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此言一出,赵天喻微微蹙眉。“是……”陈月洲点头。
“难怪呢。”经济学老师看着陈月洲的试卷道,“你应该没学过经济贸易吧,正确率不是特别高,但是你的一些答题技巧很像考研政治的答题方式,我做过两年考研政治辅导老师,感觉很熟悉。”
“哦……呵呵……”陈月洲尬笑。
有一种高中生做出小学生的题,被小学老师围着夸“你真棒”的感觉,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这时,预备铃声响起,赵天喻看了眼课程表:“第一次我的课,孙老师,马老师,我先过去了。”
“我第一节
课也有课。”英语老师站起来,“小马,换水的来了你一会儿让他看一下咱们饮水机怎么回事啊。”
“行,你忙你的。”被称作小马的老师点点头,之后对陈月洲招招手,“陈月洲你过来,这里有个题材,你写一下让我看下你具体水平。”
陈月洲闻声看了眼赵天喻,赵天喻对他微微点头以表同意,陈月洲这才小跑着去对面。
等其他两位老师走后,马老师并没有让陈月洲再做什么测试题,而是将部分学生试卷交给他,吩咐他照着标准答案批改。
而马老师自己,则去了趟卫生间,还去给窗户前的几株多肉浇了些水。
等溜达了一圈回来,这位马老师坐在转椅上看了眼陈月洲,开始收拾自己的文案。
就在这时,手机亮起,貌似是条微信,他就和微信里面的人聊了起来,还和陈月洲搭了句:“你说,现在这些姑娘家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COSPLAY当生活的衣服穿?”
“啊?”
“你看。”马老师说着,将一张照片展现在陈月洲面前。
纯白的洛丽塔裙子,高领处悬着一朵浅粉色的玫瑰花,女孩巧克力色的长发垂下,头上戴着同色系的发箍。
而这个女孩是……诗三。
陈月洲下意识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本能地看向这位马老师的教案,果不其然,封面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马庭。
这家伙就是马庭!
陈月洲倒吸一口冷气。
马庭有诗三的照片?为什么?
是自己任务做多了神经敏感多虑了还是……
“同学你怎么了?”
“不……没……没事……”陈月洲尬笑一声,指着诗三的裙子道,“这不是COSPLAY,这是一种服装风格。”
“服装风格?”
“就好像旗袍、汉服还有制服是一种服装风格,洛丽塔也是一种风格,二战结束后,日本效仿欧洲宫廷的那些服饰将它们现代化,更适合现代人穿着这样……”
“哦……小日本传来的是吧?”很显然,马庭根本没兴趣听陈月洲解释的那些内容。
他将诗三的照片发送到了某个人的微信上,摁下语音键道:“我给你说,不需要照片,你只要给我找到她跟女人有关系的实锤证据……对,她家她爸就她一个,家产就等着她一个人继承呢,要是知道她跟女人有一腿,打不死她?只要把她剥出去,别牵扯到她,剩下的这个就好对付了。”
之后将手机揣进口袋里。
陈月洲:“……”
剥什么?
对付什么?
是自己错觉吗?
马庭是打算……对付诗三?
为什么?
因为齐巧姗?
陈月洲看着马庭,露出了些许焦虑的表情,但他还是将所有想法压回了肚子里。
……
第二天是周六,东区职业技术学校不上课,图书馆也不开门,凌肃越一早有事出门,齐巧姗早上要去公公婆婆家吃饭,下午要去机场接自己父母,所以吩咐陈月洲早上不要在家。
陈月洲无处可去,只好搭车来到了北医,继续到图书馆看书。
老地方,他又发现了诗三。
她脸上的伤疤已经基本消失,黑眼圈也淡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相比前几天活力了不少。
她今天穿的是蓝白相间的……有点像迪士尼版白雪公主所穿的裙子,胸前点缀着几多鲜艳的玫瑰花,雪白的sū胸露出一点点沟壑,看起来很有动画中公主波涛汹涌的感觉。
见到陈月洲,诗三笑了下道:“谢谢你的兔子。”
“不客气。”陈月洲扫了眼她身前的桌子,“今天怎么没放书,那个纪律部的大佬不占座位了?”
诗三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僵:“她家里有事,来不了。”
陈月洲顿时心底漏掉半拍,他想了想道:“你什么时候演讲?”
“周一。”
“那……”陈月洲犹犹豫豫道,“注意安全,祝你成功。”
之后两人就开始各看各的书,中午饭时间,陈月洲接到齐巧姗催促接机的电话,起身收拾了书本向诗三道别。
“这个给你。”这时,诗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收纳袋,里面是酒红色的蝴蝶结发带,上面缀满了蕾丝和珍珠,颇为华丽。
“这是……”
“觉得和你很合适,就做了个。”诗三道。
陈月洲:“……”
做了个……
这么整齐的缝纫机车线……
他还以为是买的呢……
这个人……能文能武会画会做……还有不会的东西吗?
道了谢,陈月洲拿着小蝴蝶结离开,出门叫了辆专车赶往机场,在T3航站楼的入口处和齐巧姗接头。
他一边看手机时间一边和齐巧姗向里面走:“你爸妈什么时候到呢?”
“他们说是三点五十落地,应该四点就会到。”齐巧姗走到机场大厅的长椅前找了处坐下。
陈月洲扯了扯嘴角,问:“那凌肃越人呢?不会就我们俩吧?”
“肃越从他同学那里刚回来,说他等下就到……”齐巧姗看了眼手机,又四下张望着,过了会儿,露出惊喜的表情大声道,“肃越,这里这里。”
陈月洲顺着齐巧姗的视线望向不远处。
身材高挑而又笔直的男人穿着青灰色的粗麻衬衫,下身黑裤配皮鞋,四肢修长,五官深邃,轮廓分明,下巴上的胡渣被剔得一干二净。
脸谈不上多帅,但过于笔挺的身姿和高大的身型以及微微隆起的肌肉,穿着军装的时候过于刚正不阿的形象让人难以发觉他身上“帅”的成分,但脱下了军装换了日常的装束,不得不说,凌肃越这个硬件……是真的好。
他和端琰的风格有些靠近,属于男人味十足的类型,不过他阳刚的感觉更重一些,端琰在气质上更痞和更柔一些,五官单拿出来看端琰也要强一些,最关键的是……二人脸上胶原蛋白差太远了。
毕竟,端琰和诗三其实是一个年龄段的,如果不是陈蕊那种天赋凛然还重金保养的类型,十岁的年龄差是任何人都不可逾越的鸿沟。
凌肃越从不远处走过来,看了眼齐巧姗:“我刚才问了那边的客服,他们说爸妈的飞机已经落地了,按道理来说已经出来了,人呢?”
“出来了?”齐巧姗忙站起来四处张望。
三人又等了会儿,齐巧姗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兴奋道:“我妈妈,我妈妈打来的,看来他们到了。”
说话间接起:“妈妈,你到哪儿了?你……什么?!”
齐巧姗笑盈盈的表情随着一声尖叫瞬间冻结:“爸爸……爸爸怎么了?哪里?哪儿?”
“怎么了?”凌肃越靠近齐巧姗,扶住身前自己的妻子,“爸怎么了?”
“我……”齐巧姗发懵地挂掉电话,结结巴巴道,“刚……刚才过了好几个气流层……我爸爸……我爸爸他胸口不舒服……下了飞机……就被救护车拉走了……”
凌肃越一听,抓住齐巧姗的双手,安抚她,“老婆,别紧张,告诉我医院在哪里,我们现在马上过去好吗?乖,爸他身体一直很好,应该只是普通的昏厥,好吗?”
“好……”齐巧姗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快,快开车去机场医院……”
“行。”凌肃越扫了眼陈月洲,示意搀扶着齐巧姗,而他本人快步离开航站楼大厅,去停车场取车。
等陈月洲扶着齐巧姗出了大门时,黑色的帕萨特已经停在了门口。
等齐巧姗上了车,凌肃越迅速替她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离开。
车子行驶的路上,齐巧姗的母亲那边又打来电话,据齐巧姗含含糊糊地表述,似乎她的父亲并没有生命危机,但机场医院什么设备检修,建议转院进一步观察。
凌肃越立刻接过电话,和救护车那边商议一番后,建议派车将齐巧姗的父亲送去391医院。
凌肃越解释,391是部队医院,里面有很多他的熟人,能给齐巧姗父亲更好的检查和待遇。
期间车子路过环城高架,这里红灯颇多,等红灯的期间,齐巧姗急哭了好几次,凌肃越一直耐心安慰,并不断地抓紧她的手以示安慰。
等车子驶入391停车场后,有名医生已经在停车场附近恭候多时,一见凌肃越,立刻向他交代起齐巧姗父亲的身体状况。
初步检查的结果,貌似齐巧姗的父亲是本身体脂率过高,血糖、血压都比较高,外加最近天热有点中暑,坐飞机又坐不习惯,恰好气流层颠簸过多……多方面原因引发的休克。
目前院方已经安排了单间休息,决定先做个磁共振,之后住院观察一晚,隔天等候其他检查项目。
医生还特别叮嘱凌肃越,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就直接吩咐病房里面的护工,不要去医院食堂,担心齐巧姗的父母吃不惯。
凌肃越客气道:“如果我父亲没什么问题,一切都按照医院的规章优先,也不给你们添麻烦。”
跟在凌肃越和医生身后的陈月洲:“……”
妈的……
他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齐巧姗她爹生了什么大病……
要不要这么精心伺候着?
医生带着三人来到病房前后就离开了,齐巧姗率先推门进去。
整个房间不大,却配置齐全,病人的大床一张,陪护的迷你小床一张,卫生间、洗漱间和小阳台都有。
察觉有人进来,坐在床前叹气的中老年女性忙站起来,一见是自己的女儿,顿时流下了喜悦的眼泪:“小姗啊,你也真是的,干什么结婚结这么远啊,你爸爸天天在家念叨你……”
床上从昏厥中醒来的男人还插着氧气管,虚弱地对齐巧姗露出欣喜的笑容。
“爸爸,妈妈……”齐巧姗扑到女人身上,抱着女人呜呜地哭了起来,“你们来了北川就别走了,别走了啊,我也不想你们离开啊,北川多好啊……”
女人拍了拍齐巧姗的后背:“哎呀,你长大了,该出去看看就出去看看,妈妈就说说,人不可能守着一个地方一辈子的……”
凌肃越这时走了进来,看向齐母,声音极轻,“妈,爸的事情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一会儿有检查,我陪着爸。”
他诚恳道:“舟车劳顿,妈你也别太操劳了。”
“唉……肃越你永远都这么懂事体贴。”齐母看了眼凌肃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如果不是因为小姗的结婚对象是你,这北川就算是有金山银山,我也不会愿意让小姗留在这里的……城市越大,生活越累啊……”
凌肃越微笑,又跟齐母寒暄了几句。
陈月洲站在门外,看着房间里相谈融洽的氛围,露出怅然若思的表情。
就在这时,凌肃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对着齐母微微一点头,之后接起电话向外走来。
医院的走廊空旷而安静,凌肃越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对面的女声清晰而明亮——
“素……肃越……我……”
过分清澈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让陈月洲瞬间意识到了来电人是谁。
“我……我被……我被……打了……我……我给妈妈打电话……妈妈今天有……有庭审……爸爸在开……开会没接……爷爷奶奶……出……出门了不会……接手机……我……我……没人可以……打……打电话……”对面哭得像是要断了气,连语言都无法组织到一起,“我……我不知道……我……该联系……联系……谁……”
凌肃越脸上一直游刃有余且温文尔雅的表情因为诗三的哭声瞬间崩坏。
他几乎是本能反应:“你在哪儿,站着不要动,我去接你。”
声音极低,尾音发颤。
面具缺了角的他没有了往常的平易近人,却那么的真实。
第145章
0.7.15+
诗三哭得很厉害,
直到身边有人接过她手中的电话,对着麦大声道:“请问一下,你是九……九岳龙……九岳龙诗三……是这个名字吗?请问你是九岳龙诗三的家属或者亲友吗?”
对方道:“我们是北城区综合医院急救中心,她现在牵扯进一桩治安案件里,现在情况必须要有陪护……可是她的家属电话没有一个能打通的……”
凌肃越顿时神色发黑,他打断对方道:“北城区综合医院是吗?”
“对……”
“我知道了,
我会二十分钟之内赶过去。”凌肃越说着挂了电话,
掉头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
一个小护士走了过来,
拦住凌肃越道:“那个,
齐段熊的家属吗?该他做检查了,
主任吩咐过的。”
凌肃越看都没看小护士,
冷着脸大跨步走开。
陈月洲望着凌肃越的背影,看着那个向来沉稳的男人最后甚至用奔跑的方式冲向电梯间,
突然笑了。
这个任务里有其他任务所没有的东西,
让人觉得可恨、可笑又可悲。
陈月洲低头掏出手机,
翻开高德地图查看了北城区综合医院的地址,
发现距离这里足足17公里,而且期间还要路过两次环城高架,
那里红绿灯遍地都是,没个10分钟连高架都绕不过去。
……
黑色的帕萨特在宽阔的四车道上狂奔,
直到环城高架附近的环岛时减速,遍布的红绿灯绕花了他的眼。
距离第一个红绿灯口还有200米左右,而绿灯的秒数只剩下9秒。
刚才送齐巧姗来医院的时候他发现,
如果这个红灯停下,等到行驶到下一个红绿灯时又会因为下一个红灯而停下,如此要反复经历四次红灯,而且开出环岛没五分钟又会经历连续三个十字口的红灯,这一折腾,至少得十分钟。
凌肃越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他的人生,不希望出现任何瑕疵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可是……
三秒的内心挣扎,凌肃越踩下油门直接冲过了红灯。
二十分钟后,帕萨特出现在了北城区综合医院的地面停车场。
凌肃越下车的同时拨通诗三的手机,最终,他在急诊的外的长廊上,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瘦瘦小小的身影坐在人来人往的走廊边的长椅上,总是变来变去的漂亮头发不见了,被一圈又一圈绷带缠绕,绷带的边边角角还透出丝丝血迹。
她穿着件漂亮又优雅的白蓝相间的洛丽塔裙子,只是,胸口和衣领被溅满的暗红色的血迹无声地诉说了这件衣服的主人刚刚经历了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腿上缀满小星星的丝袜被割破了,小皮鞋的鞋带端掉,无力地耷拉在地上。
她纤细的双臂并在一起,双手紧紧地抓着裙子的下摆,一动不动。
凌肃越认识这个动作。
从十年前就认识了。
每当这个爱哭鬼觉得悲伤到难以忍受,可是又不会有人站出来安慰她的时候,她就会这样。
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双臂绷得笔直,脑袋埋在臂弯里,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
凌肃越再也不想思考任何问题,他大步上前,蹲在诗三面前的同时抬起双臂,抱住了眼前因为害怕而被泪水扭曲了的脸庞的小姑娘。
他拥着她,就像搂着珍宝:“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了,我在这里,就在这里,不害怕……”
像是在安慰她的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诗三这才放松绷紧的手臂,像个孩子一样抹起了眼泪。
可她还是没有哭出声,只有憋不住的抽气声时不时从嗓子眼溢出。
“你是九……九什么来着的家属吗?”就在这时,隔壁科室出来一名医生,紧接着跟出来两名警察。
“对,我是。”凌肃越应。
五分钟后,凌肃越了解了诗三刚才所经历的事。
从北医图书馆出来的诗三被同校纪律部的几个女生拦住,说是咨询最近演讲会的安保问题,并约她去星巴克坐坐。
北医的纪律部规模很庞大,从校纪律部到院纪律部,从总部长、副部长、分部长到组长的职责都大不相同。
苏夏娅做为校级纪律部总部长兼安保部部长突然一句家里有事平白无故消失,导致大型活动的安排均没了着落,副部长常年不负责对外活动更不管理安保,突然接手这一对差事,差点为此急得秃了顶。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几名女生将诗三带到星巴克后,一群刚放学的高中生混混就围了上来,紧接着,对方和诗三发生了口角冲突,再然后就升级成了战场。
诗三虽然学过格斗,但对手是一群人,一个酒瓶子抡在诗三头上,望着汩汩而下的鲜血,就算是再怎么坚强的人,又没上过战场,顿时就慌了神。
星巴克的员工急急忙忙报了警,诗三自己给自己打了120急救。
可等警察赶到案发现场时,混混们早已作鸟兽散。
据警察讲述,这群混混除了少部分是附近的高中的学生外,更多的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他们的父母也管不住他们,一时半会儿可能没法将人找齐,需要些时间。
警察已经通知了其中两个学生的家长,但是对方以“工作很忙,孩子是未成年,打架就是玩玩,有事请找孩子”为由,拒绝搭理警察。
而那两个学生,虽然已经被找到,但什么都不愿意交代,十分狡猾,似乎早已习惯了打架斗殴和见警察叫家长这些流程。
听到警察的话,凌肃越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片刻后,他掏出手机,拨打某个号码:“老许,刚才发生一起伤人事故,在北花园街人行天桥位置的星巴克,已经录案,对,麻烦查一下具体情况,嗯,麻烦你了。”
半小时后,医院的偏厅,两个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男生出现在了厅内,两个人面对众人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反而挑衅地笑了笑。
旁边还站了个约摸着二十出头的男性,身材消瘦而笔挺,他走进隔间内,对着凌肃越鞠躬道:“许老师今天在市局开会,我是他派来解决问题的,许老师吩咐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我叫袁加凯。”
凌肃越点了下头,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档案,袁加凯立刻很有眼色地走出隔间,来到内厅看向两个男生:“梁悦,父亲梁腾,东城区电厂质量检测员,母亲梁佳荷,东城区电厂广播员;赵江,继父陈赫铭,顺丰快递东城区分拨中心管理员,母亲赵雪迎,麦德龙超市柜员,生父梁才,东港物流中心质检员……”
隔间和内厅之间是扇镭射贴纸的落地窗,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
只是念出家庭背景,被称作赵江的男孩脸上的表情就已经有些绷不住了,他有些恼怒地瞪着凌肃越:“干什么你!找别人父母算什么东西!”
袁加凯绷着脸看着眼前两个男孩:“我不会动你们,显得欺负未成年人,但我给你们五分钟时间,交代清楚今天发生了什么,把其他人一并找出来,否则——”
他靠近两个小男生:“你们可能从明天起就得喝西北风,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凌肃越闻声,修长的指尖点着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极其冷漠。
“你——”
两个男生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也都是明白人,得知对方已经查清自家底细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底气,如今再被威胁,顿时都怂了。
梁悦直接就跪坐在了地上,眼泪簌簌直流:“不是我们要打她的,是我们认识的蓝哥,我们拜了兄弟的,他带我们今天埋伏这个妹子,我其实也不想动手啊……”
“埋伏?”袁加凯抓住关键字。
“是。”赵江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道,“我他妈傻B是不是,没事做和个漂亮妹子发生口角还打架。”
“埋伏的话……这就是……有预谋啊?”袁加凯诧异,“九岳龙诗三说有两个女生找她出来……”
凌肃越闻声看向诗三,诗三沉默地打开微信,输入了两个名字和对应的班级,发送给了凌肃越。
凌肃越低头看了眼,将名字发送给袁加凯,袁加凯立刻回复:[年纪轻轻就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想北医应该不需要这种学生,学校一定会记大过,免得未来还去祸害别人,您放心。]
一个小时后,整个蓄谋伤害的参与者全部被揪到了凌肃越和诗三的面前,其中几个混混的家长还赶了过来,场面杂乱不堪。
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语中,还原了整个事件的真相。
东区职业技术学校的学生石川南常年混迹社会,还和学校里的某位已婚老师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最近收到了那名老师的请求,去欺负一名叫做九岳龙诗三的女生。
看到照片的时候,她原本以为这姑娘就是个爱穿公主裙的公主病,结果问了旁人才知道,这厮……居然打败过跆拳道的正选社员,是个实实在在的练家子!
于是,她改变了计划,找了自己在社会上认识的高中生混混,又在贴吧发帖说诗三的坏话,找到了几个早就看诗三不顺眼、愿意帮自己把诗三叫出来的女生,一出蓄谋故意伤害就成了。
而整件事的始作俑者……石川南并不愿意说出对方的姓名。
她对着袁加凯大声嚷嚷:“我告诉你们,我的男人我来守护,我不会让你们害他的。”
凌肃越轻蔑地扫了眼石川南,袁加凯上前一步冷笑一声:“父母双出轨,婚姻家庭名存实亡,每天回家就是互殴,不愧是父母的好孩子,什么都学父母的,包括做小三。”
石川南瞬间脸色铁青,但她还是咬着牙,一副宁死不屈:“你这个小人,除了会拿我的家庭做手脚,还会什么?我告诉你们,老娘已经满身盔甲,不怕你们!”
袁加凯一听,轻笑道:“好,有勇气,值得赞扬。”
说着,伸手去拨打刚刚收到的电话号码。
十五分钟后,一对吊儿郎当的父母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她搞的人,怪我们咯?”石川南的父亲一脸无赖样地翻着白眼,“你谁?你还可以随便审人咯?要死啦?这社会有没有王法咯?”
“小孩子的错怪我们的啦?”石川南的母亲冷哼一声,“你们要怎么啦?她搞的事情她负责咯!小不要脸的就不该带她来北川哟!丢人丢大了!能断绝母女关系不啦?”
听着父母你一言我一语推脱着责任的话语,石川南全身都在颤抖,她死死地咬着牙关,拼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两位家长,她把人家女孩子弄成这样,要赔偿的。”袁加凯煽风点火道。
“什么?”石川南的父亲一听要赔钱,脸色顿时变了,转过头来对着石川南就是一耳光,“侬个磋佬!恁不去外面卖嘞?鸡都比你好伐?”
“你说谁去外面卖!”石川南终是爆发了,再也承受不住,一把抓住自己父亲的衣领,“天天打麻将输钱,天天跟女人鬼混,天天感染一堆脏病回来在家里抠,天天打架,天天喝酒,你怎么不死嘞!”
男人一听,一挥手臂,一拳重重地落在石川男脸上,将她砸倒在地:“就不该接你来北川咯!要你惹事!”
“不要再回来了好伐!丢人!”女人烦躁地双手抱胸,“丢不死人了,来北川丢人。”
凌肃越见状挪开视线,他不喜欢看这种家庭内部斗争的剧情,剧情俗套,内容冗杂,尽显这群凡夫俗子的低俗。
于是,他给袁加凯发了两个字:[继续。]
袁加凯立刻拿出手机去拨打下一通电话——
“等一下。”诗三伸出小手,抓住凌肃越的大手,“我知道东区职业技术学校的那个老师是谁……”
她摇了摇头:“别让他再打了,你看着他们鬼狐狼嚎不觉得膈应吗……”
“我当然也知道那个老师是谁。”凌肃越推开她的小手,一字一顿道,“只是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伤害你的人,能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我是在保护你,诗三。”
凌肃越脸上的表情很冷,但是嘴角却挂着笑容。
诗三无比熟悉这个笑容。
凌肃越从小习惯挂着一脸假笑,因为他对身边的大多数事、大多数人其实都不感兴趣却不得不假装毕恭毕敬。
不过那个时候,那种假笑向来是温和的,只是唇角微微上扬,就像他的往常。
但是,如果有一件事惹怒他,他就会怒极反笑,露出极其明显的笑容,但眼神却冷得吓人。
并且,这个时候,没有人能拦住凌肃越。
诗三只能沉默。
半个小时后,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三百多集的家庭伦理剧被人凑在一集演了个大乱炖。
信息社会,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这个墙本来就不防风。
石川南父母的姘头,还有姘头的丈夫、姘头的老婆甚至姘头的孩子都被叫到了现场,几家人一打照面,瞬间就脸红脖子粗,没谈两句就打成了一片。
看着面前你扑我、我咬你的混乱场面,凌肃越居高临下地昂着头,冷漠地俯视着他们,就像看着几条发疯的野狗在自己面前抢夺食物。
到最后,一群人的互殴以石川南被砸掉了一颗牙并捂着满是鲜血的嘴跪在地上给所有人磕头为代价结束。
石川南已经被逼得几乎疯狂,可依旧不肯交代,直到她看到袁加凯打算继续拨打下一重电话时,终于意识到,平时那个她认为已经是地狱的家庭还不是真正的地狱,再不交代出始作俑者,眼前的男人会让她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深渊。
她哭着扑上来,抱住袁加凯的大腿:“是东区职业技术学校的老师,他叫马庭,他叫马庭……”
敌人一投降,凌肃越顿时没了兴趣,他起身对着诗三道:“我先送你去391住院,今天晚上我会陪着你。”
诗三咬了咬下嘴唇,沉默。
凌肃越轻轻抚摸着诗三的头发:“我刚才试着联系了叔叔阿姨,他们的工作还没结束,你父母那边你应该回不去,今天晚上你也别回你家了,你一个人自理可能都有问题,也别让你爷爷奶奶担心去那边,明早所有检查做完了,确定身体没有问题再回去。”
诗三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别的选择,只好点了点头,与此同时,眼角滑下一颗泪珠:“我这样子,没办法参加后天的演讲了吧……”
话刚说完,她的眼泪簌簌流下。
“我哭什么哭,我不配哭,我这该死的身体怎么不听话,怎么总是这么爱哭……”发现自己哭得止不住,诗三使劲擦着眼泪,直接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脸上的表情却还是绷不住,“都是我,现在好了,后天的演讲,要黄了,那么多前辈一起完成的演讲稿,到我这里,却黄了,都是因为我,一个团队的合作都要黄了,都怪我……”
眼见着小姑娘把自己双眼擦得通红,凌肃越一把抓住她的手,摁住她,不许她再在漂亮的脸蛋上乱来:“别这样,这不怪你,你别什么都怪自己,好吗?”
……
半小时后,凌肃越将诗三送到391医院。
这次,他没有提前打电话走领导的架势惊动一堆人,而是默默地联系了自己儿时的兄弟,好说歹说一番后,一声不响地将诗三安排在了住院部北区最豪华的单间里。
凌肃越的兄弟也是个给面子的人,立刻安排了医生到病房里替诗三查看情况,并列了一系列的检查,直接将诗三的病例用录入系统插在了夜间就诊的病例前方。
医生全程陪诗三去做检查,凌肃越趁这段时间联系了袁加凯,开始了下一步计划。
……
东城区潘多拉幼儿园每晚9点准时下班。
送走小班里最后一个孩子,吕婷困乏地揉了揉肩膀,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
“小吕下班啊?”旁边的学生家长对她招招手。
“对啊,西西妈妈怎么这么晚?”吕婷道。
“唉,还不是因为西西老惹事。”西西妈妈无奈地笑笑,“你说我们家西西怎么就和个小土匪一样,还不如她哥哥伟伟听话,我决定给西西最近多报点班。”
“西西妈妈,其实不要给西西报班好。”吕婷一听,冲她摆摆手,“女孩子,没必要投资太多的钱,女孩子将来要找对象,反正结了婚也是靠对象的,投资那么多有什么用啊?把西西收拾漂亮点,让她多学点礼仪和形象才是关键。把钱啊,投资在伟伟身上多一点,男孩子要学得多,才能找到对象啊不是?”
西西妈妈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看着吕婷,但也没说什么,忙拉着自己的女儿走开了。
等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吕婷将已经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coach包放进门口摩拜单车的筐里,掏出手机点亮手电筒开锁。
之后骑上车子,摇摇晃晃地回家。
这是她来北川的第四个年头了。
18岁那年,她高考542分,家里选择供了高考477分的二弟读书。
一气之下,她背着行囊自己来到了北川,她发誓,就算读不到理想的学校,她也能嫁个好男人。
她和国内大多数的女性知识分子的想法一样,虽然已经意识到了女性必须经济独立和思想独立,但升学和加薪的目的仍然不是想要做为一个人才在社会中发挥足够强大的个人价值,而是以此做为理所应当找到更优秀的男人的手段。
说白了,目的还是结婚嫁优秀男人。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从颜值、经济到学历一无是处的她屡屡受挫。
最终她只好选择读了夜校,勉强混了非统招的本科学历,在一家民营的小型幼儿园里做保育员,一个月拿着微薄的薪水。
就在这时,她的第二条翻身路出现了,相亲。
她发誓,她必须找到一个相对有社会地位的男人成为配偶,这样才能保证自己未来不用再如此艰辛,儿子也不用再过上自己这般惨淡的生活。
她为此读了很多比较文艺青年的书籍,和人侃侃而谈时,诗词朗朗上口,颇有中江湖才女的味道。
可是,因为相貌平平且身材没有爆点,她基本是相亲十次九次被甩。
所以,她是打心底真的觉得女人学习用处不大。
再高的文凭、再棒的谈吐、再有气质的内涵,都比不上隔壁初中毕业以为鲁迅原名就是鲁迅的大长腿妹子来得受男人欢迎。
至于为什么明明憎恨父母对她的不公,可如今却要施加在别的女孩身上,她的想法是这样的:
一来,我他妈独木桥走过来的人生如此艰难,凭什么你们就能走阳关大道?人生就是这样的,必须苦!不然我经历的苦算什么?我上辈子杀了谁全家了吗以至于这辈子必须遭受这些?
二来,规则就是规则,它存在就一定有它当初存在的道理,不论现在看起来是错是错,既然没有能力反抗,那就应该遵守。顺流而行的人,事半功倍;逆流而上的人,如果实力不够强大,是会被巨浪拍死的。至于我为什么恨我父母……谁受了委屈不会恨啊?可是我恨一个规则的时候,难道我就一定认为这个规则错了吗?我杀了我认为应该杀的人却被判了刑,我感觉到冤屈的同时就要说刑法错了吗?
于是,她索性攒钱去割了双眼皮,本来还想打几针网红玻尿酸什么的,结果一问价格贵得离谱还不是永久的,只好纹了个眉顺便做了个美瞳线。
虽然长相还是不嬴人,但至少是看着顺眼了。
就在第15次相亲后,她终于见到了她的“白马王子”。
这个男人叫马庭。
他是北川东区职业技术学校的老师,还是个小股东,据说等学校升本之后,他的股份也会翻不少。
而且,他面向老实,身材微胖,谈吐温润如玉,这样朴实而踏实的形象深得吕婷的心。
马庭也很欣赏她对男女的这一套看法,二人一拍即合,两个月不到就去领了证。
婚后,马庭花钱将她从保育员转正成了小班的助教老师,并嘱咐她要以家庭为主,吕婷没有任何意见。
可是,问题就在于,人总是会想要得到更多。
看着别的老师下班有老公接送,而自己总是要骑着摩拜单车一个人回家,吕婷多多少少有些伤感。
所以,很多人说:女人是感性的动物,她们不像男人那样理智,他们不能接受婚姻里没有爱情。
可吕婷其实不这么认为。
她之所以不能接受婚姻没有爱情,是因为这个世界是男人的世界。
她的观念中,女人一旦结婚,就是一辈子要和一个男人捆绑在一起,从此人生之中,除了丈夫、儿子和父亲,再无第四个男人。
即使是谈恋爱,女人每一次的移情别恋,都要承担着外界巨大的诟病和谴责,所以她们不得不孤注一掷,期待婚姻中既有面包也有爱情,并为此过分的执着。
可是男人不同了,她眼中大部分的男人结婚就是在找一个能替自己打理生活的保姆和后妈,婚姻中是否有爱情对他们都无所谓,因为一旦没有了爱情……可以去外面找。
毕竟大家对男人婚外情的说辞大多都是:男人就是长不大的孩子移情别恋很正常、男人有需求玩玩很正常、男人很纯情所以心中也有朱砂痣和白月光……
她一直觉得,不是女人太过于感性,相反是因为大多数女人在婚姻和恋爱中头脑太过于理智,很清楚自己的社会地位和当男人背信弃义时自己所要面对的社会风险,所以才会在这场契约生活中时常大发雷霆。
缺乏选择权的人向来是暴躁、敏感、多疑和不果断的,因为她每一次的选择,都是左手天堂右手地狱。
所以越是没有选择权的女人,她们越是会用一种极端的,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发疯的方式去扞卫这份契约,她试图用一种放弃尊严并且也会影响别人面子和尊严的方式,换取守护契约的机会。
但是世人却并不可怜女人迫不得已而拼命坚守契约的精神,反而想尽办法嘲笑它——
男人职场中拼死履行合同,那叫充满契约精神,有责任感;女人坚守婚姻和恋爱契约,那叫感情用事,那就叫太感性。
感性这个词,优点是:感情丰富、有人情味、心地善良、情感细腻、感受力强、艺术天赋高、浪漫、具有感染力……这些,都属于形容男人的。
感性这个词,缺点是:多愁善感、感情用事、主观、情绪化……这些,就都属于女人了。
而理性这个词,优点是:有逻辑、有态度、理智判断、数据分析问题……这些,依旧都是属于形容男人的。
而理性这个词,缺点是:固执、程序化、缺乏变通性、刻板……这些,又统统都属于形容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