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魔尊的确一直执着于白忍冬,且是执着于给他种下魔种。在原作里,白忍冬就非常吸引魔修。他每次出门都会遇上两三个,每个都追着他要种魔种。
最后的最后,也是让魔尊给种上了——就是在那最后的剧情点上。
正是为了救助被种下魔种的白忍冬,沈怅雪才会去了趟秘境。
显然,沈怅雪也记得这桩事。虽说钟隐月没说得太明白,但一提到“种”这个字,他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白忍冬。
沈怅雪蹙眉。
【经过测算,魔尊仍会选择趁机为主角种下魔种。】系统说,【宿主,他的选择也有他的道理。虽说究竟是为什么,我们还没有探查出来,但他的确会做这件事。】
【一旦如他所愿,恐怕鬼王妖后两方的行动会更加便利,请您一定要阻止。】
“你现在还让我拦魔尊!”钟隐月要崩溃了,“杀妖后,拦魔尊!上玄拦这里边一个就差点儿没死了,他当年还都是马上就要飞升的修为了!你如今还要我一口气弄两个,你干脆让他们两个把我弄死算了!”
钟隐月真是气急了,他急得一边喊一边抓头发,都把自己的脑袋抓成一窝鸟窝了。
沈怅雪忽然有些好笑。
【请您冷静。】系统说,【我方的任务并非是杀死魔尊。】
“那让我拦住他也不是个容易事儿啊!”
【魔尊对您很有兴趣,拦住他并非绝无可能。】系统说,【在测算过程中,我方进行了数次模拟。在这些模拟中,我们得出了有利的结果:在78%的可能发生的情形下,魔尊会选择为您倒戈,与妖后一战。前提是,您必须与他有足够的接触。】
钟隐月:“……”
钟隐月迟疑了,系统立刻趁热打铁:【如果您多加干预,有89%的可能,他会放弃为白忍冬种下魔种。并且在此期间,他会告知您有关于妖后的更多情报。】
【这对后续剧情发展很有帮助。】系统说,【不出意外,魔尊也很快将来到忘生宗,请您务必考虑一下。】
钟隐月默默松开了自己快把头发揉成大鸟窝的双手。
他动摇了。
毕竟魔尊是真的强。
系统又问他:【您意下如何?】
钟隐月意下如何?
钟隐月沉默三秒,默默地把所有任务全盘接了下来。
一刻钟后,钟隐月跟着沈怅雪走出竹林。
他把方才的事又给沈怅雪讲了一遍——系统面板就飘在他旁边,却没有多大反应,也没有开口阻拦。
对于钟隐月把系统的事给沈怅雪说了个底儿朝天的事儿,系统早已默认了。
想来,是钟隐月这人可是个一穿书就跑去找沈怅雪,自己都没消化好现实,就先把自己的底细全出卖给了对方的骨灰级毒唯,系统对他这手操作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沈怅雪听了系统所说的魔尊的这些可能,倒是没多意外。
“这倒的确有可能。”沈怅雪侧着头望着他,一步步往玉鸾宫走回去,说,“魔尊那人,行事一向不讲规矩。前世他的确三番五次地总来对白师弟下手,却没有一次得逞。虽说在此事上他的确执着,但按着那个性子,说不准也会突然就变了心意,直接全盘放弃。”
“我觉得也是,他就是那么莫名其妙的人。”钟隐月嘟囔着,又低声问,“那魔种究竟是什么?”
沈怅雪怔了怔:“阿月竟不知吗?”
“就知道一点点吧。”钟隐月说,“那话本里只说魔尊一直想为他种下,可魔种究竟是什么,天决门又无人告诉他,魔尊也神秘兮兮地不说。”
“我所知道的,便只是那魔种一旦种下,此人便会立即失去心神,昏迷不醒,体内所有修为都会被魔种吞噬,最后渐渐入魔。待心神归位,再睁开眼,就成了一具傀儡了。”
“你这不是知道许多吗……我知道的,同样也只有这些。毕竟我与他都只是弟子,长老们也不对我提起。”沈怅雪说,“啊,不过,我听长老与掌门偷偷提起过,那魔种似乎大有来头,似乎是魔尊亲手炼出的活物。”
钟隐月一惊:“活物?魔种是活的?”
“据说是魔尊炼出来的活东西。”沈怅雪说,“我就只听了这么一耳朵。后来长老就将我赶出去了,不许我再听。”
钟隐月蹙起眉,神色不太好看。
沈怅雪见他又深思起来,便松了神色,笑了起来:“你再烦恼,那也是魔尊的魔种。究竟是什么,还需与他相谈,我们是想不出来什么的。”
“我知道。”钟隐月叹气,“只是这次的事,真是太多太杂……你明明不想参与这些,只想报个仇,这次这些个魔的鬼的妖的,一鼓作气全都来了,真是不让人清净。”
“我的确不想管,但或许不得不参与其中。”沈怅雪说,“我也是这书中人,或许身不由己。”
钟隐月转头看他。
天上明月隐在云中,月光黯然,四周略显昏暗。
沈怅雪也在看着他,他眼中平静非常,嘴角还带着浅浅一抹笑意。
夜里春风习习吹过。
所说之话沉重如望不见头的重山,他的神色却轻淡如天上那团藏住了月亮的云。
“身不由己也没关系,你不是书中人。”沈怅雪对他说,“只要结束以后,你带着我走就好。”
“会带着我走的吧?”
沈怅雪突然问他。
“会啊。”
钟隐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他拉起沈怅雪的手,跟他紧紧十指相扣。
“想走,我就带你走。”钟隐月说。
沈怅雪笑出声来,也扣紧了他的手。
乾曜宫的院子里,上玄掌门与耿明机坐于院中石桌前。
桌上摆着茶壶茶具,两人面对着面,一同喝了几壶茶。
听见钟隐月在这排宫院的最里面的那片竹林口发出的一声喊叫,耿明机抬起眼皮,往那边瞅了眼。
“一天到晚鬼叫。”
他嘟囔着说。
“别总对他,那般苛刻。”
上玄掌门咳嗽了声,“玉鸾宫这次,大会上表现得,还是十分不错。”
“不过是几只瞎猫碰着了死耗子。”耿明机不以为意,“掌门可真是会见风使舵。瞧着他实力高强了,如今便这般偏心了?”
“从前也是极偏心你的。”掌门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再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偏的心总不能一直偏下去,总归是也要换个方向,朝着别人偏一偏。”
耿明机冷哼了声:“掌门可别忘了,是多亏了谁,天决门这百年才能平安无事地坐稳天下第一。”
掌门立刻不说话了。
耿明机冷笑起来,再次捧起茶盏来喝茶。
半晌,掌门再次询问:“你门下那白弟子,究竟是怎么了?”
“他怎么了?”
“我瞧着,瘦了许多。”掌门淡淡道,“门中有传言,说你为了天决门能平安无事地再拿第一,让修为大涨,用了些旁门左道的法子。”
耿明机手上一顿。
“你心为山门,我不会怪你。”掌门说,“与我说些实话吧,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
第105章
壹佰零肆
第9章
耿明机没有回答。
他抬起眼睛。
上玄掌门正在看着他。
耿明机突然发觉,
他也真是不年轻了。白发苍苍,皱纹深深,两眼的眼窝都深凹了进去。
此时此刻,
掌门看着他的那一双眼睛带着审视的意味,眼底里又满是疲惫。
耿明机与他两两相望,沉默许久,
忽的又笑了声。
“五百年前,我还是个凡人时,
被一只狐狸杀了全家。”
耿明机突然声音放缓了下来,但并未回答上玄掌门的问题,
反倒说起了往事。
上玄掌门眉头一敛,神情中透出些许莫名来。
耿明机放下手中茶盏,继续说:“没人能理解我有多恨,我也不需旁人理解。那时,
我生生踩着四万长阶,走到了你门前。”
“掌门,
那时你当真意气风发……仙风道骨,
惊才风逸。你连手都不必抬,望向何处,那处便能生一法阵。”
“天下谁人不知你呢,你是这天底下举世无双的阵修。即使是凡世的人,众人也都知道你。”
“没上山时,
我便听过许多你的传言。有人说你就是天上的谪仙,
干净得似风似雪。你不知道,我爬上山来,
看见你时,心中有多欢喜。”
“你那双眼睛里,
的确有神仙的模样。”耿明机说,“那里面有悲悯。”
“虽说最后收了我的并不是你,但我是真真切切地感谢你。你对我有恩,我见过你举世无双的模样,我当真是敬你的。”
“倒并非是我笑你,可你看看如今,”耿明机忽然笑出声来,“自从你修为尽废,就变成什么模样了?”
“面似靴皮,两鬓秋霜,发稀齿豁……身无修为,道貌岸然,为了地位不得不见风使舵,有时候连路都走不了几步了。谁还能记得,你也曾是这大会的桂冠?谁还能记得,百年前仙修界死了一片,是你独自一人诛了妖后?”
上玄掌门弯弯嘴角,自嘲地无声笑了笑。
“可即使如此,这百年里,我也依然敬你。”耿明机说,“你没了修为,又不想失了天下第一的名头。打那日成了废人后便偏心我,仰仗我,我也愿被你仰仗。”
“我诚然仗着师尊宠爱,掌门仰仗,做了不少不可为的事。”
“可那又如何。”耿明机说,“我做再多错事,也只是对着那些妖物罢了。对弟子,对你,对门中师兄弟,我何处不仗义。”
上玄掌门低低眼睛,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没有言语。
“掌门,我今日所言,绝无虚假。”耿明机望着他,“五百年前,我倒在你门前,你扔了手中笔墨向我跑来,我一生都记得。”
“即使如今你成了这般废人,做了诸多负我的事,我仍是敬你。”
“你只需坐着,看着我仍是天下第一就好。”耿明机道,“多的事,莫要多问。”
说着,耿明机双手握着茶盏,将它抬到脸前,往上玄掌门跟前一送,毕恭毕敬地低了头,而后以袖掩面,一饮而尽。
敬了茶,耿明机重重将茶盏砰地摔到桌子上。
上玄掌门目光凉薄地望着那空了的茶盏,依然沉默,眼里却有异样的光一闪而过,不知是不是因着他这些话而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次日的仙门大会依然展开着,来到忘生宗的许多仙修依然在场上比武奋战打擂台。
大会又开了七八天,钟隐月有日没在自己位子上坐着,起身去四周转了转,偶然听见了旁人在低声叨咕。
那些人没注意到他,自顾自窸窸窣窣地小声说着话。
钟隐月本没在意,可走近了些,突然听到一声“乾曜”。
他这才停下脚步,没再往前,站在原地侧耳听了会儿,便听见这些人是在小声说着耿明机为何会瘦得这般皮包骨头。
“有流言说,玉鸾长老飞升境界了,如今是大乘。乾曜长老是生怕被比下来,这次便用了些法子,才会这个样子。”
“这也说不通呀,玉鸾长老实力向来低微,就是飞升了境界也不必怕他的。”另一人说,“乾曜长老怕他做什么。”
“是呀,而且玉鸾长老一向都是乾曜长老的狗腿子的。乾曜长老挥剑吓唬两下,他哪儿还敢对着同门师兄长老动手?”
“而且,那沈怅雪这次居然在玉鸾门下!他不是乾曜宫的弟子吗?怎么会在玉鸾长老那儿?”
“这次大会,玉鸾长老也不跟在乾曜长老屁股后面了……”
“我那日还见他白了乾曜长老一眼,真是大不敬!”
“我瞧着他性情真是大变了,不知是怎么了。”
“不论如何,弟子都跑到别家门下了,他们天决门内,想必是出了什么事了,可有谁听过什么风声?”
“我怎……!”
话说到这儿,便有人一抬头看见了钟隐月。
那人吓得脸色一白,慌忙拍了两下同伴的胳膊。一群人一回头看见他,立马纷纷脸一青,不敢再言语。
钟隐月又无语又好笑。
他朝他们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径直走了。
自打到了忘生宗,钟隐月就没听到周围人对耿明机现在这副皮包骨头的样子有什么评价。大家都很默契地装了瞎,对耿明机依然殷勤得很,好似看不到他现在这个白骨精似的模样。
原来都在私底下嚼舌根。
钟隐月越发觉得这本书莫名其妙了。修仙的没有一个像修仙的,不是攀附权贵追求势力就是欺软怕硬道德绑架,竟然还会背后嚼舌头,连口业都这么没事人似的在背后积攒。
仙修界要完了。
钟隐月想着,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虽说妖后的事儿令人提心吊胆,可仙门大会打擂台的日子却风平浪静。
原书里,这大会办了足足三个月。这会儿相当于在打预选赛,风平浪静也是自然。
妖后肯定在等时机,魔尊也还没出门——从系统上接了和魔尊有关的任务后,系统便告诉了他魔尊什么时候才会来。
系统给他了个倒计时和去见魔尊的见面地点。钟隐月简单算了下那倒计时是多少天,结果算出来是下个月中旬。
瞧着这老哥们是嫌弃仙门大会刚开始的这两天全是一群小弟子在小鸡啄米地打擂台,干脆在家里睡大觉,要等下个月才出门过来。
钟隐月这几天细心地观察过每个人,可毕竟还没出事,谁都没什么可疑的。
又过数日,仙门大会的第一轮总算打完了。
进了第二轮,除了沈怅雪还在按原书戏份走,钟隐月就不知道门下这几个崽子还会抽到谁了。
结果,温寒不幸抽中了忘生宗荀不忘的合神期大弟子。
那可是荀不忘的心头肉,忘生宗顶尖的弟子,实力在全修界都排得上号。
被揍了一下后,对方便温和有礼地微笑着请他投了降;只一掌就感觉胸骨断了一片的温寒很听话,立马识时务地投了降,捂着胸口抹着嘴角的血下了台。
不知为何,台下的人讲道理多了,纷纷摇头同情。
钟隐月也摇头叹息,让陆峻领他去寻忘生宗的药修弟子拿点儿药去。
陆峻与苏玉萤倒是能撑,硬是撑到了这之后的第四五轮,才败下阵来。
大会上输下去的弟子越发多了。
大会后一个月,还留在擂台上的弟子只剩下了不到十个。
钟隐月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要到日子了。
原书中,白忍冬就和沈怅雪遇上过。
沈怅雪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大会上依然人声鼎沸,钟隐月看着他的眉心。日子越近,他就越爱皱起眉来。
将与白忍冬遇上的头天晚上,钟隐月将他拉进自己的卧房里。
“没事的,”钟隐月拉着他的手,“输了也没事,有我在。”
沈怅雪便朝他笑笑。
他没说话,钟隐月也没有等他说。
钟隐月拉着他唠唠叨叨了一个晚上,说了许久有的没的。
沈怅雪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过了很久,等到桌柜上的灯烛烧尽了,他回了弟子的卧房。
第二天的大会依然人声鼎沸,沈怅雪记得自己的那一场是在午后,将要黄昏时。
他莫名心神不宁,上午的比武和他记忆里没有丝毫不同。沈怅雪发着呆看了会儿,忽然觉得十分无趣,叹了口气。
一叹气,他就感受到了身旁有目光看过来。
他知道是钟隐月,他一干点儿什么钟隐月就要看看他。
沈怅雪便转头看他,道:“我出去走走吧。”
钟隐月张嘴正要说话,沈怅雪又接着说:“我一个人就好。”
钟隐月皱皱眉:“不要我了?”
沈怅雪笑了,他拍拍钟隐月,凑近了些,在四周的吵闹声里小声说:“你在旁边,我怎么静心?”
钟隐月红了红脸,点点头,让他一个人去了。
沈怅雪起身离开。
远离了大会的繁杂,他才平静了些许。
可心头萦绕的不安感并未消失。他想着白忍冬如今那副皮包骨头的模样,和从玉鸾门离开时瞧着他的那副怨毒愤恨的目光,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了。
“站住。”
熟悉又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怅雪本能地骨头一僵,险些想要跪下。
他停在原地。
半晌,他僵着身子,回过头。
耿明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第106章
壹佰零伍
忘生宗的太极两仪台下,
依然是一片漫山的竹林。
沈怅雪这会儿离开两仪台,正走到了竹林跟前。
耿明机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或许是凑巧一起出来了,又或许是终于抓到他不跟钟隐月一起,
于是连忙跟在后面出来了。
不论哪种,沈怅雪都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思。
耿明机向他走来。
沈怅雪回身,规规矩矩地向他低身作揖,
行了一礼。
他说:“乾曜长老安。”
耿明机正缓步走向他跟前:“少跟我来这套假惺惺的。你若真……谁准你起来了?”
沈怅雪跟他道完安就直起身来了。
往常,沈怅雪若是给他行礼,
耿明机但凡不松口允他起身,沈怅雪便是一动都不能动的。
可眼下,
耿明机话才说了半句,连个准他起来的字儿都没出口,沈怅雪就松了作揖的手,抬起脑袋直起身来了。
耿明机脸色难看,
沈怅雪神色非常无辜。
“如今是玉鸾师尊做我的主。”他无辜道,“师尊说了,
若见了其他长老,
行了礼就起身便好。虽说乾曜长老从前立了许多规矩,但既然换了家门,就自当换套规矩。”
耿明机本就难看的脸色一下子就扭曲了。
“你如今可真听他的话啊。”耿明机咬牙切齿。
“是为长师,话自然是要听的。”沈怅雪说,“长老叫住我,
可是有事?”
沈怅雪脸色淡漠,
连抹笑意都没有。那双平淡到几乎没什么感情色彩的眼睛里,还有一丝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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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明机瞧着他这副模样,
眉头一拧。
“出了乾曜门,连一次都没回来瞧过。”
耿明机往他身前走了两步,
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子,一把将他扯了过来。
沈怅雪被硬拽着往前一拉,并不挣扎,随着他拽。
耿明机眯起眼,盯着他:“我不指望你这等畜生懂什么知恩图报,但记好了。”
“即使这次你输了,但日后,你若肯替我手刃了钟隐月,乾曜宫便还有你的地方。”
沈怅雪眼神一变。
“这天下第一,终究都是我。”
语毕,耿明机松开了他,还顺势一推,将他推出去了几步远。
“自己想想去吧,”耿明机语气不善道,“真是蠢得没救。他若并非也对你有什么炉鼎的心思,为何还这么上赶着护你。”
“区区一个兔子,怎么会有大乘真心待你。”
耿明机转身走了。
他回了两仪台上。沈怅雪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抻了抻刚被他揪乱了的衣襟,一言未发。
过了会儿,他也回了台上。
他一坐下,钟隐月便问他干什么去了。沈怅雪只笑着摇摇头,并未说什么。
“下午就是和白忍冬打了,”钟隐月压低声音说,“你也是。若有不对,及时投降,别非要赢。若要报仇,日后我再给你想办法。”
“我知道,这几天你说了好几十遍了。”沈怅雪无奈道,“我都记着呢。”
满座都是人,沈怅雪不敢做太出格的事。他便往钟隐月身上贴了贴,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最大程度地接近他。
转眼到了下午,八面玲珑灯终于再次把他沈怅雪的名字吐了出来。
比武双方的名字一出,当即满座哗然。
台上的忘生宗弟子高举起手,高声道:“天决门,乾曜山弟子白忍冬,对,同天决门,玉鸾山弟子沈怅雪!”
此言一出,四周立即响起许多惊叫声。
随之而来的,是众人的喊声与窃窃私语声。
仙门大会上,这等同门师兄弟被抽中上去自相残杀的事不多见,天决门又向来是天下第一,这等热闹,对席上观客来说,那可真是太好看了。
脸色不好看的,只有天决门的众人。
沈怅雪站起身来,他的同门纷纷面露忧色。
“师兄,能行吗?”温寒问他。
“不行也得上。”沈怅雪握握手中的剑,转头笑笑,“不碍事,我去去就回。”
“若是不行,师兄定要投降。”苏玉萤不放心地叮嘱,“一定要万事小心呀!”
沈怅雪点头应下,起身离开。
钟隐月往乾曜门那边看了眼,白忍冬也起身离开了。
耿明机起身来送他。他站着目送白忍冬走下台阶去,一转头,便和钟隐月对上了眼神。
钟隐月立刻挪开眼睛来,他一点儿都不想跟耿明机对视上。
一转头,他看见天决门的各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这也难怪,毕竟这仙门大会上,弟子们打擂台就是在打比赛,到最后是会分出一二三名的。
只是比武双方完全随机。这下抽出个自相残杀来,还是两个实力都不容小觑的,不论是哪个输了下来,天决门都会痛失一个桂冠候补。
上玄掌门的脸色都如菜色了。
钟隐月也十分担心——他担心的是白忍冬身上的旁门左道。
做事的是耿明机,那可是个虐生和将弟子做成炉鼎都干得出来的主,可别在白忍冬身上做了什么会伤着沈怅雪的东西。
钟隐月紧张兮兮地看向台上。
沈怅雪走上台,白忍冬也从另一边上了台来。
沈怅雪多打量了对方两眼。这么离得一近了,仔细一看,白忍冬可真是瘦得吓人,颧骨都突突出来了,几乎一点儿肉都没有了。
白忍冬死死盯着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跟只于暗处盯着兔子的蛇一般。
沈怅雪并未觉得威胁。他笑了笑,关切询问:“你还好吗?”
白忍冬声音冷然:“不劳师兄担心。”
沈怅雪讽刺地再次笑了声,转头对忘生宗的弟子说:“那便开始吧。”
忘生宗弟子点点头,并不多问,也未多说。他回过身,沈怅雪也转过身,往台边走了几步路。
白忍冬也走到了台边。
双方就位,忘生宗弟子回身用力一敲大鼓,大喝:“开战!”
鼓声落下,双方立即拔剑出鞘。
鼓声还未消散于天际,两道剑光便一同冲向台中央。
台上水光雷光一同亮起,以剑袭出,迅如惊风地撕咬在了一起。
瞬息之间,场上剑风大作。
乱风之中,剑光乱舞。两柄剑击得铮铮作响,电光火石。
台下登时再没了声音。
出剑与躲闪的速度不相上下,打得你来我往,双方皆是没有一点儿破绽——但渐渐地,沈怅雪占了上风。
钟隐月慢慢看出来了。他明显知道对方的路数,每一下都能准确地预见到白忍冬剑刺来的方向。
钟隐月手心里捏了把汗。
终于,沈怅雪要往旁躲去的身影忽的一闪,猛地撤了回来。
双方早已打得焦灼。白忍冬心中一急,立马全力刺向那处,却刺了个空。
沈怅雪反手将他手中的剑一剑挑飞,一个回身,将他重重击飞出去。
诛生剑从空中落下,铮地一声,刺入太极两仪台的地中。
白忍冬摔飞了出去。
他趴在地上,突然一动不动了。
短暂的静默后,台下欢呼四起。
“赢了!”温寒高兴地抓住钟隐月的胳膊,不住摇晃,“赢了,师尊!师兄赢了!”
苏玉萤也抓着钟隐月另一边的胳膊晃:“师兄赢啦!!”
表面上看是如此。
可钟隐月却并不敢松懈。他偏偏头,看向乾曜门的方向。
果不其然,耿明机面无表情地望着台上,一点儿自己输了的失落的没有。
接着,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来。
那笑容诡异似鬼,几乎要咧到耳朵根去。
钟隐月心里一咯噔,跟着重新看回台上。
沈怅雪同样并未松懈,他仍然握着手里的剑,死死盯着白忍冬。
忽然,白忍冬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抬起手,抹了抹嘴角的血。
跟他比起来,沈怅雪算得上是完好无损,身上基本没什么伤痕。
白忍冬死盯着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真是不会掩饰,算计在他眼中明晃晃的,和他的雷灵根一样扎眼。
虽说已经无数次了,但沈怅雪对上他这般眼神,心中终究是不适居多。
他皱皱眉,手上重新摆好架势,心中不安又欲盛。
白忍冬咳嗽了几声,朝地上啐了口血,朝他走了过来。
“你看起来没打什么好算盘。”沈怅雪开口说,“这里是仙门大会。硬要第一,却把自己搞得身败名裂,对乾曜门来说也不好吧。”
“少废话。”
白忍冬冷冷放下三字,抬手朝向诛生剑,厉声喝道,“剑来!”
诛生剑受了召唤,在地上嗡嗡作响,剧烈挣扎,而后从地中破土而起,重回到了他手上。
白忍冬重新握住剑。
握着手里的剑,他突然笑了起来。
“你的确不错,”白忍冬低声说,“你的确不错……师尊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