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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潘筠毫不畏惧的回视。

    王费隐:“果然是翅膀硬了啊,突破了第一侯就是不一样,难道你还能一辈子在龙虎山学艺不成?”

    潘筠:“那不能够,最多一年我就能毕业了,但我毕业以后我可以赚钱啊,赚钱我就能买道袍了呀,买不着我还可以花钱请人来做。”

    王费隐:“你跟缝衣服有仇啊,宁愿花钱也不肯自己动手。”

    潘筠:“没有仇,但我觉着我的时间宝贵,没必要浪费在这等事上。”

    王费隐就微微一笑,把做好的帽子往她头上一戴,道:“我命你明天天亮之前自己缝出一双袜子来,同时想一想,你是真惧高,还是假惧高,若是真的,为何可以用轻功飞高?若是假的,怎么就不能站在高处了?”

    潘筠:……

    王费隐做的是庄子巾,他没有玉镶给她,所以在正中的位置给她绣了三根竹子,可以让她正帽。

    大小合适,且他还给她絮了一层棉花,戴上去暖融融的,但再暖也热不了潘筠的心。

    现在夕阳已经快下去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天黑,袜子她得熬夜做了。

    虽然不认同王费隐布置的“作业”,但潘筠还是老实的回去缝袜子了。

    她翻箱倒柜,没找到合适做袜子的布料,最后还是去找王璁拿了一块布。

    王璁还帮她裁剪,还帮她设计,“小师叔,你就这样,这样缝,一双袜子就成了,现在是冬天,可以做长点。”

    小红见她实在头疼,就小声道:“我记起来,我好像也会缝制东西,不然我给你做吧。”

    潘筠摇头,“那不行,它要单纯是袜子,我就让你做了,可它是作业。”

    作业岂能让人代劳?

    潘筠拿着裁剪好的两块布回屋,接上线以后就小心翼翼的缝起来。

    她有心速度快一点,但一快针脚就变大,都不必穿,她一扯,袜子就有种要散架的感觉。

    潘筠就只能压缩针脚,尽量细密的缝,好让它结实一点。

    做都做了,自然要做得更好。

    唉,还得想恐高的事,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这种事,大家心里知道就好,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呢?

    还要去想深层原因。

    这能有什么原因?

    恐高是她前世就有的毛病,从前世带来的,天生的,哪有什么病因?

    至于说为什么轻功可以飞高,那当然是因为她不怕飞的高度,她连飞机都敢坐,还能怕轻功那点高度吗?

    惧怕站在高处,那是因为高处没有围挡,随时可能掉下去。

    谁知道高处稳当不稳当,滑不滑?

    潘筠想到这里一顿,手上的动作慢下来,蹙眉,不对啊,所以,她是因为对“某个地方”没有安全感,所以恐惧?

    潘筠想了很久很久,待她回神时,屋里已经一片漆黑。

    潘筠点亮油灯,看了一眼手上早就缝歪,而且针脚开得老大的袜子沉思。

    第二天,潘筠就拿着缝好的袜子去找王费隐交差,道:“大师兄,我会学着自己缝制衣裳,自己做鞋子,自己做袜子和帽子的。”

    王费隐满意,颔首道:“很好,小心别扎手就行,扎了手也不怕,你三师兄那有药,只是记住不要哭。”

    潘筠:“……好。”

    王费隐笑着挥手,“去吧,吃过早食以后就下山去当你的庙祝。”

    潘筠:“……大师兄,其实我练字也能沉下心来思考。”

    “那多浪费笔墨纸啊。”

    “用缝补来静心也很费布啊。”

    王费隐:“不会,三清观有很多破烂布,你先拿来练习,等你以后能闭着眼睛也缝出合格的针脚来时再开始做衣裳不迟。”

    潘筠:“……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三清山的道袍这么丑了。”

    原来都是这么诞生的吗?

    王费隐:“能穿就行,你讲究这么多做什么?”

    潘筠垂头丧气的离开,回她的屋里拿些摆摊的工具,就看到玄妙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戳戳戳的做鞋底。

    潘筠不由一顿,看着面无表情的玄妙叫了一声,“四师姐?”

    玄妙没反应。

    潘筠就蹑手蹑脚的上前,小声叫道:“四师姐?”

    玄妙掀起眼皮看她,“有话就说。”

    潘筠呼出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在思考呢。”

    玄妙:“我是在思考。”

    潘筠:“……思考啥?”

    玄妙:“明年我要去一趟草原,你们最好悠着点,虽然你已第一侯,但江湖上那些一流高手要是和你拼命,你未必拼得过他们。”

    “而在一流高手之外,还有超一流高手,他们或许已以武入道,进入第一侯境界,也有可能半只脚踏进来,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潘筠挑眉,“那龙虎山那些前辈呢?我看有好多师兄都突破第一侯了,比如成灵子师兄,那天师府里应该有第二侯,甚至第三侯的高手吧?”

    玄妙:“你要翻天吗?”

    她道:“天师府里第二侯第三侯的前辈们一般不会出手的,你收着点儿。”

    潘筠点头,所以天师府里真的有第三侯的高手。

    就不知,第三侯之上还有没有人。

    第四侯又叫真人,可以炼身成气,气绕身光,存亡自在。

    相当于半长生了,前世,潘筠的毕生追求就是第四侯。

    她觉得她只要能突破到第四侯,她这一生就圆满了,可以自自在在的活好久好久,还能昼夜常明。

    也就是,她白天晚上都可以一样,不睡觉也死不了,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玩。

    而这一世,她的毕生追求是第五侯,第五侯又叫神人,炼气为神,变通自在,可以移山竭海,还能破碎虚空。

    至于怎么破碎,还没人知道,反正科学家们是这么说的,古书也是这样传的。

    她觉得等到了那一阶段就知道了,到时候她就可以回家看看了。

    嗯,还可以两个世界来回穿梭,顺便再去探一探别的时空。

    只是想想就令人心旷神怡。

    见潘筠走神,玄妙就皱眉,长针察的一声戳进厚厚的鞋垫里,问道:“叮嘱你的,都记住了吗?”

    潘筠回神,立即点头,保证道:“师姐放心,我们一向乖巧,不会惹事的。”

    玄妙冷哼一声。

    潘筠抓紧问道:“您去草原上干嘛?”

    玄妙脸色更冷了,“鸣鹰宗在草原上,拦截我们的那老东西是鸣鹰宗的人,那些天上飞的妖人,多半是他叫来的,要不是有它们帮忙,鸣鹰宗未必来得这么快。”

    “但你突破是偶然,你连龙虎山都瞒过去了,又怎么会提前被他们知道?很显然,你是在雷云出来之后才被盯上的。”

    “消息一定是五谷宗给的,但五谷宗的宗门所在,至今无人得知,要想查五谷宗,就必须得去鸣鹰宗一趟。”

    潘筠喃喃:“五谷宗?就那个一身黑的人?”

    “他叫阴风,在江湖上很有名气,武功修为应该在第五时上层,”玄妙抬眼看了她一眼后道:“他要是吃了你,说不定还真能突破到第一侯,正式入道。”

    潘筠张大了嘴巴,“就,就生吃吗?没有吸星大法一类的功法,吸收我的元力吗?”

    玄妙一脸黑,“你从哪儿知道的这类邪功?”

    “我知道它邪,但它也没有吃人肉突破邪吧?”

    “以为谁的肉都可以吗?你是因为要突破第一侯了,经脉骨血都蕴含元力,身上又有大功德,才有这个可能。”

    “当然了,要是在你突破第一侯后再吃你,效果会更好的。”

    潘筠:“……所以师姐去草原是为我报仇吗?”

    玄妙扫了她一眼,轻蔑的道:“不是。”

    “我说过了,他们不走,我必灭之,”她道:“那些逃走的小喽啰也就算了,我懒得与他们计较,但鸣鹰宗这只鸡我是杀定了。”

    “五谷宗这只猴别叫我抓住,我只要知道他们在哪儿,我也绝对不放过!”玄妙冷着脸道:“我玄妙和三清山岂是好招惹的?”

    潘筠星星眼,“师姐你好厉害啊,不然我和你一起去草原吧,我们从大同走。”

    玄妙冷冷地看她,“你先授箓吧,实在清闲,明年就去报名考度牒。”

    “京考三年一次,你最多有三次机会,三次不中,等着打屁股吧,”玄妙道:“你若运气不好,朝廷延期不考,被杖的概率就更高了。”

    潘筠对自己信心满满,抬起下巴道:“我都第一侯了,区区度牒考试还能难倒我?去就去,师姐,明年你和三师兄先去,等你们找到鸣鹰宗的老巢,我们就去和你们汇合。”

    “他们得罪的是我们一整个三清山,报仇这等大事可不能全都压在你们身上,我们和你们一起!”

    玄妙:“你是想去大同见你父兄吧?”

    潘筠冲她讨好的笑,“可不可以嘛师姐,我现在学会了超一流的易容术,没人认出我,而且明年我就十岁了,已经过去两年,过去几年都没什么人见过我,不会有人知道我的。”

    玄妙垂眸思考。

    潘筠觉得有戏,立即抱住她的手撒娇,“师姐~”

    玄妙眉头大皱,喝道:“你不要用这张脸学妙和!”

    潘筠自己也打了一个抖,瞬间放下玄妙的手,恢复正常,“师姐,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第289章

    问案

    玄妙道:“授箓和度牒入试单,你要是能拿其一,我就让你去。”

    潘筠觉得这些根本没问题,立刻大声应下。

    玄妙板着脸道:“你该去山神庙了。”

    潘筠应下,拿上东西看到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红狐,就去勾搭她,“红颜,你去山神庙玩吗?”

    红颜一下抬起头来,然后又缓缓的趴回去,她现在是原形,口吐人言道:“那是庙啊,我不去。”

    潘筠:“那是我师父的庙,我师父是一只仙鹤,祂对动物成精没偏见,你看,三清观你都能进。”

    红颜一下仰起脑袋来,“你师父也是妖?”

    潘筠顿了顿后道:“山神……应该是神了吧,不过祂的确是仙鹤。”

    红颜哧溜一下站起来,摇了摇身后的火红色的尾巴,抬着小脑袋道:“那还等什么,走吧。”

    潘筠就带她下山,“你收一下尾巴吧,就露出一条就行。”

    红颜摇了摇自己的尾巴,“尾巴修出来就是给人看的。”

    “在人看来,一条尾巴的狐狸是动物,两条以上,那就是妖了,”潘筠道:“人对未知的东西,不是恐惧,就是贪欲,有人两者兼有。”

    “他们的恐惧和贪欲又不能助你修行,何必徒惹是非呢?”她道:“不如藏起来,还能扮猪吃老虎呢。”

    红颜:“扮猪吃老虎?”

    “对,”潘筠举例道:“你这么漂亮,要是有人对你心生贪念,想要捉你,这个时候你就可以显示神通,露出第二条尾巴打他的脸,多爽啊。”

    红颜:“这对我修行也无益吧?”

    “是没有什么益处,但这是你的正常形态,行走世间是你的权利和自由,要是有人连这最基本的自由都不给你,你当反抗之。”

    红颜直截了当的道:“听不懂,说点狐狸能听懂的话。”

    “你要是一条尾巴被人捉,你就自己抽他;你要是三条尾巴被人捉,你先叫援军再动手。”

    红颜:“你是说我三条尾巴的时候,我打不过来捉我的人?”

    潘筠:“我看见三条尾巴的狐狸,自觉打不过的时候就远远避开了;我只有觉得我能打得过你,才会想捉你。”

    红颜若有所思,学到了一招,“这招叫扮猪吃老虎?”

    潘筠点头,“不错。”

    她好奇的问红颜,“你被人抓,会不会怨恨人类?”

    红颜不以为意道:“不会啊,人类喜欢抓我,和我喜欢抓鸡,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我们都控制不住。”

    所以她不怨恨人类,被抓住,是她学艺不精;但她能杀回去,是对方学艺不精。

    潘筠愣了一下,片刻后哈哈大笑起来,“你说的对,是我想得太多了。”

    红颜还是听潘筠的话把两条尾巴收起来,摇着一条尾巴蹦蹦跳跳的跟她下山去。

    扮猪吃老虎这个招很好,她喜欢。

    一到山神庙,潘筠上香拜过之后,就从灵境空间里掏出笔墨纸砚,开始给她爹写信。

    狐狸说的对,有的人的贪欲是不能抑制的,他们注定会是敌人。

    对方也不会因为他们变得弱小了就放过他们。

    但,弱小之后,对方投注过来的视线和力量一定也会减弱,因为成本问题。

    红颜:不,我没说过。

    潘筠给她爹写信,告诉他,她突破了,现在强得不得了,“父亲可将当年实情告知我,我寻找当年案件相关之人,最迟两年后我一定会前往京城,准备翻案之事。”

    要翻一个案子,即便是在26世纪也要经过漫长的时间准备和调查,更不要说在大明了。

    消息传递缓慢,找人,调查,短的三个月起,长的,漫漫无期。

    潘洪当年的案件并不复杂,但涉案之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其家眷也不知还有多少人活着。

    潘筠当时年纪小,一心死磕修炼,只知道她爹有一段时间回来的越来越晚,书房的灯总是彻夜的亮着,偶尔下班回来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她只知道案子和锦衣卫,和大太监王振有关,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在她爹被下狱前,他曾经负责的那个案子已经案结三个月,但突然被翻出是冤案,还牵涉王振、锦衣卫、都察院和大理潘洪是在公衙被捉下狱,她大哥不知道从哪知道的消息,从书院里跑回家,直接把她一卷藏在了下人房里,然后让二叔给她立牌位,又将她的户籍页从户籍中取下来当场烧掉,并在户主那一页下伪造官府的朱批,划掉了她的名字。

    她二叔当天就拿着一大包钱出门,走通关系,给她办好消籍,并把她的死亡日期往前推到了冬春时分。

    还没等潘筠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锦衣卫就冲进潘家,把潘家人都抓了要关到大牢里,还是二叔怒斥,引用不少《大明律》,又捧出《大诰》,这才保下二叔一家,以及下人。

    哦,因为她爹赚的太少了,她爹觉得有愧于弟弟一家,所以家里的下人是记在潘二叔名下的,家中的田产和铺面等,也基本在潘二叔名下。

    潘筠对她爹的说辞一直持怀疑态度,她觉得她爹就是当官了有预感,以后下场不会好,所以才早早和她二叔分家,除了祖宅和祭田之外,基本上所有财产都记在她二叔名下。

    而朝廷有令,一般抄没财产的罪名中不包括祖产和祭田。

    所以那天锦衣卫抄家,除了损失了屋里一些较为贵重的东西和金银现钱外,他们就没其他损失了。

    而潘洪穷,潘涛也不是会奢侈的人,两个读书人家中最贵重的是书,但锦衣卫又看不上……

    反正他们那天走的时候很生气。

    潘筠这才能问二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奈何所有人都当她是小孩子,还是病弱小孩子,所以只道:“你父亲三个月前了结的一个案子被定为冤案,朝廷说你爹收受贿赂,勾结大理寺少卿薛瑄为凶手开脱,不仅收受贿赂,还有结党陷害王振之嫌,你爹,薛瑄,还有受此案影响的一个刑部主事,一个大理寺主事,都被下狱了。”

    然后,事件发展的特别迅速,不等潘二叔找到关系细查那件案子是不是冤案,朝廷就迅速做出了判决。

    薛瑄斩立决,潘洪流放,两个主事被罢职。

    薛瑄行刑那天没死,是因为王振突然向皇帝求情,加上朝中很多大臣都反对判薛瑄死刑,所以皇帝法场叫停。

    让薛瑄罢官回家去了,皇帝让他此生不许再踏足京城。

    所以,这件事最后受伤最重的人就成了她爹和她家。

    王振也不知抽什么风,突然良心发现放过了薛瑄,却又把怒火发泄在他们家身上,让潘家本就不好过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以前,潘筠知道他们是被冤枉的,他们是站在了王振的对立面,以王振的为人和行事风格,她想要翻案,那就要以权压权,只有压过王振,或是跟他势均力敌,才能把案子翻过来。

    第一侯前,潘筠没有信心。

    但现在,她有了。

    潘筠有自信,只要她去京城见到小皇帝,她一定能取代王振成为一代奸宦,哦,不,是一代权宦。

    到那时,她就可以给她爹翻案了。

    不过在翻案之前,还是得知道具体的案子是啥。

    潘筠写完信,仔细的检查一遍,没发现有问题就把墨吹干,然后拿出一本空白的册子,沉了沉心后开始默写武功秘籍。

    这一本武功秘籍叫八方破,是一本刀谱,是硬功。

    他们现在军营里当兵,武器就是刀,她仔细看过,八方破不仅单打独斗厉害,还可以双人作战,三人成阵和五人成阵,正适合行伍。

    除了八方破,潘筠还给他们找了一本比较简单的内功心法,没有名字,是江湖中很常见的调息心法。

    潘筠根据自己的理解,加上修真心法一起,重新调整了一下调息法。

    和张留贞那激进的心法不一样,潘筠这套心法的最大优点就是稳和易入门。

    缺点就是慢。

    修炼内力的速度前期会很慢,但这套心法和八方破很适配。

    潘筠没有再分开写,而是合成一本书,将内功心法写在前面,后面则写上刀法,画上刀谱。

    也就是她了,是阵法符箓高手,最擅长的就是画线条,不然即便她能把八方破练出来,也画不出来。

    潘筠沉浸在画功法中,红颜则是迈着腿摇着尾巴在山神庙里逛起来。

    逛了一圈,她就蹲在门槛那里抬头看山神的神像。

    她发现了,这尊神像的确有神性,说明它是认同这座山神庙的。

    所以……她真的可以在山神庙里自由自在的逛,不会被驱赶。

    红颜高兴的在屋里跑跑跳跳。

    潘筠休息时不由的抬头看她,“你这么高兴?”

    红颜:“我到过很多道观和寺庙,除了土地庙会接纳我,其他道观和寺庙都不愿让我进门,一些人见了我还要捉我。”

    潘筠:“土地神大爱。”

    红颜点头道:“土地公和土地婆的确不错,我很喜欢他们。”

    潘筠一听,好奇起来,“你见过他们?”

    “没见过,”红颜道:“但我知道他们在。”

    一人一狐聊得正嗨,一个挎着篮子的村民扶着门框差点软倒,“小,小潘啊,你刚刚是在跟狐狸说话吗?”

    潘筠扭头看见她,眼睛大亮,立即点头道:“对啊,王婶你来上香吗?我天生能跟动物说话,不仅狐狸,鸡鸭鹅我都能说。”

    王婶:……

    她立刻腿不软,手不抖了,脊背一挺,扶着门框就站起来,还整理了一下篮子里的东西,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来,转开话题:“这狐狸长得还挺好看,谁带回来的?”

    唉,大半年不见,小道长还是这么天真浪漫,就是说的话越来越没谱了。

    今天决定调作息早点睡,所以只有一更,剩下一更明天补上

    第290章

    安泰平和(补昨天)

    王婶打开篮子,从里面拿出一只鸡,一盘白肉,还有一盘水果放在案上,然后点香,跪在蒲团上开始念念有词。

    潘筠见了放下笔,拿起锤子轻轻敲了一下挂在一旁的钟,钟声回荡,散出山神庙,在山谷间悠悠回响。

    师父,来活了,快接!

    王婶低声念完心愿,持香拜了拜就把香插上,又重新跪在蒲团上磕头。

    潘筠琢磨过味来,这是大工程啊。

    潘筠担心她师父干不来,于是打算助祂一臂之力,她笑眯眯的问跪拜结束的王婶,“王婶,你家是有啥大事吗?”

    王婶倒不觉得潘筠能帮她做什么,但她想找人说说话,虽然同样的话她已经在村里说过好几次了。

    她坐在潘筠对面的凳子上,先是重重的叹了一声气,这才道:“我们村也要有一个粮长了,我家今年收成好,小井他二叔去学木匠了,小井又自己找了个烧窑的活儿,里正就说我家日子好过,是村子里收粮最多的人家,所以让我家做粮长。”

    潘筠笑眯眯的道:“这是好事呀。”

    “什么好事呀,”王婶忧愁道:“这粮长可不好当,今年就纳了一次秋粮,我家就填进去两百多斤谷子了,都是半亩地的收成了。”

    潘筠惊讶,“怎么还要填粮?”

    王婶面色更愁苦了,“运粮那天看着艳阳高照的,结果走到半路来了一阵雨,虽然立刻就把油布撑起来了,但匆忙间翻了一车。”

    “你王叔当时就把车给硬拖起来了,还扭到了腰,送到县衙一看,有两袋湿了三四斤,我们给腾出来了,换上了干的,新的,但收粮的公差还是判我们两袋不合格,要补上二百斤。”

    潘筠:“那就把两袋旧的拉回来换上新的便是。”

    王婶一拍大腿道:“我们也是这样说,但公差不同意啊,直接把粮食都收了,还逼着我们另交二百斤,再说了,那一袋粮食就八十斤,两袋一百六,也够不上两百斤啊。”

    王婶只要想起这点,她就心痛,“村民们把粮税交给我们的时候都是足数的,粮长的任务就是要运粮,送粮,现在出了问题,不能再摊给村民们,就只能我家自己出了。”

    “我呢,也不求其他,就希望明年交粮顺顺利利的,再不要补了,我家就是小户人家,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潘筠见她一脸忧虑,就笑着宽慰道:“今年就是意外,这样,我一会儿画张平安符,您拿回去放在床头,明年交粮的时候,平安符要是还完好,您就让王叔把符带上,有山神护佑,一定平平安安。”

    “要是符坏了,也不打紧,你再来一趟山神庙,不管庙里是谁,你再请一张平安符回去,谁去押粮就给谁拿着,一定平安。”

    王婶眼睛一亮,“真的?”

    潘筠笑着点头,“真真的。”

    王婶就笑开来,拉着潘筠的手轻轻一拍道:“还是我们庙里的道长好,你听婶子说,我也不是随便一点事就能被吓着的,这不是听说马家村的粮长出事了吗?”

    潘筠立刻身体前倾,好奇的问,“出什么事了?”

    一旁蹲坐着的红狐也竖起尖尖的耳朵。

    “他们家卖地了,足足卖了五亩地,日子不好过,粮长这位置总算是能让出去了。”

    潘筠一愣,蹙眉,“大家都不喜欢当粮长吗?”

    王婶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反正是不喜的,事多,责任大,出了事都得我家承担。但公爹说,这也算是为乡亲们办事,乡亲们信得过我们,这都是应该的。”

    “可你看马家,每年纳粮都要把家里的青壮用上,碰上忙的时候,得耽误三四天的功夫,这三四天人总得吃喝拉撒睡吧?”

    “这都得自己出钱,出粮食,”王婶眉头紧皱,“我以前不知道,这次自己跟着去了一趟县衙才知,这交粮的麻烦事可太多了。”

    “路上,粮袋可能掉,可能漏,可能摔,这都要有损耗;到了县城,还得等,长的等三四天功夫,这粮食有可能被偷、被换、也有可能漏了,总之啥问题都有。”

    “三天啊,我眼睛就没合起来过,交一次粮要去我半条命,我现在就盼着老天爷赶紧把粮长的位置给别人,我家是要不起的。”

    潘筠:“……您许了几个愿望啊?”

    “三个。”

    王婶道:“一个是求家里人平安健康,一个是求明年粮长给别人当,再一个是,要是粮长还是我家,就求一切顺利。”

    潘筠想了想,不觉得她师父能强大到影响衙门的决策,他们能影响的其实是小事。

    比如,王叔这次推着粮车要翻的那一刻,可能就翻不了;或是把车拖起的那一刻,他会觉得身体充满力量,拖起来了,但腰没扭……

    潘筠立刻回神,问道:“王叔的腰还好吧?”

    “好多了,前天费隐帮着按了按,擦了药,昨天就能走,说不怎么疼了,今天早上再问,说是已经全好,不觉得疼了。”

    所以她来拜庙,不止是求来年的事,也为了还愿。

    潘筠拿出一张黄符和朱砂,开始点朱砂为她画符。

    她把画好的平安符叠成一个长方形递给她,笑道:“王叔好了就行,这张平安符您拿回去放在床头,可辟邪保平安。”

    王婶小心翼翼的接过收好,然后开始翻身上。

    翻了半天才翻出三文钱,潘筠就指着钱道:“给个一文就行。”

    王婶一听,喜笑颜开,把一文钱放在她手心。

    红狐歪着脑袋看,就见她把贡品都给收进篮子里,最后拿了一个果给潘筠,“小道长,这个给你吃,祭过你师父的,沾了神性,更好吃。”

    潘筠躬身接过。

    王婶转身正要走,看见蹲坐在一旁的狐狸,便从篮子里又拿出一个果递给它,笑道:“给你也吃一个。”

    红颜歪着狐狸脑袋看她,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善意,两只爪子伸起接住果。

    王婶一身轻松,高兴的回家去了。

    潘筠拿着果站在门口目送她走远,身旁蹲坐着一只火红色的,一样拿着果的狐狸。

    直到王婶转过弯不见了,一人一狐才收回视线,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后就咬了一口。

    见红颜还捧着果,潘筠就好心道:“我可以借我的衣角给你擦。”

    红颜瞥了她一眼,低头啃了一口,问道:“你的符就值一文钱啊?”

    潘筠笑眯眯地道:“一文钱于他们来说可贵重了,我这符还卖贵了呢。”

    似乎是听王婶说潘筠回来了,村民们陆陆续续到山神庙来看她。

    大人们是背着手散步走来,进庙后拜了拜,就问潘筠这一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长了什么见识?

    再让她站起来走一圈,评道:“长高了。”

    “就是瘦了。”

    知道妙真妙和也平安回来了,正在山上呢,大人们就道:“让她们有空下山来吃果子。”

    潘筠一口应下。

    村民们心满意足,就自己聊自己的去了。

    山神庙前的广场上就或坐或站了十来个村民,有男有女,年纪有长也有青壮年,他们从刚交的粮税开始说起,不一会儿就说到了谁家要娶媳妇,谁家要嫁女儿,明年的粮种……

    说啥的都有。

    潘筠和红颜就蹲在一旁,一会儿扭头去看看这个,一会儿又扭头去看看那个,听得津津有味,把给她哥的武林秘籍都给忘到了脑后。

    直到村里的学堂下学,七岁到十四岁的少年们呼啦啦朝着山神庙冲来,看到潘筠大叫一声,高兴的冲上来,“潘筠,你回来了!妙和妙真呢?”

    潘筠也高兴的站起来,“她们在山上呢。”

    “叫她们明天下山吧,我们好久不见她们了。”

    “呀,狐狸!”

    少年们看见了蹲在一旁的红颜,高兴的围上去,却没人伸手。

    潘筠高兴的和他们介绍道:“这是红颜,红颜,这是我们在汾水村的小伙伴。”

    红颜见他们眼里只有好奇和高兴,便冲他们挥了挥爪子,惹得一群大小孩子惊呼,“它会挥爪子!”

    “它听得懂我们说话!”

    “好厉害啊!”

    一旁坐着的大人嫌弃他们大惊小怪的,喝道:“不许欺负狐狸,不许抓,不许摸,不要大喊大叫,山神庙前,安静一些。”

    少年们就捂住嘴巴,眼睛灵活的滑动,你撞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用眼神交流,或是小声嘀嘀咕咕起来,欢快得不行。

    潘筠就扭头问站在一旁捂嘴笑的小兰,“你现在也在学堂里念书吗?”

    小兰眼睛闪闪亮的点头,“王道长说,山神说了,众生平等,这个学堂是给全村开的,不论男女老幼,凡是想要学认字的,都可以去读。”

    “第一个先生不喜欢我们女孩子进学堂,王道长就请他走了,又另外请了一位老先生。”

    小兰道:“老先生人可好了,我们去读书,他从来不赶,还会教我们算术,我奶奶有时候也去听,我奶奶最厉害,她已经学会一百个字了,以后再有画押,她就可以签字,不用画圆了。”

    潘筠就赞道:“刘奶奶真厉害,你也要向你奶奶学习呀。”

    小兰用力的点头,“我会的!”

    小兰问道:“你们出门学艺学得怎么样了?”

    潘筠抬着下巴骄傲的道:“还行,成绩还过得去吧。”

    小兰见她骄傲的模样就忍不住抿嘴笑,“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可以。”

    第291章

    福米

    因为学堂,村里的孩子们值日时会把山神庙一并打扫了。

    当然,他们打扫的是庙外的广场。

    但这也足够了,让村外来拜山神庙的人不论何时过来,它都是干干净净,看上去香火很旺盛的样子。

    于是,山神庙也有固定的信众了。

    妙真妙和也很想念小伙伴们,所以第二天就借口陪小师叔坐镇山神庙一起下山,跟小伙伴们疯玩了一天,还偷溜进学堂里跟着上了半天课。

    潘筠把带回来的五百两银子分了分,分出一百两放在山神庙的公账上,作为学堂的正常开销。

    剩下的四百两,她要以山神的名义做功德,这是一开始就答应给师父祂老人家的。

    信众越多,念力越多,山神才能越强大,也才能更好的保护和保佑他们。

    潘筠自然知道,她那天晚上渡劫,师父祂老人家暗中出力了的,那山中灵气来得那么迅猛,地力如此喜爱她,就连掉下悬崖山谷,以花岗岩著称的三清山谷底竟然铺了一层厚厚的软土……

    这就跟她买彩票中了一亿大奖差不多的概率,而她的运气又一向不好,这一看就是作弊来的。

    师父对她这么好,快过年了,怎么也得给师父吃点好的。

    所以潘筠默写完武功秘籍就抽出一张大纸来列道:“大师兄,我们过年前办一场庙会吧。”

    王费隐:“目的呢?”

    “收集大家的心愿,挑能完成的,帮扶一把,替师父祂老人家积攒功德。”

    王费隐:“这可不容易,得花钱!”

    潘筠拍出四百两的银票。

    王费隐低头看了一眼后道:“还行吧,虽然也有点少。”

    潘筠笑眯眯的,“还需要大师兄和三师兄多费心。”

    世人所求,不过是平安、健康、前程和姻缘四个,世间所有都可以归纳在其中。

    潘筠当即拿了钱去县城准备庙会的事。

    当然,只靠四百两是不够的,毕竟,庙会结束之后,她还要去实现收集上来的心愿呢。

    她直接去找钱老爷。

    钱老爷家的门房还是坐在门墩子上晒太阳打瞌睡,摇摇晃晃间看到潘筠,他不由揉了揉眼睛,惊喜起来,“哎呀,是小道长,小道长学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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