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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这还真是……”苏穗儿望着最后几页的内容,默了半晌,闭眼叹了口气,“虽然我早就猜到这里活人不多了,但我没想到……”

    没想到现在,他们这一批能力者,再加上杨不弃和徐徒然二人,竟成为了这个域里唯一的活口。

    “难怪。我们进来到现在,看到的怪物比活人多。”徐徒然若有所思,“看这记录的意思,被洗脑的信徒会慢慢变成怪物,而且是能彼此吞噬的怪物。”

    “信徒吃食物,或者别的信徒,而它再将信徒吃掉。这就对应了日记里的那句‘每个信徒的进食,都能让它更加壮大’。”杨不弃面露沉吟,“可为什么身为伴生物的女孩,不被允许进食?”

    “或许是因为……它不能吃伴生物?”徐徒然眸光轻转,一拍手掌,“信徒不管怎么进食,本身都是它的食物,最后一切都是要进它的肚子的。可出于某种理由,它不能吃伴生物,所以伴生物的进食,对它而言就是浪费,是没有意义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为什么它不能吃伴生物?

    伴生物的存在需要靠可憎物的力量维持,所以不存在它无法吞噬伴生物的可能性。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徐徒然与苏穗儿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之前的猜测:

    “为了维持‘域’!”

    “对对对,肯定是这样!”苏穗儿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就像我们之前猜的那样,伴生物就是维持这个域存在的‘钉子’!所以它无论如何不能吃他们!”

    “划个重点——妈妈还吃掉了弟弟。”徐徒然微微挑眉,“这起码说明了两件事。”

    杨不弃若有所思地接口:“第一,伴生物虽然无法被杀死,但是可以彼此吞噬。”

    “第二——伴生物被彼此吞掉后,肯定会对域造成影响。”苏穗儿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所以它才会那么生气。”

    徐徒然再次一拍手掌:“很好,思路来了嘛这不就?”

    根据日记所透露的信息,现在“域”里面还剩下她和她妈妈两个伴生物。而她妈妈正被锁在某个房间之中——只要找到这个伴生物,再设法引到女孩所在的房间中,那么这个域的存在,或许就能随之瓦解。

    “但还有两个问题。”杨不弃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首先,怎么确定当伴生物自相残杀到只剩最后一个时,域就一定会崩坏?其次,就是伴生物本身的风险问题……”

    小女孩虽然没有直接对他们动手,但从当时追杀徐徒然的气势来看,若是正面硬刚,他们大概只有早死和晚死的区别;而她的妈妈,不仅已经吞噬过另一个伴生物,而且还很“不听话”……

    根据杨不弃的经验,这种连可憎物的话都敢不听的伴生,要么就是比较蠢,要么就是比较强。

    他更倾向于后者。

    另一边,徐徒然垂眸思忖片刻,缓缓开口:“你的第一个问题,我不能给出确定回答。但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那个‘可憎物’显然是在极力避免‘伴生物自相残杀到只剩一个’这种局面出现。反过来想,这事一旦发生,对它来说肯定不利。”

    “单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就有尝试的必要。”

    让敌人不舒坦就是让自己舒坦,徐徒然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至于如何降低风险的问题……”

    徐徒然陷入了沉默。

    杨不弃:……

    他有理由怀疑,如果自己不提这点,她可能完全不会去思考类似的问题。

    ……不,按照徐徒然的一贯作风。若是真到需要引诱两个伴生物自相残杀的那一刻,她搞不好会直接拿面小旗在“妈妈”面前舞,一面舞一边叫,“需要吃饭的这边走——”

    杨不弃被自己的想象逗得哭笑不得,忽听徐徒然“诶”了一声。

    “对了,那个梅花公寓的走道标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问另外两人,话题一下飞得老远,“那个东西很难吗?”

    ……?

    杨不弃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徐徒然的想法,眼睛倏然一亮。一旁苏穗儿亦是微微瞪大了眼:

    “你的意思是?”

    “我记得在梅花公寓里,那个什么标记一触发,整个楼道就被封起来了是吧?”徐徒然比比划划地跟他们描述,“里面还有很多岔路……那些岔路可以去掉吗?就保留一个封闭的空间,把伴生物困进去,让她们自己在里面转……”

    “……这我不清楚。”苏穗儿微微张大了嘴,“那标记实际是我一个同伴的能力产物。他现在也在这域里,如果想要制作应该是不难的……”

    但具体的效果,这个她真的没法保证。得由那人亲自来试过才知道。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他们该上哪儿去找人呢?

    “我记得你们内部应该是配有专门的应急电话吧?”杨不弃看向苏穗儿,“那东西也没法用了?”

    “能用的话我至于用脚找这么久吗?”苏穗儿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事实上,她之前试过。那机子倒是还有电,也能拨打电话,然而电话接通后,机子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同伴的声音,而是若有似无的呢喃与古怪的笑声。电话刚挂掉房间外面就传来了诡异的响动,怕她吓得当场跑路——就这,谁还敢试第二次。

    徐徒然听到她这描述,倒是很有尝试一下的冲动。只可惜苏穗儿因为担心自己被“它”盯上,跑路的同时连应急电话都扔了。徐徒然无奈,只能作罢。

    徐徒然:“……”

    她靠着沙发垂头思索一会儿,忽然开口:“再次确认一下,这个域里面目前还算是活人的,只有能力者了对吧?”

    “从笔记本里的记述来看,是这么回事。”杨不弃点头,“那本子里写的都是真话。”

    起码从小女孩的角度来看是真话。

    “行。”徐徒然坐直身子,“那我有一个找人的办法。就是可能有点费事。”

    迎着苏穗儿诧异的目光,她缓缓开口:“首先,怪物不会关门,对吧?这点日记本里的内容也证实了。这也就意味着,当怪物从房间里横穿而过,如果没有人去关门,那么那个房间前后相连的房间都不会变。”

    “……”

    杨不弃微微挑眉,不知为何,心头又飘上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徐徒然没有管他,自顾自地继续道:“所以,我们可以做出这样一个假设——如果我们有一个怪物,在它拴着绳子,让它从这房间往外走。只要中途没有遇到干涉,那么其他人是可以顺着它身上拴着的绳子,反向找到我们的所在地的。”

    “……”苏穗儿费心理解了一下,狐疑地开口,“听着是可行的……但首先,你得有个怪物。”

    其次,你还得有根足够长的绳子。

    这听着就很难实现的样子嘛!

    苏穗儿一本正经地反驳着,谁想话刚说完,就见到徐徒然取下了一直带在身上的斜挎包。

    那包里有几个用银色色纸包着的东西。苏穗儿之前也注意到了这些,不过没怎么管,这会儿见徐徒然开始手动拆除包装,不由冒出一脑袋问号。

    徐徒然速度很快,很快就拆出了两件东西——一个是有着长长头发的布娃娃,另一个,则是染着血迹的拍立得。

    苏穗儿:“……???”

    “这个拍立得,每拍出一张照片,就可以生产出一个女鬼。”

    徐徒然一本正经地拿起相机,语气诚恳得仿佛是在做推销,“而且杨不弃曾说过。这个拍立得本身等级就不高,生产出的女鬼更弱。对于能力者来说,应该非常好对付。万一中途被吃了,也不心疼。”

    拍立得:……

    徐徒然说完,又拿起了旁边的长头发布娃娃:“而这个娃娃——别看它平平无奇,但它实际有个得天独厚的优点。它的头发,是可以无限生长的。”

    苏穗儿:……

    不,我并没有觉得它平平无奇。这玩意儿等级明显比我还高好吗。

    苏穗儿因为布娃娃的出现而本能地感到紧张,另一边,徐徒然又煞有介事地掏出了从杨不弃房间里顺出来的名片:

    “至于这个,可以用来写一些提示,方便看到的人行事。上面不是还有火炬标志么?也更有说服力一些。至于该用什么东西来写,这个……嗯……”

    首先,必须排除那些古怪的红笔。问题是,除此以外,他们手边也再没其他合适的书写工具,总不能在那么小又那么滑的名片上写血书吧……

    徐徒然思索片刻,忽然起身走到房间一侧,打开房门看了看。

    只见先前被杨不弃涂在门把手上的“毒药”,此刻依然亮着莹绿色的光芒,十分显眼。

    徐徒然:……

    她默了一下,转头看向杨不弃:“那个,杨先生啊……”

    她用了敬语。

    她居然用了敬语。

    杨不弃的心脏瞬间悬了起来。

    “我记得你说过,这个毒药只对怪物有用,对吧。”徐徒然若有所思地说着,转头冲他笑了下。

    配上天生精致的五官,笑得还挺好看。

    杨不弃:……

    在这一刻,他突然就很能体会那些灵异物品的心情了。

    *

    十分钟后。

    另一个房间内。

    安耐双手一个用力,将面前男人的脖子硬生生地扭断。男人翻着眼睛倒在了地上,胸前的长长血管宛如象鼻般拍在地上,开始一点点地萎缩、干涸。

    安耐喘息着闭了闭眼,朝着对方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转身快步走向下一个房间——下一扇门,也是虚掩着的。这让他的心头微微一跳。

    又是怪物……这个地方,难道就没有活人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方长长松了口气。

    他已记不清自己和同伴们走散多久了。每一次开门,都伴随着巨大的惊吓或者失落。不断循环的房间内,仿佛只剩自己一人在不断转来转去,希望不断落空,疲惫与隐秘的恐惧如藤蔓般滋长。

    他知道在这空间里没有进食的必要,但在看到放在桌上的啤酒时,还是打开了喝了一口。喝到一半,忽听背后的房门传来咔哒一声响——

    门把转动。

    有东西在开门。

    是人吗?还是怪物?

    安耐的心悬了起来,立刻放下啤酒,悄悄地靠墙躲在了门口,屏息凝神。

    门被推开了,一抹身影爬了进来。

    没错,是爬——安耐望着那扭曲的肢体,满满的失望再次涌了上来。

    不是人类。

    然而他很快就察觉出了不对。

    这个地方的怪物,制式都很统一的。看着和活人差别不大,就是身上会多出一到两根血管——没见过这种湿漉漉在地上爬的款啊。

    而且这个,好像很弱的样子……

    安耐微微蹙眉,抱着进一步观察看看的想法,稍稍凑近了一些。

    ……然后他就愣住了。

    因为角度问题,他能清楚地看见,那女鬼的头发上,似乎还连着什么……似乎是一根线?顺着它脏污的头发垂下来,在它身后拖出长长的一条痕迹。

    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线上还挂着几张纸片。

    纸片拖在地上,每个之间都隔着一小段距离,像是过节时人们挂起的彩旗。每张纸片上还都写着几个字,绿油油的。安耐视力不太好,眯着眼辨认了一会儿,表情变得更微妙了。

    只见那几张纸片上的字,串连起来,恰好是一句话。

    【汇合请顺此线走。】

    【活人不骗活人!】

    安耐:……

    哈???

    第二十八章

    ……淦,好怪。

    这是安耐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我再看一眼。

    如此看了好几眼,安耐终于拿定主意,一手刀劈了朝自己扑来的女鬼,顺着那缕黑色的线,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房间都已变过了,一眼望去,全是陌生。他顺着走过两个房间,在来到第三个时,蓦地瞪大了眼。

    “维维?”他惊喜开口,“你没事?”

    房间内,一个梳着长马尾的女孩正蹲在那缕绳子前,若有所思地观察着,闻言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

    安耐迅速扫视了一圈周围,走了进去:“你也在研究这东西?”

    “嗯。”维维点头,“好怪。”

    实在太怪了,引路的是个女鬼,拴在它身上的黑线却明显出自更高等的可憎物。黑线上穿着的名片上有火炬图案,名字也是她认识的人,用来书写的材料却让她觉得有点陌生……

    不过算不上完全的陌生。她总觉得自己是在哪儿见过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总之总结一下,就是好怪。

    所以她当时虽然看到了女鬼,却没有贸然采取行动。而是躲在旁边,等着女鬼自己爬走——她想得明白,如果这法子真的有用的话,说不定后面还会有其他人顺着黑线,走到自己这边。到时可以再拿主意。

    毕竟是共事过很久的搭档,安耐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想法,指了指她身后半开的门:“一起过去?”

    维维思索片刻,没有表态,反问一句:“后面还有人吗?”

    “……”安耐傻了,好一会儿才道,“应该不会有了。我把那个牵线的女鬼宰掉了……”

    维维责备地看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他来时的门前。两人互相关门以证身份,方结伴继续顺着黑线往回走。

    过了一个房间,又见一个女鬼,拖着条黑线,慢悠悠地从房间里爬过去。安耐这次没有动手,利用维维的技能躲在一旁,直到亲眼看着那女鬼离开房间了,方难以置信道:“什么情况?这东西批发的?怎么还有?”

    维维不解地摇头,面上亦露出些许诧异。

    安耐深深看她一眼,终于说出了一句之前就徘徊在他心头的怀疑:“你说,这会不会是可憎物的陷阱。”

    “……不会。”这一回,维维却是回应得非常干脆,理由也很简单。

    “它没那么会整活。”

    安耐:……

    行吧,有理有据,理由充分,你说服了我。

    “而且,上面的名片是杨不弃的。”维维继续道,“字也是。”

    她总算想起来那种奇怪的绿色她在哪里看到过了。这是杨不弃的“毒药”——只是不知为什么,他要用这种东西来写字。

    “杨不弃啊。”安耐若有所思,“我和他打过交道。虽然高冷了些,不过能力还是可以的,挺靠谱一人。”

    应该不会和可憎物同流合污,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贴在杨不弃身上的另一个标签——慈济院。

    “……算了,也没别的法子了。”安耐迟疑片刻,还是拿定了主意,“事到如今,总得先想办法汇合才行……”

    两人达成共识,继续顺着黑线前行。又穿过了一个房间,终于找到了黑线的源头——

    那是一扇虚掩的房门。门把手上涂着一层莹莹的绿光。

    门内有古怪的气息透出。粗略估计,起码有一个灯级可憎物。

    安耐蹙眉,警觉地停下脚步,一手拦住了旁边的维维。

    有危险。他朝对方递眼色,等我先过去探探……

    眼色还没递完呢,忽听琐碎的交谈声从中絮絮传出,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猛地炸开——

    “徐徒然!快过来!这边两只又咬在一起了卧草——我扯不开!”

    “杨不弃你那娃娃拿稳行不行!要被拉跑了拉跑了——”

    安耐:……?

    再下一瞬,虚掩的房门猛地打开,两团黑影从中乱撞而出,一个人影紧随其后,仿佛架着狂躁驯鹿车的圣诞老人,手忙脚乱地拼命往后拉着什么,嘴里还不住发出“吁、吁”的叫声——

    或许是因为吃痛,两团黑影终于安静下来。拉着绳的人抬起头来,对上安耐震惊的眼神。

    “安耐?维维?”后者一眼就认出了他,忙一边控着两个女鬼,一边朝里招手,“可算来了?快先进去吧。哦对了,记得先摸一下门把做检测……吁!吁!”

    苏穗儿艰难地收紧手里的黑线,示意两人赶紧进屋。安耐不敢相信地眨着眼,顿了顿才回过神来,与维维各自摸过门把后,探头朝里看去。

    正见杨不弃蹲在地上,在给一个女鬼绑头发。

    嗯对,就那个杨不弃。虽然高冷了些,但看着起码很靠谱的杨不弃——

    正在给一个女鬼绑头发。

    他的胸前,还挂着一个粉色书包。书包的拉链稍稍拉开些许,露出一个布娃娃的大半张脸,即使隔着大半个房间,安耐也能看见那娃娃脸上诡异的笑容。

    更别提那爬了一屋子的女鬼、到处闪烁的莹莹绿光、铺了一地的黑色长发、几乎扑面而来的浑浊气息……

    完了,中计了。

    这是安耐的第一反应。

    污染,这个房间,绝对已经被污染了!里面的人都失智了!这里绝对有毒——

    *

    最终拦住安耐撤退的脚步的,是及时打开的,位于房间另一头的那扇门。

    两个人从那扇门里走了出来。一个是他没见过的女孩子,看着年纪很小;另一个则是个戴着眼镜的青年,正是他们这一批的副队。

    “于老师?”他轻轻叫了一声,顿时心安不少。又正好苏穗儿终于成功控住了手上两个正在咬架的女鬼,总算能分出精力给他们好好解释了。

    安耐和维维这才有机会搞清当前的情况……虽然实际也没怎么搞清就是了。

    但起码有一件事是明确了的。大家都很好,大家都没有被影响。大家只是在为了汇合而努力罢了。

    “那么这些女鬼……”安耐一言难尽地看着旁边满地乱爬的鬼影。角落里又有两个女鬼在互相扯头发,苏穗儿骂了一声,气呼呼地冲了上去,开始拉架。

    “我的锅。”徐徒然诚恳道歉,半遮半掩道,“我的能力有能让低等非人昏头的效果。而且根据以往情况,似乎是怪越多效果越好……”

    所以她一时冲动,就用拍立得拍出了巨多照片,生产了巨多女鬼。

    然而女鬼的实际消耗量却远低于库存。剩下还没派上用场的女鬼就都开始原地发疯,互相撕逼……

    只能辛苦苏穗儿一直拉架了。

    安耐似懂非懂地点头,依旧一副“震惊我全家”的模样。

    维维思索地看了一眼杨不弃的胸口。那里还挂着那个粉红色的书包。布娃娃长长的黑发从书包的两边散出,有的软软垂到地上,有的则紧绷绷的,呈现悬空的状态,一直延伸到两扇门外。

    这说明,此时此刻,还有几个女鬼,正带着他们的黑线和提示,一往无前地往前爬。

    “小高和老大?”她看向苏穗儿。

    “嗯。现在就他俩还没过来了。”苏穗儿点头,“所以打算再等等。”

    小高就是他们进来没多久后,不幸受伤的那个。老大则是带队的队长,也是全队唯一一个“炬”级——除他之外,仁心院的几人中,唯有于老师和维维是灯级。剩下的全是烛级。哪怕加上杨不弃,也只有三个“灯”。

    于老师便是那个掌有标记能力的能力者,这个技能,严格来讲应该叫“套索工具”——通过将所有绘下的标记相连,从而对当前空间进行选取与抠出。制造鬼打墙只是其中一种用法,实际用途要更加广泛。

    包括为某个尚未露面的伴生物,抠出一条直奔女儿所在地的VIP亲子高速通道。

    徐徒然在他找过来后,已在第一时间就和他交流过了自己的想法。于老师的说法是,要建VIP高速通道,这个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他的技能必须有其他的能力者来进行充能,光靠两三个灯级来运作未必保险,“炬”级能力者的存在非常重要。

    “那就继续等呗。”徐徒然对此很想得开,“反正本来也要等人齐。不急不急。”

    她不急,有人却总觉得有点不安。

    安耐趁着维维去和苏穗儿说话,悄悄靠近了正专心给女鬼绑头发的杨不弃。

    “诶,问你。”他小声道,“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就没想过,万一有怪物顺着摸过来了,怎么办?”

    “我问过她。”杨不弃头也不抬道,“她说了,打不过就跑呗。”

    事实上,从执行计划到现在,确实有几只小怪顺着黑线摸过来过——不过毕竟等级不高,轻轻松松料理掉就是。

    安耐闻言,却是诧异地瞪大了眼。

    ……她?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合着这个活不是你整的?”

    杨不弃的等级较高,处事经验也丰富,他一开始还以为这鬼畜主意他想的,最多利用了一下那女孩儿的道具和能力——然而听杨不弃的意思,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有那么久的共事经验在,安耐当然不会以为杨不弃说的是苏穗儿,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徐徒然身上——后者还在和于老师商量构建“VIP亲子通道”的事,边说话边点头,看着就像是个在请教课业的学生。

    安耐沉默片刻,不解:“她等级不高吧?”

    “萤级。”杨不弃说着,很熟练地又开始往名片上写字。

    萤和烛之间,虽说只差一级,但带来的差异却是明显且巨大的。根据他的观察,徐徒然不可能是烛。

    “萤级就敢这么浪啊。”安耐咋舌,“你们这新人可以啊。”

    “她还没入慈济院呢。”杨不弃顿了下,道,“她路子很野,说不定有其他老师教的。”

    “那不管。我回头问问她去。仁心院今年还没出什么值得培养的新人呢——虽然打不过就跑的想法是怂了那么一点点,还有点冒失,不过问题不大。”安耐瞬间来了兴趣。

    杨不弃淡淡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终究还是将对对方组织人事工作的吐槽给咽了回去。

    “她的原话是,这个房间变来变去的,无非就是想要活人分散,不能抱团。既然这样,但凡能抱上团,我们就算赢了。能找回一个能力者就是回本,找回两个,就是血赚。”杨不弃认认真真地复述道,“而且她从一开始就规划好了逃跑路线,还特意嘱咐在名片上写好注意事项……你没看到?”

    “注意事项?”安耐愣了下,想起来了,“你是说名片背后那个?”

    “‘如发现黑线突然疯狂抖动,请勿继续前行,且务必迅速离开当前房间。’”杨不弃面无表情地将名片后的小字重复了一遍,“她连危险状况发生后,你们可能遇到的危机都考虑进去了。特意留这么一行,就是为了提高你们的生存率。”

    如果这也算冒失,那你们组织的小张回去就该开掉了。

    杨不弃忍了又忍,最后一句话终究没说出口,托着那个书包站起身,开始设法将旁边的女鬼引出门去。

    剩下安耐一个人待在原地,不解地皱了皱眉。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刚才的杨不弃,似乎是有些生气。

    恰在此时,虚掩的门被再次推开。两个人影出现在了房门之外——一个是穿着黑色卫衣的小年轻,脚上缠着一圈纱布,纱布里面还沁着血;另一个则是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五官很是沧桑,正将旁边的小年轻手臂扛在自己脖子上。

    “小高!老大!”苏穗儿当即站起,惊喜出声。老大闻言只淡淡点了点头,转身和小高各自关了一遍门,自证身份,然后方搀扶着对方走了进来。

    “那个女鬼谁弄的?”他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亏她想得出来。”

    苏穗儿喜不自胜,正要去拉徐徒然,忽听杨不弃低低“咦”了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正见他站在另一头的房门边上,低头看向胸前书包里的布娃娃。

    那布娃娃的头发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向外生长着。其中一撮,突然绷得死紧,绷紧的同时,还在微微地颤抖着,仿佛在遥远的另一个房间,有什么东西正用力拉扯着它。

    紧跟着,就见那布娃娃瞪着双玻璃眼珠,忽然张开了嘴——

    “啊……啊!”

    “啊!”

    “啊!”

    它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声音嘶哑又破碎,短促的尖叫凄厉非常,宛如一只缩在杨不弃怀里的濒死乌鸦,正不住发出垂死的惨叫。

    刚有些轻快的氛围,瞬间就被这诡异的叫声冲得荡然无踪。徐徒然的目光从布娃娃一点点地转向一旁紧闭的房门,脑中的危机预感,忽然滴滴作响——

    “走!”她猛然开口,率先动了起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冲向房门,而是拿起旁边桌上的水果刀,一刀砍向布娃娃绷起的头发!

    刀刃撞向黑发,像是撞上了一根铁丝,头发好端端地没什么事,刀却卷了刃。徐徒然暗暗咬牙,无奈之下只能决定将它丢掉,一旁杨不弃正要开口,那个被称作“老大”的中年男人忽然冲了上来,并指如刀,在娃娃的黑发上飞快一裁,大片黑发,当即簌簌掉落。

    徐徒然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道谢。老大摇了摇头,转身去扶自己队里的伤员。

    “没事!”他沉声开口,气如洪钟,“不过我的能力是‘枯萎’,你这娃娃以后估计得秃……”

    布娃娃:……?

    “没事没事,问题不大。”徐徒然理所当然地说着,刷地将书包拉链拉上,与杨不弃一起朝着门口奔去。

    被封在书包里的布娃娃:……???

    特么谁说问题不大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冲出了房门,徐徒然手里一边跑,一边还不住按着手里的拍立得,出一张照片就往地上扔一张,任凭身后百鬼爬,绝不回头看爆炸——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逼近了。

    ……那是一个真正的大家伙。

    绝对的大家伙,不管是查若愚还是他女儿,在那东西面前都渺小得像是玩具。明明还距离那么远,如山一般地压迫感已排山倒海地压来,危机预感滴滴滴地叫得人头痛,像是一百只陷入狂乱的尖叫鸡。

    徐徒然甚至感到自己的脚步有些沉重——旁边的杨不弃一直拉着她跑,她注意到仁心院的那几个也正是如此,彼此拉着彼此。她本不明白这个举动的意义何在,直到她发现自己无意中突然冒出一股往回跑的冲动,还两次差点关上身后的门——那门一旦关上,她和其他人,就又要走散了。

    很奇怪。明明他们每过一个房间都记得关门。明明每一次关门都该刷新掉身后的来路。可那种极具压迫的感觉,依然紧随他们身后,怎么都无法甩脱,甚至还有越来越近的趋势——徐徒然发誓自己听到了某种刺耳的声响,像是利爪刮过墙壁。脑后还时不时有野兽般的喘息声响起,近的时候,像是一口就能叼住她的后颈。

    她不知道追在身后的是什么。她无暇回头,只能凭余光看到一片印在墙壁上的巨大的影子。她耳朵里的声音越来越多了,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人在说话。周围的墙壁似乎在弯曲,世界在摇晃。

    “你说什么了吗?”她凭借着本能往前跑着,转头看向杨不弃,表情带着从未有过的恍惚。杨不弃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单手扶住她的肩膀,指尖冒出一点些微的绿光——和他之前涂在门把上的,不太一样。

    微微的刺痛透过皮肤传来。徐徒然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摇晃的世界恢复正常,耳朵里声音也全都远去。方才那种漫长且扭曲的感觉潮水般褪去,她这才意识到,时间似乎并没有过去多久。

    杨不弃见状,明显松了口气。又用白光覆盖了一下徐徒然方才被伤到的位置,转手又朝着自己胳膊来了一下——看样子,他的情况并没有比徐徒然好到哪儿去。

    仁心院的其他人也是同样。小高和安耐眼中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恍惚,急得苏穗儿一人给了一个耳刮子,没跑几步,又给了自己一个。转眼几人又冲进一个新的房间,徐徒然心中猛地一颤,顺手将手里的照片全撒了出去。

    “那门后有东西!”她想也不想地开口,目光看向对面那扇紧闭的门。

    然而为时已晚——苏穗儿已经冲上去转动门把手了。

    然后,她就傻了。

    “什么情况?这门打不开!”她猛地转了几下把手,门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徐徒然心中一动,瞬间就联想到了那个关键词——

    “妈妈”。

    身为伴生物的妈妈不听话,所以被“它”锁在了某个房间里……

    “能把门炸开吗?”徐徒然当即道,“里面多半就是那个伴生物!放它出来狗咬狗!”

    几道愕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也不知是因为她大胆的想法,还是因为她大胆的措辞。

    “不行,被封印了,打不开的。”老大走到门边,快速扫了一眼后说道。话音刚落,身后的房门,又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外面的东西,正在开门。

    那门是被反锁的,想要打开,需要花上一段时间。即使如此,外面那东西,也完全没有要放弃的打算。

    咔哒、咔哒、咔哒。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缓缓转动的门把上。

    “过来。”一直沉默的维维忽然开口,双臂舒展,身后仿佛张开了一张半透明的巨大薄膜。

    “都过来。”她再次重复,声音很小,语速飞快,“我不知道能让你们藏多久……不要出声,不要注视它。不要吸引它的视线。”

    她的素质是“枯叶蝶”,而“拟态”,正是她的能力之一。

    事到如今,似乎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众人纷纷朝着她涌了过去,徐徒然正要跟着靠近,心中忽然一动,目光突然往地上一扫。

    “徐徒然?”注意到她的目光,杨不弃眉心瞬间一跳。

    “没事。”徐徒然说着,人却突然蹲到了地上,双手在地上猛然扫了两下,又踢了几脚,将原本扔在地上的灵异照片全扫进了被锁房间的门缝下面,这才匆匆站起身,忙不迭地站到了杨不弃身边。

    因为角度问题,杨不弃没有看清她刚才做了什么,只得递出一个充满疑问的眼神。

    徐徒然干笑了一下,因为空间问题,不得不往他身边靠了靠,低声道:“没什么。就是给妈妈加加餐。”

    杨不弃:……?

    维维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徐徒然没有再说话了。因为奔跑而发烫的皮肤稍稍平复下来,她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这个房间,似乎有点冷。

    第二十九章

    这个房间,怪冷的。

    森森的凉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徐徒然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那个小女孩卧室的外面,似乎也是一个这么冷的房间。

    ……她那本日记里又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外面太冷,我出不去”?

    徐徒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瞬间照亮万千。然而她也知道,现在不是东想西想的时候,当即收敛心神,缩在了维维盖下的薄膜之中。

    几乎就在她藏好的同时,他们来时的房门便被打开了。

    牢记着维维之前的嘱咐,尽管作死的心蠢蠢欲动,徐徒然还是立刻闭上了眼——视觉被隔断,其他的感觉瞬间变得明显起来。

    ……明显之中,又似还带着几分扭曲。

    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又出现了,比之前离得更近,不过转瞬的工夫,她便感到自己的后背湿了一片。耳边又有古怪的声音响起,似是大片蝇虫飞动,又像是无数人正在窃窃私语。呓语之下,又有极其响亮的、汩汩的流动声,叫她不由自主地联想起那些连在怪物身上的粗壮血管。

    好像有人正对她说话。她没能记住它所说的任何一字,却奇异地理解了那句话的意思。

    它在说,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

    ……不可以。

    看看我。让我看到你的视线。

    ……不行。这边还有其他人……绝对不可以……

    看向我。让我看到你。

    徐徒然的身体止不住地颤动起来,充满了抗拒,眼睑却微微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

    紧接着——她感到了一阵暖意。

    有什么东西覆在了她的眼睛上。温暖且厚实。沉沉的黑暗覆盖下来,徐徒然心中猛地一颤,整个人忽然清醒过来。

    然后她就意识到……事情似乎有那么一点糟。

    虚幻的声音潮水般退去,真实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野兽般的喘息声和血腥味分明已近在咫尺——

    那个东西,它正在这个房间里搜寻着他们。而很显然,它马上就要摸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它能感知到他们吗?如果他们被碰触了会不会暴露?门在哪个方向来着?那些相片女鬼怎么还没有动静?

    徐徒然心念电转,腿部肌肉紧紧绷起,蓄势待发,只盼望着在最糟糕的那一刻来临时,自己还有时间,给对方来一记标准的正踢。

    恰在此时,她忽然听见了一阵骚动。

    那声音她听得并不真切,似乎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那扇被上锁的房门里传出了接二连三诡异哭喊与惨叫,门板被拍得砰砰作响,门把手不住转动,似是有人急切地想要从里面出来。

    “它”明显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本已近在咫尺的野兽喘息和腥味逐渐远去,徐徒然知道,自己赌对了。

    那些被塞进被锁房间的相片女鬼“孵化”了。直面伴生物的它们成了彻彻底底的猎物,仓皇之下,总会弄出一些声响。而对于亲手将伴生物锁起的“它”来说,本该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冒出陌生的动静,这多少应会引起“它”的一些注意。

    果然,“它”的视线被引开了。利爪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从声音判断,“它”应该走到了那扇被锁的房门跟前。

    ——只听“哗啦”一阵响,更浓重的血腥味在房间内弥漫开。紧接着,便听“咔哒”一声。

    “它”打开了那个被锁的房门。

    “它”走了进去。

    这下子,不用徐徒然提示,其他人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徐徒然只觉自己整个人几乎是被从地上扯了起来,等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拽着跑出了大半个房间。

    遮住她眼睛的那双手已经拿开了。她拼命眨着眼,努力适应着乍然回归的光明与不住晃动的视野,不知跟着跑过了多少个房间,脑中一直滴滴作响危机预感,才终于消停了下去——

    她猛喘口气,艰难开口:“好像、好像安全了。”

    没人搭理她的话,徐徒然无奈,只能又被带着跑了一阵,又跑过两个房间,等级最高的老大方停下脚步。

    “似乎甩掉了。”他扛着肩上的人,微微侧过了头。

    杨不弃一路跑,一路在往门把上涂毒,闻言特意走到门边感应了一下,点了点头:“是没再追来了。”

    众人这才纷纷松了口气。老大将扛着的人放到地上,赞赏地看了徐徒然一眼:“你的感觉很敏锐。”

    徐徒然累得气喘吁吁,连回应解释的心思都没了,闻言只干笑了一下,视线旋即落到了老大的旁边——只见地上正躺着昏迷的于老师。

    他方才是被老大一路扛过来的。徐徒然一开始还以为被扛的是那个腿脚有伤的小高,发现是他时,还惊讶了一下。

    “说起来,他没事吧?”她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人,老大摇了摇头。

    “没事,我捏的,下手有轻重。”老大说完,见徐徒然诧异地看着自己,又补充一句,“他有混乱倾向,方才我们躲藏时,差点被那东西引诱。我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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