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站在高一级的石阶,微微笑着给他擦汗,萧迟觉得泛舟真是好极了,没更好的了。仰头给她擦完,又抬起下巴,想她把颈子也擦了,裴月明白了他一眼,得寸进尺的家伙,把帕子往他怀里一扔,“你自己擦!”
萧迟不擦了,他直接把帕子往怀里一揣,握住她的手往上,“我们去亭子坐坐?”
行。
倚着靠背栏杆坐下,萧迟自然是要挨过来的,她嫌热,往后退了,他又蹭过来。
一个蹭一个退,亭子不大,直接挪到角落去了。
裴月明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他正眼巴巴等着,一发现她看过来了,忙侧了侧肩膀,双眼亮晶晶看着她。
这是暗示了。
新出炉的小情侣自然是想亲昵搂抱一下的,但根据诸多话本子的介绍,女孩子们第一次约会大多害羞,于是萧迟仔细琢磨过后,特地选了湖心亭。
就是怕她不好意思,不乐意了。
“……”
大眼瞪小眼一阵。
半晌,裴月明直接笑场了,感觉怪怪的啊,两人太熟,有点没法一下全部扭过来啊。
没有浪漫气氛,就有点进入不了状态了。
见萧迟套路这么多,她想起那叠子追女攻略,立马就喷笑了。
萧迟不高兴了,掰正她的脸,“你认真一些啊。”
怎么这样!
一点都不认真,现在是在开玩笑吗?
“哦哦。”
裴月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深吸一口气,好吧她不笑了,连忙严肃起来。
两人重新坐好。
然后萧迟发现这一打岔,感觉就不对了,刚才甜蜜蜜的心情有点接不上去了。
他不乐意了,这是第一次约会啊,要完美,怎么可以这样!
憋气,又不想影响心情,努力忽略进入状态,可惜状态这玩意,不是想进就进的,又憋气了,再按住,几次三番,这表情变来变去非常微妙。
裴月明一看就明了,有点忍俊不禁,吃吃笑了一声,赶在他生气之前,伏在他的肩膀上。
她伸手,搂住他的腰。
清晰的皂角气息,还有如松似柏的冷香,萧迟一贯的味道,很熟悉了。
但这种熟悉之中,又新添有一种陌生,她的脸贴在他的颈窝,能清晰感受到他的体温,还有血管脉动的噗噗急跳。
新的关系,新的感觉,是有些不大自在,但还好,她微微翘唇,闭上眼睛。
萧迟几乎是下一瞬就反手抱住她了。
他马上就被治愈了,她安静伏在他的怀里,手圈着他的腰,柔软的脸颊贴着他的颈脖,呼吸喷洒在他的皮肤上。
淡淡的桃花香顷刻溢满心肺。
这还是萧迟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搂抱她,他发现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心跳擂鼓般弹动着,血液仿佛一下子就涌上头顶了。
目眩神迷,他都不会做第二个动作了,只紧紧回抱着她,侧头紧贴着她的发顶。
激动得他整个人都晕陶陶的,好半晌,他才轻轻动了动,调整一下姿势让她靠更舒服些。
他低下头,轻轻在她额头印上一个吻。
光洁白皙的额头,柔软温热的唇,蜻蜓点水般轻触了一下,心尖都颤了颤。
两人静静拥抱着。
谁也舍不得打破这一刻的气氛。
远眺红叶湖心,秋风飒飒,萧迟觉得,如果能一辈子这般,他亦别无所求了。
“一辈子早着呢。”
原来他不知不觉低低说出了声,秋风到底凉,吹久了有些生寒,裴月明索性直起身,拢了拢披帛。
萧迟懊恼没有披风,要解下外衣裹住她,被她按住了。这襕袍直接束上腰带,外面不再披外袍的,这要是解了就不大成样子了,不知道还以为你俩在外面干了啥呢。
裴月明起身,和萧迟起身往停下行去,都快中午了,回去了。
远处画舫上的王鉴见了,忙吩咐驶过来。
两人立在大石上,看着画舫过来,秋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裴月明笑道:“想一辈子啊,咱们还得努力些。”
不把萧遇和萧逸彻底干下去,这事不算完,虽然有那么一点不浪漫,但现在说一辈子真有点早了。
“嗯。”
说得对!
萧迟想和她长长久久。
夺嫡胜利又添上一重新的意义。
若说从前只是不甘,那如今他是非胜不可。
萧迟握了握她的手,心里是越发是坚定。
……
放了一天的假,得到王鉴的暗示,除了重要消息送进来了以外,连段至诚也没有登门打扰。
萧迟愈发重视和努力。
一大早寅时,他就起身了,也不用王鉴叫。
轻手轻脚下床,裴月明动了动:“……多添件衣裳。”
昨晚又下了雨,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半夜芳姑还进来换了一次被。
她拥被坐起,萧迟“嗯”了一声,在床沿坐下来,“还早,再睡会。”
他拥着她,唇在她的发顶碰了碰。
裴月明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栽回床上去了,萧迟给她掖被子,她嫌闹,一卷滚里头去了。
萧迟看她睡定了,这才肯起身,把帐子拢好,挥了挥手,王鉴等人默契轻手轻脚转移到外殿去了。
梳洗束发,换上朝服,一开殿门,沁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萧迟精神奕奕,嘱咐仿佛好生伺候王妃,他出府登车直奔皇城。
含庆门下车换辇,抵达宣政殿,陛阶前三三两两文武群臣。
段至诚段至信后脚也来了,舅甥三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只心中了然。
皇帝今日,很可能再发大招了。
昨日,京兆尹邓渊面了圣,他查清替死囚一案以后也不耽搁,立即就面奏了结果。
结果和预料一样,邓渊并未曾替东宫门人洗脱,不亢不卑,仔仔细细呈上结果。
皇帝是怎么一个心情,这个就不必细说了。不过太子这次反应倒是很快的,他立即上了请罪的折子,自责管束门人不力,请求皇帝责罚。
皇帝训斥后,又痛陈误导太子的杨睢朱伯谦,并下了斥责的圣旨,叱前梁国公朱伯谦“欺上瞒下”“其心可诛”,让掘坟起棺,迁出京畿。
不许葬在京郊。
这是硬把罪责扣在死去的朱伯谦头上了,言下之意,这是朱伯谦瞒着太子私下干的,太子不知情。
这算是勉强掩过去了。
昨日休沐,但照常上值和消息灵通的人极多,所以现在大家都默契不吭声。
安安静静等着,卯正时分,宣政殿大门“砰”一声大开,宦者高唱:“进殿!”
列队而入,静鞭响,皇帝驾到,山呼万岁,皇帝叫起。
接着,和预料中一样,皇帝没有循例说有事启奏,而是当即痛陈朱伯谦误导太子,欺上瞒下。
皇太子萧遇伏跪,请治管束不力之罪。
颜阁老适时出列,禀道,此乃罪人朱伯谦之过,请恕太子。
刑部尚书吕敬德也道,人谁无过,太子年轻,稍有失察亦是常事。
诸臣纷纷劝谏,皇帝长叹一声,命太子起身,认真自省,不得再犯。
“陛下英明!”
萧迟就冷眼看着,看君臣一唱一和,算是将这事儿抹平了。
他勾了勾唇角,抹平是抹平,但不是抹干净,该翻出来的时候它照样还在。
行了,这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没什么出奇的。
接下来,皇帝道:“诸卿有事启奏。”
就开始商议政事了。
没什么大事,就些繁琐政务讨论了一个多时辰,朝会就差不多了。
皇帝却没有让散朝。
他高坐上首,环视一圈,底下渐渐安静下来,他缓缓道:“朕年纪大了,精神渐短,而太子日益长成,正可为朕分忧。”
来了。
萧迟和段至诚等人隐晦对视一眼,沉着静听。
上首皇帝道:“朕拟撤保明阁,设奏议处,由太子领之,颜琼陈平等人作辅,为朕分忧。”
“日常,辅朕议处朝政,拟写诏令,诸如此类,为朕分劳。”
拟写诏令?
这句话一出,当即整个朝堂就炸了锅。
当即有御史出列:“陛下,拟写诏令之责,自来由中书省担之!”
萧迟段至诚等人蓦地抬眼。
宣政殿灯火通明,端坐御座之的皇帝神色平静,眼神却极锐利。
赶在皇帝视线扫过来之前,二人迅速垂下眼帘。
原来如此。
皇权,相权。
几百上千年下来争斗不休。
丞和相,两字都有副的意思,丞相即副官,是谁的副官?皇帝的副官。
曾经丞相职权涉及官员任免升降,法律兵役,盐铁奏章农业等方方面面。全国的政务都汇聚在丞相府。又由于皇帝和丞相之间的权利界限一直都没明确划分,所以一旦主弱,就立马被丞相把控整个朝堂国家。
历朝历代的强势皇帝,都致力于削弱相权。
说到这里,就提一下这个拟写诏令和中书省。
在前朝,皇帝是很受拘束的。一道诏令,得先由中书省拟写了,然后呈上给皇帝,然后皇帝同意的话就加玺,再发下去给门下省审议,审议没问题,最后发给尚书省去执行。
六部就是在尚书省下辖的。
在这个审核过程中,如果觉得不行,还会打回去重拟。
换而言之,就是皇帝盖了印也没用。
皇帝怎么会甘心?
所以自大晋开国以来,虽沿用前朝制度,但皇帝们一直致力于削弱相权,收拢皇权。
至当今即位,终于成功废除了左右丞相。
丞相是废了,名头是没有了,但三省还在,总的而言,还是谁掌握丞相的权利,谁还就是实际丞相。
不过皇帝也不是做无用功的,现今其实是群相制,平章政事,参知政事,兼知政事等等,多时六七个,少时四五个。
段至诚任的平章政事,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废除左右丞相后,皇帝经常当朝就下旨,六部尚书也有直奏权,通过一系列的动作来削弱相权。
另外,他之前还设了保明阁,保明阁大学士颜琼正是皇帝心腹,原本预期像内阁一样的存在,用来逐步架空三省直到废除的。
但丞相们自然不会束手待毙啊,实际皇帝这保明阁并不成功,现在也就是像秘书处一样的存在,当当幕僚和皇帝参详政事,权利不大。
皇帝也没急躁,沉下心思足有十年,用水磨的功夫潜移默化,一直到了今日,才再度出手。
正好赶上太子。
他就在直接把太子塞进这个奏议处了,让他坐上这奏议处一把手的位置。
一并发力,一石二鸟。
当即如滚水下油锅,整个宣政殿瞬间炸起来。
右都御史蒋锌出列:“陛下,中书拟诏,门下审议,尚书执行,三省辅而国朝兴!此乃太.祖所遗之制,大晋延绵四百载至今,请陛下三思!!”
“正是!颜琼陈平等人何德何能可取中书省而代之?!”
“辅助陛下,保明阁足矣。”
“陛下,请听臣一言,太子殿下年纪尚轻,正该先多多历练,这贸然委以重任,恐有经验不足致纰漏之虞。”
“且陛下春秋正盛,即便一时精力见短,有保明阁辅之应也足矣。”
最后两句,是周淳的发言。
诸相并没有吭声,但他们手底下的亲信和学生门人纷纷出列,反抗极其激烈。
其中又以周淳所说最心平气和又有理有据。
话音一落,附和四起。
“周大人所言甚是!”
“陛下,臣附议!”
“臣也附议,太子殿下年纪尚轻,请陛下三思!”
接着,众人顺着周淳打开的思路,迅速跟着这两点,进行激烈的劝谏。
颜琼陈平等皇帝亲信自然不甘示弱,马上驳斥。
双方展开激烈的辩论,从半上午的辰正,一路驳到午时过半。
这乍然扔雷,反抗是非常强烈的,第一回
合,颜琼等人明显处于下风。
皇帝一直冷眼看着。
他看一眼周淳,又看一眼段至诚,目光掠过萧迟,回到段至诚脸上。
定了半晌。
皇帝霍地站起:“此时明日再议,退朝!”
……
这种事情,一天肯定不会有结果,持久战是必须的。
皇帝一离去,太子匆匆出殿,绕往紫宸殿去了。
朝上诸臣并没有多留神,大家纷纷对视,飞快离去。
该如何应对,有关者都紧着私下商议。
萧迟出了宣政殿,直接登车回府。
没多久,段至诚段至诚陆续赶到。
再后面,周淳林侍葛贤等人也分别从侧门后门被引进外书房。
众人齐聚。
只议事的一开始,段至诚却没有先说奏议处以及太子的事。
外书房灯火通明,他抬眼:“我们不能再让二皇子隐在幕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肥肥的一更,么么啾!宝宝们明天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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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萧迟,
他,
以及整个三皇子一派的核心人物,
太吸引皇帝火力了。
之前是没找到合适机会,不大好设计,再加上不算太紧迫,
就暂先放着。
现在不行了,
矛盾升级对峙加剧,
必须把萧逸给掀出来,
分担火力了。
“没错!”
周淳作为今早出头直面皇帝压力的人,
感触最深,他立即点头赞同。
萧迟也是,他颔首:“诸位且坐。”
坐下再细细商议。
诸人立即转移到稍间,一张比萧迟平时用的还要阔大足丈半长的楠木大书案,
案前已放了一圈的圈椅。
萧迟亲自撩帘,让裴月明先进,他与她一起绕到大书案后,
拉开首座一侧的另一张太师椅,
看她坐下了,他这才落座。
怎么样才能把萧逸掀出来?
先回到具体的事情上去。
“陛下这是要把太子直接推出来。”
其实皇帝出招了也好,他出了招,他们才能具体去分析应对。
只是两者合一,就显得格外地声势惊人罢了。
现在剥开来去细细分析,其实皇帝把太子推出来,让太子出面来斗,
其实更好。
总比皇帝在前头亲自出手,而萧遇躲在后面坐收渔利来的好太多了。
不然他们斗得是几败俱伤,他安然东宫,不动不摇,那才是棘手的。
要知道有皇帝挡着,他们就很难够得对方。不管怎么势弱,人家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
现在皇帝把他推到风口浪尖,斗起来动起来,就容易露出破绽,他们可伺机攻之。
裴月明暗暗点头,对,她也觉着这样更好。
皇帝出手肯定猛烈,他们其实有心理准备的。让萧遇动起来再伺机寻找破绽,这是他们一贯的策略。
这一点,是符合他们预期的,情况其实不算糟糕。
稍稍分析后,外书房气氛缓了不少,林侍葛贤蒋弘等人脸上虽仍十分严肃,但已不复方才的紧绷沉凝。
分析完太子,接着就轮到这个奏议处了。
这奏议处该怎么接招?还有,得怎么通过这事把萧逸给掀出来?
萧迟看段至诚:“舅舅,这奏议处,你怎么看?”
段至诚中书省平章政事,掌实际相权将近十年,期间联合其他几人和保明阁多番暗斗和排揎,直接把保明阁挤得边上去了。
这奏议处,问他最合适。
段至诚吁了一口气,道:“这奏议处,陛下是势在必行的。”
保明阁失败后,皇帝耐心等待了十年。
撤了左右丞相后,将实际相权放在多人手里,而后又通过六部可草拟条陈送至中书省,还有要事直奏权,他还时常当朝就下旨,等过后再让中书省补上流程,等等的一系列措施。
一步步蚕食,加强君权,直到十年后的今日,才再度提出奏议处。
段至诚认为,这个奏议处争吵到了最后,在皇帝的一意坚持下,也必是能成的。
外书房静默片刻,段至诚松开微微收拢的眉心,缓缓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另作打算。”
为相多年,他对皇帝和朝局的了解极深,段至诚多年屹立不倒,靠的可从来不是侥幸。
既然最后结果不会如人意,那何必继续去硬碰皇帝锋芒?不如退一步,去换取其他利益。
“我以为,不妨上奏在政事堂再加中书三席。”
政事堂是干什么的?
政事堂名义上,是属于门下省的。
门下省负责审核诏令,而审核具体办公地点就在政事堂。本来一开始,政事堂都是门下省的核心官员,但裁撤左右丞相以后,三省就渐渐有合一的趋势,后来就改了制度,调整政事堂制度增设席次,投票表决。
目前政事堂共十一席,门下省五席,尚书省四席,而中书省只有二席。
主要是中书省负责拟定诏令,诏就是他们拟的,这审核自然就不会多给了。
现在皇帝铁了心要分出中书省的一部分的拟诏权,那行,那就退一步换审核权。
加三席,中书省在政事堂的话语权将大大增加。另外,奏折怎么也得经过中书省才到这个奏议处的,具体的日后还有得扯皮。
萧迟略略忖度:“舅舅此策不错。”
一进一退,中书省并没有吃亏。
段至诚政事手腕非常纯熟,对策说出来,可行性非常之高。现在朝堂在激烈反对,皇帝要达成目的也不容易,这其实就是条件交换,权衡过后,他应会同意的。
周淳林侍葛贤等人纷纷点头附和。
一致通过了。
周淳道:“那,这安王殿下?”
明面上的事情都商议妥当了,现在就剩一个二皇子萧逸。
要如何就他们商议好的大方向,去把这二皇子给掀出来?
裴月明说:“你们看,这申元如何?”
她观察申氏父子很久了,自从知悉萧逸是鄣州时间的幕后推手产生一系列疑虑后,她就一直着意去观察忠毅侯申元父子。
这对父子,横看竖看,她总觉得不是精的。
就很不解,也不知是谁收拢窦广之流的人物的?
她私下也和萧迟讨论过多次了,两人一致认为,背后肯定还有些重要环节是他们暂时未曾知道的。
既判断申元不是扮猪吃老虎,那作为萧逸的母家掌舵人,眼下这情况,裴月明认为,他正好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现在的外书房议事,裴月明待得久了,因她偶尔发言也言之有物,渐渐她也会说上一两句。
她就直接说了。
“王妃说得不错。”
萧迟肯定十分捧场的,尤其他认为这话在理,他微带自豪看了裴月明一眼,立即接话:“萧逸病休,如今不在朝上,正是好时机。”
段至诚段至信等人略略忖度,点头:“不错。”
萧迟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萧逸还在病休。
之前皇帝遣张太监去探病,探完以后肯定得再把事情圆一圆的,于是皇帝命人赐下药材,并嘱咐好好休息。
萧逸不是萧迟,这生病被皇帝垂询还是第一次,就算是“小病”那也得当成大病来办,以示感激天恩浩荡皇父关怀。所以萧逸这病假还继续请着,起码得再几天。
萧逸称病,在朝中激辨的关口,二皇子一党就靠申元临场指挥了,此时不坑他,更待何时?
这个奏议处,伤害的可不仅仅是萧迟一党的利益,萧逸那边也必会激烈反抗的。以往,萧逸的人都是一直混在他们里头的。
可现在萧迟他们打的是退一步另谋利益的主意。
激辨之中,一旦出现不同步,就会露端倪来了。
萧迟吩咐周淳林侍等人:“明日朝上,汝等需见机行事。”
他们不需要言语,让皇帝自己去发现,去怀疑,去追溯,比他们把证据放在皇帝面前效果还要好。
“是!”
……
三件事情,都商议出具体对策来了。
接着,就是细节。
从下朝后一直商议到半下午,才算堪堪妥当,众人匆匆散去,各自下去安排准备。
萧迟和裴月明还得继续忙着,按方才商议好的细节一一写了条子,再吩咐冯慎安排人送到具体的人手上去。
忙忙碌碌,连晚饭都是草草扒几口了,一直到戌正左右,才总算完事了。
裴月明坐得腰骨都僵了,一动都听见格拉格拉响,夹毛笔的手指酸疼眼睛发涩,她揉了揉眼睛瘫在榻上:“累死我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
萧迟一听就不高兴了,有了互换这回事后,冥冥中事由不得不多信一些,确定关系后他一直欢喜加体贴都顺着她的,这还是第一次拉脸。
好吧,裴月明只好拍了一下嘴巴,表示自己胡说的不算数。
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萧迟立马就心疼了,忙挪过来:“我给你捏捏?”
你行不行啊?
裴月明十分怀疑,见他殷勤伸手要过来捏她的腰背,她:“……”
她把手递给他,你还是捏手指吧。
“……”
好吧,手指就手指吧,萧迟只好给她揉捏夹笔的三个手指了。
很仔细把她三个指头连同手腕都揉捏了个遍。技术吧,挺一般的,但胜在够用心,捏着裴月明昏昏欲睡,在他有向肩膀发展的趋势时惊醒了,她扒拉开他的手,“好了,咱们回去睡了吧。”
于是两人便手牵手,回嘉熙堂去了。
风渐寒,冷风一吹,头脑轻松了些,沿着砖石甬道缓行,萧迟皂靴落地微微的“踏踏”声。
两人窃窃私语,不过今天事情这么多,风花雪月的心思少了,说着说着不免谈起外事。
裴月明呼了一口气,“可惜了。”
她上次紧着往紫宸宫放消息,就是想趁机掀开萧逸的真面目的,可惜这家伙太机敏,落了空。
不然现在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萧迟安慰她:“没事,萧逸那家伙惯常是会装的。”
在宫里,他可是一装就二十年,要不是他要推动鄣州之事,下了场,估计这会都没露出破绽呢。
说到这里,裴月明不免好奇:“也不知,这萧逸是随了谁?”
她所见的申家男人,庸常都是比较客气说法了。说是外甥似舅,萧逸不像申元,也不大像皇帝,皇帝不是这个套路的。
那他像谁?淑妃吗?
于是她就对淑妃有点好奇:“诶,你知道淑妃吗?”
宫里对淑妃有点讳莫如深,主要是因为她和段贵妃之间的微妙瓜葛,皇帝不乐意人讨论前者给后者添堵,他的态度直接影响着底下的人。
这还是芳姑私下说的。
萧迟摇了摇头:“我也不大了解。”
他还小的时候,淑妃就薨逝了,“据说,她是突然旧疾复发,太医没能及时赶到病逝的。”
“是喘症。”
就是哮喘,这个裴月明知道,且据小道消息,朱皇后有在里头插了一手。
至于其他的,萧迟就不大清楚了,他小时候知道淑妃和他母妃之间那点瓜葛后,他就下意识排斥这个人,更不会去特地打听。
“嗯,那咱们不说她了。”
裴月明拍了拍他手,温言安慰几句。
其实萧迟近这一两年来,渐渐没那么介意了。人得到其他东西以后,大多都能对以前苦苦纠结的点放开一些,他也不例外。
尤其在与裴月明确定恋爱关系以后,再谈起淑妃,他就觉得没什么,更像谈路人。
不过对于裴月明的关切和安慰,他还是很受用的,心里甜丝丝,攒紧了紧她的手。
“捏那么紧干什么呢?不疼么?”
“哦。”
“那这样呢?”
……
边走边说,两人很快就回到嘉熙堂了。
萧迟这家伙精力充沛得很,生龙活虎,洗完澡就盘腿在床上等着,一见她忙帮着撩帐子,等她上来了,就马上蹭过来。
二人现在解锁了拥抱了,一私下相处他恨不得时时抱着,并蠢蠢欲动准备解锁亲吻,那唇时不时在她发顶碰来碰去,找到机会就想往下移。
裴月明才不惯他,“去去,赶紧睡觉!”
没好气,一脚踹过去,要是平时抱一下她也不反对,今天太累了,她困得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
把他撵回床里侧去,“明日还有早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