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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进了城,俩人又是哇的一声,“京城的人也好多呀。”

    陶岩柏也看得目不转睛。

    第399章

    入京

    王璁没找客栈,而是带着他们走街串巷,从城南一路往城东而去。

    潘筠撩开帘子,眉眼一跳。

    这地方有点眼熟。

    她回想了一下,想起来了,她当时跑路时好像从这附近跑过。

    繁闹的街市被甩在后面,青石板路开始缩小,同时路上行人减少,大家从市区进入了坊区。

    两边都是住宅,门不大,堪堪能容纳一辆马车进出。

    妙真和妙和好奇的探头出去看,红颜也挤出脑袋看,直接道;“有人在悄悄盯着我们。”

    潘筠道:“那是屋里的人。”

    她道:“这一片多是廉租房,是朝廷给京官的优惠,能够以较低的价钱在京城租房居住,所以这一片陌生人少,出现一个,大家都喜欢躲在门后围观。”

    她顿了顿后道:“我小时候也喜欢这样躲在门后看人。”

    妙和:“为何不能大大方方的看?”

    “因为大大方方的看很费力,开门得问好,碰上健谈的人还会拉着你问住宅区的情况,然后就会送礼,送礼就要回礼,回礼就会有更深入的来往。”

    “所以为了杜绝这样的情况,我们一般都不大大方方的看,直接从门缝里看人。”

    陶岩柏:“……原来京城的人是这样的想的,难怪上次我来,那些人在门缝里和我对上眼,转身就跑。”

    潘筠忧伤的仰天叹息:“没办法,家贫,只能如此节俭。”

    潘筠家距此两条街,都还不是官方廉租房呢,每个月花费在租房上的钱更多,也就更穷。

    没办法,老朱定的俸禄真的很少。

    相当一部分官员并不只是吃俸禄,但也有相当多的一部分官员,坚守自己的理想和道德,就只吃俸禄;

    余下一部分是没的选,他们只有俸禄吃。

    所以富的官员是真富,但穷的官员也是真穷。

    她爹情况好一点,因为她爹还有个能赚钱的弟弟,他啃弟。

    马车在一栋宅子前停下,王璁从车上跳下来,探头朝后道:“到了,下车吧。”

    王璁咚咚敲了两下门,好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飞奔而来。

    门打开,露出一张圆润的脸。

    奉砚探头出来,看见是王璁,立刻将门打开,兴奋的跳出来,“大师兄,你们终于到了!”

    王璁指着后面道:“小师叔也来了,快去拜见小师叔。”

    奉砚就跑过来给潘筠跪下磕头。

    潘筠吓了一跳,一把将他托起,“你怎么跪下了,我们道家不讲究这个。”

    奉砚讨好的笑,道:“小的是激动的,老爷早几日就念叨说师叔和师兄们要来,让我去城门口候着,我每日都去的,但等了好几天都没来。”

    “老爷就说,苦等不来,不念便来,就让我不要去了,让我在家里候着,没想到才候了两天师叔和师兄师姐们就来了。”

    陶岩柏和他一起把门槛拆了,问道:“二师兄呢?”

    “二师兄随侍老爷左右,也在宫里呢。”

    几人将两辆车都拉进院子,不大的院子瞬间被占了一半。

    这是一进院,带前后花园,但有个后罩房,后罩房直面花园,那里也可以住人。

    宅子不大,但五脏俱全,不仅有井,还有一个小池子养莲花呢。

    最妙的是,整座宅子,包括前院后院,都挖了水道,让池子里的水流出,又循环流回,

    潘筠站在廊下看着花园布局,听着细碎的潺潺水声,忍不住惊叹,“这是……”

    “没错,这是八卦,”奉砚介绍道:“这宅子是老爷特意布置过的,智者喜水,水还招财,老爷就借用地势让水循环,又用水势和土木组成八卦,使五行在其中相生相克。”

    潘筠问:“这一套宅子租下来要多少钱?”

    奉砚:“这是廉租房,一月要价八百钱,老爷升官之后官府还说要给老爷换个大一点的宅子租,两进的宅子一个月才一两,也带花园,但老爷拒绝了,就要住在此处。”

    “这宅子可是老爷精心布置过的,怎么可能让出去?”

    潘筠:“还是租官方的房子好啊,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除非被罢官,不然这宅子可以一直租着。”

    奉砚显然对这套熟悉得很,直接抬手冲着蓝天恭维道:“这是太祖高皇帝的恩典。”

    王璁叫他,“快别拍龙屁了,在这里也没人听到,来帮我搬人。”

    “搬人?”奉砚一头雾水的上前,“搬什么人?”

    帘子撩开,奉砚就对上一个白胡子老头的眼睛。

    他微愣,但动作不慢,连忙上前和王璁一起把人搬下来,问道:“这是哪位,要安排在何处?”

    他就打扫了三间房,家里也只有三间客房。

    原计划是小师叔一间,妙真妙和两位师姐一间,大师兄和三师兄一间,这多出来的人……

    奉砚额头有些冒汗,连忙道:“我去把后罩房的小书房收拾出来。”

    王璁道:“不忙,胡大侠和我们住一个屋。”

    胡景:“我不想和你们住一个屋。”

    王璁问:“胡大侠现在可以自己上药了?”

    胡景不言。

    潘筠她们也各自拿了行李,无视被抬着的胡景,“红颜,你和小红跟我住一个屋。”

    红颜:“我不想和你一个屋,我想和妙真妙和一个屋。”

    就连小红都从金钗里冒头,直接显出身形道:“我也不想和你住。”

    潘筠做西子捧心状,“为何避我如蛇蝎?”

    红颜和小红一脸控诉的看着她。

    红颜道:“虽然你收敛了,但你一身功德的味道,不知道很惹人吗?好几次我都想咬你。”

    小红:“我不一样,我看见你就难受,就想躲你远远的。”

    潘筠明白了,放下手,拎着潘小黑去她的房间,“那你们四个一起住吧,反正一个不睡床,一个直接挂房梁,也不占地方。”

    妙真妙和没什么意见,只有一个要求,“小红,你不能在房梁上用脖子荡秋千,我们夜里醒来会吓一跳的。”

    小红答应了。

    俩人一狐一鬼也进屋去了。

    王璁这才看向浑身发抖的奉砚,道:“奉砚,胡大侠要掉了。”

    话音才落,奉砚手一抖,胡大侠啪叽一声两腿着地,不由的“嗷”的一声惨叫。

    胡景被重新上药,脸上和头发上的妆容被洗掉,等弄好这一切,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如果每次易容都这样,我宁愿不易容。”

    王璁在一旁收拾东西,面无表情道:“您就知足吧,你只需要躺着,动手的一直是我们,有什么不满足的?”

    胡景不吭声了。

    奉砚还没回神,陶岩柏从他身边经过,脚步不由一顿,“大师兄,要不要给他扎一针?或者给他开个安神药。”

    王璁扭头看了奉砚一眼,在他眼前打了一个响指,“回神!”

    然后以元力灌指在他额间点了一下,“定神!”

    奉砚回神,这才感觉到些许害怕,“大师兄,刚,刚才那是……”

    “一个鬼朋友,你别怕。”

    奉砚:“鬼还能成为朋友?”

    “她有神志,也没做过坏事,就跟活着的时候差不多,除了没有身体而已,所以你可以不把她当鬼,也当做人就好。”

    床上的胡景闻言冷哼一声。

    只有天知道,当潘筠拉着小红来到他面前,郑重和他介绍对方的身份时,他的心有多颤抖。

    不过,他没显露出来。

    作为一个有名的赏金猎人,他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他连这天地下最恶的凶犯都不怕,还会怕区区一个女鬼吗?

    胡景就这么劝着自己,一路上愣是把小红看顺眼了。

    奉砚显然没这个定力,虽然被王璁定神了,往外走时依旧有些晃神,脚步虚浮。

    尹松家里只有三个人,尹松、二徒弟尹清俊,还有小厮奉砚,连一个帮厨都没有,所以买菜做饭全是他们自己来。

    不管饭菜的滋味怎么样,至少能吃,饿不死人。

    王璁也没把自己当客人,去逛了一圈厨房后直接让奉砚去买菜,然后他们自己烧饭做菜。

    等尹松带着尹清俊从宫里回来,还没进门,只在巷子里闻到空气中飘着的熟悉的香辣之气,立即就道:“璁儿他们终于到了,快走。”

    尹清俊也不由加快了脚步。

    进门,香味就更浓郁了,师徒两个直奔厨房。

    王璁正在炒肉沫。

    用茱萸果和姜丝一起,将肉沫炒熟,他道:“我带来了米粉,今晚就蒸成粉条,明早切了和肉沫炒粉做早餐。”

    “好啊,好啊,”尹松快步走进厨房,眼睛亮晶晶的:“我许久不吃家中的炒米粉了。”

    尹松和尹清俊一回来,厨房里立即热闹起来,大家混乱的互相见礼。

    “二师兄!”

    “小师妹!”

    “二师伯。”

    “师父!”

    “两位姑娘好……”

    尹松笑盈盈的脸在看到红颜和小红时僵住,弯下的腰也咔嚓一声,直不起来了。

    潘筠幽幽一叹道:“二师兄,你功夫不行,这是没修炼到家啊。”

    尹松扭了腰,王璁炒到一半的肉沫最后交到了小红手上,大家都给尹松正骨去了。

    第400章

    要忍

    尹松捧着一杯热茶坐在院子的椅子里,目光从厨房里的红颜和小红身上滑过,扭头落在了隔着一扇窗的胡景身上,“所以,胡大侠现在不仅被倭寇、武林盟和侠盗三处追,还被锦衣卫追缉?”

    潘筠纠正道:“是追寻!”

    尹松才不管呢,直接问道:“那藏宝图呢?它是真实存在的吗?”

    都是一家人,潘筠倒也不隐瞒,直接道:“是真实存在的。”

    尹松就道:“交给朝廷吧。”

    他道:“这是民脂民膏,当归于国库。”

    潘筠道:“图纸在四师姐手上,二师兄去和四师姐要吧。”

    尹松就丝滑的道:“按理是要交给朝廷,但泉州竟然出现倭寇走私横刀这样的事,只怕就是拿到了宝藏图,那宝藏怕是也拿不回国库,四师妹拿着也好,以她的为人,定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二师兄的意思是,若是我,那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己了?”

    尹松:“……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知道师兄不是这个意思,师兄,你现在每天都要进宫办差吗?你能见到皇帝吗?”

    尹松知道她的身份,不太想回答她这些问题的,奈何他刚刚得罪了人,面子上抹不开,只能道:“偶尔能见到。”

    他一边妥协,一边在心里念道号,默道:七情这东西,果然是人都不能免俗,看来我修炼还远不到家呀。

    潘筠:“皇帝会出宫吗?”

    尹松幽幽地看着她道:“偶尔会。”

    他抢在她之前道:“但你要想在宫外偶遇皇帝,和从海里找一条鱼一样艰难。”

    潘筠:“谁说我要偶遇了?我不能守株待兔吗?”

    尹松:“兔子不来,伱能奈何?”

    潘筠:“他不来,就引诱他来。”

    尹松就知道她会提这一点,叹息一声。

    他思索片刻后道:“小师妹,小皇帝有一点与你一样,他是千宠万顺长大的,所以他和你一样自信。”

    “不一样的是,他比你更受宠,比你更自信,也比你掌握更大的权势,他亦有更大的野心。”

    尹松直言道:“你以为他不知道薛瑄之冤,不知你父亲的冤枉,不知被杀的那五人是无辜的吗?”

    “不过是因为气恼之下判错了案,少年皇帝不愿意落下面子认错,加之朝堂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觉得他能为你放下皇帝尊严认错,还是将自己视为亚父,视为先生的王振绳之于法?”

    他直视潘筠,“你觉得,此案里,到底王山是罪魁,陈福林是罪魁,还是王文、王振是罪魁?”

    潘筠定定的看着尹松,许久后道:“皇帝和都察院王文是罪魁,王振,帮凶而已,朝中坐视此事发生的诸位大臣都是推波助澜的帮凶。”

    尹松嘴角微翘,他就知道,他三清山的弟子,怎么会觉得王振之流是罪魁呢?

    此事的根源就在于皇帝和都察院、大理寺的争斗上。

    不,应该说,是皇帝和文官们的争斗,只有薛瑄和潘洪,两个较真,认真工作的人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尹松:“你既如此认为,见了皇帝,你该如何?”

    潘筠扯了扯嘴角道:“师兄是怕我忍不住骂他吗?您放心,我不觉得我一个小道士有此能力让他振聋发聩,能让他认错。”

    “我不是耿直的言官,也不是要名留千史的名士,我忍得,也愿意忍,只要能让我父兄回京。”

    尹松:“回京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偏选了最难的一种。”

    他道:“远的不说,倭寇藏宝图,你若现在献上去,我有八成的把握能让陛下免去潘洪的罪责,让他们回京,甚至官复原职。”

    潘筠:“那被冤死的五个普通百姓怎么办?”

    “你看,你还是想平反,想让皇帝和王振认错,走最难的这一条路。”

    尹松放下茶杯,捂着腰起身,幽幽的道:“你这人,嘴上说的好听,说自己能忍,脾气却和你父亲一样,眼里不揉沙子。”

    “嘴上说只要你父兄能回京就行,他们能回来了,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被冤死的五人。”尹松叹息道:“做错事愿意认错的人皆是温雅而宽厚之人,世上这样的人少之又少,不然,孔圣人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又怎会成为至理名言呢?”

    “你我都难做到这样的事,何况一国之君呢?”尹松扶着腰离开,“你自己再想一想吧。”

    潘筠沉默。

    王璁看了她一眼,扶着尹松去客房看望胡景。

    胡景侧靠在床上,看到他,一手按着床起身,抱拳行礼,“尹道长。”

    尹松抱拳回礼,“家中简陋,委屈胡大侠了。”

    胡景:“一定要这样客套的说话吗?尹道长,我是江湖人,虽然总和衙门打交道,但不是官场中人。”

    尹松就改变说话方式,“胡大侠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开口,我能改就改,不能改就只能委屈你适应了。”

    “好说,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有片瓦遮身便可。”他指着窗外院子里发呆的潘筠问,“潘道长她怎么了?”

    尹松:“不必管她,她在思考,等她想通了就好了。”

    胡景斟酌道:“我看她的脸色不是很好,尹道长,潘道长虽然行事老练,但毕竟年纪轻,少年人嘛,犯些错是正常的。”

    尹松愣了一下后问道:“她犯什么错了?”

    胡景:“……尹道长不觉得洗劫万春楼是错吗?”

    扶着尹松的王璁手一僵。

    尹松就扭头看他,“璁儿,洗劫万春楼是怎么回事?”

    潘筠只给他讲述了红颜、小红和胡景的来历啊,跟什么万春楼有什么关系?

    “等一下,万春楼?这名字听着让我有不祥的预感。”

    胡景也看向王璁,“你们在外面聊了近半个时辰,连万春楼都没说到?在我们相遇之前,你们这是闯了多少祸啊?”

    王璁:……怎么谁都问他?

    王璁:“有没有可能,半个时辰我们都在说泉州海战和胡大侠您?”

    “泉州海战和我有什么可说的?”

    尹松打断俩人,“洗劫万春楼是怎么回事?”

    王璁摸了摸鼻子,在他的逼视下不得不招:“师父,我们在济南府碰见万春楼与人贩子勾结,小师叔气不过,就把人给救了,然后顺道把万春楼给劫了。”

    “事发了吗?”

    “没有,锦衣卫都查不出来了。”

    尹松放心了,冲胡景道:“胡大侠放心,我一定让他们扫清尾巴,绝对不叫官府查出来。”

    胡景:“……我没想到,尹道长比我还想得开。”

    尹松:“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无愧于心就好,不然心生执念会生心魔,不值当,不值当。”

    “对,无愧于心就好,二师兄,我决定了!”

    潘筠站在门口冲他大声道:“我要见小皇帝!”

    尹松:……如果可以,他愿意时光倒流回到十息之前,把刚才的话咽回去。

    潘筠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问道:“二师兄,可以安排吗?”

    尹松:“你一边去,不要来打搅我和胡大侠联络感情。”

    “好的,我去给你们准备茶和点心。”

    尹清俊正在和师弟师妹们联络感情,目光却一直在留意他们。

    见潘筠进厨房要端茶,他立刻上前,“小师叔,这个我来。”

    潘筠:“往后都可以你来,今天你让我先表现表现。”

    潘筠表现了半晚上,还贴心的扶尹松回房睡觉,帮他把被子拉到他脖子下,还按了按被角。

    尹松就好像看到了大师兄。

    他以前小的时候,大师兄就这样照顾他的。

    尹松心软得一塌糊涂,不得不松口,“你想过见到皇帝后怎么说服他吗?”

    潘筠虚心请教,“二师兄你和小皇帝熟,你觉得我怎样能说服他?”

    尹松道:“皇帝是个感性的人,他孝顺,重情义,你为父兄翻案,这是孝;你为那五人陈冤,是重义。”

    潘筠若有所思。

    “你要是骂他呢,我劝你趁早打消见他的想法,不然,他就算骂不过你,也会迁怒于你父兄,”尹松语重心长的道:“你既然说了要忍,那就忍好了,只以情动人,不要试图和他讲道理。”

    潘筠点头:“明白了,他不是能讲道理的人。”

    尹松笑了笑道:“他也没你想的那么差,等你见到他你就知道了,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潘筠:“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尹松垂眸思考片刻后道:“快二月二了,龙抬头前后有个机会。”

    他道:“宫里的皇帝其实常常微服私访,我只能引他出来一次,之后能不能再把他引出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既然要以情动人,那就不是见一面就能达成的,势必要先培养感情,所以尹松让潘筠要做好心理准备。

    潘筠表示明白。

    她重新将尹松的被子按好,柔声道:“二师兄你放心,我忍得,我一定会把他当好朋友一样招待的。”

    尹松:“你先把忍字写上百遍,将它牢记在心中再说吧。”

    潘筠应下,回房就开始摊开纸墨笔砚练习“忍”字。

    说好了要“忍”,但一动笔,笔势如锋,潦草又充满杀气,纸张都被墨划破,浸染了毛毡。

    等潘筠一点一点的静下心来,勉强把忍字写得可以见人时一抬头,纱窗已微明。

    她一愣,提着笔走到窗边,推开窗看向外面。

    就见外面黑夜褪去,抬头已能看清半空中的淡云和淡蓝色天空。

    她这是练了一晚上啊。

    潘筠喃喃:“原来我怒气这么重?罪过罪过,这个‘忍’字是要认真练练,可不能失信于二师兄啊。”

    今天喝了点小酒,困极了,所以请假一章

    第401章

    找杨家

    潘筠换上了道袍,把空间里算命治病的幡布拿出来,用一根棍子系上,背上包就要出门。

    妙真看见,立即跑出来,“小师叔,你不带我们玩?”

    潘筠略一沉思,冲她一招手,“叫上妙和,我们走!”

    陶岩柏:“小师叔,我呢?”

    潘筠:“你在家照顾胡大侠。”

    最后胡景交由来过京城好多次,对京城不感兴趣,只想睡觉休息的王璁。

    潘筠四人换上道袍,拿上各自的法器出门去了。

    陶岩柏扛着幡站在街前,问道:“我们都没化妆,谁会找我们算命治病?不管是算命还是治病,都是越老越好,我们四个一看就不靠谱。”

    潘筠道:“相同价钱的情况下,我们的确打不过大人,但要是我们便宜呢?”

    妙真:“那还得便宜很多!”

    潘筠就目光一扫,很快在街上看到一个同行。

    对方牌面可比他们大,不仅在街上有桌子椅子,身边还排队等着不少人呢。

    潘筠就上去问,“道友,算命多少钱?”

    道长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穿着道袍,就上下打量她一通,眉毛不由一挑,“小道友是算命,还是要算命?”

    潘筠冲他笑:“初来乍到,想赚点饭钱。”

    道长就摸着胡子道:“我算的话,最低六文钱起,上不封顶,看找来的善人的要求。”

    潘筠明白了,抱拳道:“多谢道友。”

    道长颔首,摸着胡子看她离开。

    他们不在此停留,直接扛着幡布快步离开,等走出老远,潘筠转身就在幡布底下一阵鼓捣,很快就揭下来一层薄薄的布,露出一行字来。

    陶岩柏三人凑上去看。

    陶岩柏:“仙童历劫,算命治病,皆算一文!”

    三人默默无语的看着潘筠。

    潘筠:“看什么看,这可是京城,我们一点基础也没有,事业重新开始,可不得低价取胜?”

    妙真:“可我们也不缺钱啊,为何不能随缘?”

    他们主要是想出来玩,并不是那么想走街串巷的找人算命治病的。

    潘筠就拿过幡布自己扛着,“我随便转转,你们先去玩,认得回家的路就行。”

    妙真还要说话,潘筠就朝三人身后抬了抬下巴,“看紧了红颜,别叫她惹祸。”

    三人一起回头看向红颜,立即决定抛弃潘筠,转身就朝红颜跑去,“小师叔,那我们玩去了!”

    潘筠哼哼两声,一把抓住也转身朝后跑的潘小黑,“他们走就算了,伱走什么走?你能离我很远吗?”

    潘小黑:“你要走很远吗?”

    虽不近,但也没出和潘小黑感应的地方,但潘筠只当没听见,拎着它就走。

    街上的人纷纷转头看,看到潘筠后又齐齐收回视线。

    这是住宅区,路上几乎没什么人,零星几个人都好奇的看着潘筠慢悠悠的朝他们走来。

    凑在一起聊天的人默契的收回视线,顺便躲开潘筠的目光捕捉。

    只要不和她对视上,谁也别想让他们出钱。

    几户人家忍不住打开门探头出来看,看到潘筠就有些失望,但人也没走,就靠在门口上看她。

    一对上视线,潘筠立即问道:“大姐,算命吗?”

    “不算!”

    潘筠惋惜,转身继续朝下走,路过时道:“你家饭要糊了。”

    大姐嗤笑一声道:“不会算不要硬算,我刚把锅放上灶台,这会儿功夫,水还没开呢。”

    潘筠摇着头继续朝前,隔壁邻居家一个老妇人拢着手站在门边,盯着潘筠从身前路过。

    声音传出,潘筠嘴角微翘,老妇人立刻放下手冲过门槛上前拉住她,“道长等等。”

    潘筠停住脚步,扭头看她。

    “道长,不管算什么,都是一文钱吗?”

    潘筠颔首:“不错,一文钱给结果,若需贫道法力相助解决问题,再另外算钱。”

    这一说,老妇人迟疑起来,就松开了潘筠的袖子。

    潘筠就不是太被动的人,见她又犹犹豫豫起来,干脆道:“大娘,你家这屋子……不太吉利啊。”

    老妇人一听,立即拍着大腿道:“是啊,不吉利啊!道长,怎么个不吉利法?”

    潘筠:“夜里是不是总能听到呜呜的哭声,声音凄惨?晚上起夜的时候不论老幼青壮,皆是磕磕绊绊?”

    老妇人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昨晚上我起夜差点摔了,前两天我儿子起夜就摔了一跤,晚上还总能听到隐隐的哭声,分不出男女……”

    她打了一个抖,压低声音道:“道长,我家不会留着脏东西吧?”

    潘筠就皱眉掐指算,算了片刻后道:“是有不祥之物滞留于宅子之中,但具体情况还得实地看一看。”

    老妇人连忙请她入内,在她快要进门时又拦住她道:“进门也是一文钱?”

    潘筠:“……是一文钱,算不准,我不收你钱。”

    老妇人这才愿意。

    潘筠问道:“府上尊姓?家中有几个人?”

    老妇人:“你不是会算命吗?你算不出来吗?”

    潘筠瞥了她一眼后道:“我算出你有两个儿子,其中长子在京城做小官,小儿子读书不成,前程暗淡,但为人孝顺。”

    老妇人惊讶的看着她,“道长来前打听过了?”

    潘筠瞥了她一眼后道:“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觉得我是提前打听过的。”

    “但这一坊少说有百家,我总不能家家都打听清楚吧?我走在路上,可是你叫住我的,我若能算准你的心思,为何算不准这些东西;我若算不准,又怎么能提前打听到你家的消息,认准你一定会叫住我?”

    老妇人张了张嘴巴,被潘筠绕糊涂了,回答不出来。

    潘筠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罢了,你不信我,算了也没意思。”

    “不不不,我信你,我信你!”老妇人立刻拉住她道:“我夫家姓赵,娘家姓张,家里现在除了我没人在家。”

    潘筠就叫她“张大娘”,问道:“他们都干活赚钱去了?”

    “是啊,京城的东西也太贵了,连一把青菜都要花钱买,这日子实在难过,所以我让他们都干活去了。”

    潘筠目光扫过这个比尹松宅子小一点的院子,道:“靠苦力赚钱生病颇多,浣洗衣服容易积累寒气,也不妥当啊。”

    这句叹息点在了张大娘的心上,“谁说不是呢?

    “家里要是有钱,我会让他们去做这些辛苦活吗?”张大娘皱紧眉头道:“都说升官发财,我儿子升官了,我也没觉得发财,反而日子更难过了。”

    潘筠但笑不语。

    张大娘就连忙问道:“道长,我家日子过得这么苦,是不是因为这宅子的风水不好啊?”

    潘筠就四处看,将堂屋,二进院和后院都看了一遍后微微蹙眉,“奇怪,这座宅子看着风水极好啊,可为何却萦绕着一股怨气呢?”

    张大娘心中一紧,连忙问道:“这怨气有何害处?”

    潘筠道:“害处说大不大,毕竟此怨并不针对你家,它亦无害人之心。但说小却也不小,这怨气影响了你家的气运,不仅你长子官途受影响,还影响你家中亲缘,让人平生怨怼之气,长久以往,夫妻失和,母子不睦,邻里也颇多纠纷。”

    “我就知道,定是那杨安或者岳氏的冤魂作祟,”张大娘怒目平视空气,单手掐腰,指着空气就大骂起来,“我不管是你两公婆的谁,现在这宅子是我住着,就是我家,你们人都死了还冤魂不散,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找害你们的人家去,缠着我家算怎么回事?”

    张大娘不仅转圈骂,转身还跑进厨房拿了一把稻草和打火石出来,一卷稻草就点燃,然后四处挥舞点燃的草把,大声骂道:“你们做人都是窝囊死的,成鬼了我还怕你们?赶紧从我家里滚出去,再不滚,我拿黑狗血泼死你们!”

    张大娘围着院子,堂屋和后院都骂了一圈,直到火燃尽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她目光炯炯的看着潘筠,问道:“道长,怨气散了没?”

    潘筠张嘴正要说话,张大娘又突然大叫道:“等一下,这可不算是解决的,这还是算命而已,算一回事!”

    潘筠:“……我知道,一文钱嘛,价格不变。”

    张大娘这才放下心来,目光炯炯的看着潘筠,“怨气走了吗?”

    潘筠摇头:“没走。”

    张大娘脸上的笑容哐的一下垮下来,怀疑的看着潘筠,“道长,你不会是骗人的吧?我都把他们骂成这样了,他们还不走?”

    潘筠:“他们无处可去啊。”

    张大娘脸色难看,“这是我家!他们无处可去是他们的事情,怎么能留在我家里?”

    “这是他们生前的家,死了之后会下意识的回到这里,”潘筠道:“你要想他们离开,就得给他们找到去处。”

    “哎呦,这话的意思是,我还得给他们找个墓地不成?”

    潘筠:“倒也不至于,有家人的地方便是家,你可知他们子女家人现在何处?若能给他们指引,他们说不定会离开这里去找家人。”

    张大娘愣了一下后思索起来:“杨家的人?那得问街坊邻居,但他们也未必知道……”

    潘筠:“也是,他们家枉死这么多人,自然不愿意跟旧邻居再有交往,唉,可惜贫道本领不到家,也算不到他们新家搬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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