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真的没事……”声音很小，要是不注意很容易就被忽略了。
果宓停住了往回走的脚步，半晌重重叹了口气！
要是没听到就算了，但是偏偏听到了。
她只得走回到斯洛克面前：
“算了，你去吧。”
斯洛克眼睛一亮抬起头，刚准备动身就听到果宓继续道：
“我跟你一起去。”
“……啊？！”
斯洛克只怔愣了一刻，下一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行！”
这会儿轮到果宓奇怪了：
“为什么不行？”
“你不是担心凯撒受伤吗？既然这样，我就跟着你去啊，你这个样子去了能做什么？”
当然了，凯撒会受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斯洛克还是不同意：
“不行，我自己去就好了。”
果宓语气一冷：
“那是不可能的，在凯撒回来以前，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斯洛克有些委屈，嘟囔道：
“我是成年熊了，你也不是我妈妈，你不能这么管着我。”
果宓不为所动，听到了就跟没听到一样。
见她态度这么坚决，斯洛克站起来左右走了两圈，没一会儿又疼得坐下来，他的眼神有片刻的动摇，但是当目光落在后面好奇看着他们的两只小熊身上后，动摇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行，你真的不能去。”
他的态度太可疑了，果宓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看得这头可怜的蠢熊开始眼冒心虚。
果宓收回视线，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另一个猜想，心里“咯噔”一下。
她朝着斯洛克呲了呲牙，下了最后通牒：
“斯洛克，我们一起去。”
然后在他拒绝以前威胁道：
“你不带我去，我也同样可以闻到凯撒的气味，就算我不行，还有小熊。”
说到小熊，果宓回过头，心里有片刻的犹豫，但很快又坚定下来。
可怜的小家伙，可惜生在了野外而不是在动物园，这是一种幸运，但在某些时刻又多了几分残忍。
他们没有办法成为温室里的花，她也不能擅自让他们成为那些花。
身在野外的北极熊，有些事情可以利用智慧去避免，但是有的事情不行，或许今天……
果宓目光沉了下来，转头对斯洛克道：
“走吧。”
斯洛克看着她，突然明白了，他看了看果宓身后的小熊，眼里划过不忍，但多的是对果宓的理解。
他终于妥协了，不再拒绝，沉默地走在最前面。
两只小熊好奇地相视一眼，蹦蹦跳跳地跟在了他身后。
只有果宓，看着两头活泼的小熊抬头望了望天空，突然在心里问自己：
“我应该这么做吗？”
【第80章
最后一眼】
几个小时的时间足够那个陌生公熊逃窜到数公里以外的地方，但却不能逃离让凯撒锲而不舍地追着他。
北极熊的嗅觉让那头公熊察觉到了凯撒的追踪，开始警觉地试图躲避。
这让两头熊在同一个地方不停兜圈子，消耗了很多时间。
但对于极其了解凯撒并且擅长寻找凯撒的斯洛克来说，他能从留下的这些杂乱且不断重叠的气息中准确找到最短的捷径。
公熊顺着气息搜寻，然后转头低声对两只小熊细细讲述着掌握这项绝技的要领。
这些方法不仅可以用来寻找凯撒，还可以让小熊更加擅长去寻找猎物。
果宓对这项技能不是那么的擅长，相较于追踪特定的猎物，她可能更擅长如何把在眼前的动物塞进嘴巴里
——哪怕这种动物根本不在熊的食谱上。
所以这是难得的经验，就连果宓也必须仔细去倾听。
不过这个时候传授经验，难免也有拖延时间的嫌疑。
可果宓知道斯洛克拖延的不是去找凯撒的时间，他拖延的是让她思考的时间。
因为他也知道果宓心中的犹豫。
但是当凯撒的气味已经浓郁到他们只需要抬头就能看到他时，所有的犹豫都没有意义了。
和凯撒的气味交杂在一起的，是浓重到极点的血腥味！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遍地的鲜血和挂着浓稠血迹和斑驳碎肉的白毛。
再然后是凯撒，从嘴边到胸前再到爪子，全部被血浸得通透，浸满毛发的血水甚至顺着胸前的毛一滴一滴下坠，砸在地上。
而在他的脚边，一头失去生息的北极熊已经浑身发硬的侧躺在那里。
它的身上遍布爪痕，昔日威风的银毛失去光泽，只有暗沉和血迹，胸侧肋骨有不正常的凹陷，应该是被拍断了。
颈侧咬痕深可见骨，足以可见在垂死挣扎的时候被毫不犹豫补上了最后的致命一击。
所以有血水顺着脖颈上的窟窿里汩汩往外冒，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似乎是闻到了他们的气味，远处的公熊回过头，一双眼睛里的杀气还没消散，凶戾又狠辣。
离得还有一段距离，却已经足够把两头小熊吓得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这样的场景对于他们来说是梦魇，是幼崽时期就留下来的伤痛，这辈子无法摆脱的阴影。
鲑鱼早已经钻到了果宓的肚子下面。
她现在长大了已经不能把自己全部藏在果宓身下，但仍旧奋力地往前拱，企图把自己露在外面的屁股也藏进去。
这种反应反而让果宓松了口气。
而往常一向胆小的鱼骨，这时却没有和姐姐一起藏到果宓的怀里。
转眼一看，半大的小熊孤零零坐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小小的胸廓和腹部剧烈起伏着，他的瞳孔开始扩散，牙龈发紫，浑身硬的像石头一样，体温骤降。
斯洛克像是早料到了这一幕，已经在果宓之前来到了他身边，低下头在他的额头上舔了一下。
额头湿热的温度让鱼骨如梦初醒，再看清斯洛克的样子后突然发出一声惊吓的嚎叫，头也不回地朝果宓冲了过去，和姐姐一起拼命往果宓怀里钻。
斯洛克却丝毫不意外，无奈的眼神看向果宓。
……这是他和果宓已经预见的情形。
他知道果宓的一切决定，虽然一直留给她犹豫的时间，心里却认可她的行为。
两头小熊失去母亲的时间实在太特殊了，年纪大到刚好让他们记得当时眼前发生的一切，却又那么小，小到让他们根本没有自我调节的能力。
果宓不知道两头小熊到底只是单纯不愿意想起那段记忆，还是那段记忆已经不足以伤害他们。
所以她做下了这个决定。
斯洛克的反应已经告诉她，凯撒追击那头公熊不仅仅只是想为斯洛克出气，他会直接咬死对方。
这不只是单纯的撒气，更是为斯洛克完全杜绝那些潜藏的危险，也在震慑其他公熊。
虽然那头公熊并不是出于挑衅斯洛克的目的去攻击他，但是他对斯洛克下了死爪，这是凯撒留下的威慑力在减弱。
所以凯撒选择直接杀死他。
他用这种行为告诉所有蠢蠢欲动的熊，他还是斯洛克的哥哥，他没有不管他。
要是他们把主意再打到斯洛克身上，他就会咬死他们。
即使别的熊不知道这头公熊被杀死的原因，但是他们通过尸体上凯撒留下的气味，知道是凯撒杀死他的就足够了！
下次他们再随便对斯洛克动爪以前就会先想想，这爪子拍下去以后会不会被凯撒找麻烦。
凶悍，独裁，危险，暴戾……
无愧于“雪地暴君”的称号，也是真正的凯撒，他用自己的方法在保护他的弟弟。
而这样的行为在自然界太正常不过，正常到在小熊彻底离开果宓之后，这些危险会和他们如影随形。
果宓选择这个机会让他们再次直面心中的恐惧。
因为没有下次机会了。
下次再有这样的场景，加害者可能会是凯撒，但也可能不是他。
但受害者会由那头公熊变成两头小熊自己。
那个时候再也没有时间，能够让他们被吓得呆在原地动弹不得，也再也不会有熊等着他们去寻找庇护。
而斯洛克在这个时候主动站出来，作为靠近的那头公熊，对两头小熊来说是最好的。
因为他既不能够像果宓那样作为小熊妈妈的角色让他们依靠，也不会让他们彻底被吓破胆以至于一蹶不振。
能够起到一定的缓冲。
远处的凯撒显然没料到果宓会带着两只小崽子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时间也有些呆愣。
看着那两只小崽子拼命往她怀里钻，公熊意料之外地没有靠近。
他就这么满身是血地站在原地，看着斯洛克缓缓走近果宓，低着头和她一起安抚怀里被吓得浑身发软的小崽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只小崽子终于颤颤巍巍从果宓肚子下面爬出来，却连朝他这边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凯撒眨了眨眼，看着果宓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但是他看不清，最后圆滚滚的熊好像跟斯洛克说了什么，带着小熊缓缓转身离去。
再然后是斯洛克忍着疼歪歪扭扭大步跑过来的样子。
凯撒就这么呆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果宓的身影渐渐消失。
【第81章
自闭的北极熊】
斯洛克低头在水面上闻了闻，然后试探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砸吧砸吧嘴没有尝到咸味才松了口气，放心低下头来大口大口将水卷入口中。
喝了个半饱后才抬起头，没忍住打了个嗝，又把反上喉咙口的水咽回肚子里才算完。
回过头来看，草丛里躺着另一头北极熊，身上全是已经凝结开始发黑的血迹，鼻头和耳朵上有一两只苍蝇，肆无忌惮地在那些没有毛发遮盖的地方爬动着，但他仍然双眼紧闭。
要不是那明显的呼吸声，和偶尔跳动两下的眼帘，斯洛克都不敢相信他还活着。
这是凯撒，从那天杀了公熊之后就一蹶不振的凯撒。
现在他已经完全自闭，哪还有当初威风凛凛的北地暴君的样子。
斯洛克的爪子踩在凯撒周边的草叶上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他偷偷抬眼去看。
草丛里的熊依旧一动也不动，甚至连睁开眼看一看的欲望都没有。
斯洛克放下心来，慢吞吞走到凯撒身边，垂下头闻了闻。
凯撒身上黏着的血迹和那些碎肉都开始发臭了，一股刺鼻的味道散发出来，难怪会招惹那些苍蝇蚊虫。
斯洛克有心想低头为他舔一舔，伸出舌头在凯撒那些臭烘烘的毛前面试探了好几次，都没有勇气舔上去。
没办法，北极熊在饥饿的时候确实会食腐，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腐肉了。
望着浑身散发恶臭的凯撒，斯洛克甚至在想要不要去找一只饿了很久的北极熊，或许他们就不会在意这个。
但考虑到凯撒前两天才杀了一头北极熊，现在应该没有其他北极熊愿意靠近他，所以斯洛克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
他抬起爪子在凯撒肩胛的地方推了推，故意耍贱伸长了鼻头在凯撒耳朵边重重喘气，企图用这样的方法引起凯撒的怒火，好让他精神一些。
……但最后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斯洛克看了看凯撒前爪后面，那里的胸腹处有一道抓伤。
是那头公熊垂死之际用尽最后的力气留下的。
以往这样的伤口以凯撒的体质早就结痂了，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情绪低迷，迟迟不见好，甚至也有发炎发脓的迹象。
斯洛克凑过去闻了闻。
很臭，比他身上的脏毛更臭！
但这次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把那些已经发臭感染的污血和脓水一一舔去。
凯撒这下终于把眼睛眯起一条缝，朦胧看着他，但很快又闭上了。
斯洛克头在他身上蹭了蹭，然后转身离开了草丛。
过了不知道多久，草丛里又是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
斯洛克带回来一头驯鹿幼崽，分开了草丛，拖到了凯撒嘴边。
凯撒已经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有进食了。
驯鹿幼崽被特殊处理过。
斯洛克咬穿了它脖颈上的大动脉，血液在凝固之前涌了出来，新鲜血肉的气息马上就弥漫了草丛。
斯洛克蹲坐在凯撒身边，抬起爪子又推了推他：
“凯撒，吃东西了。”
他在凯撒身边永远都是他撒泼打滚，要么直接拖走要么偷吃凯撒的猎物。
凯撒是从来没有吃过他抓回来的猎物的。
但他每次看见斯洛克就恨不得他赶紧走，哪里会在意有没有吃到过斯洛克抓回来的礼物。
现在斯洛克主动把猎物抓回来了，凯撒看起来却没什么食欲。
斯洛克直接瘫睡在凯撒身边，四脚朝天对着凯撒滚！
膘肥体壮的身体一下又一下撞在凯撒身上，时不时还哼唧两声。
刚开始还没什么，时间一久凯撒就有些受不了了，直接站起身来用力甩了甩毛。
斯洛克立马抬爪抱起自己的头，整只熊缩在一起做防御姿态！
但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记忆中那雄壮的力量猛拍自己头的痛感，不由地放下爪子，偷偷睁开一只眼去瞄。
却见凯撒虽然坐起来了，但也仅仅只是坐了起来。
他就这么呆呆坐着，眼睛无神地盯着前方发呆。
斯洛克垂了垂眼眸，爬起上来坐到了凯撒身边，小声愧疚道：
“对不起凯撒，我不应该带着果宓去的。”
听到果宓的名字，凯撒的眼睛才微微有了些亮光，随后又变得毫无情绪。
只不过这次他低下头，主动开始撕咬起斯洛克带来的猎物。
稚嫩的皮肤被扯开，大口大口吞噬着血肉，好一会儿才抬起被血染红的脸，低声道：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就算上次看不到，早晚也会看到，就算没有看到，早晚也会从其他熊嘴里听到。”
她可是能跟另一头带崽母熊掺和在一起的熊，凯撒毫不怀疑整个北极应该也有更多的熊愿意和她做朋友。
早晚会知道的，时间问题而已。
斯洛克不知道会这样，熊互相残杀在北极也很常见，整个北极只有他一个怪胎。
就算是他，对其他熊下不了口，在看到凯撒杀死那头公熊的时候也已经习以为然。
那个时候果宓看到了也没什么特殊表现，为什么凯撒在看到果宓之后就再也没有去找过她，也没再提过和好。
凯撒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果宓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吧。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凯撒笃定果宓短时间不会再见他了，至少在那两只小崽子亚成年前，她应该都不会让他靠近了。
凯撒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斯洛克：
“那天她最后和你说什么了？”
斯洛克愣了愣，回答道：
“她说你好像受伤了，让我注意看看。”
凯撒听完后垂着头，半晌突然轻嗤一声：
“都提醒你了为什么不自己过来看一看，还不是因为有那两只小崽子。”
斯洛克看着凯撒俨然一副又要迁怒在小熊身上的样子，欲言又止，斟酌了好一会才道：
“凯，凯撒，我觉得你和果宓之间的问题可能不是因为那两只小崽子。”
“那是什么？！”
凯撒冷声道：
“要不是因为带着那两只小崽子，哪有这么多麻烦事？！”
斯洛克耳朵动了两下，用力回想着果宓之前掏鸟蛋摔下来和凯撒又吵一架之后说的话：
“果宓以前跟我说过一些东西，我忘了跟你说，现在不太想得起来了，大概意思是如果你说的话和你的心意背道而驰，那干脆不要说。”
凯撒听不懂，或者说他现在没耐心听这个。
斯洛克看出他不耐烦，只能低低道：
“凯撒，有的时候你明明知道果宓不喜欢什么，但是偏偏要让她不开心……”
凯撒抢话道：
“那我也不喜欢那两只小崽子，为什么她不能让我把小崽子吃了！”
斯洛克想好好交谈的心思瞬间散了个干净，有些无语。
还能为什么，因为果宓没想靠近你，是你非要黏着她，不仅黏着她，还想咬死她的小熊！
“你不吃同类，为什么非要吃那两只小崽子？”
斯洛克大着胆子继续道：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赖着果宓，我只知道你再这么下去，你俩恐怕一点都不适合做朋友！”
不得不说他在惹怒凯撒这一方面是独一套的，哪怕凯撒现在没什么心情都被他激得发怒！
斯洛克后背一凉，在凯撒抬爪子打他之前就迅速逃出了草丛！
【第82章
直面阴影和心理压力】
凯撒猜的是没有错的。
果宓虽然接受了他杀害同类的事实，也没有对他心怀异样，但是心里重新和他接触的念头也暂时打消了。
毕竟这头公熊从头到尾没有给她明确的答案不会伤害小熊，又在她面前再次暴露残暴的那一面。
说真的相比起其他带崽的母熊，果宓已经足够的大胆和宽容。
在正常的母熊眼里，凯撒这样的公熊别说让他靠近了，光是闻到味道就会远远避开。
要是避不开母熊很有可能像卡雅那样把小崽子藏起来，然后主动出击去驱赶他。
果宓给了一次又一次凯撒机会，甚至在紧要关头想过把小熊托付给他。
但凯撒表现出来的危险程度还是大大超出了她心里的风险预期。
虽然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所改变，但至少现在，果宓不会再让凯撒靠近了。
好在大部分时间都在违背她心意的凯撒这一次似乎和她有了某种默契感，竟然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