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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他带了一个做好的萨满面具过来。

    起初系统想的是,这和之前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当场做一个吗。

    可仔细想想在清凉殿做手工好像也有点不对劲。

    虽然是成品面具,但也不会无聊,因为霍去病又开始讲故事。

    他说面具是用桦树皮做的,因为萨满认为桦树是最接近天空的树,树皮中有神秘的魔力。

    然后他又说漠北的桦树,雪白的树皮和银色的树叶。

    他把面具举起来给林久看,说其中某一块色彩就代表了一片长在什么地方的桦树。

    那是一块五彩斑斓的面具,涂了好多种颜色,感觉是小孩子会喜欢的那种玩具。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林久走下去看那个面具,跪坐在离他极近的地方。

    他讲话的声音停顿片刻,微不可查,又指着红色的地方说,这是焉支山,因为焉支山上找了一种红色的草,所以匈奴人用这种颜色代指这座山。

    然后又讲到匈奴人的婚俗,说新娘出嫁时穿什么衣裳,用捣碎的焉支草修饰出好看的妆容。

    他说到这里时,很奇异的,系统一瞬间抽离了所有情绪。

    因为那种反差。

    他讲的那些事情实在很吸引人,让人觉得时光很安静,想听他一直说下去。

    但有些东西是没办法忽视的,他不是说书人,他甚至不是读书人。

    他是军功成名的少年将军,他知道这些东西是因为他曾经带领军队踏过那些土地。

    血把他的手染得比焉支山更红。

    匈奴人提到焉支山时,哀叹说,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每一个字音吐出来,都像是带着斑斑血渍。

    而征服那座山的年轻人,反而在讲关于那座山的,温柔的斑斓的故事。

    这是一种伪装吗,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伪装出来温文尔雅的姿态。

    可好像也不能因此而指责他,毕竟林久也不是什么普通女孩子,他们之间也不是骗钱或者骗色那样的关系。

    所以系统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他在你面前还挺内敛沉静的。”

    话音落地,林久顿住了。

    系统莫名感到压力,“怎,怎么了?”

    林久说,“你是这样觉得的吗?”

    系统茫然:“啊?啊?”

    林久说,“你觉得他现在表现得很沉静内敛?”

    系统不敢说话了。

    林久说,“可是他频繁的,独自一人来见我。”

    系统明白了。

    之前这样做过的那个人是刘彻。

    【作者有话说】

    赶时间更新,码字app同步出错了,没及时发现。对不起,已经替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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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帝的鹰04

    ◎霍少面具◎

    系统恍然大悟,

    猛拍大腿,“你提醒我了,没错啊,

    刘彻呢,这几天他一直都没有出现啊?”

    “这合理吗,这正常吗?我认识的那个刘彻,

    腿被打断了都要爬过来加入你们吧!”

    林久心平气和地说,“我没有打断他的腿,

    我只是喝了他一杯酒。”

    “嗨呀。”系统摆了摆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只是个比喻你懂吧。我是说这背后一定另有隐情,隐情”

    系统忽然愣住了。

    林久没有再说话,她拿了霍去病带来的那张面具放在膝上,

    用手指触摸,

    有一些颜料沾在了她手上。

    但系统已经懂了,

    她说的每句话都不是无意义的,问题的答案就藏在她之前那句话里。

    刘彻不来见她,

    是因为之前在宴会上,她喝了一杯酒。

    她表现出来异常。

    紧接着就是刘彻允许霍去病来见她。

    霍去病和她相处,

    就像是之前刘彻和她相处那样。

    系统晕晕乎乎地说,“我好像明白了,是说刘彻希望用霍去病试探出来你的异常具体表现在哪里?”

    他想起来之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卫青第一次出征时遇到了【神】,林久在那个时候也陷入了【异常】。

    然后林久见了卫青。

    系统愣了很久,弱弱地说,

    “我好像有点懂了,

    但我不知道怎么表述。”

    尽管他可以开上帝视角,

    林久【白泽】的天眼他可以随时调用。

    但有些事情,尤其是未央宫中的一些事情,根本就不会诉诸于口。

    而更多地依赖一种视线与视线的交接,人与人之间的,那种被称之为默契,或者说心照不宣的联结。

    系统有时候围观他们,会觉得这是一种非人生物,已经进化出了一种与人类相隔阂的交流形式。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系统说,“不对,还是有区别的。”

    “之前那一次是你主动要求见卫青,但是这一次你没有主动要求见霍去病。”

    “霍去病主动去找刘彻,要求来见你。”

    “所以刘彻也没有要求他来见你,刘彻只是流露出了一种意愿。”

    “他希望看到你在接触到霍去病之后,会不会发生之前那一次接触到卫青,所发生的转变。”

    “就只是这点意向的流露,霍去病立刻顺应着来见你。”

    系统越说越迷茫,“他到底是想要来见你,还是因为刘彻想要他来见你?”

    林久没有说话,像是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

    她看够了那张面具,前倾身体,手放在霍去病肩膀上,往下压。

    霍去病顺从着俯低身体之后,她把那张面具扣在了他脸上。

    他来见林久的时候,装束总是严整,衣着侯爵的礼服,玉带金扣,长发也工工整整地束在冠里,是那种长安城中常见的,符合礼仪的模样。

    但面具遮住他的脸之后,那种礼仪规训出来的端庄和严整消失了。

    系统默默注视着他。

    林久后退之后他就直起身子,自己抬手持着面具,仍然以面具遮挡自己的面孔。

    那张面具可以看出来做得很精细,但萨满面具中荒蛮的低调不会因为精细的工艺而消逝。

    那种反差感又出现了。

    以刘彻的作风,可以想见的是,匈奴人归顺之后,为了更好的统治,他一定会想办法洗刷掉他们曾经信仰的痕迹。

    董仲舒的任命就可以说明刘彻已经在行动了。

    这个人之前就干过砍断圣人脖颈的那种事,再去砍断长生天的脖颈,应该已经很顺手了。

    但这一切行为的前提是霍去病,是他带着军队践踏过了曾经属于长生天的土地。

    那些带着面具的萨满应该也有不少死在他手里吧。

    沾着萨满的血、甚至沾着长生天的血,这样一双手,现在正持着萨满的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他持得很稳。

    从未有哪一刻,系统意识到他是以杀人而建功的那种人。

    剔除掉所有浮于表面的功勋,荣耀,武威。

    在那之后,这声势喧天的年轻君侯,他在宣室殿上得到了多少荣宠,他在战场上就杀了多少人。

    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侯。

    每一个字符之后,都累叠着无从计数的枯骨。

    系统轻声说,“他们这种人,胸腔里是不是没有心脏,而是铁石。”

    “什么?”林久说。

    系统说,“我想到卫青了,他跟霍去病没什么区别吧,他也以杀人扬名。是因为这样,所以不在意刺客那件事吗。”

    “隐瞒不发,因为忧心会因为这件事和霍去病发生冲突,尽管只是有可能发生冲突,但这是最优解,所以毫不犹豫地就这样做了。”

    “不告知任何人,不与任何人商议。”

    “简直冷酷得像是踩在性命之上做出的决策,为了更伟大利益之类的。”

    “嗯嗯,然后呢。”林久说。

    “然后霍去病不愧是他外甥。”系统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

    “知道舅舅被刺杀了也无动于衷,也不去想这件事情该怎样解决。因为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所以就来给你讲故事,眼睛只看着你。”

    林久没再说什么。

    光影变幻,时间差不多到了霍去病往常应当告退的时候。

    霍去病摘掉面具,低下头,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俯拜而下,额头触到交叠的手掌。

    他莫名其妙地行了一个庄重的大礼。

    系统的思路被打断了,“啊,不是,他为什么突然对你行礼?”

    林久眼瞳明净地看着他,向系统说,“他在向我道歉。”

    系统傻了,“不是,我错过了什么?你们又搞了什么新东西?”

    林久说,“你什么都没错过。因为他在我面前戴上了萨满的面具。”

    之前他也说过这是只有得到神的认可才能戴上的面具。

    而他当然不可能得到匈奴人的神的认可,神都被他搞没了还怎么认可。

    所以这其实是渎神的行径。

    系统有点懂了,“他不可能在意匈奴人那个神,但是你也是神,而且你之前和那个神开战,你和那个神大概可以算是同类。”

    “所以他觉得,冒犯那个神,尤其是在你面前,就等同于冒犯你,是这个思路吗。”

    系统觉得他们城里人好复杂,不过。

    “他还主动向你道歉哎,他人还蛮好的。”

    “毕竟他如果不说,你其实也想不到这一点吧。”

    “可见他是敬畏你的啊!”

    系统激动起来了,“说实话被这种人敬畏感觉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林久沉默了。

    系统说,“怎,怎么了?”

    林久发自内心地说,“你一直都好乐观啊。”

    系统条件反射开始反思。

    霍去病像从前那样告退离开了,没有流露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萨满的面具被他留下来了,没有带走,毕竟是送给神女的礼物。

    系统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他留下来的面具。

    忽然僵住了。

    是,是啊。

    如果霍去病不行礼,不道歉,那正常人都不会往“冒犯神女”这个方向去思考吧。

    更何况这里只有他和林久两个人,那副面具也是林久主动给他扣上的,就算是觉得不妥,也应当若无其事地掩饰下去吧。

    毕竟有些事情不揭穿就等于不存在。

    但他偏偏主动道歉主动揭穿了这件事情。

    他坦然地承认了,至少在那一瞬间,他心里想到了冒犯神女,这样的事情。

    这算什么敬畏,这根本是挑衅吧!

    系统简直要疯了,“我感觉我在你们中间我就是一条狗。”

    “那所以你在想什么,你为什么主动把面具往他脸上扣啊!”

    林久说,“因为想到他之后会做的事情,所以觉得很合适。”

    “那所以他之后又会做什么事啊?”

    天色渐晚,阿竹静悄悄地走进来,领着侍女们逐一点上灯烛。

    之后那些侍女就都退去,只有她一个人留下来,站在角落里,随时听从林久的吩咐。

    她在林久身边待了很多年了,渐渐的也从曾经那个荏弱的和亲公主,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官。

    她在林久身后这样站了那么多年,但林久也从来没有吩咐过她。

    这么多年的,落空的等候,在寂静广阔的宫殿衬托下,有一种哀婉的怅然。

    系统正在看她。

    因为今天她的视线正落在那个鲜艳的萨满面具上,其中有一种不同于寻常的,鲜活的灵动。

    这么多年来,她好像是第一次对一种东西,表现出来“想要”的情绪。

    系统感觉有点不忍心,他其实有点心软,相处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子,如果是他,一定会把这个面具送给她。

    但是林久不一定,她从来不看这女孩一眼。

    “你想要吗?”

    “嗯,想要什么?”系统条件反射地回应。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这句话并不是说给他听的。

    林久说出声了,她在跟那个女孩说话。

    系统看过去,果然,那女孩眼睛都睁圆了,露出一点竭力掩饰之后的错愕。

    林久走过去,把面具递给她。

    她呆呆地接住了。

    系统呆呆地看着。

    他人都傻了,“你在干什么?为什么突然?”

    林久说,“可能是试着改变天命吧。”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猫猫猛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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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

    武帝的鹰05

    ◎霍少刀箭◎

    系统更迷惑了,

    “什么?什么天命?”

    他左顾右盼,试图看见天命的蛛丝马迹。

    但在流动的烛光下,偌大宫室之中,

    只站着阿竹一个人,珍惜地轻轻捧住手上的面具。

    是在很久很久之后,在神女离开之后。

    阿竹捧着那张面具去见刘彻。

    她说这是神女曾经赐下,

    我愿意将它献给陛下,请陛下准许我记录一些宫中无关紧要的小事。

    刘彻看着那张面具,

    没能拒绝她。

    后来很多很多年以后,

    在某一座不起眼的古墓中,

    出土了一本没有记载的史书,其中写满了汉武一朝的故事。

    有人为之欣喜若狂,但更多的人在捶胸顿足。

    因为除却极少部分的朝堂大事之外,

    这本书更多记录的是未央宫中微不足道的小事。

    清凉殿中某一盏宫灯,

    某年某月设在某地的一场宴会。

    珍贵的笔墨,

    仅仅挥洒在这些细微之处。

    偶然还有插图,娟秀的线条,

    描摹出未央宫中一小角的风景。

    后世的史学家试图探究这本书的来历。

    他们翻遍字里行间,想象在两千年前未央宫的夜晚,

    一个寂寞的女人秉烛写书。

    天子的车驾辚辚驶过漫长的宫道,书册最后以秀丽的字体署上了“阿竹”这个名字。

    那本书一直流传到了王朝崩塌和宫殿消逝之后。

    千年以后,史书上挤满了宏图霸业和丰功伟绩,

    没有余地留给未央宫中漫长的每一日光阴。

    但那些红墙青砖,灯火楼台,总也有存在过的痕迹。

    元狩元年,

    匈奴归降的战绩传来之后,

    故李将军李广以恭祝的名义,

    往长安城中献了一批马。

    这是那本书中记载的,无关紧要的小事中的一件。

    “虽然今天没有故事听,但是他们跑马的样子真好看啊。”系统说。

    他开了上帝视角,注视着上林苑中正在发生的事情。

    李广送了新养出来的战马过来,霍去病奉刘彻的旨意,往上林苑去检阅这批新马。

    他正是以骑射而建功,做这种事是恰如其分,但系统其实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子。

    该怎么形容呢,其实之前就知道他耀眼,就算刻意做出沉默内敛的姿态,也叫人没办法忽视他的光芒。

    但从前见他都是在夜里,要么就是在阴沉的宫室里,衣锦夜行,毕竟黯然。

    如今见他在阳光下跑马,风从草叶上穿行而过,鼓动起他的衣角和长发。

    他麾下那些年轻的军官都跟在他身后,他们大声谈笑,神采飞扬,马蹄在草地上践踏出一道倒伏的痕迹,像飞掠过上林苑的另一场风。

    有人在身后叫他,“君侯!”

    他不回头,只是高举起一只手。

    光影晃动,他的手指猛然收拢,抓住了从身后掷来的长刀。

    这时候已经有人提着刀向他冲了过来,携奔马之势,刀劈下来的时候简直有武神那样不可阻挡的威势。

    这时候理应要闪避。

    骑兵之间的战争,拼的是人力,更是马力。

    人的体重不过百斤,但一匹马,矮小的驮马往往也有四五百斤重,战马当然更重,极少数甚至可达千斤。

    之所以骑兵对步兵时往往摧枯拉朽,就是因为奔马冲锋时携带的那股力量根本是人没办法抵挡的,那是真正的千钧之力。

    但霍去病不退也不避,刀光落下来时他也举刀。

    起手就是风雷之势。

    留给他蓄力的时间不长,但他速度实在是快,挥剑的姿态让人想起雷闪和火光那种东西,从天上行到人间。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之后,他连带手中的刀一起被压得后仰。

    刀光几乎一直逼到他眼睫上,系统清楚地看见他的虎口被震裂,血一直流到指尖滴下来。

    但他扛住了那把刀,而这时候他甚至还没时间拔刀出鞘。

    那把逼到他眼睫上的刀一击不成之后立刻收回去,在半空中舞了个圆,蓄力之后立刻又劈下来。

    这是系统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什么叫“面色不改,拔剑生死”霍去病从容,甚至可以说是不慌不忙地拔剑。

    剑鞘落地的同时他挥刀上撩。

    依然是疾风迅雷一般的挥刀,一声震动之后,更多的血从他指尖淌下来,但这次他把对面那个人压了回去。

    没有影视剧中常见的僵持,刀像是斩出去时那样迅猛地收了回来,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听到了金属扭曲的声音。

    然后是斩击,转守为攻,这一次他终于有了蓄力的空隙,刀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系统不太懂这种冷兵器上的术语,也很难描述他具体的招式,只是觉得那个弧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好。

    但再怎样美好的弧线也没办法掩饰那种暴烈的剑术,有那么一瞬间阳光照在刀面上,如同烈火烹油一般骤然爆起大片的光线。

    这一回金属碰撞的声音不太对,更多的是一种古怪的,扭曲的声音。

    那团爆亮的刀光中飞出更多亮晶晶的碎片,很难理解这是怎么做到的,但霍去病那一刀生生斩断了对手手中的刀。

    不,不应该是斩断,应该是斩爆,爆成碎片!

    有那么一瞬间系统觉得自己看到了战场,这就是他在战场上的模样,三刀,从死中杀出一条生路!

    但这还不是结束,被斩碎武器的骑手黯然退场了,但是更多的骑手已经围了上来。

    霍去病抬起头,虎口绽裂之后流出来的血一直淌到刀刃上,但他一眼也没看,抓紧长刀纵马冲上前。

    这时候他的身姿叫人想起草原上的鹰,盯上目标之后扑击而下。

    虎口上的伤势好像没给他带来任何影响,他稳定地挥刀,稳定地斩出那势若风雷的刀光!

    系统呆呆地看着,他并不在现场,而是在离得远远的,安全到连风都轻柔的清凉殿中。

    但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天地倒错,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其实是个荒蛮的时代,可以杀人也可以溅血。

    未央宫中那峨冠博带的公卿,便以这杀人的技艺而登上天子的宫殿。

    他去看霍去病的眼睛,未央宫中,宣室殿上,宴会之中,他的眼睛深黑而内敛。

    但现在他的眼睛在发光,系统忽然不确定那是映在他眼中的刀光,还是他眼中的凶光。

    他的血热起来了,每一刀都斩出暴烈的风声。

    围着他的骑手们下意识一拥而上,而不再像之前那样一个一个与他交手。

    那就像是一种本能在苏醒,人类面对猛兽总是选择围猎。

    有一个骑手悄悄地离队了,他从边上绕过去,放慢了马蹄声,试图从侧面偷袭。

    但霍去病手中原本与另一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刀忽然猛得下压。

    他原本竟然留了力气,而现在全部施加出来,虎口涌出更多的血,于是那原本可以挡在他面前的刀被砍成两段。

    那个试图偷袭的骑手已经举起了刀,但他对上的是霍去病的眼睛。

    风声呼啸,刀光如电。

    之前那无数次挥刀中所累加的威势于此毫无保留地挥洒出来。

    那一瞬间偷袭的骑手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为了偷袭他放慢了马速,但没有马力的加持他根本挡不住这一刀。

    他会死!

    一种摧枯拉朽的恐惧抓紧了他的心神,刀光近在咫尺,但他竟然愣住了,他胯下战马不安地后退,他的长刀软弱地掉在了地上。

    有人催马过来,有人在叫,系统睁大了眼睛,所有人都在试图挽救,但血溅三尺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刀光消散。

    无声无息的,那一刀停了下来。

    刀刃直指那个软弱的骑手的眼睛,几乎割伤了他的虹膜。

    持刀的那只手在淌血,但真是很稳,那种近似冷酷的,不为外物所动的稳定。

    霍去病催马后退两步,立刻就有人上前,接住了他目不斜视丢过来的长刀。

    系统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屏住呼吸已久。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在重又松缓下来的气氛中意识到,这不是战场,霍去病只是在试刀。

    这一次来上林苑,除了新的战马之外,刘彻还给了他们新的战刀。

    未央宫中新换上的酒具并不仅仅是摆设,其中盛满的也并不只是酒,更是刘彻的决心。

    于是少府自然尽了十二分的心力。

    选对了方向,再加上不惜工本的尝试,技艺的突破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之前拿在霍去病手中的这把刀,就是少府新献上的成果。

    比从前那些青铜刀剑更锋利也更坚固的,帝国新的刀剑。

    所以他能一刀斩碎对手的刀,不仅是个人的勇武,更因为手中利器。

    而此时再看那把刀,只见刀身上已经布满了细碎的裂纹,显然已经到了使用寿命的极限。

    所以这才是停下来的真正原因吗,不是因为险些杀了人,而是已经试出来手中刀剑的极限。

    系统听说过有人会有一种罕见的天赋,握住刀剑就像是长出来崭新的手臂。

    这种人可以把武器运用到极致,当然也可以随时感知到武器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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