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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掌门的神色太过坦荡,钟隐月都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您说什么?”

    “此事,无需处置。”上玄掌门将双手合起,攥在身前,“沈弟子是乾曜捡回来的灵物,他二人已行过了拜师之礼。即使乾曜如今身陷囹吾,这沈弟子也仍然是他的首席弟子。”

    “玉鸾,我知道你心有担忧,可首席弟子,那都是长老最亲的弟子,都是心头肉,怎么会将他视作与外头的妖物一般,行虐生之事?”

    “况且,不论做师尊的在外做了什么,在内都是师长。乾曜山宫的,没有一人不说乾曜是位好师长。更别提沈弟子还是首席,那可都是自己用着真心,一点一点,推心置腹教养出来的孩子。”

    “乾曜用心教养,怎能你三两句话,就将这一切否定,还将他带出乾曜山?天决山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师尊既没对弟子做什么,那便无需他人操心。”

    钟隐月目瞪口呆。

    好半天,他才消化完掌门这些令他五雷轰顶的话。

    钟隐月几乎语无伦次:“可……师兄已经虐生,这沈弟子又还是个灵修!这如何还能放心——”

    “他何时身上有过那般伤?”

    钟隐月如鲠在喉。

    “他何时在乾曜宫,受过和那狐妖一般的折磨?”掌门说,“你不可因为乾曜做了错事,就将他打成与外头魔修一般的存在。他折磨狐妖,又不意味着定会接着迁怒于沈弟子。”

    “若是真的动了歪念头,那沈弟子怎能做他首席弟子,又怎能长成今日这般仙风道骨的模样?”

    掌门一句接着一句,钟隐月很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

    “所以,掌门的意思是,”他一字一句,话尾微颤,“乾曜师兄虐生此事,并不碍着沈弟子什么事。不论如何处置乾曜师兄,沈弟子都要继续留在乾曜山中。”

    掌门端起茶杯,低下眼帘:“他可是乾曜宫的首席大弟子。”

    没直接承认,但意思是他钟隐月说得没错。

    钟隐月别开脸,活被气笑了。

    从上玄山回到玉鸾山,从山门处往山宫走的路上,钟隐月气得一边用力跺脚走路一边骂人。

    “老东西……我本来还以为这人还行,我真是在这破地儿待久了脑子都给冻坏了!下头的都是一帮扶不上墙的烂泥,上梁能好到哪儿去!操!”

    青隐从他的肩膀上跳下来,跃进雪里。

    听到他这样骂人,青隐终于明白了。

    她乐了:“哦,你想把那只兔子从乾曜宫里挖过来。”

    “是啊!”钟隐月气道,“那姓耿的都虐生了!这还不放他!什么叫没虐待过他,他住在乾曜宫吗!他亲眼看见沈怅雪过得好了吗!我真服了那堆破话张嘴就来,他——”

    “你真以为他觉得沈怅雪过得很好?”

    青隐突然说。

    钟隐月怒气冲冲指天骂人的手一顿,低下头:“啊?”

    “你真以为,他觉得,沈怅雪,过得很好?”

    青隐耐着性子把话重新说了一遍。

    钟隐月疑惑:“不是吗?他都这么说了啊?”

    青隐望着他诚恳的眼神,无可奈何地笑了声:“你这人啊,真是又傻又聪明。怎么有的时候很机灵,有的时候就蠢笨如猪。”

    “……别骂我猪行不行?”

    青隐不理他这句,道:“我告诉你,别说沈怅雪了,那老头对耿明机的责罚也不会太深。”

    钟隐月震惊:“啊!?凭什么!不可能吧!他可都虐生了!!”

    “那又如何?”青隐说,“那狐妖清白吗?那狐妖秉性纯良吗?耿明机堕魔了吗?”

    “既然没生心魔,也没有堕魔,就能对外说他所行之事并不全恶。”

    钟隐月无言以对。

    “虽说虐生之事十分恶劣,放在外面,必然是只有废去此人元丹,踢出山门一条路,可那是耿明机。”青隐说,“那是天下第一的耿明机,而你天决门有一半是靠着他才稳坐天下第一的。”

    “今年,又还有仙门大会。上玄掌门自打与妖后鬼哭辛一战后便元丹受损,修为减半,近些年连法术都没用过几次——若你是上玄,你如何抉择?”

    钟隐月骤然明白了。

    上玄掌门不傻。

    他知道沈怅雪是兔子,也知道他的日子过得不好,但他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了。

    因为做这些事的是耿明机。

    钟隐月突然感到后背发凉,心中也一阵悲凉。

    “就因为……他是天下第一,所以怎么都行吗?”

    “对啊。”青隐颔首,“因为他是天下第一。”

    “所以,有人在乾曜手底下水深火热,他也可以视而不见?”钟隐月笑出了声来,“这不荒唐吗?”

    “世道本来就是荒唐的。”青隐说,“你若真想救他,就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

    “修炼啊。”青隐说,“还不明白吗?这个山门如今从里烂到外了,谁修为高,谁便最有权势。”

    钟隐月默然。

    “你这些天也是,就顾着教那几个孩子,自己都没怎么修炼吧。”青隐说,“为什么不修?”

    “倒也不是没修……我有趁着夜半闲散的时候修炼。只是不知是不是时间太少太碎,修为长进不算理想。要想境界突破,大约得到秘境回来之后。”

    “太慢了。”青隐说。

    钟隐月愣了愣:“哎?”

    “那只兔子在那座山宫里,过得很不好。你若想救他,不能这样拖着,拖一日他便难过一日。之所以修为长进不理想,是因为你这些天来都不能把心一心一意地放在此事上,修为当然只能碎芝麻一样积攒出来。”

    “这次回来,就闭关去吧。”青隐说,“你离大乘只差一阶。虽说离入秘境的日子恐怕两个月都不到了,但以你的天赋,四十天足矣。”

    “在此期间,你门下的小孩就交给灵泽。她是我看着长大到今日的,可以托付。”

    第038章

    叁拾柒

    “师姑的意思是,

    教这些孩子的事先交给灵泽长老,我去闭关修炼?”

    青隐点点头。

    钟隐月思索片刻,觉得这样也可以:“师姑说得也有道理,

    灵泽长老的确能够托付……”

    原文里,她人冷话少,但行动力很强。每每主角出事乾曜不在场,

    都是灵泽及时出现。

    每每她救完主角,带他回了山门,

    总是拂拂袖子,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

    自打穿书过来,

    灵泽长老的所作所为也皆是一股清流。

    钟隐月心里明白,却还隐隐有些不安。

    青隐看出他的不安:“你在担心什么?”

    钟隐月默了片刻,说:“不瞒师姑,我其实原先不是个修道之人……虽说我知道这山门里披着人皮的畜生颇多,

    可毕竟是天下第一仙门。我原以为不论有多少畜生,掌门总归是个好人。”

    “可是并非如此。”钟隐月说,

    “我只怕,

    这山门里根本没有能信的人。”

    他神色难安。

    青隐将一切看在眼里。她望着钟隐月沉默片刻,颔首道:“照理说,人修了道,便是摒弃邪念,可这天决门估计是天下第一做久了,

    山中的人个个都快忘了自己是为何而来的。”

    “你有这担忧,

    是好事,毕竟这山门里的确没几个好皮子,

    警惕总比单纯好。”青隐说,“不过灵泽的确值得托付,

    相信我。”

    青隐这样说,灵泽长老这几日的作风也尚可,钟隐月稍稍放下了心来。

    他一想,自己也的确需要早日突破境界,省得这些个长老天天有事没事踩他两脚,生怕他意识不到自己是末尾。

    可另一边秘境之日将近,手里这几个小孩又修为尚浅,仍需教育。两边都抽不开身,找个能代劳教书授道的来,确实能省不少事。

    “你拜托她,也能跟她亲近几分。”青隐也说,“灵泽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为人我清楚。与她交好,你不会有损失。”

    钟隐月点头:“好,我听师姑的,就这么办吧。师姑先随我回玉鸾宫吧,时间紧急。”

    掌门在山宫里催他如催命一般急。钟隐月深知此事重大,闭关的事拍了板后,他便领着青隐,疾步回了玉鸾山。

    回到玉鸾山,温寒已经把山后的马车拉出来了。

    说是马车,但其实这就是个轿子,前面并没有马带着跑,是用灵力做驱动源发动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文会把这种灵力驱动车叫成轿子。

    不过想想也是,叫成灵轿更奇怪。

    钟隐月回来时,温寒已经拉出来了三辆马车。

    钟隐月贵为长老,自然是独自坐一辆。而给他用的那辆轿子外表就与其他两轿不同,金贵多了。光是木头,就比那两辆颜色沉朴,用的是上好的千年灵木。

    那两辆轿子周围,陆峻和白忍冬都站在那处。

    俩人瞧着都挺懵的。

    见到钟隐月,白忍冬眼前一亮,忙跑过来:“师尊!”

    他跑到钟隐月身旁,紧声询问:“师尊,掌门当真要师尊去替乾曜长老的事情了?”

    “自然是真的。”钟隐月拍拍他,又环顾四周,“乾曜宫的还没来?”

    “还没有。”陆峻说。

    “倒也是,乾曜宫那边早已乱了,他处理事情都得要一会儿。”钟隐月说,“再等他一会儿。此次凶险,你们修为都不深,都要注意些,别离了我周围。”

    “是!”

    钟隐月看了眼他们三个。

    其余两个都有佩剑,只有白忍冬腰上空空如也。

    “我去取个东西,你们再把马车收拾一下。”

    钟隐月撂下这一句,又入宫去了。

    他走到宫内深处,一直走到一扇深掩的木门前。

    木门门上挂着灵锁。

    钟隐月解开灵锁,推开门,走入门内。

    门内一片昏暗。

    似乎很久都没人来过这里了,处处蒙着厚重的灰尘。

    可即使如此,依旧压不住房内浑厚的灵力。

    屋内摆满架台,各类法器摆列其上。

    钟隐月四处打量一圈,最终转头走向右边的深处。

    屋内很久都没人打扫了,摆放的物件更是堆在一起,满片杂乱。

    右边这处,各类乱七八糟的物件堆成了山,动一件都会飞起大片灰尘来。

    钟隐月翻找着东西,在灰尘里咳嗽着,心里嘟嘟囔囔地骂了几句原主。

    翻找半晌,他终于在很下面的地方翻出了一把蒙尘的剑。

    片刻后,钟隐月出了门来,重新挂上灵锁,朝着宫外走去。

    轿子都已经备好了,乾曜宫的人也都已经来了。他们站在远处,各自背上背着一剑。

    瞧见钟隐月,沈怅雪向他点了点头,面上噙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钟隐月也向他点点头。

    温寒跑过来:“师尊,马车都备好了,我们快些动身吧。”

    “马上动身。”钟隐月说,“忍冬,你来。”

    白忍冬连忙上前几步过来。

    他问:“师尊有什么吩咐?”

    钟隐月把刚从后头拿出来的蒙尘仙剑交给了他。

    它身上的灰尘已经被钟隐月洗净擦干,露出其下剑鞘上精雕玉琢的剑纹。此剑通体纯白,剑身极薄,浑身净是寒光,还幽幽散着寒气。

    “拿着它。”钟隐月说,“这是百年前,我随你师祖入万年秘境时得到的仙剑。此剑沉于那秘境的万丈水渊之中,名曰万渊剑。你还没有佩剑,我本想日后待你能更好运用灵法后再交给你,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今日竟有除妖卫道之事出来……先用它吧。”

    白忍冬懵了,他接着钟隐月交给他的剑,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多、多谢师尊……”

    “此剑认主。”钟隐月说,“它如今只认我,你先拿着去用。我想,过些时日,等去了那秘境里,你能找到你的剑,倒也不急着先找一把只认你的剑。”

    “是……是!”

    白忍冬激动得磕磕巴巴,兴奋之意难以言表。

    钟隐月没有再说,最后拍了拍他的脑袋,抬头往前两步,刚要开口说话,突然看到不远处的沈怅雪脸上神色有些奇怪。

    他还在笑,只是不知为何,变得有些笑里藏刀了。

    那双笑眼盯着白忍冬,里头似乎多了些什么。

    钟隐月诧异地眨眨眼。沈怅雪一偏头,瞧见他,那眼里的东西当即烟消云散,朝他温温柔柔弯起眉眼一笑。

    哎哟,真好看。

    钟隐月捂捂嘴,差点下意识地傻笑出来。

    他清清嗓子,道:“好了,此事紧急,我们立刻动身。我叫门中弟子备了三台马车,乾曜宫的诸位请入轿吧。”

    他这意思,便是乾曜宫与玉鸾宫的分开坐。

    邱戈和窦娴巴不得如此,钟隐月也知道他俩巴不得。刚出宫门来的时候,他就分明看见他俩用嗤之以鼻的目光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不过出于礼数,他俩还得在沈怅雪后面上去。

    乾曜宫的三人向钟隐月行了一礼,正要上轿子,钟隐月又伸手拦住:“慢着。”

    三人又齐齐看过来:“?”

    “沈怅雪。”钟隐月叫他,“你上我的轿子。掌门说你知道那妖物的事,我还对此一无所知,你来我这儿,为我说明一二。”

    沈怅雪笑了笑,行礼应下。

    钟隐月又拍了一把温寒的后背,对着他仨往旁的马车上努努嘴,示意他仨快进去。

    对自己家的孩子,就用不着那么多礼数。

    仨人也立刻明白钟隐月的意思,忙不迭滚进轿子里。

    邱戈和窦娴也上了轿子,沈怅雪走上前来,为钟隐月掀开轿子的门帘。

    青隐一跃跳了进去,钟隐月随之低身进去,沈怅雪跟在他后面进去了。

    马车内有一灵器。

    钟隐月将手覆在上面,问道:“要去哪儿?”

    “江北北郊的西那母村。”沈怅雪坐在他对面答。

    钟隐月点点头,手上释放灵力,心中默念地点。

    灵力释放足够后,静止不动的灵器逐渐运转起来,马车出发了。

    灵器逐渐吸收满了灵力。待它自己顺畅运转自如,钟隐月收回了手。

    他松了口气,抬头看向沈怅雪。

    沈怅雪朝他一笑:“长老辛苦了。”

    “这有什么的。”钟隐月忧心道,“你没事吧?”

    沈怅雪一怔,笑意顿失。

    他愣愣地问:“长老何出此言?”

    “怎么能不问?今日乾曜出了这么大的事。”钟隐月皱眉道,“他也是疯了,那等大庭广众之地,还要对你动手。”

    沈怅雪轻笑了声:“师尊就是那个脾气,我已习惯了。”

    钟隐月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可不该习惯。”钟隐月说,“受着委屈,怎么能习惯了委屈,我真是看不得你受委屈。”

    沈怅雪沉默了。

    钟隐月也没说话。

    马车行在空中飞驰,轿子内开始冷了。钟隐月往旁一看,一火炉盆正摆在轿子中央。

    他随手一挥,一道离火从手里飞出去,落到那炉盆中,当即燃起火光来。

    轿子里暖和了许多。

    钟隐月抬头问:“你之前说,你有计划从那儿出来,那计划进行得如何?”

    沈怅雪又沉默了片刻,才答:“算是……进行得还不错吧。”

    “是吗。”钟隐月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沈怅雪摇了摇头。

    钟隐月叹了口气:“好吧,你一切小心。”

    沈怅雪点了点头。

    他又忽的笑了:“莫说这些了,长老,长老还是先忧心眼下的事吧。”

    “那个妖物?”钟隐月靠在轿内的椅背上,手托腮道,“说起来,那究竟是个什么妖?”

    “是只兔妖。”

    钟隐月一怔。

    趴在钟隐月旁边余座上的青隐闻言,耳朵抖了抖,眯着眼转过脑袋,装没听见。

    沈怅雪面色未变,脸上仍是淡淡的笑意。

    “那只兔妖,半月前在凡世屠了两个村子,前去收拾的山门也全军覆灭,皆被它给吃了。之后,它便逃走了。”他说,“兔妖最擅长逃走,毕竟有一句俗语是狡兔三窟,这俗语可是十分正确。不论兔妖还是兔子,逃走时都会设下多个陷阱,若要寻找它的踪迹,是十分困难的。”

    “并且,那只兔妖修为高深,还十分了解人修,所以前去查它行踪的修者们都纷纷掉进它的陷阱里,遭了毒手。还请长老多加小心,不要步其后尘。”

    钟隐月点点头。

    “传来的书信上还说,在这半月的调查过程中,兔妖又已接连屠了两三个村子了。它速度极快,杀完就走。”沈怅雪说,“这次它去了这西那母村,本也是赶不上的,不过在屠戮时,偶然有一修者路过。这修者出了手,护住了村庄。”

    “双方对峙时,兔妖落下败风,元气大伤。虽说被它逃了,不过修者已在四周布下结界,必然是逃不出来的。”

    “只是坏就坏在,村中有许多负伤之人,妖修外形又千变万化,只怕是变成了某个村民混在其中。”

    “也不知兔妖是变成了何人。且以它的功力,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再屠村庄。留在山中的修者也负伤了,其余赶去的修者修为都不高,他唯恐无法对付,才请我们快去的。”沈怅雪说,“这些,都写在今日清早浮日送来的书信上。”

    “原来如此。”钟隐月道,“待会儿到地方下了轿,还得劳烦你再同其他的弟子们讲一遍。”

    沈怅雪笑笑:“那是自然的。”

    “光听书信所言,也只是纸上谈兵……现场如何,还得亲自去看看再下定论。”钟隐月嘟囔着,“听起来,会去那儿的仙门不止我们一家。”

    “确实如此。这等妖修,那些未完全出世的山门最乐意去管。”沈怅雪道,“或许是觉得卫道最能积攒功德,方便早日飞升吧。”

    “或许吧。”

    钟隐月偷瞧了沈怅雪一眼。

    沈怅雪低头下去,伸手烤了烤火,神色如常。

    钟隐月眉头间快皱成个川字了。

    他没问题吗?

    这真的可以吗?这不算同族相戮自相残杀吗?

    不多时,马车停落在地面上。

    马车内的灵器渐渐停止运转。

    他们到地方了。沈怅雪率先下了马车,为钟隐月拉开了门帘。

    钟隐月下了轿子,青隐跟在后面。她立刻缩小身形,跳到钟隐月的肩头上。

    四周荒凉,一片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面前的村庄被破坏得相当彻底,整个村子俨然成了一片废墟,干裂的土地上还有大片干涸了的血。不远处的残垣断壁之中,还有一只被吸食成干尸的胳膊往外探来,五指极其怪异地扭曲着。

    身后传来阵阵水声。

    钟隐月回头,绕过轿子一看,背后是一条江河。

    这条江河却已经完全黑了,飘荡着碎裂的尸块。

    他又抬头看向空中。有形的黑气在四处飘荡,令人不适的气息在结界之中充斥着。

    第一次碰见这种的陆峻没受住。看过江河之后,他脸一扭,赶忙跑去另一边,张嘴就吐了出来。

    “师尊……”

    温寒也受不了了,他拿衣袖捂着嘴,艰难地走到钟隐月身边,一脸难受道,“这黑气是什么,怎么如此令人喘不过气来……”

    “瘴气、妖气、怨气。”钟隐月答,“简单来说,便是那兔妖身上的妖气、此处村人尸骸中生出的瘴气、还有从被妖修吞食的灵魂中生出的怨气。三者聚集,形成此等黑气。”

    “修为越低的,越受不住这气。”

    温寒指指白忍冬:“那白师弟怎么没事?”

    钟隐月转头一看。

    可不是吗,这大哥背着个剑往那儿一站,跟个石墩子似的一动不动,脸上一点儿不适都没有。

    钟隐月往他那儿一瞅,他还极其无辜地眨巴眨巴眼。

    钟隐月心情复杂。

    他神色复杂地拍了拍温寒,叹气道:“他和你们不一样。”

    人家是主角啊……

    第039章

    叁拾捌

    “他和你们不一样。”

    钟隐月意味深长道。

    温寒一脸懵逼,

    钟隐月还没来得及往下说,邱戈和窦娴就走了过来。

    “长老。”

    二人向他行礼。

    钟隐月颔首:“此后不必多礼了。除妖卫道本就是凶险之事,为了拘礼,

    说不准会丢了命。”

    “多谢长老!”窦娴笑吟吟起身来,“才此等黑气,长老宫中的弟子便受不住了,

    只怕进去之后会更加难以承受。不如,长老就和宫中弟子一同在外等着吧,

    我与邱师兄进去就能解决了。”

    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十分明显。

    钟隐月呵呵一声:“你如此厉害?”

    “窦娴不敢。只是,窦娴身为乾曜长老的关门弟子,

    自认为还是……”

    她话都没说完,钟隐月突然抬手一道符飞至身前。他手一挥,只瞬息之间,一道惊雷立即飞出,

    砰地炸在窦娴身上。

    她猝不及防,一声惊叫,

    当即被炸飞出去数米远。

    “窦师妹!”

    邱戈吓了一跳,

    慌忙跑去将她扶起来。

    窦娴咳嗽两声,被他扶了起来。

    瞧着她一身的黑土,邱戈心疼极了,转头道:“长老这是做什么,为何突然对窦师妹出手?”

    “你窦师妹自告奋勇,

    我便试试她是否真有那般本事罢了。”钟隐月凉凉道,

    “原来如此,乾曜长老的关门弟子,

    自说着能独自处理屠了好些村子的兔妖,却连天决门最末尾长老的随手一个雷术都反应不过来。”

    窦娴脸上立即一青。

    邱戈愤愤不平:“就算是要试探师妹,

    可长老也不能如此突然!”

    “怎么,若那兔妖对你等出手,还会亲切地先说上一句‘剑修的好孩子们兔兔要动手打人了哦’不成?”

    邱沈怅雪:“……”

    他不太自在地抽了抽嘴角。

    钟隐月站在他身前,全然没看见。

    “这次被授命的是我,那自然就有必须我来带路的理由。”钟隐月道,“乾曜宫的弟子,应当能摆对自己的位置吧?”

    邱戈再无话可说,只能恨恨地咬了咬牙。

    牙根都被咬得酸痛。

    这俩人瞅着是被他治服了。

    钟隐月冷笑一声,转头:“陆峻,吐完了没?”

    陆峻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有点站不稳。

    白忍冬还在原地傻站着看。钟隐月看不过去,抬腿朝着他屁股轻轻给了一脚。

    白忍冬往前踉跄了一下,一回头,钟隐月对着他往陆峻那边别别脸,无言地示意他去帮扶一把。

    白忍冬这才明白,慌忙过去帮扶陆峻。

    陆峻被白忍冬扛着回来了。

    他瞧着十分虚弱,很不好意思地对钟隐月说:“师尊……弟子对不起您,好像给您丢脸了……”

    “哪儿来的话,不碍事。这黑气也是能够适应的,过半个时辰就无碍了,你随我一同进去就好。”钟隐月说,“时间紧迫,走了。”

    语毕,钟隐月带着几人往里走。

    沈怅雪站在原地没动。

    邱戈和窦娴也在原地没动。

    只有玉鸾宫的跟上了钟隐月,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目送这一行人出去了数米,沈怅雪望向他俩。

    邱戈朝他冷笑一声:“你停下来作甚?跟上去啊,你不是最喜欢玉鸾长老了吗?”

    沈怅雪不为所动:“我没说过这话。”

    “没说过,你做的还少?”邱戈骂他,“胳膊肘往外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也不想想,是谁让你能这么快就能开悟化人形的!”

    沈怅雪耸耸肩,对此话置之不理,转身跟上了玉鸾宫一行。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邱戈又气得嘟嘟囔囔地骂了一连串。

    窦娴拽了拽他:“师兄,还是跟着去吧……不然等回了山,遭人知道你我并未跟上,说不准……对师尊的事也会有影响。”

    “白痴,师尊那等地位的长老,怎么可能会出事?掌门说是要调查,扣留了师尊,其实也是给师尊个台阶下,给山上其他长老个交代罢了。”

    邱戈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不问罪责不查清事情,就直接将师尊放回山来的话,定会引起他人不满啊。”

    “可是……师兄也不是不知道,师尊是真的虐生了呀!”

    “那又如何?师尊是天下第一!”邱戈小声说,“就算真查到师尊虐生了,掌门也不敢多说什么的!这天决门现在可都是靠师尊撑着。就算我们是仙道中人,可谁人能真的免俗?那老头也是想要权势地位的,他若是不想让天决门一落千丈,师尊就不会出事!”

    邱戈边说着,边将她扶了起来,“师妹别忧心了。怎么样,痛吗?”

    窦娴摇了摇头。

    她说:“师兄,不论如何,我们还是跟上吧。”

    “也是。”邱戈说,“听那兔子方才说的,这次卫道还有其他山门在,不可在外丢了乾曜宫的脸面。”

    -

    钟隐月走进村子里。

    已成废墟的村子里,到处都是尸骸。这些尸骨们被撕扯得四分五裂,碎了满地。他们面容狰狞,且都被吸食得面皮干瘪,毫无血色,尸块发黑,都向上散发着阵阵黑气。

    那黑气往空中而去,变作这些黑气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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