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对方回复也很快:[第三个是我警校同学的师傅,共业很久,问题不大,本身夫妻两个就是热情的人。]陈月洲看完收起手机,想了想,看着眼前对梁莎满是怜爱的夫妻,沉默了许久道:“行吧,孩子你们可以带走。至于后续给孩子上户口的事情,你们也认识端琰的朋友,直接联系端琰反映情况就好了,行吗?”
“可以可以。”一听可以带走梁莎,女人顿时开心地点了下梁莎的鼻尖,“等下妈带你买吃的去,开心不?”
梁莎眨巴眨巴眼睛,有些胆怯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回头看了眼陈月洲。
陈月洲只是静静地望着她,视线清冷。
梁莎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瞬间睁大了双眼,眼眶泛红,张开嘴就打算哭嚷——
“不许哭!”陈月洲一声厉喝。
梁莎打了个颤,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但却没有哭出声。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学乖了,当陈月洲不想听到她哭声的时候,就算胸口憋得一抖一抖的,也绝对不会哭出声。
“梁莎,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陈月洲冷冷清道:“你必须有一个能够抚养你、给你正确引导、将你呵护成人的大人,而那个人不是我,在你无法独立之前所有你不想面对的事情你都得去适应,懂吗?”
梁莎咧咧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并不懂陈月洲在说什么,但她的潜意识里察觉到,她再一次,被人抛弃了。
……
送走梁莎,陈月洲找了家咖啡馆坐着,点了杯卡布奇诺,望着窗外发呆。
没一会儿,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不超过三十秒,小雨就变成了倾盆大雨,粗鲁狂暴地泼洒在大地上。
陈月洲叹了口气,等雨小了些后,收拾东西回家。
他将家中梁莎用过的所有东西打包在一个塑料袋里,然后望着塑料袋发呆。
【宿主,怎么啦,难不成你还舍不得啦?】
“狗屁。”陈月洲叹了口气,背靠沙发望着天花板,低声道,“我只是在想,因为大人们的一个小心思,一个孩子的一生就会因此而改变,挺可怕的。”
【是吗?】478撑起下巴想想,【可是,刚才那个女的看起来很喜欢梁莎呢,想想梁莎未来的生活,一切都好过在赵韩洋梓身边生活,不是吗?】
“是吗?”
【对啊,宿主,眼下都大结局了,你应该开心啊!梁乃恩被解决,赵韩洋梓也和父母商量妥当的孩子的抚养权,梁莎也有了不错的归属,我们这个任务做得很好啊。】478翻了翻计分面板,【虽然现在赵韩洋梓这边分数还没有变化,但很快就会上去了,只要我们悬挂起来,这个任务很快就会完成了不是吗?多圆满啊。】
“圆满吗?”
陈月洲若有所思地哼了声,转头望向细雨蒙蒙窗外,听着远在天边但又仿佛近在身边的阵阵雷鸣:“但愿是吧。”
……
在梁莎被送走的第三天,赵韩洋梓带着儿子梁琦回到了天津的家中。
她替梁琦找了家附近的幼儿园,每天早晨送去,晚上接回,白天在家闲着的时候就认真写作。
因为梁乃恩的关系,她如今写同性恋的剧情多少有些抵触,于是趁机尝试开了言情向作品的新文,读者们也很体贴,纷纷大力收藏订阅。
而她的父亲赵汉忠,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继续摸鱼混日子;母亲韩笑,继续经营着自己的小商店,由于手头多了些钱,还趁机给商店做了个翻修。
一家人因为一场风波的结束和意外而来的赔偿款,一直相处融洽、安稳和平,仿佛他们之间从未产生过矛盾一般。
直到有一天——
赵海忠喝醉酒从外面回来,开门就将玄关处的花瓶丢在了地上。
“砰”一声脆响,将屋内的三个人皆吓了一跳。
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韩笑顿时怒道:“干什么啊你,喝醉酒耍酒疯啊?”
“姓韩的,你,那个梁家给的三十万,你打算一个人拿到什么时候?”
“哈?”一听到钱的事,韩笑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
“给我十五万。”
“给你,你算老几?”韩笑冷笑,“给你了钱,你又拿出去打牌了吧?你当我不知道啊,你妈家那两套拆迁赔的房,你全都为了换钱低价卖给你姐了吧?拿着钱出去找小姐,天天请这个请那个,你那么潇洒拿你自己的钱潇洒啊!”
“那是我妈的拆迁房,我想怎么处理我怎么处理!”
“那这是我女儿的钱,我是她妈我有资格处理!”
“那钱不是你一个人的!”
“哈?这是梁家赔偿给洋梓的,怎么不是我的了?”
“你这意思是说洋梓不是我闺女?那她是谁的!”
“赵汉忠你有病吧?喝多了耍什么酒疯?”韩笑一把推开他,“一天到晚挣不来几个钱还唧唧歪歪的,烦不烦啊,地上玻璃渣子一会儿你给我扫干净,否则我收拾你。”
“爸……妈……”
听到外面巨大的动静,赵韩洋梓顿时心跳加速了几分,她慌忙将梁琦用被子捂好,之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看着客厅争执的父母。
“我有病?我他妈就是有病!我就是有病让你把这个杂种和她生的小杂种接回来!”赵海忠说着从地上一掌抓起破碎的花瓶,直接丢在了韩笑的脸上。
“啊——!!”
韩笑惨叫一声倒地,鲜血瞬间从她的脸颊处喷涌而出。
“妈妈!妈妈!”
赵韩洋梓顷刻间大脑“嗡”的一声巨响,她发疯一般地冲到客厅护住韩笑,跪在地上抱住赵海忠的大腿撕心裂肺地大哭道,“爸爸!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爸爸你不是这样的人啊!爸爸你从来不跟家里人动手的啊……”
“我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他妈忍气吞声一辈子,忍着你们娘儿俩一个泼妇,一个废物,现在倒好,打个牌,都知道我闺女是个得过梅毒的脏货!你说我为什么!赢牌我都嬴不开心!”赵海忠抬腿,“你现在别惹我,你赶紧的把你妈往医院送,之后再出事儿可不关我的事儿!”
“爸爸……公公婆婆不是来解释过了吗……”赵韩洋梓痛苦地跪在地上,十指颤抖地抓住满地的玻璃渣子,鲜血顺着她的手指不断向外流淌,“他们是故意气你的,是因为你赢了牌他们故意气你的啊……”
“我变成今天这样还不是因为你——!!”赵海忠愤怒地咆哮着,他满头青筋,喘着粗气,“你个不要脸的还好意思要这个杂种!这个杂种肯定将来也是个屁股挨枪的!脏死了!你简直在害我们家家破人亡!”
赵海忠一把拉开防盗门,摔门而去。
“……他是我儿子,他是我的孩子啊,爸爸,我怎么能我把他丢了啊……”
赵韩洋梓痛苦地捂住脸,泣不成声。
“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
听着屋外震耳发聩的争执声,屋内的梁琦也大哭了起来。
一时间,这个前一秒还安静祥和的家里,此刻只剩下喘息和啜泣。
……
等120急救将韩笑拉到医院急诊抢救的时候,她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厥了。
韩笑的脸上被玻璃瓶划伤了共7条口子,缝合了16针,左眼附近受伤最严重,已经缠上了厚厚的绷带,右眼隐隐能看得清眼前的世界。
醒来之后的韩笑几乎是崩溃的,她发疯般地嚎哭,摔光了身旁所有的东西,直到赵韩洋梓跪在地上求她冷静时,她才渐渐从悲愤中清醒了过来。
之后,她转身一把抓住女儿的手,用几乎听不出发音的嘶哑声道:“洋梓,洋梓,你爸这样子了,你不会抛弃妈妈的对不对,你不会不管妈妈的对不对,妈妈在你小时候开商店再辛苦,妈妈是不是也回来给你们做饭吃,你说对不对……”
“……”
赵韩洋梓死死咬着下嘴唇点点头。
“所以,洋梓,洋梓,那你要听妈妈的,快给你大姨打电话,你快,你快,你快……”韩笑颤巍巍地摇晃着赵韩洋梓,“我要给你大姨托付个事情,快,你快。”
赵韩洋梓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拨通交给韩笑。
电话一接通,韩笑慌张喊道:“姐,姐,姐你快帮帮我,对,赵海忠那个王八蛋把我打了!我现在毁容了!马上就要毁容了!你不是前几天答应给洋梓介绍的那个离异男吗?你快介绍给她啊,再不介绍,我和赵海忠婚姻要是凉了,洋梓本身条件就不行,单亲家庭还要被歧视,这怎么办啊!”
“……妈……”赵韩洋梓张了张嘴,露出几乎绝望的表情,“妈……你干什呢……你……”
“妈我在帮你啊!”韩笑转头看着赵韩洋梓,“我这一辈子伺候那个赵海忠一辈子!老了换来被他毁容成这个样子!你要步入我后尘吗!你不能啊孩子!
这个你大姨联系的男的,和你一样离过婚,也带了个孩子,没什么不良嗜好,就是在家不干活儿,你们俩结婚,也没人知道你俩过去离过婚对不对,妈也不会再丢人,而且以后妈也有个人照应啊,不然你又要管梁琦,又要管妈,你管的过来吗?啊?”
“妈……那你也不能……”
“我是你妈啊,你不能说我养你这么多年,我现在出事儿了,你把我就这么撇了吧?啊?孩子?”韩笑抓住赵韩洋梓的肩膀,一脸惊慌地看着她,“孩子,是妈妈供你上的学,是妈妈给你做饭给你吃喝,是妈妈让你去上的天津外国语大学啊,你爸什么都没给你啊孩子,你不能这么对妈妈啊……”
“……妈你冷静点……”
“孩子,妈妈是你的家人,妈妈是你唯一的妈妈啊孩子……”
“……妈我知道妈……你冷静点好不好……”
“孩子,你不爱妈妈了吗?妈妈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开商店啊,妈妈以后得全都靠你了啊洋梓……”
“……妈求你冷静一点,妈我知……”
“你知道个屁——!!!”韩笑忽然一声怒喝,“你如果知道!你就不会和梁乃恩把事情闹成这样!你就不会把咱们家、把我逼成这样!你老老实实听我的找个男人结婚!凑合找个能干的工作不好吗!啊?都是你!你不懂事!你知不知道!”
“……”
赵韩洋梓张了张嘴,她想解释,可却发现一切解释在母亲的诡辩下似乎都那么苍白无力。
她此刻只觉得胸口痛得厉害,仅仅是试图发声,都仿佛要吐出来。
她本能地起立,转身朝着卫生间奔跑而去。
趴在洗手池前,她疯狂地呕吐,试图想要将那些堵在她喉咙让她快要崩溃的东西全部都吐出去,可是,吐出来的不过都是些没用的酸水和发苦的胆汁而已。
“够了……”
她无力地将身子靠在厕所的墙壁上,用脑袋撞击着墙面。
“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她每撞一次都比上一次狠,瓷砖不断发出“砰砰”的闷响。
“我受够了!我受够了……让我死吧,让我死吧啊啊啊啊!”
赵韩洋梓最后一击几乎用尽了全力,额角终于将年久失修的瓷砖撞出了一个豁口,锋利的边角将她的额头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一缕鲜血顷刻间流了下来,和她满脸的泪珠混在一起,坠落在地面。
她转身,摇摇晃晃地出了卫生间,看了眼母亲病房的方向,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电梯间,选择走向了电梯,按下了顶层的26楼键。
楼顶是医院的仓库入口,旁边有把梯子,梯子上方是一个长和宽大约一米的小天窗,窗户上有锁,锁子上插了把钥匙,似乎是谁留在那里忘了拔。
赵韩洋梓慢慢走过去,顺着梯子爬了上去,解开天窗的锁子,一把将天窗的玻璃顶起,然后自己爬了上去。
楼顶是一片大露台,从这里向下望去,可以看到她所住的这片城区的全貌。
此刻是傍晚,天空一片红灿,风很大,将她身上灰色的长裙不断卷起。
赵韩洋梓向前走了走,直到走到楼边时蹲下,掏出手机,默默拨通了吕佳音的电话。
“洋梓?”
“佳音。”赵韩洋梓麻木道。
“怎么了?是想让我关注你的新文吗,放心我已经关注了……”
“佳音。”赵韩洋梓打断她,“你喜欢你弟弟吗?”
“啊?”
“佳音,刘彻小时候也说过金屋藏娇这样的话,可后来长大了,他还不是弄死了陈阿娇……现实生活可没有那么幼稚,如果不争取,你很快就不是女主角了。”
“洋梓……你怎么了突然?你……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赵韩洋梓垂下眼,看着楼下如蚂蚁般细小的人烟和车流,“佳音,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未必你弟弟不把你当姐姐看,很多事一定要早早说,早早解决……才不会走到无法挽回的一步,知道吗?”
“……”吕佳音沉默,半晌,提高音量道,“洋梓,你在哪儿,我马上定机票,立刻过去找你。”
“说什么呢,佳音。”
赵韩洋梓咧嘴,她想笑,却发现连嘴角上扬的表情已经都做不到,“佳音,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你小学五年级转来我们学校的时候,那副怯生生的样子,真对不起了,那时候还跟着那帮小混混欺负你,不过你知道吗,他们现在大多过得都不怎么样……”
“赵韩洋梓!把你的地理位置现在发给我!立刻马上!”吕佳音狠狠打断她,用几乎咆哮的声音道。
“佳音,别闹,以后你得和苏珊好好相处,知道吗,苏珊挺不容易的,为了我鞍前马后地跑,她其实是个好姑娘,你俩要继续腐下去,知道吗?”
“洋梓,你在哪儿,你到底怎么了,你快告诉我,你……”
赵韩洋梓不等吕佳音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尔后又将电话拨了给陈月洲——
电话被接听,对面是睡意朦胧的呼吸声:“……洋梓?”
“苏珊。”
“嗯……”对方好像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苏珊,你喜欢佳音的弟弟吗?”
“哈?”电话那头的人瞬间清醒了过来,刚才懒惰的气息瞬间全无,“洋梓你疯了吧?”
“苏珊,我不是很建议你喜欢他。佳音的弟弟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似乎很早之前就名草有主了,如果不想受伤,一定要远离,知道吗?”
“……洋梓你突然间说这些是疯了吗?我怎么可能喜欢端琰?卧槽我还没弯呢我!”
“苏珊,你总是这样,每次别人跟你说正经的,你都说些人听不懂的话……”赵韩洋梓顿了一下,“但是,苏珊,你要和佳音好好相处,知道吗,说句现实的,如果你受委屈了,佳音是能帮上你的,这个社会,能有个能帮上你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所以呢?”电话那头问。
“所以什么。”
“所以,说完这些仿佛交代后事的话,你打算去死吗?”
“……”
赵韩洋梓沉默,片刻,她抬头,看着天空:“苏珊,你知道吗,我好累……”
“好不容易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你就要这么放弃了吗?”
“……反正孩子也不认我,每天去幼儿园接他,他都吼着喊着要奶奶、要爷爷,我总是要给一堆人道歉,再道歉……”
“山绿网现在的人气也打算放弃了吗?”
“耽美写不下去了,言情也写不出来,但凡想到的恋爱的梗都会想起乃恩,回过神时发现写出来的内容都是他对我用过的套路,读者看得越开心,我就越是痛苦……”
“好不容易稳定的家庭也放弃了吗?”
“稳定?是啊,好稳定啊,拼尽全力想要挽回家庭,却发现拼尽全力换来的是家庭的破裂,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变成这样……”
“洋梓。”陈月洲打断她,“人从出生开始就会被配置一些随机装备,天赋、特长、家庭环境还有父母,我们带着这些初始装备,开始冒险。
随着经历越来越多,我们拥有的装备也越来越多……然后你有一天会发现,压在身上的东西太多了。
而且很多东西还是互相不兼容的,他们已经无法再作为你的装备保护你,甚至会因为不兼容而消耗你,这时候如果不做取舍甚至无法前进。
那么,到了该取舍的时候,就必须学会取舍……即使这个行为对于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说很残忍,可是,人总是要活下去的。”
“……”赵韩洋梓垂眼,“苏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知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赵韩洋梓倏地提高音量,大声咆哮出声,“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这是在让我把我的亲生父母拿来做取舍!谁能够轻而易举把自己的家人做取舍!啊?!”
“你的父母,不就做了吗?”
“……”赵韩洋梓倒抽一口气。
“一个因为自己婚姻的失败而把对婚姻扭曲的看法强加在女儿头上的母亲,一个打牌鬼混得过且过混日子天天妄想靠女儿嫁个金龟婿能天上掉馅饼的窝囊废公务员,为了融入社会过上大家都在过的生活他们选择成为人父人母,然后碍于未成年人保护法,怀揣着对猫猫狗狗今天开心逗一逗明天不开心踹一脚的心情养大了女儿。
于是母亲开始幻想着把女儿当作自己的2.0复刻版本,把自己玩成BED
END的结局重新玩成GOOD
END,丝毫不在意女儿到底是身处刀山还是火海。
父亲开始幻想着拿女儿当作自己碌碌无为的翻盘机器,幻想找个金龟婿却发现女儿根本就不具备找金龟婿的所有条件,失败之后就摁着女儿的脑袋和一个糟糕至极的男人在一起,心里想着至少不要给自己的威名丢人。
嘴上还都道貌岸然地说着‘孩子我都是为了你好’这样让人恶心到想吐的话,可孩子就是信了。
没办法,父母可以有无数个孩子,孩子却只有一对父母,所有父母都是从孩子过来的他们当然清楚孩子那卑微又讨好的心,他们对那颗可怜的心加以利用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种父母从一开始就为了自己的人生对孩子的心理建设做了取舍,可这个可怜的孩子却很可悲地非但不选择反抗还甚至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来结束这糟糕的生活。”
陈月洲笑笑:“所以我真是不懂你,有那个功夫用那么胖的身子从那么小的天窗挤进去爬到楼顶送死,倒不如直接走到你妈的面前对她说‘我不是给你了三十万吗,把那个钱拿出来,然后我送你去一家适合你的养老院,你就在那里度过下半辈子吧毕竟我是为了你好啊’还击她合适。
反正对你而言都是死,就不能选择一个优雅一点的方式吗?你知道你这个体重的人从楼上摔下去死状有多惨吗?你死还要吓坏楼下来看病的病人拖几个冤死鬼跟你一起上路吗?”
“什……”
赵韩洋梓吃惊地看了眼手机,在确定自己没有开视频聊天之后,蓦然回头。
只见不远处的天窗口边,正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她一边用凉凉的目光看着自己,一边悠哉悠哉地摇着双腿。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明天,真的,必须完。
第97章
0.5.21
“苏……苏珊……你……”
陈月洲从窗口爬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土,挂了电话走向她道:“我说过的吧,欺凌从来不会因为你的妥协而停止,它只会因为你好欺负而变本加厉。”
“你怎么……”
“你想说我怎么在这里?”陈月洲居高临下地看着赵韩洋梓,“猜到你爹妈都不是个省油的的灯,打发梁莎的第二天我就坐了个飞机过来了,
我记得你之前告诉过我你家在哪个小区,
所以在你们小区找了个周租的房子住着,
中午正在家里睡觉就听到楼上说你们家见血叫救护车了,
问了下在哪个医院我就过来了,
一过来就看见你整个人和丢了魂一样地去搭乘电梯,
想了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苏珊……我……”
“喏。”陈月洲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薄荷糖,
拆了包装,单手捏住赵韩洋梓的嘴,
直接将圆圆糖丢在她口中,
“吃了,
然后跟我下楼,
如果你想要家庭和平,你现在要做的,
就是听我安排。”
“苏珊……”
含着口中冰凉甜腻的薄荷糖,一股酸涩在心中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
赵韩洋梓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再也无法忍受地一把抱住陈月洲的腰,放声大哭了起来——
“苏珊,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我真的好痛苦……我好痛苦啊……呜呜呜呜……”
“安了安了……”陈月洲对着赵韩洋梓硕大的脑袋虎摸了一把,“别想不通就找死,明白吗?解决问题的方法很多,为什么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呢?”
“我真的没办法了,他们……他们总逼我……他们为了那三十万我的离婚钱……说打就打起来……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这都是老套路了……不逼你就奇怪了……”陈月洲拍了拍赵韩洋梓的头顶,“行了行了,擦干净鼻涕和眼泪。”
“可是,我到底要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啊啊啊呜呜呜……”
陈月洲叹了口气:“说实话,如果人家没把你当回事,你真的不要太当一回事。”
他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餐巾纸递给赵韩洋梓,然后抬头看着天空:“我啊,在我家的时候,我爸总觉得自己是一家之主,从小打我妈打我姐打我,谁都打,虽然打我打得比较少,毕竟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呃,不,毕竟我小时候长得像男丁。
上大学的时候,他说让我本科毕业就去哈尔滨,他希望我能把房子买在哈尔滨。
人啊,总想着发达了就往自己省份的省会城市跑,我妈一点文化都没有,走哪儿都是个伺候人的心思,所以一直抱着我在哪儿她在哪儿的心态;我爸吧,文化程度还不如我妈,可中国啊,男人再窝囊都以为自己能操国家的心,大学的时候他来北川看我两次,发现北川这地方,真可怕,比哈尔滨先进好几倍,物质也好、思想也好,他觉得他在这里活不下去。
于是他坚决不愿意让我留北川更不许我在这里读研,因为一般研究生在哪儿读工作就定哪儿,那天他就拿着木棍打我,说我不孝,以为还能管住我,可惜啊……”
陈月洲笑笑:“我当时举起地上的木凳就朝他头上抡了过去,瞬间见红,那血哗啦啦的,全家把他急急忙忙就往医院送,然后,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人敢对我的决定质疑,我就是这个六口之家的新一家之主。”
说完,陈月洲揉了揉赵韩洋梓的头发:“人啊,本来就是动物,就应该像对待动物一样对待,你跟他好好相处吧,他就是要跟你吆喝;你跟他发火了,他发现斗不过你了,不但脾气变得温顺了,还反过来讨好你,懂吗?所以,如果你真的爱他们,你反而不能顺着他们。”
“那我要怎么办呢……”赵韩洋梓无助地看着陈月洲。
“怎么办?”
陈月洲尬笑一下。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和这两个神经病断绝关系。
他们两个人爱怎么闹腾闹腾去,哪怕将来互相捅刀子,捅死了拉倒。
但是这话能说吗?
社会对于血脉亲人的渲染太浓烈了,亲情这东西已经成为了不少人身上的镣铐。
国家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通过思想上的枷锁维护社会秩序的稳定,让人与人之间因为“不能割舍”的感情而避免这个人无所顾忌而胡作非为。
可他陈月洲知道这个道理,不代表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即使知道了,人家也未必认这个理,大多数人对他所说的这句话只会回以一句:亏你父母生了你,白眼狼。
众人如此,赵韩洋梓又是如何呢?
即使他陈月洲是为了任务而来可以不顾一切,这话也没法说出口。
陈月洲长叹一声。
又陪赵韩洋梓休息会儿,见她不哭不闹了,他拉住她的手:“洋梓,搬出去吧。”
“……”赵韩洋梓瞬间沉默。
陈月洲知道她不愿意,于是想了一下,换了个角度劝她:“哪怕不为你自己好,就当是为了你父母好,搬出去吧。”
陈月洲皱了皱眉头道:“你父母争执的原因是什么,你想想。”
“……”
“是你。”他道,“因为你那个三十万你父母在吵,你妈是不可能把钱拿出来和你爸平分的,你应该知道这一点,所以你应该去把你那三十万要回来,拿在自己手上,他们两个人谁都拿不到,也就不会吵。”
“……”赵韩洋梓闻声抱了抱膝盖,“是啊……都怪我……”
“还有,你带着梁琦,住个远一点的地方吧,你消失了,你们小区那些八婆看不见你了,慢慢的也就没人议论你们家家长里短了,但是只要你还在,你父母看到梁琦就心烦,迟早还得出事,你说你是不是天天给街坊邻里找乐子?
你要是担心你父母安危,就每个月给每个人账户上各打个一千五百块钱,你父母都有退休金,这一千五就算是他们的零花钱了,你说对不对?”
“……”赵韩洋梓垂下头,使劲吸了吸鼻子。
许久后,抬头看向陈月洲:“我……明天就去找房子。”
“很好,那等会儿我陪你下去,先问你母亲要钱,如何?”
“……”赵韩洋梓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等赵韩洋梓心情平复一些了,陈月洲拖着她下了楼,来到韩笑的病房。
看着病床上板着一张脸的女人,陈月洲开门见山——
“韩笑女士,麻烦把存有赵韩洋梓三十万赔偿款的银行卡交出来,并附上密码。”陈月洲无赖般地指了指身后的赵韩洋梓,“这是你女儿的意思。”
“你?”韩笑看了眼陈月洲,又看了眼他身后的赵韩洋梓,顿时面露惶恐,“洋梓,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不要我了吗?啊?我养你了这么多年,你不要我了吗?啊?”
“……”赵韩洋梓顿时开始发抖。
陈月洲从口袋里掏出入耳式蓝牙耳机,直接插在赵韩洋梓的耳朵上,然后打开手机音乐播放器播放玛丽莲曼森的歌。
“洋梓!你听到我说话了吗!”韩笑顿时大吼。
“韩女士,洋梓她现在听不见你在说什么,和你交谈的人,是我。”陈月洲微笑,“把卡交出来。”
“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问我要钱?我家的事关你屁事!有本事你去法院告我啊!告去啊!”韩笑挥着拳头抡来,陈月洲眼疾手快直接摁住她的胳膊。
“韩女士,我怎么会去法院告你。”陈月洲笑,“我只会把你拿着女儿离婚的钱不撒手的行为告诉你小超市附近的街坊邻里,让他们都知道,你女儿被男方传染了性病所以男方才给了那三十万,你拿着女儿健康的钱不放手不知道还想干些什么,也许是看上了谁家小伙子也说不定呢,如何?”
“你血口喷人!”韩笑顿时怒吼道。
“谁说不是血口喷人呢,可是街坊邻里们又有哪个需要知道真相呢,他们只需要在这枯燥乏味的人生里拿别人家的不痛快当作自己家的痛快添个乐子而已罢了,你说是吧?”
“你……”韩笑被气的心口疼,但她也不屈服,“那你有本事去说啊,去告诉啊!”
说着,她还故意笑嘻嘻地看向赵韩洋梓:“洋梓,洋梓啊,你戴着耳机就听不见我说什么了吗?我才不信呢,你有本事去说啊,告诉全小区你的破事,你不要我们的脸,你自己那张脸也不要了?儿子的脸也不要了?呦,瞧把你请个援兵厉害的,瞧你们厉害的……”
赵韩洋梓苍白着一张脸,死死地握紧双拳。
虽然音乐声音很大,但从母亲那戏谑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又在嘲讽自己。
陈月洲见状,冷漠地抬起手臂,一把扯掉韩笑胳膊上的留置针。
留置针针眼比静脉针粗,拔针的那一瞬间,鲜血从手腕处喷射而出,韩笑吓得大惊失色,慌忙捂住自己的胳膊:“杀人了,杀人了,来人啊杀人了!”
小护士闻声小跑而来,陈月洲冷漠地回头,声音低而沉:“怎么,家事也要管?”
小护士张了张嘴,犹豫片刻,怯生生地退了出去。
“不,她不是我们家人啊,杀人了啊,护士你别走啊!你别走啊!”见呼叫护士无效,韩笑抓着身旁桌子上的病例就朝陈月洲身上丢,“你滚,你滚听到没有!让洋梓到我面前来!你滚……”
陈月洲转头看了眼赵韩洋梓,她胆怯地瞧了眼陈月洲,使劲吸了吸鼻子,怯生生地来到韩笑的病床前,声音颤抖道:“妈……把钱……还给我吧……”
“你说什么?”韩笑顿时声音大了几分,“你问我要钱?”
“妈……把钱……还给我。”赵韩洋梓向韩笑伸出手,“那不是你的钱……”
“洋梓,你要造反了是不是?你跟着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矮子要造反了是不是?”
陈月洲:“……”
好好说话没事儿干做什么人身攻击?
一米五五怎么了?
他半年前还一米四五呢!
“妈!”赵韩洋梓痛苦地大声哀嚎,“我不想和你吵!拜托你把钱还给我!不然……不然……不然我现在就走!”
“那你走啊。”韩笑露出一副“瞧把你能的”的表情,转过头去抱住被子,整了整打算躺下继续睡。
“妈!你住院的钱是我掏的!我如果走了!你一会儿检查费自己掏!马上就要做下轮检查了!我还没缴费!”
赵韩洋梓喊出这些话后,有些后怕地抓住陈月洲的手,陈月洲趁势拉着她掉头就走。
“那你有本事别交!我不稀罕你交!”背后是韩笑愤怒的嘶吼声。
……
半小时后,被陈月洲扣住的赵韩洋梓真的没有去缴费。
直到护士到病床前催促,韩笑才发现,女儿竟然真的是铁了心问自己要钱!
这下怎么办,她是被救护车拉来的,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啊……
她这张脸可不能毁啊,不然以后怎么出去面对街坊邻里?
不然先把钱还给她?等她那个该死的朋友走了,改天再闹一闹要回来?
这个想法一出,她匆匆拨打了赵韩洋梓的电话,一副哀怨的语气道:“洋梓,你想要你的钱是吧,就在衣柜里我那个口袋里,密码就我生日倒过来。”
陈月洲立刻搭车同赵韩洋梓回家,在韩笑的口袋里翻出了银行卡。
“她有网银吗?U盾在哪儿?”
“这儿。”赵韩洋梓拉开床下的柜子,在韩笑的记账箱里翻出银行卡对应的U盾,“现在都用扫一扫支付,她的卡基本都有网银的……”
“你现在用你的手机登陆,有U盾境内人民币汇款是不限额的。”
赵韩洋梓乖乖照办,等转账完成了,陈月洲拦住她:“我去医院给你妈交钱,你现在去找房子,趁着天还早。”
“这……这么急吗……”
“怎么,在这个满地都是血的家里,你还能睡得着吗?”
“……”赵韩洋梓沉默。
等陈月洲在医院替韩笑交过费,赵韩洋梓已经到了天津外国语大学的附近,她在那里读了四年的书,最熟悉周边的环境,也清楚周围的房源怎么样。
而另一边,吕佳音已经飞机落地,在联系赵韩洋梓得知她正在找房子后,很快就赶了过去,两人一起找了一户合适的二室一厅,安顿好了梁琦,还在周围的超市里买了一些日用品。
等一切都忙完,天已经彻底黑了。
陈月洲收到赵韩洋梓的短信就赶去了出租屋,一进门,惊讶地看着屋内已经摆放工整的内饰,惊叹道:“行啊洋梓,你收拾很利索啊。”
“不是我……”赵韩洋梓赶忙擦了擦餐桌,将洗好的苹果端给他,“佳音来过了,她陪我找的房子,然后陪我收拾的这里,刚刚才走掉的……她还要赶着十二点的飞机,明天还要上班呢……”
陈月洲在餐桌旁坐下:“那她怎么说?”
“她说既然已经选择了……就让我好好坚持下去,非特殊情况不要接我妈我爸的电话,她很赞成你那个每个月给每人打钱的计划,她刚才给医院打电话,让给我妈请了个护工,不让我过去了,我爸也回家了,佳音给我爸打电话说了大概情况,我爸也同意了……”
“那就好。”陈月洲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你就在这边安安心心写你的书,如果觉得写书有点累了,不想干了,就出去散散心,你们学校附近不是文职和翻译工作挺多的吗,你就找家小公司干一干,不喜欢了或者有灵感了再继续回来写,明白吗?”
“嗯……”赵韩洋梓低下头,看着桌面,像是在发呆。
好一会儿后,猛地抬起头,眼眶红红地,声音怯怯的,带着鼻音:“苏珊,谢谢你。”
陈月洲撑起下巴,瞧着眼前强忍着眼泪的赵韩洋梓,忽然在某一瞬间觉得,她也不过是个被糟糕的父母摧残了的可怜孩子,即使已成长为大人,还身为人母,却依旧清晰可见一个缺失关爱的孩子的轮廓。
于是,上前抱了抱她,声音柔柔的:“你如果真的要谢我,就好好生存下去,好好把梁琦抚养成人,好吗?”
赵韩洋梓抬起头,看着陈月洲的双眼,片刻后,用力点下了头:“我一定。”
在赵韩洋梓的新家陪她睡了一晚,隔天一早,陈月洲也搭乘飞机回了北川。
回到北川后,他每天都关注着赵韩洋梓最新一本的更新情况,日更6000字,不多不少,收藏稳定,评论和谐。
持续一周后,陈月洲不再关注她的,而是向478提交了任务。
说到底,人生的路终究得自己走,旁人的帮助和精力都是有限的。
下一条路到底是深渊还是平原,就看自己选择的是深渊还是平原了。
在那之后,赵韩洋梓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白天送梁琦去上学,自己在家写作,晚上接梁琦出去下馆子,增进母子感情。
这么一来,好像生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直到某一天——
坐在出租屋里构思内容的赵韩洋梓收到了一条短信:
[洋梓,你再不出现,妈妈就真的自杀了,妈妈现在在医院的楼顶,你知道的吧,那里,能看得见咱们家。]
赵韩洋梓浑身一冷,她瞬间开始全身打颤,点在键盘上的指尖不住地抖,将塑料表面敲出“哒哒哒”的声响。
二伏天的正午,大太阳火辣辣的,全世界都如同一个大蒸炉,烤得人心发慌,可赵韩洋梓却忽然觉得好冷,她本能地冲到衣柜前,疯狂地拉出柜子里的所有衣服套在身上,然后缩在墙角里,无助地发着抖。
许久后,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一把抓起桌上的钥匙,冲了出去,冲进那无处庇荫的人间地狱之中。
……
二伏天的最后一天,陈月洲拿到了夜校的本科毕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