴奋:“带我一起带我一起!好期待,我感觉都快不认识贺京桐了,他变化大吗?”

    缪蓝:“我也不认识。”

    时间还早,缪蓝和于微婉先去吃了个下午茶。

    好朋友聊天百无禁忌,因为桑茂的电话,于微婉提起昨天贺京桐在机场被她放鸽子的事。

    经过纪云晔的宣传,圈子里大多耳闻贺大少归国不利流浪机场的笑话,传着传着故事走了样,演变成缪蓝故意报复,贺京桐痴心等待薄情女。

    “要是再来一次,”于微婉给餐桌对面的缪蓝比大拇指,“好家伙,喵喵,你可以的。”

    “你们真是够了。”

    上学的时候,缪蓝的姓氏常常被认错,念liào的、念móu的都有。

    作自我介绍时,她会格外强调读音,身边人便对这个姓印象深刻,叫她缪缪。

    亲近的朋友喊着喊着就成了喵喵。

    在各种社交软件上,她也多用Miaomiao这个昵称。

    于微婉曾以自己犀利的律师眼光剖析她,说她跟喵喵叫的猫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不论是外面的野猫还是家养的猫主子,都远远不能弥合她的形象和气质。

    她更像生活在森林中的小鹿,尤其是一双眼睛,具象地传递纯洁的清澈感,不骄矜,也不胆怯。

    鹿在各种角度的评价中鲜见负面之语,最鲜明的特点,是温和且自由。

    各类童话故事中,小鹿让人喜欢,让人衷心地祝福。

    可小鹿终究不能比肩食物链顶端的森林之王,也会身处无可奈何的困境之中。

    于微婉知道好朋友面对联姻的两难,积极地出主意:“喵喵,结婚最终还是落到你和贺京桐身上,他有没有可能成为你的盟友?”

    “盟友?结了婚才是一条线上的人,你是指哪方面?”

    “在不想结婚这方面。”于微婉强调,“他拖着两年没回来,态度还不够鲜明吗?让他去做。”

    缪蓝摇摇头。

    虽然顶着未婚夫妻的名头他们也没接触过几次,但她对他在联姻一事的态度上,有着精准的判断。

    贺京桐不是不想跟她结婚,而是跟谁结婚都无所谓。

    所以他可以两年不回来,也可以随意说出“咱们立刻去领证”这样的话。

    联姻牵扯众多,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他不会轻易改变想法。

    “你是有大局观的人,可在大局中,更容易迷失方向。”于微婉以局外人的眼光,看到了破局的可能,“他也一样。”

    “于律师请赐教。”

    “婚姻当中,没爱或许还能过下去,没有性……”于微婉用叉子蘸蔓越莓酱汁,在雪白的餐盘上画下两个X两个O。

    她下结论:“男的受不了,女的也受不了,迟早得离。你想想,你愿意跟他上床吗?”

    缪蓝:“……话题过于超前了。”

    “那说个近的,你愿意跟他接吻吗?”

    缪蓝咬下一口慕斯,认真代入了一下。

    接吻是身体的亲密触碰,五感都在发挥作用。

    她没有类似的经验,仅凭空泛的想象,很难判断意愿。

    她微微蹙眉,给了个不肯定的答案:“他长得挺帅的。”

    “挺?贺公子听了得掀桌。”

    于微婉客观评价,贺京桐比她追过的任何男明星外貌条件都优越,就是狗脾气让人退避三舍,属于进娱乐圈一定会耍大牌但被粉丝维护“他长成这样耍耍大牌怎么了”的人。

    “帅的人多了,你手底下还那么多男明星呢,随便拉一个给你亲,你能下得去嘴吗?”

    缪蓝再次蹙眉,是有点恶心的意思。

    所以外貌不是决定因素。

    于律师简单论证大胆蛊惑:“人都回来了,马上见面了,你可以亲自试试。”

    缪蓝放下甜点给她鼓掌:“于女侠,你这种野路子,做你的当事人一定很刺激吧。”

    “野路子有奇效。”于微婉还她一个wink,“万一以后你俩离婚,我帮你打得他净身出户。”

    “……谢谢。”

    第05章

    05.洞天府

    北宁市中心,顶级住宅区洞天府南侧入口,陆续驶入多辆外来豪车。

    门口保安做登记的时候,跟车主闲聊两句:“我看您前后几辆车都是一起的,来会朋友?”

    桑茂手臂伸出窗外,掸了掸烟灰,说起来颇无语:“陪少爷逗闷子。”

    自贺京桐昨天落地北宁,朋友们陆续发去慰问。

    一是笑他史无前例机场被放鸽子,还有一个便是商量给他接风。

    大家选了几个吃喝放松的地方,其中不乏近两年新开的口碑不错的会所。

    问贺京桐的意见时,他大手一挥统统否决。

    “洞天府有现成的会所,够你们浪的。”

    有人怀疑自己的耳朵:“洞天府?哪儿?”

    他说:“我家楼下。”

    收获一排无语的省略号,“少爷,去你家楼下给你接风,咱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桑茂把车停到公共车位,下车后在底下绕了一圈儿,才找到内部会所的大门。

    屁大点儿地方还配了个头重脚轻的旋转门,真是笑话一重接一重。

    桑茂进去,管家今天接待的都是贺京桐的客人,直接将人引到二楼。

    开放的空间内,已经到的几个朋友在玩儿牌或者喝茶。

    桑茂在红酒雪茄屋里逮到贺京桐,他挑了些酒,让厨房那边先醒着。

    来都来了,桑茂还是想损他两句:“您可真够懒的,怎么不直接在家里招待我们?还省得下楼了。”

    “烟掐了。”贺京桐被呛着咳两声,“你们配吗?”

    “是,少爷的闺房,我们多看一眼都是玷污。”

    昨天晚上,贺京桐跟贺维君回了祖宅,主要为了看奶奶,吃完饭他就跑了。

    回到自己在洞天府的房子,两年期间一直有人维护打扫,直接住也没问题。

    他刚回来,时差没倒过来先不说,似乎还有点水土不服,身体不适应气候的变化,隐隐有感冒的迹象。

    因此不想跑远了折腾。

    楼下会所除了占地面积差点儿意思,品质也算私密高端,娱乐、运动、餐饮相关的服务都挺齐全,办个接风宴,绰绰有余。

    说是接风宴,左不过就是跟好久没见的朋友们聚聚,形式没那么重要。

    桑茂打给景如画的电话被缪蓝接到时,贺京桐就在边上听着,推迟一个半小时是他点的头。

    有了桑茂的铺垫,缪蓝似乎不来也得来。

    所以后面贺京桐接到她的电话时,毫不意外。

    只是她也反复向他确认:“洞天府?你家楼下?”

    于微婉想看热闹的心愿没有实现,下午茶结束,她接到律所的电话,手上的案子有了重要进展,得接着加班。

    缪蓝送她回去又耽搁了不少时间,车子开到洞天府的时候,比原定推迟一个半小时还晚。

    住宅区内部的会所,人员简单更显安静。

    绕进旋转门,耳边听到钢琴音。

    流动的音符很缓慢也很简单,一入耳自成旋律,是初学钢琴者都会弹的小星星曲。

    听起来根本没什么技巧,却又感觉流泻出来的情绪是清澈的。

    逼格高一点的会所都会摆架钢琴,也许是谁家的小朋友在弹着玩。

    缪蓝跟随音乐声上了二楼。

    她做好心理建设,在贺京桐的朋友面前,多多少少是要跟他演出感情不错的样子。

    他应该跟她有同样的默契。

    偌大的开放空间里,男的女的都有。

    贺京桐亲近的朋友不少,其中不乏带着其他朋友或伴侣来的。

    缪蓝一出现,立刻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有人已经咋呼起来:“我就说吧,嫂子一定会来。刚才谁押她不来的,赶紧拿钱!”

    缪蓝没工夫说他们无聊,视线扫过一圈,脚步停下,不再往里进。

    完蛋。

    贺京桐长什么样子来着?

    在座十来号男的,好像没一个是他。

    她又不能拉一个人问一下:你好,贺京桐是哪位?

    她会当场变成一个笑话。

    演奏的钢琴曲不知何时换成一首高难度的卡农,入耳却没有欣赏的兴致。

    开阔的空间里富丽堂皇光线明亮,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清清楚楚,缪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她想在贺京桐的地界儿,起码他会主动来迎一下她。

    南侧酒柜旁边,果然有一个男人端着高脚杯朝她走来。

    四目相接,打量他的身形和五官。

    贺京桐约莫是这么长的,戴眼镜的特征也对上了。

    缪蓝定下心神,也主动朝他走去,距离拉到近处,自然而然换到并肩的姿态。

    演戏而已,她没有包袱。

    她挽上男人的手臂,轻唤一声:“京桐。”

    随后拿捏出合适的语气,既体贴,又不显得管太多,关心道:“今天高兴,可别喝太多酒。”

    话音落,钢琴声戛然而止。

    周围的人倏地好像被点住了穴,表情或惊或呆地注视着她。

    惟有被她挽着的男人仿佛触电一般,肢体动作乱成一团,险些把手里的高脚杯摔了。

    一张嘴差点染上结巴:“嫂子,我、我……你认错了,我是奇然。”

    缪蓝:“…………”

    谁?

    霍奇然拆地雷一样,小心翼翼地把手臂抽出来,生怕碰到缪蓝的衣服角。

    好在她本来挽得也不紧,他的左臂获得自由,立马跟献宝似的,拨开重重阻挡视线的障碍,“嫂子,我哥在那儿。”

    顺着霍奇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落地窗边的白色三角钢琴后面,坐着的那位才是正主。

    缪蓝被无尽的尴尬淹没,脑子停转的十秒钟内,充斥着“完蛋”两个大字。

    怎么没个地缝给她钻。

    贺京桐起身,眼神如有实质将她锁定,一步步走过来。

    在自己家楼下聚会,他显然没特意收拾自己,头发是顺毛,眼镜是平平无奇的款式。穿着更是随意,风衣外套里面,是调性不符的灰色家居服,甚至他脚上还踩着拖鞋。

    他和小星星不搭,和卡农不搭,和钢琴不搭,和当下的环境不搭。

    可他不需要去搭。

    向来只有旁人绕着他转的道理。

    对的,这才是贺京桐。

    在人群中永远拔得头筹的气场和外形,只要出现在视线中,就绝无可能将他认错。

    偏偏他被钢琴挡住,偏偏他疏离于人群。

    缪蓝认为他至少要为她认错人担一半责。

    他明明是主场身份,不说众星捧月被人围着,起码轮不到他去弹钢琴给这群人助兴吧?

    “缪小姐。”

    贺京桐这么喊她。

    缪蓝领教得透彻。

    正如他叫她“蓝蓝”不是为了亲近,叫她“缪小姐”也不是为了客气。

    他们之间,目前只适合叫彼此的大名。

    称呼的跳跃都是另有目的。

    他在明着不爽,所以把她的台拆了。

    房间里其他人都抱着胳膊等好戏看,暗自买定离手:

    这对未婚夫妻的关系到底如何;

    “京桐”对上“缪小姐”,错位称呼又为哪般。

    贺京桐走到酒柜旁,取了瓶木桐酒斟了两杯,一杯递到缪蓝手边。

    然后主动跟她碰了一下,关切的语气佯装得煞有介事:“眼睛毛病挺严重?近视还是老花?改明儿给你约个手术。”

    缪蓝:“……”

    竟然有点想笑。

    要不是理亏,她兴许会还一句:你戴眼镜是因为近视还是老花?

    阴阳怪气的问题全是情绪,不需要回答。

    该说不说,他语调里的懒散劲儿太正了。

    长久隔着手机沟通,声音特质都被削减,如今听他真声说这么多话,一时觉得新鲜,专注于他的音色反而忽略话语的内容,缪蓝的尴尬都消散大半。

    不过贺京桐的不爽没那么容易散。

    他有气从来不会憋着,甚至会扩大扫射范围。

    霍奇然就是不幸被命中的一位。

    他指着人问:“缪小姐觉得我跟奇然像双生兄弟?”

    俩人只眉眼是相像的,缪蓝刚刚才想起来,霍奇然是贺京桐舅舅的儿子,两人沾着血缘亲,容貌的部分相似是基因表达的必然结果。

    “奇然,你合计着哪家整形医院不错的,去试试。省得缪小姐又识人不清。”

    霍奇然:……干我屁事!

    无奈,今天的锅他背定了。

    “嫂子,我的错,我从小就爱跟我哥学,今天好不容易像一回,结果出岔子了。”霍奇然十分上道,“嫂子,拜托你哄哄我哥。”

    缪蓝像刚才贺京桐跟她碰杯那样,也对他碰了一下。

    然后举杯抿了一口酒。

    以前没品过类似的味道,不太好形容,醇香的酒精之外,最突出的是清新感,抽象一点,宛如下雨的森林。

    她很喜欢,贺京桐选的酒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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