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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哪怕要为师尊背负骂名。】

    乌苍咧着的嘴角慢慢收了回去。

    他捏着信,在窗边吹了半晌冷风,好久都没说话。最后他温了壶酒,温酒时将那纸信丢了进去,看着它被火舌吃掉了。

    过去九百年了,快千年了。

    那弟子羽化登仙了,唯一可能听过这整件事的顾不渡也身死道陨了。

    乌苍回过头去,看向那些牌位。

    越过顾不渡,他也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乌苍怅然起来。

    他是佩服顾不渡的。

    由衷的佩服。

    打千年前,他就恨问天之法,但他知道自己对此毫无办法。

    问天之法以天道为本,即使入魔为尊也难以触及。

    无法触及,他便不去碰了。

    他的师尊拉他下水,他便认了命,也拉了他人下水。

    他麻木不仁地认命,到头来,还是他的弟子出言让他清醒,又放他离开。

    他头也不回地逃离了,心中对此的怨恨愤怒让他入魔。

    他再也没有见过天道,问过天道。

    顾不渡却从那高高的仙台上一跃而下,一剑劈开牢笼,一脚把规矩踩在脚下,以身入局,身死道陨。

    她断了问天的血脉,不要这世上再有人被锁在问天的仙台上。

    若天道无用,不如再也不问。

    如今,这世上只有乌苍一个人懂得问天了。

    乌苍望着顾不渡的牌位,惭愧将他淹没。

    她是个英雄豪杰。

    他是个懦夫鼠辈。

    乌苍转身,大步朝着外面离开。

    与钟隐月擦肩而过时,他扬手用力地拍了一把他的肩膀。

    “反正你不用担心了!”他大声说,“千百年里,我不会再出手了!”

    说着,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甩着袖子离开了。

    钟隐月揉揉被拍的肩头,嘟嘟囔囔地骂了两声有病。

    “咦,玉鸾长老?”

    另一边很快又传来声音。

    钟隐月转头一看,见两个忘生宗弟子端着一堆贡品,走到了他跟前来。

    两个弟子向他躬身行礼,问道:“玉鸾长老怎么来了祠堂?”

    “随便看看。”钟隐月说,“这祠堂修缮得还真是快啊,我瞧着都已经修好了。”

    忘生宗弟子笑笑:“长老过奖了,这祠堂其实没费多少力气。”

    “啊?”钟隐月讶异道,“可魔尊不是与两位宗主在此开战的吗?”

    “是啊,但是此处确实没什么损坏。”弟子说,“我们来时也吓了一跳,那牌位的供台竟然完好无损。”

    “是呀,照理说,魔尊一打起来,理应全然不顾周围的,牌位没了也是应该的。”

    钟隐月沉默了。

    他回头看向供台上,两个弟子也越过了他,走进堂内。

    见到供台前,两人又一怔。

    供台上满满当当地全是贡品,香炉里的香都刚点上一半。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了下,而后回过头来,望向钟隐月。

    “长老,”他们说,“是长老前来看望顾宗主,放下的贡品上的香吗?”

    “啊?”钟隐月愣了愣,“没啊,我才刚来。”

    “那怪了呀。”两个弟子说,“贡品昨夜才撤下,我们是受命来重新上香供奉的。”

    “是谁上香供奉过了?”

    他们纳闷地小声议论起来,钟隐月却明白了什么。

    他又看向供台前,仿佛又看到了那道黑色的身影。

    第138章

    壹佰叁拾柒

    血战结束,

    盛着陈博斌这具壳子的忘生宗弟子存活了下来。

    宗门中忙着修缮,他躲过耳目,偷偷躲到竹林里,

    正跟自己的系统忙着沟通。

    他死死盯着系统面板。

    这面板上,正显示着加载中。

    片刻,面板上加载完成了。

    【恭喜您,

    剧情修正任务顺利完成。】

    【检测到角色-妖后“鬼哭辛”已经死亡,魔尊“乌苍”与鬼王“白忏”皆已投降。】

    【恭喜您,

    顺利完成任务,以下是您的奖励。】

    【在完成最终的认证任务后,

    奖励将被激活,现金奖励9万RMB会在您返回现实后打入您的账户。】

    “YES!!!!”

    陈博斌从地上一跳而起,大声欢呼起来。

    他一口高兴的大叫刚到一半,突然背后飞出一脚,

    正正好好踢在他后背上,一脚就把他塞到了面前的泥地里。

    陈博斌嘴里的“yes”一下子变成了“唔噗”。

    他脸朝下,

    结结实实地栽在泥里。

    他爬起来,

    顶着一脸烂泥,怒道:“谁啊!——啊,哥。”

    钟隐月站在他后面,刚用来踹他的那条腿还没放下来。

    看清是他,陈博斌脸上的笑立马就变得非常讨好:“哎哟哥啊,

    你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少废话。”钟隐月放下腿,

    脸色十分不好,“顾不渡死了,

    你也看见了,还搁这儿咋咋呼呼些什么?你就没有觉得一点儿内疚?”

    “是有一点儿。”陈博斌抬手抹掉脸上的泥,

    站了起来,边抹边说,“我真没想到她会死,按照原来的设定,她就是个在后期给主角说两句话提示提示,帮他找那把能杀妖后的剑的NPC……没想到居然以身殉道了。哎,这书里的这群人都完全不听我的话了,真是无语。”

    他还无语上了!

    钟隐月心中立即火起,他骂骂咧咧了句,抬脚又一脚猛踹上他胸口,又一脚把他踹到泥地里去了。

    陈博斌又嗷一嗓子,刚站起来没两分钟就又坐回了泥里。

    “你干什么!”陈博斌嚷嚷。

    “你还问我干什么!?”钟隐月怒道,“你他爹的了个锤子废物,你还无语上了!你有脸说这些吗!?问天是你设定的,主角是你写的!妖后那个破共魂也是你给的!灵修这么多年的被压榨也是你搞出来的!如果不是你把这个破世道写得这么乱七八糟不讲道理,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主角那个破性子压不住,成了个万人唾弃的废物;沈怅雪想给自己搏搏生路,所有问天的人都宁可死了逃了也不愿再留在那仙台上,顾不渡以死殉道救了天下,一群人都在费尽力气地活着,到你这儿就他大爷的成了完全不听你的话了!?”

    “全听你的话,那这世界变成什么样了!”

    “天决门被一个披着人皮的合成妖怪弄得蛇鼠一窝,最后那么一个死师兄都无动于衷的魔界杀器去登顶仙帝了!?”

    “就你这样的也有脸坐在月榜上!我告诉你——”

    钟隐月气得手指着陈博斌破口大骂。

    远处草丛一响,有人过来了,他全然没注意。

    那人身影一顿,听到了钟隐月的半句话,就立刻将身子一侧,不动声色地藏在了树后。

    “我告诉你!你现在是因为主角本性还没暴露,才坐在月榜上!等你让他多创人几次,你看你这破书还能有几个收藏!!”

    陈博斌被他一脚踹得龇牙咧嘴。

    他坐在泥地里,闻言不服地嚷嚷回去:“你发什么颠!?小白怎么了,小白多好啊!用得着你说什么!你少咒我,我这书火了这么长时间,我写成什么样也不会坠机!再说了,我也没写过让顾不渡去死啊,她突然祭天我还吓一跳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问天是不是你设定的!妖后那破共魂是不是你设定的!”

    “是我又怎么了,我又没让她去死!”陈博斌说,“你还动手打我!”

    “你不该打吗!?”

    钟隐月气得一甩袖子,指着他接着骂,“你一个作者,看见自己写出来的这堆角色全都摆脱你走了别的路,原来跟个指路路人一样的角色直接以身殉道,我以为你多少心里该有点波动愧疚愧疚,没想到你这混账的东西竟然还嫌她不听话!?”

    “她死是天道所迫,这世界的天道是什么!”

    “是你!陈博斌!”钟隐月喊,“你写了这本书!这世界的一切是你定下来的!”

    那树后的黑影突然身子一动,又立刻僵住不动了。

    钟隐月还想再骂,突然感到身后有杀气猛地逼近。

    到了嘴边的话立刻一顿。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

    什么都没有。

    就这须臾的空,那杀气立刻荡然无存了。

    钟隐月迷茫地看看四周,没看到半个人影。

    错觉?

    他正思索着,陈博斌又在他身后喊起来:“你这不废话吗,当然都是我定的了,我是作者啊!可是她死是她自己选的,我又没写这种剧情也没逼她,这算什么我的错嘛!你真的一直就这个破样,什么该怪的不该怪的都怪我!”

    钟隐月受不了了,他只觉得对方不可理喻,回身又出一脚,第三次把他踹到泥地里。

    “滚!”钟隐月骂道,“什么样的比人写什么样的烂主角!!”

    很是时候的,钟隐月腰上的玉镜闪起了灵光。

    他怒气冲冲没好脾气地一把将镜子扯下来:“干什么!”

    对面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低声试探:“师尊?”

    是沈怅雪。

    一听见他的声音,钟隐月立刻不太自然地僵了僵。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声音立刻温和许多:“不是冲你,不是冲你。”

    沈怅雪笑了笑:“我知道,师尊那边是出了何事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他一说这个,钟隐月就忍不住鄙夷地白了一眼躺在泥地里的陈博斌。

    钟隐月说:“没事,遇见了个脑子不好使的痴呆儿。”

    陈博斌被他这话气得暴起,刚要反驳,钟隐月又给了他一个眼刀。

    陈博斌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他老实了,钟隐月才继续对着镜子问沈怅雪:“你怎么突然传讯给我?我不是说出门半个时辰就回去么?”

    “是这样没错,只是……杀仙阁的来了。”

    听到这句话,钟隐月愣了愣。

    “鬼王殿下说,您不在,他不会说任何话。云序长老说了几句谴责您的话,又被鬼王殿下踢了一脚,硬给打断了。他非要等您回来,再与杀仙阁的论是非。说在那之前,谁都不可妄言。”沈怅雪说,“杀仙阁的便让我催您快些回来。”

    “好,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断了玉镜法力,钟隐月把它别回腰上。

    他撇了眼陈博斌,语气不善道:“跟你的账我以后再算。”

    陈博斌抽抽嘴角,嘟嘟囔囔应了几声“哦”。

    钟隐月走了。

    望着他那一袭白色消失在视线里,陈博斌才松了口气。

    他抓下头发上的泥团,又嘟嘟囔囔地骂了几句。

    正自言自语骂得起劲,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这世界的一切是你定的?”

    陈博斌正骂得上头,闻言想都没想,嘴上一快,马上就来了句:“是啊,除了我还能有谁啊?”

    这话说完,他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谁会突然跑出来问这个问题?

    陈博斌心里一咯噔。

    他转过头,一道玄色高高站在他身后。

    魔尊乌苍居高临下地朝着他一笑,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陈博斌瞳孔一缩。

    魔尊朝他伸出手,只听一声闷响。

    ——风声吹过,没有再响起任何声响。

    今日天气颇好,秋高气爽,空中秋阳高挂,两侧树影婆娑。

    此处,只剩下了一把佩剑孤零零地浸在泥地里。

    四周没有半个人影了。

    -

    钟隐月回到了另一座山上的宫院里。

    为了方便大家疗伤,这地方是第一个被修缮好的。

    半月前血战结束后,一群人就在此处休养。

    忘生宗的弟子们休养过后就去修缮自家宗门了,而没参加大会的弟子们赶来时血战已经结束,身上毫发无伤,自然也是赶紧去帮了忙。

    没去帮忙的,就在此处照顾这些伤患。

    血战之中,毕竟是沈怅雪最后一剑刺死了妖后,也是钟隐月说服了白忏收手,天决门的一群人无话可说,这半月里倒是老实得很,没再找茬。

    云序长老在战中断了一条胳膊,每天上药时都杀猪似的惨叫,惨叫之余还不忘天天瞪两眼钟隐月,让他知道这地方还有人看他不爽。

    钟隐月当他是团屁,当没看见。

    玉鸾山的三个弟子在这次血战里被青隐护得很好,虽说也受了重伤,但幸好是没缺胳膊少腿儿。

    只是找茬的不只是云序,白忍冬这两日也时不时地挖他几眼。

    钟隐月同样当做没看见他。

    他匆匆回了宫院里,一入院门,就看见杀仙阁的人齐齐站在门口。

    这一群人身穿玄衣,长身肃立。人不多,只有五六个人,但各个脸上神色肃冷,瞧着就相当不近人情。

    为首那人正坐在院中一石凳上,闭目养神地静候。

    听见钟隐月走进来的脚步声,她才睁开眼睛。

    那一双眼淡漠地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眼中没任何情绪起伏,连一点儿所思所想都看不出来。

    钟隐月也打量了她两眼。

    此人姿态端庄,眉眼清冷。

    虽是初次打照面,但钟隐月却立即分辨出了这是何人——这人就是杀仙阁的阁主,姜子眉。

    姜子眉见他入院,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来,向他作揖。

    钟隐月回以一礼。

    钟隐月先开口道:“让姜阁主久等了。”

    “这点儿时间而已,算不上久等。”姜子眉声音淡淡道,“此次仙修界可是出了大事。不单是鬼王之事,我一早本是为了乾曜长老之事来的。”

    钟隐月笑了笑:“啊,的确还有此事。”

    他说着,偏眸扫了眼四周。

    除了天决门的人,还有几个其余山门的人在此处。

    大伙都抻长了脖子想看热闹,一个两个都把脖子抻得跟大鹅似的。

    鬼王白忏坐在另一处。见他回来了,他也站起身来,往这边走过来。

    见他走来,钟隐月收回目光,笑道:“该解决的事,就逐个解决,姜阁主放心,我定会协力的。”

    姜子眉点头:“如此甚好。”

    第139章

    壹佰叁拾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战已经结束,

    剧情完全脱离了陈博斌的掌控;还是因为剧情已经崩坏到完全不按原文套路走,又或者是所有人都已经差不多觉醒了,总而言之,

    钟隐月跟杀仙阁的交流十分顺畅。

    百年难得一见,杀仙阁里居然没有一个靠不住的。

    听到前代阁主所言所行,姜子眉还皱起眉头来,

    说了句“确有不妥”,而后就让他二人放心,

    说此事必定会追究到底。

    在忘生宗里,从钟隐月和白忏这儿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杀仙阁便告了辞,说要去盘查一番。

    事情繁多,白忏的事又是千年前的,盘查起来自然需要时间。

    白忏也不是不讲理的,

    同意回去等。

    值得一提的是,云序长老几次想插嘴试图谴责钟隐月,

    顺道把他拉下水,

    可话总还没来得及开个头,就要么被白忏打断,要么被杀仙阁的打断。

    几次插不进话,他最终无话可说了。

    忘生宗修缮好后,钟隐月也带着名下几个弟子回了天决门。

    临行前,

    他还想找陈博斌算算账,

    可走遍忘生宗都没再找到他。

    他又没问这次陈博斌那具弟子壳子的名字,这回是怎么找都找不到的。钟隐月无法,

    想着或许是已经回去现实了,便放弃寻找,

    自行回了天决门。

    -

    回天决门时,云序宫的弟子们还将耿明机的尸体抬了回来。

    杀仙阁特地去先查了耿明机的尸身。查完之后,才让他们将他带走。

    不只是耿明机,忘生宗还在明心阁发现了上玄掌门的尸身。

    那尸身没了魂魄,已经枯败在一个角落里,浑身灰白皮包骨头,身上的皮跟树皮一样,甚至一碰就生生剥落下来几片,脆弱如死了百年的死树皮。

    两具尸身都搬回了天决门,而后挑了个日子,天决门中的人将上玄掌门葬在了上玄山的墓陵之中。

    上玄掌门的葬礼盛大,满天白绫。

    上玄山的山宫紧闭上山门,棺椁从宫中抬向墓陵。

    那日天公不作美,一早就有雨开始淅淅沥沥。山中有乌鸦引颈长鸣,扑棱着翅膀在空中乱飞。

    路两边以箫做丧曲,曲音哀哀凄绝,送着那棺椁入了陵中。

    安葬下掌门,葬礼礼毕,待众人都回了山宫去,天上的雨便忽的大了。

    大雨倾盆,打得天决门七山的树木都东倒西歪,不成样子。

    钟隐月站在屋檐底下,沉默地望着阴沉的天。

    雨下了三天三夜。

    -

    长幼有序,乾曜长老的葬礼被排在上玄掌门之后。

    他那葬礼也差不多,但他并不能入墓陵。

    饶是钟隐月,听了这事儿,也不禁疑惑道:“为何他不入墓陵?”

    “天决门也是有规矩的,只是之前那假的掌门偏心,不按规矩做事。”灵泽长老坐在他罗汉椅的另一侧,捧着茶说,“师兄欺压弟子,恶意虐生,又用了邪术,还将邪术授予弟子,更是将弟子当做炉鼎养在名下……如此种种,实在肮脏。按着规矩,就必须将他从乾曜山除名。可毕竟曾是乾曜山的人,如今又已死了,便葬在山中陵外,为他立一墓碑,算是悼念他为山门付出良多了。”

    真是离了陈博斌,整个世界都正常了。

    钟隐月心中暗喜,端起茶杯喝了几口。

    他又想了想,觉得乾曜山那几个不会高兴。

    他想的没错。

    得知耿明机不能入墓陵,乾曜宫中的那几个主宫弟子立刻不干了。

    钟隐月得到消息,带着沈怅雪赶过去,就见窦娴跪在地上,抓着灵泽长老的衣角哭天喊地。

    “长老!我师尊虽做了许多错事,可也是为天决门鞠躬尽瘁过!”

    “师尊身死,怎能不入墓陵!难道师尊不是乾曜宫的宫主吗!”

    她哭得撕心裂肺,白忍冬也是跪在另一边,抓着灵泽长老的衣角喊:“师尊可曾是天下第一剑的!若不是师尊,天决门可就早已一落千丈了!”

    “这等功名,天决门应当记在师尊名上的!”

    两人一哭一喊,场面那叫一个可怜凄惨。若是不知名的见了,恐怕真会以为灵泽对乾曜宫做了什么天杀的事。

    灵泽叹了口气。

    祝海云跟在她身边,神色十分不好。见这两人这么不讲理,气得正要开口辩驳时,钟隐月就抬脚走近了过去。

    听见脚步声,那几个人纷纷看了过来。

    瞧见是钟隐月,跪在地上的那两个立即神色一紧。

    “玉鸾长老,”窦娴抿了抿嘴,模样瞧着竟有些不安,“你来做什么?”

    “你们长老下葬的日子快到了,我过来看看。”钟隐月走进来道,“别管我,你们继续说你们的。”

    窦娴脸色发白,抿了抿嘴,竟然不敢再说什么了。

    钟隐月瞧在眼里,心中稀奇——照原来,她可是最能咋呼的那个。

    反倒是白忍冬,他立马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掠过灵泽,朝他走来,愠怒道:“什么过来看看,我看你就是来看笑话的吧!”

    钟隐月刚进乾曜山宫,正四处看着风景。他这话一出,钟隐月才扭过头来,终于正眼瞧了他第一眼。

    钟隐月大方承认:“对啊。”

    “你!”

    白忍冬估计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正面承认的人,气得只蹦得出一个字儿。

    他气得一甩手,怒道:“你很得意是吧,你以为你在血战里让鬼王降了,你很厉害吗!?”

    “我不厉害吗?”钟隐月一摊手,“小子,我可是让鬼王收手了,你扪心而问,我不厉害吗?”

    “你少来!”白忍冬怒道,“你——”

    “哎,注意跟我说话的口气。”钟隐月提醒他,“长幼有序。”

    “注意什么口气!”白忍冬大怒,“你对我不公,门下弟子还在那血战中不知杀了多少人!你就算让鬼王降了又如何,他可是被妖——”

    啪地一声脆响。

    钟隐月一巴掌扇在白忍冬脸上。

    这一掌力气极大,白忍冬被扇得侧过身去,半张脸当即都变得红彤彤的。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钟隐月又扬手一巴掌,啪地又从另一边给他来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比刚刚那掌力气更大,白忍冬被打得往旁一倒,撞倒了一张木头椅子。

    窦娴惊叫一声,一边喊着师弟一边跑了过来,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查看他的伤势。

    “玉鸾长老!”她哭着喊道,“我知道错了,我们都知道错了,师尊也知道错了!我们愿给沈师兄道歉,还请你别这样欺压我们!”

    钟隐月拍拍身上。

    他瞅了眼窦娴。这小姑娘哭得满脸都是泪,眼睛红得吓人。

    耿明机还是聪明,临死前估计嘱咐过她了。

    “我当然不是那种欺男霸女的混账。”钟隐月笑了笑,“别跑到我跟前犯浑,以下欺上目无尊长出言侮辱我门下弟子的话,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毕竟我只跟你们长老有仇,不会连坐孩子的。”

    白忍冬捂着自己的脸,恨恨地望着他。

    “别这么看我。”钟隐月说,“你以后再敢说你沈师兄一句,就不是两巴掌能了事的了。”

    白忍冬半点儿没被恐吓住,看他的眼神反而更恨了,就那么死死地瞪着他,跟他有血海深仇似的。

    钟隐月皱皱眉,正欲再说,却被灵泽长老叫住了。

    灵泽长老出言提醒他:“好了,师弟。”

    钟隐月回头瞥了她一眼,没回答这句话,沉吟片刻,又回过头说:“你们师尊下葬的事,肯定是不能够入陵的。”

    “他当然有功名,但他罪业也不少。窦娴,你后背上的伤,这就好了?”

    窦娴也一哆嗦,立马低下了头去,不吭声了。

    “功名再多,也无法与罪业相抵。”钟隐月道,“让他葬在山上,已是开恩了。我告诉你们,杀仙阁的可是已经插手此事了,若是你们非拖下去,待到再过几日,他们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这尸骨恐怕连山上都葬不下去,要被赶到山下乱葬岗去了。”

    “你们都是主宫弟子,耿明机罪业多少,到底应该葬在哪儿,我应该不用说。”

    窦娴再无话可说了,她惭愧地低下头去。

    钟隐月话说到这儿,乾曜宫里再没有了为耿明机辩驳的声音。

    沈怅雪站在钟隐月身后,望着她这副跪在地上卑微的模样,突然想起,往常这宫里会这副模样的,似乎是他沈怅雪。

    如此一想,他心中忽然十分痛快。

    白忍冬突然朝钟隐月喊起来:“你有什么脸说师尊!”

    “师弟!”

    窦娴慌了,忙伸出手想捂他的嘴。

    她伸出的手却被白忍冬一把拍开来。

    这小子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指着钟隐月的鼻子又骂起来:“你不分好赖,该重视的弟子不屑一顾,将该压制的弟子捧在手心里!你当打我几个巴掌我就不敢说了吗,我偏偏敢说!我告诉你,都是你骄纵,到头来就在血战里为妖后做了嫁衣!”

    沈怅雪皱起眉。

    “是你杀了大会上的那些仙修!”白忍冬歇斯底里,“若是师尊活着,定不会——”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白忍冬哈地笑出来:“我至少还是个人!你不必用这种话讽刺我,长老,师尊早说过!灵修被欺压,被瞧不起,定是有它的道理的!”

    “到头来,师尊不是没说错吗!”白忍冬说,“他确实化了妖,剑向同门,杀了那么多的仙——!”

    话到一半,钟隐月扬手一道雷打了出去。

    这雷正中白忍冬胸腔。

    他又飞了出去,撞到了墙边的一片架子上。

    那架子一声惨叫,掉下来好些珍贵法宝。

    白忍冬疼得龇牙咧嘴。

    “你少废话两句,”钟隐月不耐烦道,“再多说,我就给你揍成妖后那样。我告诉你,人别把话说得太满,你也不见得真是个人。”

    “哈?”白忍冬从地上爬起来,“你说什……”

    “要不是我,你现在才不会站在这儿。”钟隐月说,“我告诉你,白忍冬,你是魔尊的人。”

    白忍冬顿时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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