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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完全不说还是浅谈一下?京城也不知有没有风声,万一贵妃问起呢?怎么回答?

    萧迟就皱了皱眉,这事儿让他有些烦,“诶,回去看看什么情况再说吧。”

    ……

    过了泗州,就很快了。

    大船破水,又是顺风,五天时间,抵达沁水码头。

    皇帝遣人至沁水码头迎接。

    远远一眺望,还挺隆重的,人很多,官兵林立还有囚车等待,身穿绯色墨绿官袍的官员足有十几二十个。

    也是,萧迟立大功了。

    迅速平灭叛军,将兵祸迅速消弭,于公于私,朝廷皇帝都会隆重迎接。

    萧迟倒没太在意这些,经历过战火洗礼,人的眼界自然而然改变。现在哪怕萧逸还在,他心态也不会和旧时一样。

    不过他情绪还是有些激动的,因为一出船舱,他就看见正翘首的段至诚段至信了!

    !

    短短数月,倍觉漫长,再见舅舅们,感慨万千。

    “舅舅!”

    “殿下!!”

    上下打量,确定无伤,段至诚胡须抖动,连续了三声好。

    “老太太念叨您好些时候了,诶,先前都不敢说。”

    “我回头就去看她老人家!”

    稍稍叙过话,段至诚就按下住声,迎接的官员都围拢上来,他们总不好一直霸着说话。

    纷纷见礼,萧迟缓声叫起,周淳笑着拱手:“殿下平叛辛苦了!”

    说着拍拍葛贤蒋弘的肩膀,有点羡慕。惊险是惊险了,但这是大功啊,诶,自己就没赶上了。

    萧迟一党的人畅快笑语,其余官员也纷纷恭贺夸赞,包括颜琼和吕敬德等皇帝的亲信心腹。

    平王殿下薨了,安王又这般,皇帝膝下三子,唯剩下一个萧迟。

    已毫无悬念,热络是自然的。

    颜琼吕敬德还好,其余的有些热情已经十分明显了。

    萧迟颔首:“为父皇尽忠,谈何辛劳?”

    客套话说完之后,颜琼吕敬德忙碌着接手叛犯去了,其余人也识相退开,好让段至诚萧迟舅甥说话。

    问过裴月明,又问江南详情,萧迟就简单叙述了一遍,最后不可避免地,说起萧琰。

    段至诚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最后也没说什么,只道:“殿下快进京吧,陛下正等着您。”

    ……

    父子二人阔别已久,险些还阴阳相隔。

    萧迟瘦了些,也黑了些,眉目坚毅,如宝剑藏锋,锋刃敛在古朴苍浑又隐透质感的剑鞘内,不吐锋芒,却教人无法忽视半分。

    如日中天,是彻彻底底长成了。

    而皇帝却老了。

    老了很多,多到萧迟一个照面,不禁吃了一惊。

    他丧了一子,萧逸包藏祸心,勾结萧琰,萧迟险些毙命江南。

    那些天皇帝就没过睡一个囫囵觉。

    连遭打击,饱受担忧煎熬,偏偏他这病,是最最受不得累怒的。

    皇帝瘦了,肤色暗淡颧骨耸起来,眼下嘴角纹路明显,身上的龙袍都有些松了,昔日如山挺直一般的!的脊梁,竟微微佝偻。

    皇帝招手:“迟儿过来。”

    萧迟敛了敛情绪,缓步过去。

    皇帝握了握他的手,细细端详他,许久,长长吐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好在,皇帝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他问江南情况。

    萧迟退回两步,呈上折子。

    他盯着鎏金博山炉袅袅升起的青烟,有些出神,折子写得很详细,皇帝慢慢翻阅,仔细看过。

    “是。”

    皇帝阖上折子,盯着殿外的某一点,在萧迟告退要转身前,他说:“也去给你母妃请个安。”

    皇帝慢慢说:“别告诉她。”

    ……

    回到京城,京中消息马上就呈上来了。

    裴月明翻了翻,这段时间,京城也不平静。首先就是萧逸扑簌簌带落的一地炮灰,忠毅侯府已经抄了,申家人正羁押在狱等待审判。

    同时淑妃也废封号被移出妃陵了。

    然后就是萧琰这边,窦广的亲友同年,一挖再挖,还有那个益都王府,京中直到现在都还动荡不休。

    还查着呢。

    不过有一点很值得一提的,就是萧琰本人。

    京城没有任何有关他的传闻,一丝都没有,少数有消息渠道的都闭嘴如蚌壳。

    皇帝把消息捂得紧紧的。

    有靖王,有瞿炎,就是没有萧琰。

    行吧。

    告不告诉贵妃,不用他们想了。

    从皇宫回来已经傍晚了,休息一夜,次日萧迟和裴月明就登车去洛山给贵妃请安。

    风吹起车帘,梧桐落叶,郊野的长草叶尖已经泛黄了,风一吹,刷刷一片。

    萧迟长长吐了一口气。

    也好。

    他其实也不想告诉贵妃的。

    想起萧琰,心情复杂,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没得描补多说也无益,对于这些斩不断理还乱充满血腥怨恨的关系,萧迟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但他的心里,还是偏向自己的母妃的。既然无用,那就不告诉她的好。让她继续以为萧琰早早就意外身亡的,那就好了。

    “这样也好。”

    他说:“母妃秉性婉柔,这些旧事就不要翻出来说了。”

    !

    “嗯。”

    裴月明没意见。

    实际对于段贵妃和皇帝这一对,她现在都不知怎么评价。

    皇帝吧,不能说不爱,裴月明相信他是真爱段贵妃的,自萧迟以后,就再没有小皇子小皇女出生过。

    王妃做久了,许多事情她现在也知道。这么些年来,皇帝是真的守身如玉,他再没宠幸过任何人。

    这足可以证明他的真心。

    旁观者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贵妃?

    贵妃确实失职,这点毋庸置疑的,但大概她是真想不到,爱人要杀她的孩子吧?

    甚至一边和她好,一边狠下辣手吧?

    贵妃是有很多地方让人诟病的,头一个她作为太子妃这政治敏感度真的太差劲了!

    但裴月明想着,她当时该是信任皇帝的。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她了解他的一切,彼此深爱,她当年该是信任他的吧?

    啧啧。

    果然皇帝一直都是那个皇帝,遇上帝位皇权,一切都要倒退一射之地啊。

    他没变过。

    想到这里,裴月明不由看了眼正撑额沉思的萧迟。现在皇子就剩萧迟一个了,百官不用选,这不封太子也是隐形太子了。

    讨好储君人之常情,就算不讨好也不会刻意去冒犯,适当给方便那是必然的。

    未来朝堂,一明一隐两君并在只怕是必然趋势。

    恐怕到时皇帝又会被触犯了。

    那两枚虎符带来的温情,也不知能维持多久。

    怪道萧迟昨天回来,神色平常,也没见多少情绪波动,想必他心里也是明白的。

    诶,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不想了,还是先去见了贵妃再说吧。

    裴月明没什么意见,既然皇帝和萧迟拿了主意,那她照做就好。

    ……

    再次来到洛山行宫。

    叶尖泛黄,微染秋意,轻风过,一泓碧水粼粼,衔山接岭,绿意盎然,洛山行宫静谧依旧。

    和京城仿佛两个世界,外面的烦嚣一点也没有沾染上它。

    换车登辇,萧迟裴月明直入妙法观。

    赵嬷嬷早等着台阶下,一见轿辇面露喜色,“殿下娘娘快进去吧,娘娘等了一早上了。”

    檀香袅绕,再见段贵妃!妃,岁月善待她,时光仿如这山间行宫一般静谧凝固。

    一张柔美面庞露出欢喜颜色,贵妃一身素色鹤氅,正立在门槛后看过来,“迟儿!”

    萧迟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母妃!”

    贵妃又看裴月明,微笑:“元娘也回来了,快进来坐罢。”

    贵妃握着萧迟的手,细细睃视着,蹙眉关切:“总算回来了,我听说江南有叛乱了,可波及泗州了?”

    她还是听到一些风声了,是妙法观宫婢休假回城探亲听说的,影影绰绰也不真切,贵妃一惊,忙使人去宁王府问,不过裴月明也出去了,留守的就算收到什么风声也只敢说不知。

    她后又使人去永城伯府问,段至诚只道无事,泗州在淮南道。

    虽贵妃一想也是,但到底还是担心的。

    “不过有些事情需要我调度安排,我就留了下来。”

    “嗯,那就好。”

    贵妃其实一直有打听外面消息的,“但我怎么听说,是你平叛有功了?”

    “这不是我调度彭州信州两营大军吗?”

    “母妃放心,冲锋有周世昌庞德等将军们,并用不着我,我在后方安全得紧。”

    萧迟神色不变,安抚拍了拍贵妃的手。

    贵妃并不懂军事上的事情,听儿子这般说,又见了人,就信了,她心有余悸:“这是什么人?胆敢叛上作乱?”

    萧迟眉心跳了跳,他不动声色:“是矩州靖王。”

    “这贼子有谋叛之心不是一日两日了。”

    “母妃放心,叛乱都平了,靖王也已经伏法了,没事了。”

    轻描淡写,他提都没提萧琰。

    好在贵妃不知详情,也没继续追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蹙眉说了两句那酿出兵祸的逆贼,既然无事,贵妃的心搁下,就说起其他了。

    “好了,这趟回来,就先不要出去了。”

    “好生歇歇。”

    贵妃看一眼裴月明,微笑:“也好要个孩子。你忙,元娘平日在家里,也有个人陪陪。”

    萧迟笑:“母妃说的是。”

    裴月明!明被贵妃笑看过来,忙微微低头,露出一个羞赧的表情。

    “没什么害臊的,也差不多了,是好事儿。”

    “我们都听母妃。”

    ……

    总算敷衍过去了。

    从妙法观出来,已经半下午了,萧迟裴月明默契对视一眼,长长吐了一口气。

    沿着高高的白玉台阶缓步而下,环视幽静的湖光山色,萧迟想,就这样吧。

    让这件事情悄然无声过去就好。

    回到府里,发现张太监已在等着了,萧迟就如实说了。

    得了张太监回禀,皇帝也松了口气。

    ……

    都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但谁知,他们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萧琰一方的旧人,恨段贵妃的实在太多。

    从前有顾忌,尚隐忍着,如今大势已去痛彻心扉,又怎肯让她好过。

    这件事情,其实也没多难。

    甚至连不需要什么人脉证据。

    一则小道消息在行宫悄然流出。

    妙法观很安静,独立于行宫中仿一个小世界,但那都是主子的事,柴米茶盐灯油火蜡衣饰月例,还有新鲜菜蔬等等,总需要每日补充的。

    补给的管事宫婢这日行宫内库听到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

    她大惊失色,狂奔回妙法观。

    “什么事?”

    赵嬷嬷听到脚步声蹙眉,匆匆出来望见人,皱眉轻斥:“都是老人了,还不知规矩么?”

    她往殿内望一眼,压低声音:“扰到娘娘念经如何是好?”

    宫婢面无人色:“不是,姑姑,您听我说!”

    “大殿下他,他没死……”

    赵嬷嬷心一突,听宫婢说:“……他正是那个江南叛首!”

    “已经伏法!”

    “是殿下所诛!”

    ……

    妙法观内的二进殿。

    午后静谧,天光自窗纱中滤进洒在大青石地面上,光影斑驳,檀香袅袅,三清像端坐俯瞰众生。

    段贵妃跪在蒲团上,微微阖目,默念经文,素手执念珠在轻轻捻动。

    骤她一停。

    手上一重,丝绳突兀崩断了,九九八十一颗念珠落地,滴滴答答,瞬间滚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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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129章

    “哐当”一声,

    朱红色的殿门被重重拉开,

    段贵妃奔了出来。

    她一张脸比纸还苍白。

    “你说什么?!”

    她紧紧攒住宫婢的手,

    “你说什么了?我没听清楚,

    你再说一遍?!”

    “婢子,

    婢子今日旧照卯时去的内库,

    却听内库的人在私下议论,说,

    说……大殿下当年没死,却是死遁离了宫。”

    “正是那个江南逆首。”

    “已伏法了!”

    “为殿下所诛。……”

    明晃晃的日头映在庑廊下,

    贵妃一阵眼晕,赵嬷嬷花白眉头紧皱:“先别胡说!这,这真的假的?”

    宫婢咽了咽唾沫:“婢子想着,

    ……会不会是真的?”

    主要是能到行宫来。

    空穴不来风,行宫是什么地方,

    素来幽静,这外头的传闻无缘无故传起来,

    显然是说给贵妃听的。

    但留在妙法观里的,绝大部分都是她当年的陪嫁侍女,尤其管事。眼前这个,更曾是她的贴身丫鬟,事关大殿下,

    故在闻讯的第一时间,就飞奔回来禀报。

    “还有!还有曲嬷嬷!”

    宫婢想起一事,忙道:“说是曲嬷嬷已被擒住,

    正关在刑部的大牢里!”

    “嬷嬷,嬷嬷……”

    赵嬷嬷还没来及说什么,段贵妃转身握住她的手,急切:“你进城去,你去查查,你不是有个外甥在刑部吗?”

    赵嬷嬷妹妹早年外嫁良民,生了儿子,其中一个现正在刑部当个小吏。

    “不要骗我。”

    贵妃想起先前使人去段家问的话。

    对上贵妃一双带慌乱的明澈眼眸,紧紧盯着她,赵嬷嬷咬咬牙,点了点头。

    匆匆去了。

    在城里留了一夜,翌日归来。

    “殿下押解回来的,确实有一个女犯。”

    是个老妇,很老了,七旬以上,干枯瘦削,赵嬷嬷很艰难地说:“……说是姓曲。”

    “怎么会这样?”

    良久,贵妃喃喃。

    秋日的艳阳映在廊下,她如坠冰窖,怔怔靠在廊柱上,“……怎么会这样呢?”

    ……

    段贵妃移居洛山行宫,已经二十年了。

    这二十年来,她从没踏出过行宫半步。

    车马司备着仪仗轿辇,年年汰换,年年翻新,可从来就没用过一回。

    在这个普普通通的秋日午后,段贵妃离开了洛山行宫,直奔京城。

    车辇赶得很快,驾车太监被一再催促,只得不顾颠簸,连连扬鞭驱赶马。

    申末时分,贵妃车驾进了城门,直奔皇城。

    没有进宫,而是停在昭训门外。

    昭训门外左侧,是御前禁军营房。沿着御前禁军营房最末端的一条小巷进去,就是刑部大牢。

    这个只用来羁押重犯要犯的地方,一反素日冷清,人满为患,刑部和禁军都不得不增派人手看管。

    里三层,外三层。

    车驾停下,一身素色鹤氅的贵妃下了车,她要进去。

    守卫面面相觑,弄清楚这真的是贵妃之后,所有人都愣了。就很为难,这是刑部大牢啊,没有后宫妃嫔涉足前朝的旧例,更甭提进刑部大牢了。

    可眼前这个是贵妃,宠冠后宫的段贵妃啊!

    段贵妃没有说话,她径直往里。

    众人不敢拦,当值校尉一咬牙,只得赶紧使人报讯,自己匆匆跟上。

    ……

    大青石堆砌的大牢,年头久远,墙面发黑角落长满青苔,森森然,初秋的炙阳到了这里都仿佛失去了温度。

    在小巷的尽头,正关着这次叛逆案中唯一一个女性重犯,干枯瘦削,头发花白蓬乱,时不时嘶哑尖锐的怒骂诅咒,一双浑浊老眼红得像要滴血似的。

    蓬乱的茅草,一个老妪盘腿坐在中央,听得脚步声,曲嬷嬷回过头去,果然来了!

    纤细单薄的身躯披一身素色鹤氅,很急带乱的步伐,段贵妃匆匆走到长巷尽头,曲嬷嬷盯着她一张柔美依旧的面庞,冷笑:“贵妃娘娘来了?”

    贵妃步伐一滞,这话从昭明太子旧人嘴里说出,无限讽刺。

    她低下头,急急抬起,“曲嬷嬷,你……”

    曲嬷嬷是昭明太子的乳母,抚育太子长大,太子视为半母,性情极严肃板正,旧时段贵妃都得敬着略畏。

    此刻对上,有些怯,但心中急切把一切都压下了,她急忙问:“曲嬷嬷,琰儿,琰儿他没死,他出宫了是真的吗?”

    惶惶而急切,慌茫又带悲,她抓住栅栏门,殷切看着曲嬷嬷,喃喃:“为什么,……”

    其实在看到曲嬷嬷那一刻,她心里就明白这该是真的,可为什么呢?

    她喃喃:“怎么会这样,……”

    “呵!”

    “你竟还敢提大殿下?!!”

    曲嬷嬷一下子就被激怒了,深深压抑了二十年的怨恨瞬间爆发,“你还敢问为什么?!”

    “你这个寡廉鲜耻的贱妇!人尽可夫!!无耻至极!!”

    曲嬷嬷逼近:“你竟然还敢问为什么?”

    “你不是只惦记着和小叔子私通吗?你可曾看过你儿子一眼?!”

    这些话,曲嬷嬷憋了二十年了,若非当年不敢声张,她真敢不管不顾撕破这贱妇的脸皮。

    “殿下祭礼之上,你竟敢就和他眉来眼去了?!啊?!”

    “先帝爷啊先帝爷!您真是瞎了眼,挑了选去,给我家殿下挑了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曲嬷嬷泣血悲鸣!

    说起叔伯私通,段贵妃羞愧低下头,可后面,她慌乱摇头:“不,不!我没有!!”

    她没有在祭礼上和皇帝眉来眼去,只是当时压抑已久,两人目光对上情感翻涌,控制不住,可她慌忙撇头了。当时,她真的没想过和再和他在一起的。

    是真的!她只是想守着儿子好好过日子。

    他多次来寻,她都不愿,只是后来,在他反复纠缠之下,她心神失守压抑不住情感,这才……

    她承认她那段时间心乱如麻,想得多有些精神恍惚,可她真的没有不顾儿子的!她每天都会去看儿子,询问饮食,夜里看着儿子睡下了,她才会回去的。

    段贵妃拼命地摇头。

    “呵呵!”

    曲嬷嬷冷笑:“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死遁离宫吗?你知道我们准备了多久吗?”

    “你可知道你儿子已命在旦夕了吗?”

    段贵妃愣住了,命在旦夕?

    曲嬷嬷一双手伸过铁栅栏,握住贵妃的肩膀,鸡爪一样瘦削精锐的十指紧紧扣住肩胛骨,入骨般刺痛,但段贵妃完全没有留意到,她惊愕看着曲嬷嬷。

    曲嬷嬷俯下身来,对她说:“是你那情郎!”

    毒蛇一般的钻进她耳朵里,“我们大殿下是正统皇室嫡长血脉,那人岂能容他?”

    “早在祭礼之时,那人就心生杀意!”

    “轰隆”一声,贵妃目眩神晕,她跪倒在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否则,我家大殿下岂能舍弃身份,去这般苦苦筹谋吗?!”

    大钟重敲,眼前发黑。

    “哐当”一声巨响,铁链撞在精铁栅栏上,曲嬷嬷双目红得似要滴血。

    “而你在干什么呢?!”

    “你竟全然不知!!”

    “你还在和那狗皇帝纠缠私通,那榻也不知赤.条条滚了几回!!”

    “你有何面目见我们殿下!!你这个贱婢!!……”

    “娘娘,娘娘……”

    ……

    被惊得眼前发昏的赵嬷嬷奔上前,高声喊人,混乱中,有人使劲按贵妃人中,她这才悠悠醒转过来。

    她推开宫婢,往外飞奔。

    泪珠洒下,提起鹤氅下摆,段贵妃奔出了石牢大门,往紫宸殿方向狂奔而去。

    被晒得滚烫的汉白玉地面,她一路奔至紫宸殿的陛阶下,御前禁军立即上前去挡,被飞奔而下的张太监喝住:“停下,岂敢对贵妃娘娘无礼!!”

    段贵妃越过张太监,飞奔了上去。

    她在跨上陛阶最顶端的时候,遇上了皇帝。

    皇帝闻讯,匆忙赶出:“淑儿!”

    他上前一步,段贵妃退后一步。

    她愣愣地看着他,“……为什么?”

    她哑声:“你为什么要害我儿子性命?”

    “是真的吗?”

    曲嬷嬷说的是真的吗?

    但不用再问下去了,皇帝一窒,瞬间的慌乱已告诉了她答案。

    “淑儿!你听我说!”

    皇帝慌忙上前,她蹬蹬连退。她拼命摇头,泪如雨下,你不要过来。

    日光明晃晃的,她感觉不到半分温度,刺目的艳阳让她眼前发黑,晃了晃,后背碰到栏杆,勉强扶住。

    “为什么?”

    “为什么?!”

    悲怆极了,她掩面痛哭,半晌,她转身跄跄踉踉冲了下去。

    “淑儿,淑儿!”

    皇帝急了,赶紧追了上去!

    “你不要跟着我。”

    “我让你不要跟着我!!”

    “你滚!!我让你滚!!”

    淑妃挣脱他拉她的手,悲声厉喝。

    皇帝不敢再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飞奔离去。

    他的心很慌,急忙吩咐张太监:“快!快使人跟上去,务必将贵妃娘娘安全送回行宫!”

    “还有,传旨去永城伯府,让段家女眷,还有老太太,去劝慰她,快去!”

    “是,是!!”

    ……

    段贵妃没有去别的地方。

    登上车辇,回了行宫。

    她痛哭失声。

    前半生尽数成灰烬,她对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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