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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风一吹,淡素的花瓣如雨般纷纷而下,披帛拂动,衣袂翻飞。

    很美,很浪漫。

    裴月明感觉萧迟正看着她,她侧头冲他一笑,正要说句什么,忽她一顿,眼睛睁了睁。

    “……阿迟,他动了。”

    暮春三月的梨园中,漫天花雨,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胎动。

    萧迟一愣,立马就明白过来了,最近两人都在讨论这事。

    “真的吗?”

    他惊喜,立马半蹲跪了下来,脸贴着她的腹部,双手也紧紧贴着。

    他努力在感觉着。

    其实,大部分开始时的胎动外人是没法感受到了,因为太轻微了,裴月明才想着怎么劝慰他,忽感觉孩子又动了一下。

    这次动作大很多,感觉比较明显,萧迟正全神贯注关注着,于是他感受一下很轻微的动静,蓦的,像挠痒痒似的,又像水纹轻荡的感觉,很轻一下,就过去了。

    “对!”

    激动的,他声音都有些变了,“是的,他动了!”

    ……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萧迟都处于一种不正常的家庭关系当中。

    不伦不类。

    不完全是皇家父母子女相处模式,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有真心爱他,他是最得圣宠的皇子,没有之一。

    可偏偏这种爱是畸形的,给了他希望,却永远让他赶不上。

    他的身份很尊贵,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多少快乐。

    在很长久的年月里,萧迟内心深处,都是渴望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他的父亲母亲直到死去都无能给他,万幸,他有了裴月明。

    现在,他们又要有孩子了。

    五个多月后,一个流淌着他血脉的小娃娃就要诞生。

    有了下一代,完完整整的一个家。

    萧迟内心的感受,满腔激动,都不知如何去表达。

    第一次感受到胎动那一天,他根本没法睡着。

    他紧紧贴着她,轻轻抚摸肚皮下的小家伙,唇角翘起,温柔亲吻着她的面庞。

    裴月明曾有点甜蜜的烦恼抱怨过,说小孩子很闹人的。

    他不觉得。

    他会亲自带着他,让他和爹娘住在一个院子,和他一起骑大马,陪伴他,教导他,读书写字,骑马射箭,

    他会很爱很爱他。

    绝不会让他感到孤独。

    模模糊糊睡过去之前,他如是想道。

    裴月明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他一直到了下半宿才安静下来。

    窗棂子上微微透着天光时,她醒了过来,些微的天光映照下着萧迟侧颜,闭合的眼线浓长,他眉目舒展。

    她轻轻叹了一声。

    心疼轻轻亲吻了他一下。

    ……

    五个多月的时间,有点漫长,但也飞快。

    胎动越来越明显了,肚皮下的这个小宝贝,甚至会和他父皇互动了。

    小拳头小脚丫踹过来,有时肚皮能隆起小鸡蛋的一块。

    有人说话,他很多时候会格外兴奋起来,胎动一下子频繁起来。

    裴月明就有点受罪了,小宝贝腿脚越发有劲儿了,时不时来一下,还挺疼的。

    骤不及防,她免不得露出痛色。

    每当这个时候,萧迟就心疼得很,说孩子,心疼孩子娘,回头又担心说重了,趴在她肚皮上和孩子讲道理,连哄带商量的。

    这个孩子有点顽皮,他有时听他父皇的,但更多时候不听。

    让萧迟添了许多幸福的烦恼。

    一点点的陪伴孩子成长,是很快乐。到了孕后期,孩子长大,活动空间变小,他就没法在里头大动作闹腾了,不过胎动变得沉沉,很实在的感觉。

    萧迟心疼,他安慰孩子,说很快就能出来了。

    这时候,裴月明脚有些肿。

    她怀相很好,体重并没增加很多,也就到了孕后期,小腿和脚才有一些浮肿。

    萧迟很心疼她吃苦,按摩照顾很少假手于人,一开始按得一般,但在他的用心学习下,手艺进步飞快。

    享受着皇帝陛下的殷勤伺候,约莫一个月后,裴月明产期就到了。

    ……

    金秋的八月,丰收的季节,裴月明顺利诞下她和萧迟的长子。

    当金色的晨曦映在重华宫东厢的窗棂子上的时候,一声嘹亮婴啼,宣告新生命的诞生。

    萧迟原先因为碍手碍脚被撵出去了,闻声立即冲了进去。

    温热的巾帕抹去裴月明脸颊上的汗水,她微笑对他说,她没事,让他看看他们的孩子。

    萧迟转头,产嬷嬷抱着刚刚裹好的大红襁褓,恭敬递了过来。

    萧迟小心翼翼接过了。

    他有些笨拙,有些生疏,但十分轻柔。

    柔软胎发湿哒哒搭在头顶,小脸蛋红彤彤的,努着小嘴蠕动着,往他的怀里靠过来。

    柔软,小小的一团。

    就这么毫不防备地贴着他的胸膛。

    他的心都快化了,眼眶有些发热,这一瞬,萧迟喜极而泣。

    忍了片刻,才忍下眼眶的热意。

    灿烂的晨曦里,他低头,小心翼翼一个吻落在柔软的额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包子蒸出来啦哈哈哈,恭喜小迟子和月月!

    第135章

    大庆宫修葺完工了。

    萧迟登基后,

    开了年,便开始修葺宫室。

    这个大家都修的,

    设过灵陈过棺的地方,

    先帝妃嫔搬迁后的内廷,

    但凡新帝登基,

    总或大或小要修葺一番,以示一朝新天子,

    一朝新气象。

    萧迟没有妃嫔,内廷诸宫室没修,前朝御花园适当收拾一下,重点只修了紫宸宫和长秋宫。

    他顺势修大庆宫。

    这其实挺稀奇的,

    皇帝就一个光杆皇后,看样子将来也不会有多少妃嫔的,内廷都住不满,还修东苑?这难道是想加个御花园吗?

    不过这修缮东苑,用的是内帑。

    内帑出自皇帝本人的私库,这个和国库没关系的,

    于是朝臣们稀奇一下也就过去了。

    大庆宫大修,历时长达一年有余,

    修缮终于告成。

    永乾二年,又一年早春的二月,

    柳条发芽,草长莺飞,阳光洒在犹待润意的御河两岸,

    暖洋洋的。

    挑了一个大好晴天,萧迟携妻儿登辇,亲自去察看修缮好的大庆宫。

    一家三口,就坐一辇。

    明黄帷幕迎风轻扬,宽大的御辇上,萧迟直接躺在御座上,胸腹位置趴了个胖娃娃,正伸手揪着他的衣领子玩耍。

    头顶三绺柔软乌发,不过今天戴了帽子给遮住了。白皙小脸蛋儿胖嘟嘟的,他能吃能睡,一身奶膘嫩生生,是有点儿胖,不过十分灵活,他不大爱这个帽子,玩儿他爹衣领子一会,就伸手去头顶揪。

    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滴溜溜的,今天穿了一身红彤彤的,和年画里的抱鲤娃娃似的。

    揪不下来,他就不高兴了,改趴为坐,盘着小胖腿坐在他爹的肚子上,揪揪揪。

    还是揪不下来,小家伙撅了撅嘴,就要哭了。

    萧迟忙哄道:“乖,狸儿不哭。”

    “这个帽子不能脱,今儿出门呢,脱了会冷的。”

    他按住被儿子扯歪的帽子,扶正,捉着小家伙的胖手丫讲道理。

    小胖子大名萧旻,乳名狸儿,很聪明的一个小家伙,这么小点儿就很会看大人眼色了,见父皇力道轻柔却很坚持的,母亲回头盯着他,没好气:“再不听话就不和你来了啊。”

    他就闭嘴了,含了两泡眼泪,十分委屈看了他爹一眼,心疼得萧迟,“好了,我们不是没脱吗?”

    “你别这么凶说他。”

    萧迟翻身坐起,举着儿子玩抛高高的游戏,小胖子一下子就高兴了,咯咯咯笑声清脆。

    玩高兴了,搂着他爹的脖子,又瞄他娘。

    “这家伙!”

    裴月明绷不住笑了,这机灵鬼,她伸手把孩子接过来,摸摸他的小脑袋,又撩起帘子:“今天出门知道不知道,不能脱小帽子哦。”

    早春大晴,还是有点儿凉的,敢带他出门了,但裹好了也是必须的。

    狸儿长得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出门,往帘外一望,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登时就睁大了。

    “啊,啊啊!”

    “这个是宫墙,是红色的,那个是门,……这个是柳树,这个是河,有水见不见到?……”

    小胖子目不暇接,裴月明柔声笑语,萧迟俯身展臂,微笑将这母子两个都搂在怀里。

    ......

    一家三口,边走边看,御辇擦过御花园,穿过一里夹道长街,抵达东苑。

    裴月明眼前一亮。

    午后的阳光下,宫殿巍峨,朱墙金顶,琉璃瓦折射出耀目光辉。

    阔大的汉白玉广场一扫之前的陈旧黯淡,杂草和青苔尽数清理干净,地面栏杆洁白光润,须弥座台基焕然一新。

    金色耀目,红色浓烈,白色厚阔,重檐飞脊气势恢宏,金色的艳阳笼罩下,这座历经数百载的古老宫殿终于重新焕发光彩。

    御辇停在广阳殿的陛阶下,三人下了辇。裴月明仰头看去,蓝底匾额,鎏金的三个大字“广阳殿”映着日光,亮得有些刺眼了。

    萧迟一手抱着小胖子,一手牵着裴月明,他侧头微笑说:“上去看看?”

    “嗯!”

    裴月明兴致勃勃。

    登上陛阶,重新看朱漆庑廊。

    摸了摸巨大的廊柱,还记得她上次碰的时候,一块块褪色朱漆还掉了她一手背。现在旧漆已经全部铲下来了,重新刷过一片了,新簇簇的,还能嗅到一点点新漆的味道。

    萧迟说:“等过一阵子,通通风才能用。”

    正好,他处理好前朝的事。

    裴月明侧头,嫣然一笑。

    萧迟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亲她。

    拢拢儿子的小披风,两人手牵着手,从广阳殿一路往后看过去。

    广阳殿内外整饰一新,厚厚的猩猩绒地毯,紫檀木桌椅案床,椅搭帐缦笔墨纸砚,连书房也已经布置好了,就是书架有点空,回头布置上就可以了。

    出了广阳殿,一路往外,需要用到的主要宫殿都修整一新,至于其余的,翻新一下外面就可以了。

    整齐平正,再次来到连同大花园的内金水河,芳草萋萋,河水清凌凌的。

    春光里,已与两仪宫无异了。

    ……

    萧迟和裴月明都很满意。

    大庆宫修缮完毕,重开可以提上日程了。

    实际,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萧迟一直在为此准备着。

    他朝上朝下,日常言语中多提及太.祖,十分推崇,且又重置了好几个太.祖时期不错的规制。

    登基一年多的时间,萧迟皇威极盛,立足稳稳,早已将朝纲军政牢牢掌握在手中。

    他是个强势性格,经过这么长的磨合期,朝臣也早已经适应了。

    铺垫已经完成了。

    永乾二年三月初一,大朝,萧迟宣布重开大庆宫。

    满朝哗然。

    如同滚水下了油锅,错愕过后,朝中激烈反对!

    “陛下,陛下三思啊!!”

    “大庆宫早已封禁多年,乃仁宗御旨废之,此乃祖制啊祖制!陛下!!”

    声嘶力竭,不管是三朝老臣,抑或宗室亲贵,还是言官御史,甚至原本就是宁王党的许多人,统统激烈反对。

    萧迟冷哼一声:“祖制?”

    “大庆宫乃太.祖下旨修建,汝等说说,太.祖圣谕难道就不是祖制不成?!”

    一噎。

    底下跳得更高,颜琼高声:“殷后巾帼不让须眉,辅太.祖建国有大功,又岂是一般二般人可比拟的?!”

    “对!”

    “就是!!”

    “陛下请三思!!!”

    萧迟立即反驳:“裴氏泗州追查漕粮,江南平叛屡建功勋,才干眼界,并不逊于殷后!”

    他冷笑:“换了堂下诸位,恐怕也未必能人人如此。”

    为了铺垫今天,当时处理江南谋逆案的时候,萧迟没有刻意捂消息,反而刻意往外宣扬,大家都知道。

    也因此,许多人都知旧时宁王妃有参与外事的。

    但知道归知道,一码归一码,这根本就是两回事。

    “断断不可!”

    “陛下,请听老臣一言啊!”

    更有情绪激昂者,面红耳赤高喊,若陛下坚持如此,臣等唯有死谏!

    萧迟勃然大怒,他岂是能被此等行径要挟住的?

    “来人,叉出去!!”

    他不是先帝,那一点二点的虚名,他就根本不在意。

    若盛世大兴,难道后世还说他昏君庸主吗?

    萧迟大怒之下,毫不犹豫让御前禁军将人叉出去,“不能为君王分忧,只会死谏胁迫,此等庸才,又岂能胜任御史之职?!”

    他当朝就将此人官职撸了,连贬五级扔到太仆寺当小吏养马去,想撞死,撞给马看吧!

    这么一下子,朝中一寂。

    “朕意已决,汝等不必多说!”

    “退朝!”

    萧迟一拂衣袖,直接起身。

    ……

    晴了好些天,春雨下来了,惠风和缓,淅淅沥沥,自紫宸殿檐角滴答淌下。

    段至诚收了油纸伞,交给小太监,小文子已经迎上来,拱了拱手笑道:“段伯爷来了?”

    昔日的宁王府小太监,如今已是紫宸殿御前副总管了,段至诚也不能怠慢了对方,微微抱拳还了一礼,小文子忙侧身避过,段至诚问:“陛下可在?”

    “在,伯爷稍等。”

    小文子立马入内通传,几乎马上就出来了,“陛下请伯爷。”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舅舅快起!”

    萧迟手里抱着狸儿,叫王鉴,王鉴立马去扶,将行礼到一半的段至诚扶起。

    萧迟有点埋怨:“舅舅何必多礼?”

    说多少次,私底下不用这般拘礼了,可段至诚就是不听。

    叫起段至诚后,萧迟示意:“舅舅快坐吧。”

    他一时也顾不上太多,怀里的儿子正扁嘴要哭,他忙低头哄着。

    “别哭,很快就好了,狸儿听话。”

    狸儿最近开始出牙,有点低烧。小家伙不舒服,闹人得紧,也黏人得紧,除了爹娘,连乳母也不爱给抱。

    段至诚谢了恩,这才坐下。

    萧迟态度是和旧时一样的,只是他却恭敬了许多,君臣之别,总是需要放在心上的。

    小太监捧了茶来,段至诚端起,看了萧迟那边一眼,他也不知怎么说了。

    哪有男人干这个的。

    抱孙不抱子,虽说私下抱抱的不是没有,但看萧迟这个娴熟程度,显然他不是偶尔的。

    段至诚一时也不知说什么,也没法说什么。

    劝不是没劝过,可萧迟不以为意,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段至诚也只好闭上嘴巴了。

    唯有安慰自己,还好,好歹只要自己这小撮人知道。

    萧迟哄着儿子,很熟练轻晃着,直到狸儿哼哼唧唧渐渐睡着了,这才叫来乳母,小心交给她。

    “舅舅等久了。”

    “陛下言重,才多大会功夫?”

    把孩子抱进去了,接着两人就说起正事了。

    这趟段至诚来,其实也是要劝说萧迟的。

    有关大庆宫。

    他也持反对意见,并且深觉不妥,来之前左思右想,忖度过多次该如何打消萧迟的念头。

    “陛下,大庆宫一事,还要三思。您……”

    “舅舅!”

    萧迟直接打断了,“舅舅不必多说,我意已决!”

    其实段至诚不来,萧迟也是要找他的。

    重开大庆宫,阻力重重。

    别看他雷厉风行黜免了一个人,瞬间把朝臣往下一压,貌似是占据上风。

    但其实只是一时的。

    他总不能把所有人都黜免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

    不把朝臣压下去,即便他强硬推行了,后续也会困难重重的。

    所以他需要先把这些反对声音压下去,最起码不能让朝中情绪继续这么激烈。得出现一个强而有力的支持者,来化解目前几乎一面倒的局面。

    萧迟直接开口让段至诚帮忙了,因为他从不把舅舅当外人。

    段至诚也不能主动去当这个外人。

    于是他立马就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就他本人而言,他是绝不赞成重来这个大庆宫的,他甚至本来决心要劝萧迟打消念头的。

    可现在萧迟这么一开口。

    段家是皇帝母家,一门荣耀,段至诚简在帝心,萧迟对外祖母舅舅们的态度从未改变过。

    可以预见,永城公府将会在本朝达到顶峰,并且至少再鼎盛一朝。

    萧迟不和母家和舅舅生分,段至诚又不是脑子不好,他当然不可能自己去当这个外人,和皇帝外甥生隔阂的。

    “舅舅还不知她么?”

    “她也不是个有什么私心的。”

    退一万步,客观来说,裴月明和亲族隔阂极深,也不可能为娘家谋什么私利,朝纲分派形成斗争这些完全不用担心。

    “她就是不爱困守后宫。”

    “我明给舅舅说了吧,我不打算选秀纳妃,将来……继位的必是我和她的孩儿。”

    也不用担心将来会出现什么后悔局面,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要的是什么。

    萧迟很恳切的,希望舅舅能赞同他,并支持他。

    段至诚一时也不住该说哪个事,千转百回,最后也只能一咬牙:“唉!”

    “舅舅领旨就是了!”

    ……

    有了段至诚的支持,局面终于打开了。

    朝堂上开始出现赞同的声音,越来越多,并最终和反对声音持平。

    争吵到了最后,萧迟一锤定音。

    永乾二年四月十五,裴月明迁入大庆宫。

    封闭了有近三百年的大庆宫正门重新开启。

    甲兵林立,戎装整肃,朱达邬常分别为大庆宫禁军正副统领,陈云赵琅等也被裴月明一并带过来了。

    周淳,葛贤,蒋弘,以及梁思等人自广阳门而入,停在侯见处略略整理仪容,等待召见。

    片刻,小太监疾步而至:“殿下召。”

    一行人忙跟随小太监,沿着朱廊往广阳殿大书房而去。

    “臣等叩见殿下,殿下千岁!”

    “起罢。”

    裴月明微笑叫起,给诸人赐座。

    接着,就说起朝中之事。

    足足商议了一个多时辰,裴月明将处理好的光禄寺太仆寺和少府监诸事发下去,又商量了六部其他的一些事宜。

    待诸事罢,周淳等人才恭敬告退散去。

    大庆宫重新开启。

    作为最有力的支持者,段至诚却是没来过的,他大约心里是颇有微词的,这个裴月明知道。

    但她不在意,她也不怕段至诚在萧迟跟前说什么不利她的话。君臣有别,和以前不一样的了,不是什么话都能出口的。

    就算说了,这个实际上也是看男人的。

    萧迟主意定,说什么都白搭。

    想着萧迟。

    裴月明翘了翘唇。

    他至诚。

    她愿意全心全意和他相爱一回。

    ……

    段至诚不来。

    没关系,有的是人会上。

    比如葛贤,比如蒋弘,甚至还有周淳。

    萧迟登基,前有先帝留给他的心腹股肱,比如颜琼陈尚书,后有保皇党比如吕敬德李纪,还有数量非常多的中立派,包括许多两朝甚至三朝的老臣。

    从前的宁王党当中,头一个就是段至诚段至信。

    萧迟人多得用不完,他也不可能只用旧时心腹,他必须多用些前者,以迅速融汇掌控并平衡朝堂。

    这等情况下,出头并不容易啊。

    周淳想更进一步,葛贤也是,蒋弘更是想力争上游。

    他们这些人,是一直都清楚裴月明的存在的。

    也知道她的能力,还有和萧迟的感情。

    前一年多的时间里,裴月明并没有彻底放手外事。在萧迟的刻意安排下,外人不知,但昔日宁王党却是知道她在的,私下议事也有让她参与。

    周淳等人就隐隐约约猜到几分。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萧迟暗示,他们就主动往裴月明靠拢,迅速成为大庆宫的第一批心腹人马。

    另外还有梁思,梁思是裴父生前好友,在裴父病逝任上的时候,给了裴月明母女不少的帮助。他还上表哀悼并褒赞裴父清廉兢业,裴父那追封的从三品大中大夫就有他的一份功劳。

    裴月明对亲族不感冒,但这些父亲的旧友故交却可以提拔起来,这些人天然就打上大庆宫的戳子。

    一开始,萧迟并没有很大动作,只是将九寺五监中的光禄寺太仆寺和少府监的事情交给她,这三个都是不怎么重要的衙门,也没牵扯三省六部。

    很顺利的过渡了。

    一步一步来,不急的。

    萧迟和裴月明商量过,打算将今年的荐举复审交给周淳和梁思,还明年的科考也安排一下,这些都是官员初涉宦场的摇篮。

    座师房师,这些都是官场关系的重要纽带。

    等这些和大庆宫有着天然瓜葛的官场新人逐渐融入,大庆宫自自然然就会全面打开局面。

    与此同时,萧迟慢慢做出其他调整,也就顺理成章了。

    双管齐下,软硬兼施。

    裴月明回头落座书案后,随手往打开的折子上批复几句,又盖了印。

    这是中书省递上来折子。

    目前她批的还是萧迟的笔迹,印还是萧迟的印。

    但以后的未来,她会有自己专属的印鉴。

    笔迹也会是自己的笔迹。

    就是模仿了萧迟笔迹这么久,她现在也写不出以前的字迹了呀,两人的字还挺像的。

    她轻笑一声。

    “阿芜。”

    等周淳等人退出了,萧迟才从帐缦后的稍间出来,他搂着她,两人一起挤在凤座上。

    “怎么啦?”

    裴月明侧头看他,容光焕发,眉眼弯弯。

    萧迟欢喜得紧,凑上去亲了亲。

    “阿芜,你今天高兴不高兴啊?”

    两眼晶亮,很期待地看着自己,得,这家伙又讨赏来了。

    不过裴月明是真高兴,搂着萧迟的脖子笑道:“高兴,我当然高兴啦!”

    “我家阿迟怎么这么好呢?好得我呀,这心里头都是他了。”

    搂着萧迟脖子缠歪亲他,小话儿说得萧迟简直心花怒放,裴月明含笑瞅他:“奖励一下他好不好?”

    一说奖励,萧迟登时眼前一亮。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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