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凑近瓶口嗅了嗅,瓷瓶里是空的,里头残留的药香早已在不知多少次的开合后消散的彻彻底底,可他仅仅凭「管理记忆,也能想起那浅淡幽香的气息,就如同他透过瓷瓶看到的那抹秀丽的倩影,六年如一日的,日日在他心中萦绕不去。
似是怕药瓶里的气味会跑散,裴澈只闻了一下便又赶紧塞上帽塞,他将那瓷瓶用力又不敢太过用力的包裹在掌心,拳抵在额上,闭合的眼眸逐渐收紧,眉心又痛苦的挤在一起。
裴家自开国以来便历代效忠宁氏,他也如祖那般自幼便豪气云天的誓要保家卫民,为国尽忠。
他从未对天家有过丝毫动摇与怀疑,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一直信赖敬重的天子却能将金口诺言当做儿戏,他以命相搏用六年的戎马生涯为宁朝东征西讨,到头来竟换不来皇帝的一个守诺。
多么可笑。
清清,是子阳哥哥对不起你,这么多年还依然让你与楚家背负着罪名,是子阳哥哥没用。
裴澈压下无以复加的自责与心痛,睁开眼,眸中闪过清明透悟。
既天子不愿翻案,那他便自己去查,有朝一日,他定要还给她和她的家人一个清白。
小厮在外轻轻敲门:“世子爷,小公子来了。”
话音未落,小厮便被人拨到一边,书房的门紧跟着被“当啷”一声推开,裴澈在来人拐进内堂中前便将瓷瓶收进怀中,随手拿起一本兵书放在面前。
懒散少年看了书案后的男子一眼,吊儿郎当的坐在长桌前,两条不安分的长腿刚要搭在桌子上,却在看到裴澈抬起的眼皮后,悻悻的放了下去。
不过他语气依旧是不耐的:“小叔,你喊我来若是为了训斥就免了,老太太已经絮叨了我大半日,耳朵都长茧了。”说着,他还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裴澈早已习惯裴凌这幅目无尊长的行止,却仍是淡道:“那是你祖母。”
武英侯老夫人向来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嫡长孙疼爱有加,因心疼裴凌从小未能长在膝下吃了许多苦,又因他无需承袭爵位撑起武英侯府的门楣,对他便事事纵容,索性武英侯府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裴凌惹下的那些祸事最终都被侯府的名头给压了下去,也未有多大影响。
只不过这次他打的是未来的陇江王,虽苏家人念着姻亲关系未曾将此事闹大也未曾过多难为于裴凌,但他动手在先仍是有错,裴老侯爷怕这小子日后更加无法无天,便罚他去给陈戬亲自道歉。
可裴凌说什麽也不去,还扬言那位“表弟”喊他野种,他要见一次打一次,气的裴老侯爷将他赶去祠堂罚跪,结果还没跪半日,裴老夫人便心疼的不行,将人召去了身边说教,可这小子还嫌烦不领情,宁愿回去继续跪祠堂也不听教诲,将裴老夫人气的差点又旧疾复发,裴澈这才将人喊到了书房。
武英侯府中能管束这小子一二的,也只有他这个小叔了。
“你们既怕我惹事,当初就不该将我找回来。”
裴凌对裴老夫人中仍是有些埋怨的,他娘当初坠马车身亡后惹出了被匪人污了身子的风言风语,裴老夫人便在裴渝世子死后差点要替子休了妻,以全侯府颜面,索性后来被裴澈阻止了。
“不如你们将我送去军营算了,我这一身蛮力适合发泄在殺场上,免得留在府中徒惹你们心烦。”
裴凌身上到底流着裴家人的血,骨子里对战场有着天生的狂热,只是他生父裴渝世子当年便是战死殺场的,裴老夫人说什么也不肯这个嫡孙涉险,且裴家如今出了裴澈这一员大将已足够光宗耀祖,故裴老夫人只允许裴凌做个玩玩闹闹的京师卫小统领。
裴凌以为裴澈也要像裴老侯爷与裴老夫人那般指责他打陈戬之事有错,可裴澈却根本提都未提此事,可他接下来的话却令裴凌觉得他还不如提提此事了。
裴澈将裴凌手上那根对着一盆无辜剑兰戳戳涂涂的狼嚎取下扔进洗笔池,颇为疲惫道:“燕召,你已到了娶妻的年纪,母亲为你相看了几家小姐,过几日会邀到府中赏菊,届时你找机会瞧一瞧,若有合眼的便将婚事定下吧。”
裴凌听到“娶妻”二字,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影子,只是那影子闪的极快,令他自己几乎都没有察觉,他脸色一变,心火骤起:“小爷不娶!若你们非逼我娶,我便将那与我定亲的女人丢进护城河里去。”
平日里裴老夫人念叨此事也就罢了,没想到他这小叔也开始盯着他的亲事,裴凌颇为恼火。
他觉得眼前这个“小叔”遠.
公.没有六年前的“小叔”讨喜,虽说六年前他也总是仗着长辈的身份压他一头,但比起如今这个循规蹈矩死气沉沉的“小叔”,裴凌觉得还是当年那个日日接受他幼稚的挑战、开朗如朝阳般的“小叔”更为有趣。
“你过了年就要弱冠了,宁朝其他如你这般大的男子在你这个年岁早都娶妻生子。”裴澈无视自己侄子殺人般的目光,转述着裴老夫人交代给他的重任。
裴凌嗤笑一声:“就和你当年一样呗?如今也要硬塞个大户妻子给我?”
第九十五章
可怕的反思
见裴澈脸色猛然-变,惨白的如同死了三日的尸
体,裴凌到了嘴边的嘲弄又慢慢咽了回去,他有
些不自在的转开了话头:“....+便二十呗,
谁说二十就必须要娶妻?言家那位小公爷如今都
二十五了,如今不也仍是光棍一一个?
”
也不知为何,他拿出来举例的人选莫名就跳出
“言”这个姓氏。
裴澈的脸色依旧难看,可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肆
意狂妄的少年了,不会因被晚辈刺到了痛脚便要
与他一般见识。
“言将军乃是朝中无可或缺的勇将,他的婚事除
了他自己与皇.上外无人能做主,你有何功绩?如
何与人家相提并论?”
这次裴凌是真的忍不住想要嘲讽:“小叔,你从
前不是最喜欢与那个言琛较劲?怎的如今倒是对
他开始惺惺相惜了?”
同为盛京双绝,裴澈与言琛又是同窗,盛京许多人都将他二人放在一起比较。
不过裴澈与言琛这两位当局者都从未在意过外界的言论,二人平日也无过多交集,只偶尔比拼剑式,至于何时开始他暗中与言琛较劲,还是与楚清相识之后。
楚清有一次曾在裴澈面前称赞过言琛容貌卓绝,生在了许多女子的审美点上,且越是如他这般清冷孤傲的男子越是容易牵动少女们的心,所以京城才会有多如潮水的少女对他芳心暗许。
当时他与楚清才刚刚相识不久,只是互生情愫还并未袒露过心意,可他听了这话仍是气闷不已,在心中第一次疯狂的生出了对言琛的妒意,还有了与之一较高下的想法,这之后他便总是事事比照着言琛,什麽都想强过他,以在清清面前争个夸赞肯定。
之后他们在一起,清清便极少再提及言琛这个名字,他也便不再对与言琛暗中比试而执着,只是有次竟被他发现那丫头偷偷跑出去一睹言琛风姿,他当即便气的两日未曾与她说话,那丫头似是故意不知他生气,一点也不着急,还与苏凝霜两人游湖赏花,好不自在。
后来是他先坐不住,巴巴的跑去向人低头认了错,那丫头才绷着坏笑戳他胸口:“眼睛长在我身上我爱看谁看谁,看你以后还敢与我怄气。”
他好不容易消散的嫉妒又生生被挑起,只是这回他不敢再与她冷战,而是将人扔上马背带去了郊外,在为了向她道歉而准备的百花丛中将人压在身下足足欺负了五回,从午时做到了天黑,在她娇吟红透着脸哀求着“错了再不敢乱看”后才放过了她。
那日她回去后险些被楚大人训斥晚归,还惹了轻微风寒,令他自责自己的冲动自责了两个月都不敢再碰她,可清清却从未怪他。
心口的绞痛再次狠狠袭来,裴澈面不改色实际暗中咬紧牙关将那痛意忍了过去。
如今再回首当年的年少鲁莽,与言琛无谓的争风吃醋,实在是幼稚的令人不忍直视。
在家国大义面前,言琛也是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铮铮男儿,保家卫国守护一方百姓,这样的男子,是值得世人敬重的。
见裴澈又是陷入沉思久久不言语,裴凌的耐心耗尽,直接撂挑子不干:“总之休想让我随便娶妻,我的婚事只能由我自己做主,你不行,祖父祖母不行,天皇老子也不行!”
对于裴澈口无遮拦的大不敬言语,裴澈第一时间没有斥责他,反而微微吃惊。
从前若提到“娶妻”,裴凌向来都是果断拒绝,还声称自己最厌恶莺莺燕燕的女子,这辈子都不会娶妻,可今日这话竟是有些松动了?
不是不娶,而是要对自己的婚事做主。
裴澈敏锐的察觉到裴凌态度的转变,可还未等他询问是否是有了心仪之人,那狂妄少年便已邁着大步走了。
裴凌今日心情极差,被安排亲事是一回事,更扰他心烦的是昨日与言清漓的不欢而散,一直到今日都令他觉得不爽快。
按说往日若有哪个女子敢当众打他一巴掌,他就算当时忍住不计较,事后也定要想法子整人一通。
可他被言清漓打了后,如今非但没有想报复她,甚至还时不时会冒出可怕的反思——他昨日的话是否说的太过分了?是否是他的语气过于凶狠将她吓到了?不过就是一巴掌,她一个弱女子,就算用了全力打都不疼,他怎麽就说了那样狠厉的话呢?
言清漓转身离开时憎恶的眼神令裴凌心乱如麻,直到出了书房将迎面走来避之不及的小男孩撞翻了他才回过神。
“冲儿!”苏凝霜伸手不急,裴冲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
裴冲在苏凝霜身边的丫鬟过来扶他时自己先麻利的爬了起来,拍了拍袍子上的灰,仰头看向面前人高马大的少年,怯弱却又不失敬仰的道:“大哥。”
苏凝霜温柔的摸了摸裴冲的头以示安抚,也不见丝毫动怒的抬头看向裴凌,柔声道:“燕召,母亲刚刚醒了,你若无事便过去看看她吧。”想了想她又道:“婶母知你不想定亲,我与你小叔会替你想法子拖延,但你在母亲面前该做样子还是要做做的,她年事已高,经不起再动怒了。”
|Q明这位婶母温柔端庄,将裴府上下打典的也井井有条,还三番五次的替他惹下的祸事遮掩,此番又说着为他着想的好话,换做普通晚辈应当早就对这位婶母敬重信赖有加。
可裴凌偏偏对苏凝霜生不出一丝好感来,哪怕她做的再好,他也产生不出任何亲近之意,更遑论将她当做家人。
裴凌睨了苏凝霜一眼没搭理她,而是耷拉下眼皮瞅向还没他腿高的裴冲,毫不掩饰的嫌弃道:“裴冲,看你这一身弱不禁风的模样,哪有我们裴家男儿的血气方刚?我如你这般大的时候,都提剑殺过人了。”
苏凝霜听到裴凌的话脸色骤然微变,可裴凌没看他,只懒洋洋与那小孩道:“跟我过来,大哥我敲打敲打你。”
裴冲眼一亮,忙看向苏凝霜:“母亲,可以吗?”
苏凝霜暗暗攥紧的手慢慢松开,对上裴冲向她期待恳求的目光后,柔婉一笑:“可以是可以,不过要先去给你父亲请安。”
—【题外话】—
二更,补上昨天的~
第九十六章
我的妻子不是你
苏凝霜在进入书房时顿住脚步,抬手扶了扶鬓
发,又低头抚平了衣裳后才带着裴冲进去。
自裴澈从苍陵回来后,苏凝霜便日日都带着裴冲
晨昏定省的去给裴澈请安,除非裴澈有公务不在
府中,否则-
-次不落。
毕竟这一日之中,她也只有借着这片刻功夫与那
人说上几句话了。
“冲儿给父亲请安了。”裴冲规规矩矩的向书案后
的男子作揖。
裴澈抬眸看了看那恭谨怯弱的孩子,又看了一眼
他身旁温柔含笑的苏凝霜,垂下眸继续看兵书。
才走了目无尊长的裴凌,就来了他此刻更不想见
的人,裴澈平静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些许疲倦与不
耐:“世子妃不必日日带冲儿过来,我不是那般
重守礼数之人,有这个闲功夫,不如让冲儿多与
武师傅练练功夫。
裴冲患有先天不足之症,打小身子就不如其他孩
童结实,时不时就会闹上一些风寒小症,为此裴
老侯爷与夫人便为这个嫡长孙请进府中一位武师
傅,不求裴冲在武学上有多大进益,但求能强身
健体。
苏凝霜本以为裴澈回来了,定会念在多年未能亲自照拂裴冲长大的份上,亲自教他习武,可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裴澈依然无法对当年之事释怀。
他并不喜欢这孩子,也极少与冲儿亲近。
苏凝霜有些不甘的心想:若冲儿是楚清那贱人为他生下的孩子,他可还会这般冷漠无情?
必然是不会的。
苏凝霜掩下眸中冷然,再抬头时仍旧一副温良恭俭的神色,行止上令人挑不出丝毫错处,她柔顺点头:“夫君所言极是,是妾身思慮不周了,明日我便让冲儿免了黄昏的请安。”
听到苏凝霜所言,裴澈顿时将眉头紧皱,语气也跟着淡了下来:“此处没有旁人,世子妃不必这般称呼我。”
苏凝霜脸上的笑意顷刻僵在嘴角,面上火辣辣的似被人打了一巴掌,端于长袖中的双手也紧紧抠在一起。
她是他的妻子,他一走多年回来后又与她分房而居也就罢了,可竟连她私下里想唤他一声夫君都不行吗?冲儿还在场啊,他哪怕是装一装样子也不愿吗?
苏凝霜有些恍惚,不禁想起那些她这辈子都不愿想起的尘封往事。
六年前她大婚当日,眼前人骑着高头大马将她接进武英侯府,当时坐在喜轿中的她觉得那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时刻,只是幸福如梦幻泡影,短暂的一戳就破。
她的新婚夫君在拜堂前出乎众人意料的脱下喜服换上了战甲,毅然决然的奔赴向千里之外的苍陵。
她从嫁给心上人的喜悦里瞬间坠入冰渊。
她已经扫除了他们之间的阻碍,她马上就可以与他举案齐眉、长相厮守了,她不甘心,她穿着喜服不顾一切的追了出去,挽留他、恳求他不要丢下她与腹中孩儿。
可他却高坐于马背上,垂首漠视她:“苏凝霜,你要的我都已给了你,莫要闹的太难看。”
裴冲楞楞的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母亲,有些不知所措。
年幼的孩童并不懂长辈们的心思,只认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才会令气氛骤冷,令父亲母亲不喜。
他鼓起勇气向裴澈道:“父亲,都是冲儿的错,是冲儿想与您亲近非要来请安的,还请父亲不要责怪母亲……”
裴澈极为复雑的看了那孩子一眼。
这孩子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是人心险恶阴谋算计的悲哀后果,他承认自己不是个好父亲,因为每当他看到这个孩子时,就只会产生深切的厌恶,产生对清清的强烈愧疚。
只是大人们的过错又与稚童有何关系?裴澈心里也清楚,他不过是过不去自己心中的坎,与其说他厌恶这个孩子,不如说他更厌恶憎恨他自己。
他在为楚家人收尸的当日就在清清的墓碑前发过誓,待他为她沉冤昭雪后便会下去陪她。
他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孤单冷清的长眠于地下?他的清清会害怕的。
可世事弄人,他竟然与别的女人有了一个孩子,他害怕九泉之下的清清再也不会原谅他。
那丫头表面乖巧柔顺,可骨子里鬼马骄傲的不得了,她说过,她不喜欢与其他女子争宠,她未来的夫君也只能有她这一个妻子,不可碰其他女人。
他也答应过她的,只会有她一个。
武英侯世子与世子妃,这对在世人眼中美好又恩爱璧人,此刻因裴澈的一句话就将浮光泡影打碎,如同将外表光鲜的果实一刀剖开,将内里腐烂到极致的果核揭露在明面上。
苏凝霜硬撑着才让自己没有失态。“冲儿,你先出去,娘与父亲有话要说。”她压下心中的不平与酸涩,柔声将裴冲支开。
裴冲犹豫着看向裴澈,苏凝霜则眼神锋利的投向他:“娘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冲儿不敢!”年幼的孩童在亲生母亲厌弃又狠厉的目光中瑟缩了一下,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裴冲出去后,裴澈也合上兵书起身,他并不想与苏凝霜独处,更不认为与她有什么可说的。
“子阳。”苏凝霜喊住裴澈。
她身姿站的笔直,极力在这个男人面前维持着自己世家贵女的矜贵与骄傲,只是那开口说出的话语还是泄露了她的底气:“六年了,你还没放下她吗?”
不承认她是他的妻子又如何?在世人眼中,她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武英侯府独一无二的世子妃!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已经等了这麽久,断不会因为这一言两句的冷语就被打败退缩,这世上除了她,再无其他女人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了,对,他们还有了冲儿,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裴澈停住脚步,轻嘲道:“我对她的感情,你难道不比任何人都清楚?”
顿了顿,他又斩钉截铁的回答了苏凝霜:“对她,我从未有一日放下过。”
苏凝霜才刚刚重塑起来的自尊与傲气又轰然塌裂,她猛然转过身,爱恨交织的目光死死锁在那颀长而立的身影上。
“那我算什么?这六年来守着武英侯府为你侍奉父亲母亲,为你生下冲儿独自抚养他长大的我又算什么!?即便没有功劳我也有苦劳!你就这般狠心待我吗?”
“她死了!楚清早就已经死了!裴子阳,你能不能也分出一点爱意给我?”
苏凝霜渴望那男子能回头看看她,哪怕看一眼也好。
可惜裴澈仍旧只留给她一个肃立又冷漠的背影,一如当年,她只能遠遠的在后面看着他,无法理直气壮的走在他身边。
裴澈先是沉默片刻,而后厉声道:“苏凝霜,你与清清乃是至交好友,说出这番话你认为你对得起她吗?”
随即他似又想起什麽,忽地笑了:“也对,若你将清清当成了好友,当初也不会瞒着她暗暗恋慕于我,更不会在她尸骨未寒之际趁我不——【加入Q醒而故意接近我,你与她为友安的是什么心思,为了得到世子妃的位置又使出了什么手段,我想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你想让我如何对你?”
“你放心,看在冲儿的份上,我也会给你你应得的地位与权势,可这并非是我对你有情,我不过是在为自己曾做下的错事负责罢了。”
裴澈唇角轻勾,低沉和缓的嗓音字字敲在苏凝霜的心上:“你想知道你算什么?你自然是高贵的世子妃,是武英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不过我希望你清楚,我裴子阳的妻子,永遠都不是你。”
第九十七章
这孩子像谁?
言清漓于西山马场偶然救了丹阳郡主及其腹中胎
儿一命,苏府次日就派人去言府送了许多贵重的
谢礼,那苏府管事还称丹阳郡主不便亲自登门道
谢,邀请言三小姐前往苏府一叙。
言清漓果断应了,她正想找机会接近丹阳郡主,
以便弄清楚苏凝宇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苏家前厅里,丹阳郡主正与苏凝霜说着话,丫鬟
便进来禀报言府三小姐到了。
丹阳郡主忙放下手中清茶,想起身迎一迎,可起
:了一半想起自己不宜走动复又坐下,嘱咐那丫鬟
道:“快快去请,莫要怠慢贵客。
”
苏凝霜在旁眸光流转,莞尔一笑:“嫂嫂就算再
急着见恩人,也要多多注意身子才对。”
苏凝霜今日主要是奉了裴老夫人的命令来为裴凌
向丹阳郡主道歉的,不过虽她已嫁入裴家,但毕
竟还是姓苏,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正儿八经的道
歉会显得外道,于是她便带着补品以探望兄嫂的
名义回了娘家。
丹阳郡主虽心高气傲,但也不是拿心眼小到会与裴凌一个晚辈计较的人,且之前苏凝宇已对她多番抚慰,今日又见苏凝霜还算有诚意,故也未给她甩什么脸色。
且她这位小姑子既会说话又温婉大气,爱屋及乌,丹阳郡主对自己夫君这位胞妹也生出几分亲昵,此刻又听她言语关切,眼里便闪过一抹柔色,摸着肚子道:“妹妹不知,那日若非遇到了言三小姐,这孩子怕是要……”
“嫂嫂竟说胡话。”苏凝霜急忙打断丹阳郡主:“西山马场连个正经大夫都没有,那日嫂嫂偏能遇到言三小姐,证明你腹中孩儿是个有福气的,遇万事都可逢凶化吉。”
苏凝霜巧妙的安慰令丹阳郡主十分受用,立即笑着说起自己孕时苏凝宇对她的疼爱与照料,不多时,婢子便带着言清漓来了。
言清漓乍见到苏凝霜也在场,微怔了一瞬,不过她很快将异样掩下,笑意盈盈的上前向丹阳郡主与苏凝霜见礼。
“这可坏了,清漓不知世子妃也在,今日只给郡主带了礼物,还请世子妃不要嫌清漓小气。”经过了朱家的事,言清漓成长了许多,就算她此刻心中会翻涛骇浪,但面上仍能保持着和和气气。
敵人在明她在暗,学会面对仇人时沉穩不急躁,也是她必须学会的一门课。
苏凝霜忙起身回礼,丝毫不端世子妃的架子:“清漓小姐如此说可折煞了妾身,要送礼也该是妾身送与清漓小姐才对,若不嫌弃,改日还请清漓小姐也来我们裴府坐一坐客。”
先前在乞巧宴上言清漓为夏知春救回一命恰好令苏凝霜洗脱了嫌疑,苏凝霜曾派人相邀过她几次,可都被她推脱了。
后来因为慧觉寺的事宁天弘总觉得言清漓那日的献策举动有些巧合,怀疑她说不定是宁天麟的人,可他暗地里派人去越州查过她的身份也并无不妥之处,这位言三小姐确确实实是言国公的女儿无疑,于是宁天弘就只能让苏凝霜找机会接近言清漓再探探她的底。
言清漓笑着应下了苏凝霜的邀请。
“咦?这竟是馥容庄的妙容雪肌膏?”
按照礼数,客人带来的礼物主家应等人走后再打开看,可陇江那地方不讲究虚礼,见除了一些药材补品外,其中有个盒子精巧美丽,丹阳郡主便当场就打开瞧了。
馥容庄如今名声大噪,在盛京之外也颇有名气,丹阳郡主来之前也有所耳闻,而这“妙容雪肌膏”乃是前些日子馥容庄的新品,据说有养肌嫩肤、返老还童的效用,被传的神乎其神,可因材料天然珍贵,故“一膏难求”。
丹阳郡主对这礼物喜欢的紧,对言清漓就更加亲切起来,拉着她熟稔的说起个没完,苏凝霜也偶尔从旁插上几句。
言清漓本想向丹阳郡主套一套话,但顾忌苏凝霜也在场,怕她起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母亲!冲儿可以去池塘喂鲤鱼吗?”
裴冲忽然从外头跑进来,后面的小婢子怕他摔了紧紧跟着,见厅内还有丹阳郡主与言清漓,裴冲这才想起此处不是裴府,他连忙规规矩矩的站好,向丹阳郡主喊了声“舅母”,又怯生生的看向言清漓,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冲儿,这是你舅母的贵客,言家三小姐。”苏凝霜提醒道。
裴冲立刻听话的向言清漓作了个揖:“言三小姐好。”
言清漓勉强向那孩子笑了笑后就低下头饮茶,可若细看便能看到她握着茶盏的手指有些发白,只是苏凝霜与丹阳郡主都忙着与裴冲说话,谁也未曾注意到这微小细节。
裴冲到底是个孩子正是爱玩的年纪,见苏凝霜今日心情不错,便又小心翼翼的询问了一遍可否去喂鱼玩。
丹阳郡主因有着身孕也母爱大发,直接替苏凝霜点头同意了,命人去喊两个嬷嬷带着小世孙去喂鱼。
裴冲当即高兴的笑起来,他这一笑倒是令丹阳郡主愣了一下。
“这冲儿笑起来的样子……倒是有些像……像谁呢?”丹阳郡主想了半天也未能想起来裴冲笑起来像谁,不过她总觉得在哪见过似的。
既想不起来她也就不想了,又仔细瞧了瞧裴冲道:“总归长得不太像裴世子,许是像小姑你?”
苏凝霜心下一沉,笑意险些僵在脸上,可她反应极快:“……是啊,嫂嫂说的没错,母亲也说冲儿生的更像我一些。”
丹阳郡主还打算仔细看看,可恰好那两个嬷嬷来了,苏凝霜便赶紧将裴冲交给下人带出去玩了。
言清漓面对苏凝霜时还能自如应对,可见了那孩子后她便开始面色冷冽,属实是有些坐不住了,她撑着笑又与丹阳郡主相谈了几句便借口要为明日出征的哥哥准备行囊而告辞了。
丹阳郡主挽留不住,便特意喊来了儿子陈戬相送,陈戬见着言清漓,倒是显得格外兴奋,与她有的没的聊了一路。
“你明日可有空闲?我头一回来盛京,在此处也没有熟人,你可否与我在城中同游?”末了,那满脸写着“本世子看上了你了”的少年还掩耳盗铃般的解释了一下:“哦,你放心,我懂你们盛京人的规矩,届时自会带着府中婢子与下人随同我们一起,不会影响你的声誉。”
陈戬额头上还缠着白布,如此惨状倒也不妨碍他像一只发情求偶的公鸡。
第九十八章
苏凝霜的秘密(7000珠)
...世子,你府中可有妾室通房?”言清漓随
手摘下一朵娇花,放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的问
道。
陈戬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倒也诚实回答:
“妾室有一个,通房有两个,不过正妻之位-
-直
空悬。”随即他又看了看身旁少女姣好的侧脸,
暗示道:“本世子的正妻定要出自世家大族,若
再懂些医术就更好了。”
陈戬此次来盛京想带位昌惠帝的公主回去做陇江
王妃,只是那日他在寿宴上没看上那些公主们,
倒是在西山时对言清漓留下了深刻印象,回去后
他想了想,发觉自己确实是有些喜欢她的。
家世好,容貌也好,性情还有着与别的女子说不
清的不一样。
陈戬对自己信心满满,他的身份自不必多说,房
中女人又少,别的男子都要三妻四妾,他才只有
两三个,只要他肯花心思,他相信言清漓定会愿
意跟他走。
言清漓没忍住噗嗤一乐,这般自我感觉良好的少
年倒是不多见了,令她方才见到苏凝霜与裴澈的
儿子时郁烦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陈戬虽被这笑容晃花了眼,但也听出言清漓这笑外之音似有嘲弄,他蹙起眉头道:“你笑什么?可是不信我所言?”
陈戬不服气道:“我陇江虽地界小,但天高皇帝远的谁也管不着,且我陇江还有矿山,更是富庶自足,哪个女子若做了陇江王妃,那可是她的幸事。”
言清漓脚步一顿。管理山?”
陈戬猛然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咳嗽了一声遮掩过去:“倒也没什麽,总归哪个女子做了我陇江王妃,定可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就是了。”
言清漓意识到自己方才反应有些强烈,忙作出不敢兴趣的模样转开了话题,“盛京城倒也没什麽可游的,不过我听兄长说过郊外的漓水河倒是风景秀丽。”
陈戬眼前一亮:“那你是答应与我同游了?”
言清漓走后,苏凝霜也有些心不在焉,见丹阳郡主坐了许久便温声劝她去小憩,随后带着玩的起兴的裴冲匆匆回了武英侯府。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苏凝霜心中的魔障还是因着丹阳郡主方才那句话而慢慢滋生起来,一回房,她便再次遣退了婢子怒而摔了妆奁塌几上能摔碎的一切。
裴冲惊惧不已的站在屏风旁看着自己的母亲忽然又状似疯癫的发了火,急忙哭着跪了下去:“母亲……母亲你不要动怒,是冲儿错了,冲儿再也不敢去喂鱼了,冲儿这就听话去写字,求母亲不要生气……”
苏凝霜踉跄的着看向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孩童,神情恍惚。
如今就连陈丹阳都瞧出了些许端倪,等冲儿一日日长大,这个秘密定要瞒不住了!
到到底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苏凝霜颓然的想起裴澈昨日在书房中的话——你怀了什么心思,又使了什么手段,你自己最为清楚。
当初她本打算等楚清死后慢慢以友人的身份陪伴裴澈,逐步取代楚清得到他的心,可宁天弘却在一日酒后强要了她,毁了她的清白。
若非如此,她的筹谋也不至于被全盘打乱,更不会引起后来裴澈对她的厌恶介怀。
六年前的武英侯府还遠没有今日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当初裴老侯爷与夫人坚决不允许未来的武英侯夫人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医之女,可裴澈却执意此生非楚清不娶,甚至要让出世子之位,固执又执着的他险些与裴家决裂。
直到楚清死了,裴老侯爷与裴老夫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当时盛家刚倒,满朝武臣都急于从盛家被释的兵权中分一杯羹,武英侯府也不例外。
于是她便看准这个契机,请姑母说服了母亲前去裴府走了一趟,裴老侯爷与夫人是识时务的,当即看清三皇子乃是未来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人选,与苏家联姻必然对武英侯府最为有利。
只是他们却在如何令裴澈同意娶她之事上犯了难,于是她便向裴老夫人坦白了自己对裴澈早有情意,裴老夫人属意她为儿媳,也为了武英侯府的前程着想,便狠下心算计了自己的儿子。
得知楚清死讯那几日,裴澈整日消沉颓废将自己锁在房中谁也不见,于是裴老夫人便命小厮在他的酒中下了药,而她则趁此时前去探望。
为了事成,那晚她特意换上了楚清最爱穿的颜色,而他也的确将她看成了楚清,他温柔的轻抚她的脸颊,以她从未听过的悲痛语气一遍遍问她:“清清,是你回来了吗?”
可她终究是低估了裴澈对楚清的身体记忆,哪怕裴澈在药性的控制与极度酒醉的状态下,他也记得楚清身上的气息。
温柔只停留了片刻他便猛的推开了她,而后又点了自己的昏穴。
一切都令她措手不及,若这次不成,即便裴老夫人仍肯助她,可裴澈说不定也会有了警惕,她可能再没有机会像今日这般接近他了。
冷静下来后,她将自己的衣裳撕扯开,又弄乱了床榻,刺破了脚趾,将血滴在了床褥上,这一切做好后,她就安静的躺在他的身边,欢喜又难过的等着天明。
第二日裴澈醒来发现她衣裳尽碎的躺在他身边,脸色大变。
可她再次失算了,裴澈仍模糊的记得自己并未碰她,甚至在清醒后对她产生了怀疑,问她是不是早就对他藏了恶心的心思,痛斥她这麽做将死去的楚清置于何地。
而后他前去质问裴老夫人,质问她是不是早就知情,不然若无人相助,只凭她苏凝霜一个外府女子如何进入他的房中还未被下人察觉。
裴老夫人只镇定的将下人呈上来的落红扔在他面前,命他为自己做的错事担负起责任,可即便如此,他也不相信自己做过背叛楚清之事,依旧不肯娶她。
幸也不幸的是,一个月后她有了身孕。
苏家立即向裴府施压,裴老夫人以死相逼,称裴澈若再不娶她,便是对不起裴家的列祖列宗,要一头撞死在祠堂。
她不知最终他是如何妥协的,她只知道她终于等来了一纸婚书和那只用了一月时间而仓促筹备的婚事,以及他对她的厌恶与冷漠。
她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他的妻子,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他的。
苏凝霜被裴冲的哭声将她从久遠的思绪中扯回,她低头看了看跪伏在她膝下哭求她不要动怒的稚童,抬手将他脸上的眼泪抹去,在那张眉眼逐渐有了另一个男人影子的小脸上反复流连,温柔的语气里夹雑着莫名阴森。
“冲儿,是不是娘对你做了什麽,你都不会怪娘?”
—【题外话】—
我知道最近有点素了,这章之后终于能开荤了,不过不会是眉眉和裴凌,他俩还得炖一炖。
掐指算了下:四殿下应该就快发现阿漓和言琛的事了~
PS:当年裴澈娶苏凝霜的事大概就是这样了,我知道大家都不太喜欢他,但是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人无完人,裴澈虽然不是最聪明的,但也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爱清清~
其实我站在上帝视角来看他也怪惨的,所有人都在算计他,女人、家人、皇帝……这谁顶得住啊(晕)之后还要被转世的清清误会移情别恋而受虐……
至于什么时候裴冲的身世会曝光,那将会是一个重大事件,不会随随便便被揭穿,敬请期待哈哈
第九十九章
言琛返回西川
第九十九章
言琛返回西川
言探前往西川那日,深秋寒风料哨,冷的直叫人
校牙发科,言清涡迷迷糊糊的于臂睡中打了个冷
额,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身侧,却触到一片冰凉。
她猛然惊醒。
“玉竹!玉竹!”方才还睡意性松的女子打了个激
灵急忙起身下床,踩鞋子时腿一软还威了一下差
点儿摔了,她也顾不得浑身散架般的酸痛扯了件
外笔就跑了出去。
“小姐,别寻了,小公爷半个时辰前就走了,他
不准奴婷叫醒你。”玉竹赶紧放下手中铜盆,上
前将言清离的外笔拢紧,见到她半裸在外的胸乳
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红印时,脸色不由得微微一
红,赶紧将她推进了屋。
昨夜是兄妹二人温存的最后一夜,言珠不是多话
之人,并未与妹妹上演别离之际的般般叮,而
是发狼的要了人家一次又一次,翻来覆去从床上
折腾到地上,又从地上折腾回床上,一刻未歇直
到天亮,最后竟是直接将人弄量了过去
说好的今日由她亲自送他出城,这人竟是忒无情,竟趁她睡熟之际一声不吭就走了,也不打声招呼。
言清漓心里清楚言琛大抵是不喜依依惜别的情景,又怕她会在他面前掉金豆子所以才会悄无声息的走了,可正因为他这般替她着想,她心里才有些不好受。
虽她接近言琛怀了私心,但人非草木,受了他这麽些时日护在羽翼下如兄如父的温存关爱,若说没有半丝感情是假的。
极快的梳洗一番,用发带将墨发随手一拢,她便跑去马厩抓来一匹马飞奔城门。
可就算此时情意绵绵,但再炙热浓烈的感情也会随着日久天长的分隔两地而淡弱,言琛此去西川多则两年少则管理年半载,为了令他将她深深印在心里想着念着,她说什麽也得去来一场不舍泪别。
卯时刚过,林立的商铺陆续开门,街上百姓不多,言清漓快马加鞭,肿胀的花唇被马鞍磨的一跳一跳的疼,过往商贩百姓看到一个女子骑马飞驰在城中都很是吃惊,只可惜速度太快看不清马背上的脸孔。
因前几日昌惠帝寿辰盛京来了许多外地人,出城盘查的严,言清漓身上没有出城檄文被城守兵拦下,她情急下便趁一个城墙守兵不备提着裙角蹬蹬蹬的跑上了城门墙。
巡逻兵见一个貌美灵动的女子忽然跑上来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刚要将人拿下,那女子已灵巧的扑到了墙边,探出半个身子冲着已经出城不遠的一队人马大声喊道:“兄长!哥哥!之恒哥哥!”
言琛带的还是那二十几个亲随,低调的乍一看就以为是普通世家公子带着护卫出门,可城守军却人人都认得威名震震的镇西大将军,听这女子喊他“哥哥”,顿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上前抓人了。
言琛仍旧一袭皎洁如明月般的银白衣袍,玉冠与腰间冷月剑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才出城,他就听到那已经开始思念的人儿似在恍恍惚惚的喊他,那一声声的“哥哥”从她口中而出,则变成了世间最动听的天籁,无论是她平日俏皮娇嗔的围着他喊,抑或是缩在他身下打他挠他哭泣娇吟着喊,每一次都会令他悸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