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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殷姚终于停止了搓捻,扶着膝盖站起身,这才对告诉我,「我为他办一件事,他封我做皇后,保我有生之年在宫中享尽一生荣华。」

    我不禁笑出声,牵连着浑身都在痛,「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不成我要去寻求天子的真爱?」

    殷姚哼笑着说了一句「天真」,然后仿佛失了耐心,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我在那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不寻常,心弦有人绷紧,冷冷地与她对望,「你要做什么?」

    只见殷姚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绢帕来,不由分说地捂住了我的口鼻。

    也不知道殷姚从哪里搞到的迷药,效果不太好,我被几个人抬着手脚望外搬挪的时候,灵台渐渐清明起来。

    移动中,我微微掀开眼皮,湖蓝色的天幕毫无遮拦地映入我的视野中,脚下是铺陈严密的青石砖。

    我很确定自己还在宫内,于是我暗自感受了一下手脚。

    虽然疼痛,但好在有些力气。

    那两个人抬着我似乎走到了宫门处,只听那守门人向那二人要出宫的令牌,于是抓住我足踝的人放开了我,从怀里摸索着什么,走向守门人。

    这一刻,我猛然翻身而起,那二人猝不及防,伸手抓我的时候,连片衣角都没有握到。

    我头也不回地拔足狂奔,只听后面的人开始大声叫喊着「来人」,又被人捂住了嘴。

    「不要命了!事情闹大我们都要掉脑袋!」

    那道声音被我飞速甩到身后,宫中没有树木,连一个能够遮掩的地方都没有,我如同一只在旷野中奔腾的鹿,执着地盯着远方的重重屋檐,足尖交替,不敢停留。

    那段路前所未有的漫长,我避过守卫与禁军,一路奔向付庭彦的寝宫,汗水沿着脊梁滑落,流过伤口疼痛钻心蚀骨,却让我清醒了几分。

    陈内侍站在台阶上,远远瞧着我朝这边走来,瞠目看着我的放向,伸出手指,对四周的守卫大喊。

    「拦住她!」

    他说得对,有些线不能越,但事到如今,我不越,就再没机会了。

    十几名守卫朝我冲了过来,混战间我拧断了其中一人的胳膊,夺下了对方的刀,我上的寒刃像是一道术法,所过之处,无人近身。

    因为陈内侍说的是拦住我,而不是杀掉我。

    我心中忽然泛起一丝惊喜,见众人不敢上前,我持刀的手臂伸平,刀尖指向陈内侍。

    「放我进去。」

    见陈内侍面沉似铁,我的目光落到他身后的门,扬声朝着门内人喊着,「我受了三日的宫刑,一路从南泽门跑来,四进院落,七条长巷……」

    喉间被情绪堵住,我艰涩地吞咽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若不见我,怕你后悔。」

    四周安静得只有风声,门内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身边的禁军渐渐围拥过来。

    我望着那道门,绝望地喊出了那个名字,「付庭彦!」

    士兵们冲上来,我没犹豫的力气,任由他们将我摁在地上,陈内侍疾步走过来,连声嘱咐禁军,让他们赶紧将我带走,我正被人拎着站起身,准备拖走,那道门终于缓缓打开。

    一位女侍从门内走出来,站在台阶上,遥望着这边的混乱,面色如水,波澜不惊地说道:「陛下让她进来。」

    然后,女侍的目光又看向陈内侍,

    「陛下让我告诉你,去传暗卫,备马车。」

    陈内侍肩膀猛然缩了一下,恭敬地回了声「是」,折身急匆匆地走了。

    我挣开束缚

    ,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闯进了内室。

    即便用了熏香,依旧遮盖不住寝宫浓重的药味,因为担心付庭彦受风病情加重,床辇与窗都用厚重的帘幔遮盖,勉强透出几缕昏光。

    窗边两名女侍正在整理挑开的帘幔,付庭彦坐在床上,后背用一个靠枕撑着,斜倚在床梁边

    ,宽大的中衣罩在身上,眼窝深陷,曾经锐利飞扬的眼眸,已经覆上了一层灰翳。

    他似乎想对我笑一下,可连牵扯嘴角这种事,都有些困难。

    宫人们心照不宣地退了出去,合上了门,我每向前一步,都像在涉水而行。

    我很清楚,今日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

    眼前高高在上的皇帝,见我走来,竟然带了几分孩子般的怯懦。

    付庭彦没有看我,眼睑低垂,低声开口,「你别犯傻,尚刑司那么重的刑,会落下病的。」

    来的时候我有好多的话要讲,可当我真正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我的心却安静下来。

    泪水终究模糊了我视野,但我还是笑着的。

    我牵起他瘦骨嶙峋的手,「我发现,如果我不吃些苦头,你是不会见我的……就像救皇后的时候,中毒的时候那般。」

    那只手不知不觉反扣住我的手,紧攥在手心里。

    他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神都不愿与我交汇,我蹲下身,凑到他的膝间,将那青筋纵横的手背贴上我温热的脸颊。

    「你别不见我,真的到了那一天,就真的没机会了。」

    付庭彦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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