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怎么都没有选择题？‘蜡炬成灰泪始干’表达了诗人什么样的感情？”纪咏恩看完题目，问道：“佳夕，蜡炬成灰你知道吗？”
“啊。”祝佳夕本来还沉浸在自己就这么成了语文课代表的恐怖思绪里，心不在焉的，听到纪咏恩的声音后，才回过了神。
蜡炬成灰？
她想了想说道：“嗯，蜡烛受热融化成蜡油是只有状态发生变化的，属于物理反应，然后呢，蜡油受热变为蜡蒸气，和氧气发生反应生成水和二氧化碳，有新物质的产生，是氧化还原反应，属于化学反应，你怎么了？”
祝佳夕注意到纪咏恩的表情变得呆滞以后，忍不住问：“我……不对吗？”
纪咏恩本来一直低着头按照祝佳夕说的内容在写，只是，她听到“物理反应”两个字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地抬起头。
“李商隐想表达的真是这样的感情吗？”她不确定地问道。
毕竟纪咏恩只是一个常年倒数的学渣，对成绩好的人有一种天然的崇拜，她只会率先怀疑自己。
坐在祝佳夕身后的祁煦手里握着一瓶饮料，正想打开，就听到前座这么一场精彩绝伦的笑话。
他本来是不想多管纪咏恩的闲事，这时候都忍不住要为她们的勇气鼓掌了。
他悠悠地开口：“你们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写啊。”
纪咏恩回过头，目光不善地看向他。
祁煦左手翻了一页杂志，右手食指扣住易拉罐的拉环，打开了饮料。
他低头看着杂志，笑着说：“别惹你妈生气了，改了吧，李商隐只是想表达一下情人之间的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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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在生我的气（二更）
祝佳夕将脸贴在桌子上，羞赧地说：“我刚刚没听清，以为你问的是物理题，不过，我语文确实不是很好……”
纪咏恩摸了摸她的背，反应过来了一件事，徐老师好像搞错了，佳夕偏的是理科呐……
“没事儿，一个学期肯定就会换班委了，你坚持坚持，或者坚持到徐老师受不了的时候……看起来，应该不会太久的。”
祝佳夕苦涩地笑着，“你的安慰好特别哦。”
“咏恩，外面有人找。”有人在门口叫纪咏恩。
“来啦。”纪咏恩站起来跟佳夕说，“我马上回来哦。”
“好。”
等纪咏恩走出去，祝佳夕还把脸趴在桌子上，试图让桌子的温度冰镇自己，好让自己冷静一下。
肯定是要和语文老师说的，要现在去问一下班长，语文老师办公室在哪里吗？但是老师刚刚说要去开会，现在是不是不方便啊？她好像懂了“骑虎难下”是什么意思了，这和天降横祸有什么区别？
祝佳夕的脸因为烦恼皱成了一团，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祝佳夕。”
祝佳夕一怔，回过头，“有什么事吗？”
她看到祁煦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突然问：“你之前来过北京？”
祝佳夕一脸莫名，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说，“来过。”
祁煦语气淡淡的，“我就知道，我见过你。”
他得到了答案以后，对于自己对她感到眼熟的原因也就不再感兴趣，他刚低下头，就听到她困惑的声音。
“我
07
年来北京参加过一个比赛，只在这里待了半个月就走了，但是我觉得我没有见过你。”
祁煦闻言眉头又拧起来，“篮球比赛？”
“……古筝比赛。”
“可是，你很眼熟。”祁煦看着她。
祝佳夕见他不像在开玩笑，只好说：“可能是我长了一张大众脸。”
说完话，她正准备转回头，就看到祁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低头看自己的杂志。
“我也是这么想的。”
祝佳夕眨了眨眼睛，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哦？她瞪了他一眼后，一句话也没说地回了头。
不会聊天就不要聊啊！
-
祝佳夕觉得三天的入学教育好漫长，整个高一年级的学生聚在一起听九个老师一个一个地给大家开会。
好在会议结束以后，她可以在校园里自由地活动，纪咏恩初中就在这里就读，对这里很熟悉。
9
月
1
日，正式开课。
一班的学生相当兴奋，因为上午第四节课就是体育课。
体育老师姓祖，是一个很年轻的男老师。
“三天入学教育轻松吗？”他问。
“不轻松！”整齐划一的回答。
“行，那今天放你们自由活动。”
“好啊啊啊！”
“祁煦，走，打篮球啊！”几个男生立刻擦过女生，围到祁煦身边。
祝佳夕往后面退了一步，抬头就看到祁煦应接不暇的样子。
他真是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中心，众星捧月的。
祝佳夕想到来这里第一个晚上遇见的他，看起来脾气有点坏，他当时吼的声音把校园里树下的小猫都吓跑了，好像狼狗一样，这些男生都不怕他吗？还是说都被他用篮球砸过呢？
祝佳夕闲着无聊胡思乱想，结果突然对上了他的视线。
她立刻心虚地收回目光，被纪咏恩带着跟好几个女生一起去羽毛球馆。
祝佳夕真是每到一个地方就要感叹一下，这里的运动设施好丰富。
“我觉得自己很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祝佳夕说。
纪咏恩思维发散地说：“《红楼梦》是四大名著里唯一一部我能看下去的书了！”
“考你一个，作者是谁？”这几天，祝佳夕开始狂补语文常识。虽然一定会丢人，但是她希望不要丢得太过头。
“曹雪芹？”
祝佳夕：“你真棒！”
几秒钟以后，她不确定地问：“是的吧？我昨天才看到过，应该是的。”
“哈哈哈哈。”纪咏恩笑完，立刻又捂住她的嘴巴，“你小点声，你现在好歹还是语文课代表，别让他们现在就知道你语文很那什么！”
“不过，我没想到这里早上竟然有五节课，我们那里上午只有四节课。”祝佳夕说。
纪咏恩问：“下节课是地理是吧？”
“我不擅长。”
“我也是。”
两个人又一起放声地笑。
-
体育课结束以后，祝佳夕和纪咏恩走到教学楼楼下，两人正准备一起去卫生间，班长江雪叫住了她。
“你们今天可以去校务处领校服了，校务处在行政楼的二楼。”江雪只看着她一个人，指了一下行政楼。
“好。”
纪咏恩跟祝佳夕说：“你等我换个卫生巾，我们一起去拿。”
祝佳夕看她捂着肚子，摇头说：“没事的，我自己跑去拿，很快的，我给你拿和我一样码数，对吧。”
“对。”
祝佳夕说完，蹬蹬地往校务处跑。
她敲了半天门，校务处里面也没人应，祝佳夕又敲了敲隔壁的门，才知道自己就晚了两分钟，教务处的人刚刚肚子不太舒服，提前下班了，前脚刚走。
“你等到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再来领校服。”
“好吧。”
等到祝佳夕出了行政楼，就听到上课铃声无情且干脆地响起。
完了，她地理本来就不好，还第一节课就迟到，老师肯定会很讨厌她的。
要是在南县也就无所谓了，这里可是妈妈花了很多钱才让她进来的地方，她不想让妈妈失望啊。
祝佳夕用比跑八百米还要努力的步伐拼命往上跑，她一边上楼一边想着怎么和老师解释迟到的理由。
要是拿到校服还好解释……
祝佳夕气喘吁吁地站在班级后门口，脑海里飞速地组织语言，一会儿千万不能磕巴。
她正准备鼓起勇气抬手敲门，就听到几步之遥传来一个声音。
“站这里干嘛？”
祝佳夕转头，就看到祁煦从楼道口走上来，他的秋季校服被挂在自己的臂弯，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看起来像是刚刚洗过头。
祝佳夕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他走近她，倏地开口：“你因为我上次说的话还在生气？”
祝佳夕完全没反应过来，如果不是这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她都在怀疑祁煦是在和别人说话了。
“我什么时候？”
祁煦目光审视着她的脸，几秒钟后，他不在意地揉了揉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
“事不过三啊。”
说完这句话，他没再看她，径直往前走。
祝佳夕满脸疑问，不知道他的“事不过三”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他这是要去哪里，就看到他走到班级的前门停了下来。
接着，她看到祁煦伸手推开了门，“报告。”
祝佳夕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再不懂她就是傻子了。
她立刻小幅度地推开后门，弯着腰脚步飞快地回了自己的座位，紧张到连后门都忘记了关。
纪咏恩不关心祁煦，只是小声问佳夕：“校服没拿到哦？”
佳夕呼出一口气，把下巴靠在桌子上，生怕老师注意到她。
“嗯，说下午。”
地理吴老师是个年近五十的男老师，他扶了扶眼镜，望向站在门口头发凌乱、看起来痞里痞气的祁煦。
“进来吧，我们副科比不上主科，能来上就不错了，哪好意思要求你不迟到呢。”
谁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
祁煦没说话，表情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大家看到他从前门步伐十分潇洒地绕到了最后一排，不忘随手关掉后门。
班里有几个人扑哧笑出了声。
祝佳夕注意到地理老师的表情更难看了，他把书用力地在桌上磕了一下，“都看谁呢？注意力集中一点，看回书本。”
祝佳夕低下头，差一点，被老师反感的好像就是她了。
只不过她对身后的人愧疚的同时，心里感到一丝困惑。
那就是：祁煦为什么要帮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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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什么，我都带给你
地理课一结束，纪咏恩几乎就要饿晕，她和佳夕说了一声就走了。
祝佳夕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慢吞吞地转过头，发现祁煦还在。
“刚刚，谢谢你。”她对他说。
祁煦看着她起身，把桌上的空瓶子往后一抛，丢进了垃圾桶里。
“哦。”
祝佳夕忍不住还是把心里的好奇问出来：“你刚刚说的‘事不过三’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时候，班级门口有人叫祁煦的名字。
祁煦左手插进裤子口袋，弯下腰，在桌子里找了一会儿，找出来厚厚的一本书。
祝佳夕肚子也有点饿了，想赶紧去吃饭，就看到《新华字典》被祁煦推向自己这边。
祁煦看到窗外熟悉的人，他冲外面的人挑了挑眉笑着说：“别催，马上。”
再望向佳夕时，祁煦嘴角依旧带着笑，只不过这个笑容看起来有些讥诮：“自己查字典。”
说完他就走了。
祝佳夕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着桌面上那个红色封面的《新华字典》，她皱着眉头想：他在干嘛？是在嘲笑她语文不好吗？
-
不过经过这件事以后，祝佳夕再看到祁煦，脑海里不会再浮现她被他的篮球砸倒的想象了……虽然她还是觉得祁煦是一个非常阴晴不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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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楼的住校生不像她是远地方来上学的，周五晚上几乎都回了家，一直到周日下午才回来。
周末两天，祝佳夕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语文书，提前预习后面的文言文，毕竟她现在身份不同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给妈妈打电话，但是佳夕不敢聊太久，听到有人叫妈妈，她就很快收尾了。
妈妈肯定还要哄王辰轩睡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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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二周的周一，祝佳夕不知道是哪个好心同学在七点十分敲了她宿舍的门，把她叫醒了。
因为没有睡饱，祝佳夕往教学楼跑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一缕游魂。
她跑到花坛，突然停下了脚步，等等，她们班在哪栋楼来着……
不少学生擦过她的身边离开，祝佳夕努力在这群人里寻找熟悉的面孔，一个女生轻轻推了她一下。
“在这边，跟我走。”
祝佳夕一看，是班长江雪，家人啊。
“好。”只是祝佳夕看到江雪的表情一如她对她最初的印象，好严肃啊，所以佳夕只是跟着她，也没有说什么话。
“我们班在最中间这栋楼，你看到大花坛就往南转。”江雪的语气很平淡。
祝佳夕刚想点头，又顿了顿，“南？”
江雪爬楼的脚步一滞：“就是右边。”
“好好好，这下真的记住了。”
等到爬上二楼以后，江雪没有要和她继续聊天的意思，快步去开了班级的门。
等到祝佳夕读了两遍《沁园春·长沙》，抬头再看班级，也根本没来多少人，她困得眼皮打架，就把书挡在脸前，决定闭目养神几分钟。
谁知道，这一闭就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她感觉到脸上传来一阵热意，她梦到自己初中的时候偶尔赖床，怎么也叫不起来，妈妈就会去家附近的巷道给她买包子，馅儿是鱼香肉丝的，很好吃。
佳夕就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啃包子，只是载她的人会不准她把沾油的手蹭到他衣服上……
祝佳夕在这段幸福的记忆里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里，她看到纪咏恩在对她笑，她将手里的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
“佳夕，你快看这是什么？”
祝佳夕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是吃的？”
纪咏恩邀功地说：“你们南方人不是喜欢吃米饭嘛？我今早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旮旯找到了一家店，招牌上写‘老南京饭团’，也不知道正不正宗。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趁着老师还没来快点吃呀。”
说完，纪咏恩直接把带着热气的饭团塞到佳夕的手里。
祝佳夕感受着掌心里的温度，拿到鼻子间闻了一下，“好香哦。”
她抬眼对纪咏恩笑了一下，感觉自己有点想哭了，可能是因为刚刚又做梦梦见妈妈了。
祝佳夕好想说，昨晚睡觉前她还有点担心，她们刚认识还没有几天，又两天没见到面，今天再见会不会变得生疏了呢？
纪咏恩看着佳夕可怜巴巴的眼神，她凑近她问：“香吧，你喜欢吃肉吗？我还在里面给你加了一根火腿肠，我其实喜欢玉米肠，但是师傅说没有玉米肠……”
祝佳夕咬了一大口，眨巴着眼睛说：“好好吃，和我以前吃的味道很像。”
“我就说嘛，在我们北京，什么地方的特色小吃能找不到？就是不一定正宗哈哈……你以后想吃的话，我天天早上给你带，你就不用跑食堂吃了。”
祝佳夕闻言，伸出右手从笔袋里找钱，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这个多少钱呀？”
纪咏恩摇头：“才不用，又不贵，反正花的我爸的钱，他的钱多得没地方花。而且上周五你不是也给我买水了？”
见佳夕还是很坚持，她才说：“不然这样，你下次回家也给我带点你们那里的特产。”
祝佳夕立刻笑了：“好，你喜欢什么，我下次全都给你带。”
祝佳夕刚说完，椅子就被人晃了一下。
她回过头，就看到吴浩吃着汉堡，很好奇地瞧着她。
“新同学，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只要不是语文题。
“我在
上认识一网友，也是江苏的，不过她好像是南通人，她说她们那里的住校生，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床了，放学时间都在补课，别说初中生，小学生都学习到快十一点才睡觉。”吴浩说得眉飞色舞，最后问，“真这么可怕吗？”
祝佳夕被他问懵了，她想了半天才说：“确实挺多学生这样的，但是吧，我不是……”
纪咏恩立刻说：“我有朋友在这儿中考以后回了户籍地河北保定，才开学几天已经要被那儿的强度累疯了。”
祁煦进教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女生回过头和吴浩有说有笑的画面。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垂下视线就看到祝佳夕像仓鼠一样嘴里咀嚼着什么。
见到他来了，她又不说话了。
“怎么不讲了？”祁煦站在原地把包放下，盯着她的眼睛问。
佳夕咽掉嘴里的米，仰头看着他说：“因为，讲完了。”
-
就在祝佳夕快把饭团吃完的时候，一个影子压到了她面前，她以为是语文老师，心虚地抬起头，发现是江雪。
“我已经吃完了。”祝佳夕拿纸擦了擦嘴，狠狠心直接把还没嚼的米给咽了下去。
江雪看起来并不关心她此时是在吃还是在喝，只是说：“老师还没来，你来组织一下早读。”
祝佳夕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纪咏恩低声说了一句，“语文课代表。”
“对不起，我差点忘了。”忘记了她竟然是语文课代表，因为，实在是太荒谬了。
祝佳夕眉头皱着，拿起语文书，手几乎颤抖着翻到即将要学的内容这里。
站在讲台的时候，她仍然觉得这是一场喜剧，因为自己是这部喜剧的主人公，所以她笑不出来呢。
“今天早上是语文早读课，大家可以预习一下两首诗，《雨巷》和《再别康桥》。”
祝佳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课本，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生怕自己读错了诗名，成为全班的笑柄。
说完以后，她回忆着初中语文课代表在早读课的举动，拿着书在班级的走道慢慢走着。
走到纪咏恩身边时，她对她同情地笑笑：“别紧张，这又不是考试，不会那么快现形的！”
祝佳夕无助地对她点点头，手里薄薄的一本语文书，从来没有那么沉重过，但纪咏恩说得对，这只是早读课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又往后走了一步，祝佳夕发现祁煦背靠在椅背上看着她，读《雨巷》的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