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轻轻一句命数,一句天定,我做的一切,我流的血,全都成了为他而做的,可我都是为了我自己。”“世道当真不公。”
钟隐月沉默地听着,轻轻拍了他几下。
沈怅雪知道他其实也觉得这一切都不公平。
抱着他,拍了他片刻,钟隐月开口说:“我不会再让他吸你的血了。”
“我知道。”沈怅雪说。
“他下次再来,我就弄死他。”钟隐月说,“待日后长老比武时,我就弄死耿明机。”
沈怅雪笑了起来,道:“我其实一早也很想弄死白师弟的。”
“弄呗。”钟隐月满不在乎。
沈怅雪问他:“今日,我与他比武之后,门中可说了什么?”
“不知,我是带着你直接回了院子来的,那几个小孩也跟着我一同回来了。之后的事我一概不知,但他在两仪台上动用了吸你修为的法子,这事应当人尽皆知了。”
钟隐月说,“那台上的忘生宗弟子看得一清二楚,台底下靠的近的也看见了。就算坐在远处,瞧见你二人的状态不对,应当也会猜到一二。”
“他用的那法子称之为‘食丹’,从前可是将金丹榨取的法术。这些年变作食人修为之法,本是一门禁术了。”
“若想用此禁术,而不入魔,唯一的法子便是将自己的修为散尽大半,将身体空出一半躯壳来吸取对手的修为。如此一来,修为不溢,便难以遭禁术反噬,走火入魔。”
“就是因为放空了体中大半的修为,那俩人才瞅着跟白骨精似的。若瞧见你二人状态不对,再想一想那师徒二人皮包骨头的模样,定能猜到大半了。”
沈怅雪还是头一次知道有这等邪术,意外道:“竟还有此等招法。”
“你不知道也不为奇,这法子极易入魔,若先散去修为再吸取他人,一来一去的颇为耗神不说,大约也没多少收益。可他二人这次不同,一人没了庇佑修为渐失,一人遭了法术被反噬受创,竟然百年难得一见地都适用上了这本应没多少用处的邪术。”
说着说着,钟隐月不禁咋舌,“真是活见鬼了。”
沈怅雪失笑,又道:“既然台下之人都瞧见了,那忘生宗这边,应当也会做些什么才是。”
“不止忘生宗。做出这种事儿,就是在往外说天决门用了邪术,要吃别人的修为。”钟隐月说,“白忍冬若是只吸取小半,剑上血光不显,倒也不会有人发觉。只可惜,耿明机还是不太了解他。”
白忍冬那可是出了名的爱上头。
一旦情况有利,对手吃瘪,那他可就会十分得意了。
沈怅雪显然也深谙此理。
他回答:“长老确实还不太了解他。”
钟隐月哈哈笑了声。
他说:“出了这种丢人的大事,天决门也不会安宁了。今日你们双方两败俱伤,我带你回来歇息,外头还没说什么,明日定然是要处理了……不,也说不定。我们是受害方,玉鸾宫现在更是掌门跟前的大红门,说不准是不敢惊扰我们。”
沈怅雪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按掌门的性子,确实是可能已经召见了乾曜长老,正训着话呢。”
上玄山的宫舍里。
上玄掌门一言不发,坐在案前,脸色漆黑地盯着耿明机。
耿明机这会儿跪在他跟前,低着头,一声不吭。
上玄掌门脸黑的都能滴墨了。
两人一跪一坐,僵持良久。
良久,上玄掌门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便是你说的,让我只需看着你风风光光地继续做天下第一?”
耿明机沉默。
“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了,你教出了一个用邪术,吃人修为的好徒弟。”上玄掌门说,“乾曜,这便是你做出来的天下第一?”
“是玉鸾没教好。”
打从跪在这儿开始就一直沉默的耿明机突然出口反驳。
上玄掌门一听这话,心中莫名:“什么?”
“是玉鸾没教好那只兔子,”耿明机抬起眼睛,定定地望着他,“若是那只灵修乖乖将修为皆给了忍冬,让他修复金丹重铸修为,赢了这一场,他定能之后再赢下桂冠……何来今日丢下天决门大脸之事?”
上玄掌门蓦地瞪大眼睛。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可耿明机还是那副皱紧眉头认真严肃的模样,将这番荒谬的话说了下去:“且不论此事,掌门,那沈怅雪毁了忍冬的剑!那可是万年秘境之中的仙剑……毁了它,忍冬今后该如何!?”
“今日的丑事,和忍冬碎了的剑,都该是玉鸾长老来赔罪才是!!”
第109章
壹佰零捌
上玄掌门的一双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活掉出来了。
他目光震惊,
难以置信,那就仿佛是亲眼看见耿明机突然变成了个妖怪一般。
耿明机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他,等他给一个说法。
上玄掌门缓缓从书案后面站起身来。
他震惊得瞳孔颤抖:“你方才说什么?”
耿明机冷笑一声:“掌门是年事高了,
修为废了,竟是连耳朵都不好使了?”
“仙门大会不过是一场比武,那沈怅雪却将忍冬的剑击碎了!诛生剑是万年的剑,
他行此事,难道不算祸害同门吗!就算是我用了邪术,
可他本不过就是一灵修,这天底下的灵修,
不过都是些卑贱的畜生!即使是遭人吸食,那也是应当的!就该好好受着!”
“今日的丑事,皆是因他不守本分!掌门怎么老糊涂了,连这点儿弯儿都绕不过来,
还需我来说!?”
上玄掌门勃然大怒,脸色一青,
一挥手,
将桌案上名贵的茶具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一阵巨大碎响。
耿明机声音一顿,一哆嗦,往后退了两步。
“乾曜!”上玄掌门声音发抖,“你口无遮拦,身为一仙门长老,
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灵修弟子又并非是你种的灵花灵草,
他欠了你什么,竟在你口中成了该被吸食殆尽的……!”
上玄掌门气得脑子都白了,
找不到词儿来形容。
“这世道本就如此!”耿明机说,“掌门忘了吗,
百年前妖后一事,有多少灵修受了妖后指引屠戮同门!”
“不过都是些注定入妖堕魔的畜生,还不如做了炉鼎,为人修所用,早日使人登仙,才是为这世间好!”
“够了!”
上玄掌门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句。
耿明机喉头一哽,不再作声,眼睛却直直地盯着他。
不甘、怨恨、仇视、不解,全都在他的眼睛里。
上玄掌门望着他,眼中尽是失望。半晌,他仰起头,朝着天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跌坐回座位上,头深深低着,沉默良久。
“是我太骄纵你了。”他哑声说,“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模样了。”
耿明机没有说话。
他站起身,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回到自己的宫院中,他消不下心头之恨,噼里啪啦地砸了许多东西。
窦娴在宫中吓得大叫,耿明机听得心中无名火起,转身就甩了她一巴掌,大骂:“闭嘴!!”
窦娴跌倒在地,瑟缩着身子,不敢再吭一声。
“他是傻的吗!?”耿明机歇斯底里地怒骂,“我千叮咛万嘱咐,只吃一成功力,吃得多了,剑上血光便甚,便会遭忘生宗的发现!他倒好,一上场便把我这些话抛到脑后!!”
“本来能赢的局,如今被人抓了把柄!忘生宗都查过来了,我如今怎么做人!?”
“外界看来,我如今便是个教弟子习恶术的贱种!!”
“一个个的,做事都不动脑子不成!?”
耿明机咆哮着,宫中弟子惊恐地齐齐跪着,一声不敢吭。
耿明机骂得气喘吁吁,脸上豆大的冷汗啪啪直掉。
耿明机耳边又响起咯咯的笑声来,他心中烦躁,怒得手一挥,大骂:“闭嘴!!”
“滚!都闭嘴!!”
声音却阴魂不散,耿明机心中一怒,拔出剑来,对着声音愤怒劈砍,边砍边骂起来。
一边拔剑乱砍,一边骂了许久,他才停下来。
喘息间,他才发现跟前什么都没有。
耿明机身子微僵。
片刻,他惊惧地侧头。
弟子们都还跪伏在地上,无人敢动。
但耿明机知道,他们看见了他对空无一物的空中发疯劈砍怒骂。
-
这之后两三日的大会,钟隐月都没去看。
他看过原书,知道这两日各家还在打,距离弟子间的决战还有时间,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沈怅雪。
其他几个弟子早都败下阵来了,也都没去,跟着钟隐月窝在院子里。
沈怅雪和白忍冬打后的第四日,钟隐月还是没来。
大会上已经流言四起。
望着玉鸾宫那处的位子还是空空荡荡的,灵泽长老站在自己的座旁沉默许久,才坐下去。
灵泽宫的首席弟子祝海云见她神色有异,随着坐下后,便道:“师尊是挂心玉鸾长老?”
“前些日的比武之事,令我忧心。”灵泽长老道,“用了那般邪术,天决门如今都已遭了忘生宗彻查了。出了这种丑事,乾曜长老与玉鸾长老都没有再露面……”
“这几日的确都没有见过他们。”祝海云说,“可这也奇怪,乾曜长老不再出面是理所当然,可为何玉鸾长老也不再出面?”
“当日一战,那沈弟子被吸了不少修为去,遭邪术侵蚀,体内气息必定紊乱,还受了一些伤。玉鸾长老向来宠他,自然是放心不下,定会陪着休养。”
祝海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弟子愚钝了。”
灵泽长老低低头,眉间因愁绪拧成一团:“只是我想不通,为何那孩子真会乖乖听了师兄的话,在大会上用这种害人的邪术……”
“师尊是说白师弟么?”
灵泽长老点点头:“瞧他表现,他是知道那邪术是食人修为为己所用的。这等害人的东西,怎能轻易修行习得,还用在他人身上呢……”
“恕弟子多嘴,师尊。若是要习得,那作为习得者,一定一早便知道这法术是用来做什么的。”祝海云说,“恐怕白师弟,一早就有这心思了。”
他一早便有害人的心思了吗。
灵泽长老心中说不出的惘然起来。
她想起下山时遇到白忍冬的时候。那时她走在路上,便遇到一店家骂骂咧咧地将他从店中扔了出来。
那时白忍冬一身脏污,蓬头垢面,穿着一身粗布麻衣。飘雪的天,他身上却只有那么薄薄一层,还被打得衣衫褴褛,露出来的皮肤上都皮开肉绽,伤口上全是泥污,几乎没一处干净的地方,就像条从野林子里冲出来的野狗。
她瞧着可怜,便捡了回来。
她本以为,受过苦,再修道,定会因着自己受过这些苦,而心怀苍生,悲悯天下。
如今,却修了害人的法术,还理所应当地……
越想着,灵泽眉头皱得越深。
“海云。”她轻声唤。
“弟子在。”
“一会儿我们便不看了,你随我去乾曜师兄的地方。”灵泽说,“我想去瞧瞧白弟子。”
“弟子知道了。”
说走就走,灵泽又坐了片刻,又看完两场后便起身与广寒长老打了招呼,起身离开。
走在回宫舍的路上,灵泽又心有不解地拧起眉来:“说来也怪,乾曜师兄用了这么害人的东西,大会里都已经流言四起了,也过了三天有余,可掌门竟然不曾召开例会,对乾曜师兄进行处置。”
“恕弟子多言,或许掌门是想等着白弟子醒来。”祝海云跟在她身后说,“不论如何,是白师弟用法术动了手。”
“也是,是他上场用这法术对沈弟子下了手。他若醒了,便能一同处置。”灵泽叨叨咕咕地自言自语,“乾曜宫那边还没什么风声,大约是还没醒。若是没醒,和乾曜长老说两句话也好。总之,出了这么大的事,此事更危及天决门的名声,掌门定是不会放着不管的。”
走到乾曜山的宫院跟前,灵泽抬手敲了敲。
不多时,窦娴出来迎了门。
她脸色不太好看。瞧见灵泽,更是轻轻一皱眉。
虽面上不悦,她还是躬身行了礼。询问了来意后,她便请灵泽稍等,自己回身去屋中问了耿明机。
得了允许,窦娴便又回来,开了院门,请灵泽入了屋中。
走入院中,迈上入屋的门槛,耿明机便走了出来,站在了灵泽面前。
灵泽低身作揖:“师兄。”
耿明机点了点头,咳嗽两声,让她进来了。
“今日来做什么?”
耿明机问她。
“前几日的比武之事,令我忧心。”灵泽回答,“师兄门下的白弟子,是我带回山门来的。我实在放心不下,便想来看看他。”
耿明机冷笑了声:“从前,不是你同我说,即使是自己带回山门来的,可若他拜入他人门下,便与自己无关了么?”
“师兄此言差矣,灵泽当时只说弟子的教养之事与我无关。但我若想关心一二,应当也不碍事才对。”
耿明机只笑不言,也不回答,转身走进屋子里。
他瞧着是无话可说,也不愿意服软,干脆就不说话。
灵泽跟着迈过门槛,走进屋中。
耿明机走入一旁自己的卧房,灵泽跟着一同走了进去。
白忍冬醒了,正坐在床榻上,捂着嘴轻轻地咳嗽着。
他面色不好,仍是苍白,但比起前些日子来可真是圆润了不少,气色也好了许多。
听见有人进来,他一偏头,见到灵泽,神色一僵,忙低了头,声音沙哑着:“灵泽长老。”
“不必多礼了。”灵泽制止了句,“如此虚弱,便躺着吧。”
白忍冬谢过了她,没有再多说,眼神却心虚地多瞥了她好几眼。
瞧他这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灵泽往旁轻轻一抬眼皮,淡淡问:“是何时醒的?”
“正是今早。”耿明机将身子一侧,立于屋内,望着她说,“师妹也是来得巧,忍冬刚醒不久。”
难怪外头没风声。
瞧着耿明机也没有隐瞒此事的意思,灵泽心中放心了些。
“能无事醒来便好。”灵泽说,“我便不拐弯抹角了,我今日来,是有事要问白弟子。虽说我想请师兄离席,但以师兄的修为,就算离席,也定是能知道我今天都与他说了什么,我便在这里直说了。”
耿明机眼睛一眯,白忍冬神色一怔。
灵泽长老眼神镇定,声音忽的森冷低沉下来:“前日仙门大会,你为何要用禁术,榨取对手修为。”
她声音平静,语气深沉。说出的话虽是询问,可语气里却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
她在陈述,在质问。
她直直望着白忍冬,那双眼睛似两把剑刃,仿佛要把他的灵魂捅个贯穿。
那审视一般的目光几乎能够肃杀心魂。白忍冬突然慌乱,微张着嘴,竟是一声都发不出来了。
灵泽长老虽然长相清冷疏离,但其实是个随和心善的人。
他一直这样想,可今日对上这双眼睛,他突然发现,并非如此。
灵泽只说了一句话,白忍冬却突然升起了畏惧之心。他缩了缩肩膀,几乎不敢与她再多对视一眼。
“师妹说的什么话?”
耿明机开口了,他不悦道,“师妹的意思是,前日之事,是我们不是了?”
灵泽不理他,死死盯着白忍冬。
耿明机遭人冷落,更是不满,转过身面对她道:“温絮春!”
那是灵泽的真名。
灵泽长老终于瞥了他一眼。
“我在同你说话。”耿明机说。
“灵泽知道。”灵泽长老说,“只是师兄此言,我实在不明其中含义。既然是白弟子用了邪术,吸取他人修为,那怎能不是他的不对?”
“那也要看对手是何人。”耿明机道,“沈怅雪不过是个灵修!灵修此等低微之物,即使修为高深,日后也会入妖堕魔,还不如吸了修为为己所用。”
灵泽沉默了。
“师兄。”她说,“沈弟子是你生养的孩子。”
“那不过就是个畜生。”
耿明机瞪着她,灵泽心中便了然了。
虐生之事,炉鼎之事,都是耿明机的主意,所以他从没将沈怅雪当成个生命生养过。
就如同凡世间的农户圈个栅栏养了个牲畜,待养肥了便宰了,端上自己的饭桌。
耿明机就是将他这样生养的。
这些日子他的这些破事儿频出,灵泽心中早已有了猜想,并不意外。
她看向白忍冬:“你既然用了这法术,就说明你也是这样打算的。我今日来,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告诉我,”灵泽说,“你是觉得你师尊这样的做派,全然正确吗。”
白忍冬神色一慌,立刻撇开脑袋。
灵泽看见他放在被子上的手骤然抓紧了。
空气一阵死寂。
灵泽心中再次了然了。
她低下头,深深地叹了一声。
“当年你衣衫褴褛,被人扔出来。街上的人说,你流浪数年,无父无母。”她淡淡道,“我见你可怜,又心想,若吃过这等苦,日后修道,定能心怀苍生,悲悯世人……是我太想当然了。”
“我还奇怪过,为何玉鸾师弟好端端地,突然不要你了。”
灵泽看见白忍冬一抖,突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向她。
那眼中满是无法理解和震怒。
灵泽凉薄地瞥了眼,回过身道:“告辞了。”
灵泽长老——温絮春带着她的首席弟子祝海云,离开了乾曜宫。
出了院门,走远了些,祝海云又不解道:“师尊,这样好吗?您方才询问的时候,乾曜长老就在门内。不论白师弟是否觉得正确,都不能在师长跟前说出忤逆的话来呀。”
“傻丫头。”温絮春偏偏脑袋,温声斥道,“白忍冬可是敢在长老例会上,张口就说出长老们见风使舵,心中不干不净的人。别说乾曜师兄在这儿,即使是掌门在这儿,若心中有所不愿,他也肯定会说出来。”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有数。心中想的什么,是否心甘情愿做出的这等事,我看得出来。”
说罢,温絮春又长叹了声,“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孩子。”
温絮春神情惆怅,走路都慢了一些。
祝海云跟着慢了几步下来,抬头望天上看了看,沉默不言。
在比武擂台上用邪术榨取对方修为,此事早在大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忘生宗不敢不管,很快便查了此事。可惜白忍冬一直不醒,他们也深查不了。
白忍冬今日一醒,忘生宗得了消息,荀宗主便立马来了乾曜山的宫院里,领着几个弟子,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钟隐月正窝在屋子里喝茶。听见外头的动静,立马摇着一把折扇出来看热闹了。
可惜忘生宗的人围得严实,钟隐月在外围晃半天也没打听出来什么。看见他出来,忘生宗的弟子还塞给了他一堆东西,说是忘生宗的赔礼。
钟隐月心里好笑,心说吸人的又不是你们忘生宗。
不过对方给了,钟隐月也就收下了。
把乾曜宫的院子从白天围到晚上,终于有了结果。
乾曜宫院外的弟子散了大半,钟隐月这边的院门也被敲响了。
苏玉萤去开了门,一会儿之后就跑了回来。
钟隐月正在屋子里给沈怅雪温着热茶。
苏玉萤跑进来,敲了两下门后,说:“师尊,忘生宗的弟子来了。说是前几日比武时的事有了结果,请师尊和沈师兄去明心阁中一叙。”
明心阁可是忘生宗宗主的宗阁,和外人去了天决山后被请进上玄山宫没有两样。
钟隐月一时和沈怅雪面面相觑。
一听明心阁,钟隐月就知道此事重大了。他放下手中茶壶,问道:“那弟子还说了其他没有?比如,是否还有其他人去?”
苏玉萤点点头:“说了。那师兄的原话是说,请师尊和沈师兄随天决门其他长老一起,去明心阁,与宗主相谈。”
果然还有其他人。
钟隐月心中幸灾乐祸起来,耿明机终于被查到了。
他带上沈怅雪,去了明心阁。
第110章
壹佰零玖
明心阁立于忘生宗另一座高山的山顶,
是为宗主之地。
御剑落于高山之上,钟隐月领着沈怅雪往里走去。
走在路上,他叨咕起来:“不过说来也是奇怪,
这大会一方既然有意深查,也秉性公正的话,为何大会比武却有个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出手阻拦的规定?”
大会比武是有这样的规矩的。
不论比武时发生什么,
只要没危及性命,旁人便不能出手。
“虽说那规矩不是忘生宗定下的,
可历年大会,举办大会的山门各个也都是规矩严明,
若有人行不正之事,都会及时出手规正。”钟隐月纳闷道,“天下四大名门都如此规矩,到底为什么这仙门大会的规矩就跟小孩胡乱搞出来的一样?表面上好似有规矩,
实际上一点儿规矩都不讲。”
“弟子比武是胡乱抽取的签子,同门相残也是会有的,
台子上不论做什么都不能打断……连彼此动用邪术都不得终止,
是谁赢了就是谁赢了,赛中动用什么手段都可以,真是胡来。”
听了他这话,沈怅雪面露意外:“怎么,师尊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
“这仙门大会的规矩,
”沈怅雪说,
“是如今的魔尊殿下,乌苍定的。”
?
??
????
钟隐月面露一秒呆滞,
停下了往明心阁去的脚步,转头对着沈怅雪愣了半天,
终于从嘴里憋出来一声:“啊??”
沈怅雪一脸无辜的真诚,并且朝他点了点头。
钟隐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定的!?”
“魔尊乌苍。”沈怅雪说,“原来话本里没写么?”
“没写!”钟隐月忍不住大声起来,“这么荒谬的事情,我一个字儿都没看见过!”
沈怅雪噗嗤笑了声,说:“确实十分荒谬,但此事是真的。不但规矩是他定的,连仙门大会都是他一手操办起来的。首次的仙门大会,便是他在忘生宗举行的。”
“他在忘生宗?”钟隐月怔怔,“那他原来就是……”
“是的。”沈怅雪说,“忘生宗第十九代宗主,便是魔尊乌苍。”
他原来是宗主的!?
眼瞅着钟隐月惊得五官都要扭曲了,沈怅雪面露无奈:“师尊竟是对魔尊全然不知的么?”
钟隐月头摇得像拨浪鼓。
“看来那话本有许多事都没写。”沈怅雪无奈地笑,“魔尊乌苍原本是忘生宗的宗主,是第十八代宗主的首席弟子。他天分过人,曾经也是天下不多的问天之人。”
问天的卦术可并非人人都能习得。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个都不行。
从古至今,能通问天之术者便寥寥无几。
魔尊那个实力,果然曾经也是天赋异禀之人……虽说没想到竟然在仙修界做过宗主。
钟隐月问道:“那后来是出了什么事,他才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
“详细的我也不得而知,只是某天他突然辞了宗主之位,传给了名下某位弟子后,便独自一人下了山去。据说离山时还行了离门之礼,道说自此和忘生宗再无瓜葛,下山做了散修。”
“百年后,仙修界的人再见他,他便是魔尊了。”沈怅雪说。
钟隐月听得眉头深皱:“可既然已成魔尊,为何大会还要遵循他定下来的规矩?”
“是魔尊百年前战后留下的要求。”沈怅雪说,“当时仙修界的掌事人们应了下来,眼下才会仍照着他定的规矩比试。”
钟隐月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他觉得作者写这本书的时候一定是脑子被门挤了。
堂堂正道仙修界,不是冠冕堂皇地欺压灵修就是拿着魔尊定的规矩比武。
迟早都玩完,去死吧这个神经病的世界。
钟隐月在心里嘟嘟囔囔地骂了两句,抹了一把脸,不再多问了,拉着沈怅雪继续往明心阁去。
阁楼门口,有领路的忘生宗弟子。
弟子们瞧见二人,便躬身作揖行了礼,将他们领进了明心阁中。
领着他们走入阁中,入了大堂,就见堂中已坐了数人。
除了天决门各个长老,还有其余两大名门的掌门与宗主。
忘生宗的两位宗主坐在前方。
钟隐月往前瞥了眼,耿明机自然也是来了的。
他领着白忍冬,坐在靠前些的位置。
白忍冬站在他身后。
此时落座的都是仙门长老,弟子们自然不能一同落座。
白忍冬这会儿可是圆润许多了,一点儿不像前几天那样皮包骨头。
但他这会儿脸色惨白。
不知道是被今日这个审判大会吓的,还是受了诛生剑剑碎的影响。
钟隐月站在门口,遥遥向他们行了一礼,便随着领路的弟子入了座。
“辛苦诸位特地跑这一趟。”
顾不渡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带着不怒自威又不容反驳的威严气场。
她的双手在身前交叠,沉静道:“此次大会,由忘生宗召开。虽说规矩所定,场上不论发生何事,都不得叫停,或制止任何一方。可下了场,动了邪术或用了不正之法的,该彻查的仍要彻查,该处置的也自然要处置。”
“乾曜长老,”顾不渡道,“授予弟子食丹邪术,用于大会比武之中,已是极为下作之流。”
“今时今日起,乾曜门全门不得上场。此后长老比武,乾曜长老亦不得上场。”
“动用邪术,为不尊公正。运用如此手段,此后再出场仙门比武,恐会再有受害的仙修。因此,乾曜山门在此后五十年里,不得再参加大会。”
这结果在意料之中,堂内鸦雀无声,无一人出言反驳。
令人意外的,耿明机也没有面露愤怒。他神色平静,闭了闭眼,没有多说什么。
“授予弟子邪术,并令其用于同门师兄此事,已是违了规矩。此事本应交予杀仙阁,但天决门如今仍是天下第一仙门,上玄掌门亦是修界之中名动天下之人。”
顾不渡说,“此次的事,如我方才在乾曜长老的宫院中所言,便全权交由上玄掌门,我等不再插手,只求莫要再扰了此次大会。”
上玄掌门未发一言,只是咳嗽了两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