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正较劲,因为看到天雷而赶来的其他师兄也到了。一看到他们,在场的五位师兄瞬间精神了,纷纷招手,“快来,快来。”
不多会儿,在腐尸伤口上的火球被熄灭,割下外袍衣角包住手的师兄们将腐尸和昏迷不醒的青年道士一起抬到一个简易担架上,然后深一只脚,浅一只脚的往外走。
潘筠和陈自悟举着火把跟在后面,时不时的低头看一下地面。
其他师兄也是如此,他们要确保刚才没有虫子外逃。
山洞里的东西也都被他们一一收起来,被劈得焦黑,缺了一个口子的坛子和里面的虫形肉炭也被收起来。
这些都是证据。
学宫刑法堂有一套严明的审案机制,跟衙门差不多,所有案件都是讲证据的。
尤其是林靖乐那人,特别古板认真,缺一点都不行。
这么一收东西,他们就发现地面有很多虫子爬过的痕迹。
别说,他们还真在草丛和石头底下找到了几个躲过一劫的虫子。
一群大老爷们却害怕几只胖乎乎的虫子,一边啊啊啊尖叫,一边拿剑凶狠的戳戳戳,最后还要拿出瓶子小心翼翼的将虫尸给收起来当证据。
潘筠就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瑟瑟发抖,不时地念叨:“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白胡子老道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他觉得潘筠是装的,但看她脸上的表情,又不像是装的。
刚才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张子祥五人也觉得她是装的,但后来的四位师兄觉得她不是,因为他们也很害怕。
他们又没见过潘筠一脚踢飞腐尸,又劈诛邪雷的样子。
因为她年纪摆在这里,后来的四位师兄都很关照她,还对不满她站在石头上不干活的张子祥道:“张师兄,你何时如此小气了?我们这么多人,何必为难师妹?”
“是啊,是啊,不就是找虫子吗?我们自己就可以。”
张子祥:“……你说这句话时倒是不抖啊。”
“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有点恶心。”
张子祥见他们自己乐意,就没提潘筠刚才大杀四方的行为,默认了潘筠站在石头上。
等他们把所有的证物都收好,附近的石头和草丛也被翻了一遍,翻出十几只虫子来杀了,其他的师兄弟也用树枝绑了两个简易的担架。
把腐尸和人往上面一丢,抬起来就走。
还未出山,风中传来声音,树影摇动,众人戒备的抬头,就见张子望等人踩在树枝上。
张子祥松了一口气,抱拳道:“师兄,人已找到,我们还擒获了一个邪道。”
张子望的目光从潘筠身上滑到白胡子老道身上,又看了一下担架上的一人一尸,微微皱眉,颔首道:“全部带回学宫。”
张子铭则是看了一眼张子祥身上,问道:“没受伤吧?”
张子祥道:“都是小伤,不值一提。”
既然他这么说了,张子铭就不再管他。
一行人抬着一尸一人回到大上清宫。
大上清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专门处理学宫的事务,一部分就是面向百姓香客,这就相当于学宫的对外部门,是一个衔接。
像虫尸这种危险的东西自然不能放在大上清宫,这里来来往往的普通老百姓太多了。
所以人和尸体是直接送到学宫刑法堂的。
作为受害者之一的白胡子老道也被自然的带入学宫,暂时被看守在刑法堂里。
陈自悟:“……这就是你说的,可以住进学宫被保护?”
潘筠:“你就说你有没有住进学宫吧,有没有被重重保护?”
陈自悟:“我谢谢你啊,我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还要把我关在刑法堂里?”
“怎么能是关呢?”潘筠道:“你看,单独的房间,房门大开,随时可以出入,这是关吗?”
陈自悟就摇动那扇栏杆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你管这叫门?”
又指着木栅栏里的木板床和铺着的稻草道:“管这叫房间?”
潘筠:“你毕竟是差点被虫寄生的受害者,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同伙呢?也不知你身上有什么特殊的,让他冒险跑来龙虎山也要抓你,所以你住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夜里有人巡逻,出入皆是守卫,多安全?”
陈自悟皱眉,“你是说他是奔着我来的?可他不是还抓了你们的一个学生吗?”
潘筠道:“虽然还没有证据,但腐尸对学宫的学生下手可不轻,大有种不论死活的感觉,对你就不一样了,除了我踢的那一脚,你身上有受伤吗?”
陈自悟略一回想,脸色微变,“没有。”
潘筠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节哀,要不是冲着你来,他随便抓个人或者学生都行,为什么要费劲的抓你?你的修为可远在那些学生之上,抓你,他也费了不少劲吧?”
陈自悟抖开潘筠的手,退后一步,“你怎么知道我修为不错?”
潘筠瞥了他一眼,没有作答,而是道:“天色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陈自悟却紧紧地跟着她,“既然你说了他是专门来找我的,那此事我要全程参与,我和你一起去。”
潘筠:“你怎么知道我是去看他们调查的?”
陈自悟冲她微笑,也不回答。
俩人走到一间石室,张子望等人正围着腐尸看,张子铭的手悬空于腐尸上方,一层元力铺开来,正在腐尸周身游走。
他从他的脚尖慢慢上移,最后停顿在他的心口处,潘筠就见他掌心的元力一缕缕入体。
潘筠不由挑眉,这个控制力可以啊~
潘筠瞥了一眼张子祥,比张子祥可强多了。
念头才闪过,张子铭便抬起手来,手中的元力具象化,好似丝一样从腐尸体内拔出,一个虫脑袋啵的一下从他的心口冒出来……
潘筠吓了一跳,惊得后退半步。
张子祥瞪大了眼睛,“竟然真的还有活着的。”
虫子无视他们,就追着元力丝,整个身体从腐尸心口钻出,半立起身体追逐元力丝。
张子望脸色难看的递过去一个瓶子,看张子铭将他收起来后道:“明日,所有五年生下山扫魔,务必将所有尸虫全部灭杀,我龙虎山绝对不能出现此等污秽之物。”
众人齐声应下。
潘筠问:“张院主,这真的是尸虫吗?它如何能控制尸体?”
她扭头看了一眼陈自悟,“他抓陈道友和文杰,也是为了制造尸体?”
张子铭道:“这不是尸虫,或者说,它不单是尸虫,我看了你们带回来的虫子尸体和坛子……”
张子铭顿了顿,一脸的一言难尽,“你们不该将坛子里的虫子都杀光的,好歹留一只给我辨认,全是尸体,幸而它们身上元力未曾全部消散,不然我也要以为两种虫是一样的了。”
张子铭摇了摇手中的瓶子道:“这种蛊虫远比不上坛子里的那些,它已经退化,老了。坛子里的虫子叫吸元虫,可以将人身上的元力全部吸收后过渡给母虫,我若猜得不差,母虫应该在那邪道身上。”
潘筠目瞪口呆,“吸星大法?”
大家看向她。
潘筠:“哦,我看一个话本上这样写的,这个当叫吸元大法。”
张子望皱眉,“王费隐平时都这么教弟子,你才多大就看话本了?”
潘筠不在意,催促张子铭继续,“然后呢,母虫就给他提供元力,然后他元力大增?”
张子铭顿了顿后道:“元力也是慢慢过渡的,子虫们过渡给母虫,母虫再过渡给他,当子虫将最后一丝元力递送给母虫,它们就会退化老去,不能再用来吸收元力,只以血肉为食,我若猜得不错,这些尸虫就是退化后的吸元虫。”
“他抓这位道友为的是他的元力,抓我们学宫的弟子,为的是造下一个打手,这些吸元虫释放元力之后必须要以血肉为食,才能养出下一批吸元虫。不过……”
他上下打量起白胡子老道。
第179章
你比肥料强
潘筠:“不过什么?”
张子铭皱眉,“不管是吸收元力,还是以血肉养尸虫,都应该选气血旺盛的年轻人,他怎么会选中这位……老道长?”
潘筠:“哦,他是年轻的。”
陈自悟害怕引起误会,连忙拱手道:“贫道陈自悟,年二十三,只是为了方便行走江湖,做些问卦卜算的法事,特意做了些伪装,误会,误会……”
张子铭等人默然片刻,打量了他一会儿后问,“潘筠,你和他认识?”
潘筠:“今日认识的,我摆摊,他买药。”
张子铭等人瞬间了悟,三清山的药,在整个江湖都是无人能及的。
张子铭看了张子祥一眼。
张子祥就请陈自悟下去卸妆,既然要查,总要知道人长什么样吧?
陈自悟笑了笑,非常乖顺的和张子祥离开。
等他们走远,张子铭才沉吟道:“吸元虫,我也只在一些典籍上偶尔瞥见过,因它阴险毒辣,并没有具体的养殖方法,过渡元力的功法书中也未曾提及,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得的吸元虫,还将它养了这么多。”
王公则:“西南多虫,又擅养蛊虫,会不会是从西南来的?”
“西南的邪道跑到我们江南来做什么?”一个师兄道:“要我说,不管是从哪儿来的,把那邪道扎醒,七十二刑罚用上,不信他不招供。”
“扎过了,醒不来,”张子铭瞥了一眼潘筠后道:“劈得太狠了,我很担忧,要是他脑子劈坏了,醒了也没用。”
潘筠:“不会吧,最多是把他的心肝脾肺肾和丹田劈了,他总不能把虫子藏在脑子里吧?那不是找死吗?”
众人就移到隔壁看直挺挺躺在木板床上的邪道,片刻后一起扭头看潘筠。
木板床上的人一脸焦黑,头发竖起,散乱,浑身散发着一种烤肉的香味。
潘筠看着他,也沉默了。
潘小黑也不由的“喵”了一声道:“你们都不救一下吗?可能他就此死了。”
【祸害遗千年,我不信他能这么轻易死了。】
潘筠嘴上却道:“不如趁着他没死开膛破肚,看看母虫藏在哪儿,是生是死。”
张子铭:“不行,这和邪道有何异?还是叫娄院主来救一救,至少要知道,他一共害过多少人,外面有多少人和他一样使用吸元虫害人。”
“再派人上思过崖把林堂主叫下来吧,此事不小,得刑法堂来查。”
“天就要亮了,不用上去叫,他也会下来的,”张子望有些烦躁,“他为什么非得把自己关在思过崖里?在下面不也能思过吗?”
潘筠幽幽的提醒道:“张院主,我还在这里呢。”
众人:……
张子望顿时不说话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老师们私下可以这么说,但当着学生的面却不可以,毕竟,思过崖是震慑学生的利器。
要是在哪里思过都一样,为什么要把学生罚上思过崖?
场面一时尴尬,大家都安静不已,最后还是张子望的好朋友王公则道:“我去请娄院主。”
停滞的气氛又活跃起来,大家继续围着邪道看,“看他身上的衣饰,家境当不差,仔细找找,或许能找出他的来历。”
“生面孔,肯定不是江南和中原一带的道士,不是北方的,就是西南一带。”
有个师兄上前扒开他的牙齿看了看后道:“看牙齿和身形,不是北方人。”
潘筠拢着手在一旁听,他们就没找出多有用的东西来,她在一旁听着都快要睡着了。
幸而卸完妆的陈自悟回来了。
卸妆后的陈自悟是个年轻的精神小伙。
他连连行礼,然后探头看一眼床板上的邪道,问道:“他死了吗?”
潘筠:“还没。”
“那就是快了?”
潘筠点头。
陈自悟有些犹豫,“要不救一下吧,我略通医术,把人救醒了好问内情。”
张子望没让他动手,在场的,谁不是略通医术呢?
都看过了,静静放置就行,剩下的等娄桐来治。
他并不是很相信陈自悟,“陈道友何时来的龙虎山?”
陈自悟道:“昨日到的。”
“来龙虎山做什么?”
陈自悟道:“来求道。”
他道:“贫道年二十三了,来求授箓。”
“你有度牒吗?”
陈自悟摇头,微红着脸道:“贫道是自己修炼。”
张子望就冲他伸手,“户籍。”
陈自悟就连忙在袖子里翻找,将他的户籍给拿出来。
果然,任何朝代,任何地方,一出事,首要查的就是身份证啊。
潘筠探头看。
张子望瞥了她一眼,看完后随手递给她。
潘筠看了一眼,立即接过去看。
潘筠挑眉,凤阳人,本朝的龙兴之地啊~~
潘筠合上户籍,随手一递,大家就传阅了一遍。
据陈自悟交代,他就是来龙虎山文化交流的,一呢,是看能不能从龙虎山学宫里学到点啥;二呢,就打听一下授箓的事。
天师府是管理全天下道士的地方,学宫也是面向全天下道士的学院,除了招收长期学生外,偶尔也会办些短期培训。
也欢迎各地道士上门做交流。
潘筠觉得就是拜山头。
因为上门来的道士都是夸夸夸,然后和大上清宫或者学宫的道士们建立一戳就破的友谊,以获得一些谁都能知道的内部消息。
选择傍晚上山,是为了好借口天色已黑,好借宿在大上清宫。
“我原来打算明日,哦,就是天亮以后拜访大上清宫的主持,然后在大上清宫里挂单修炼,等到九月参加授箓考试。”
“你都敢来考授箓,为何不去考度牒?”
陈自悟就叹气道:“我也想,但朝廷要求严格,像我这等岁数,要考试还得先挨板子,我这心里……忐忑不已,觉得自己考得不好,不能一次考过……”
挨了板子后去考试,坐都坐不住,考试本来就难,录取的人数又少,能考过才有鬼。
张子望皱眉,“你既没有度牒,那你的劳役怎么算?”
陈自悟咧嘴笑道:“贫道是凤阳本地人,所以不用服役。”
张子望意味深长,“本地人啊~~”
张子望略过这件事,问道:“你是怎么被他抓住的?”
陈自悟被抓住的过程很平平无奇,对方假装是学宫的道长从上往下,迎着陈自悟走。
靠近后搭了一下话,就两句话的功夫,当时路上没人他就动手了。
他和腐尸同时动手,陈自悟只反抗了几招就被带走了。
可能是怕他伤到自己,伤到丹田,损失元力,对方一直很小心,没有伤害他,别说内伤,连外伤都没有。
“也就是说,你是第一次看见邪道,在此之前没见过他吗?”林靖乐走进来问道。
众人回头,这才发现林靖乐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似乎听了许久。
大家朝窗外看了一眼,天光乍现,天已经亮了。
张子望道:“你来得正好,这人不知是追着人到龙虎山来,还是特意来我龙虎山抓人,是否还有同伙,这些都要查。”
林靖乐“嗯”了一声,上前看了一眼木板床上的人后道:“娄院主呢?”
“来了。”娄桐脸色臭臭的走进来,她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天未亮就被人哐哐砸门,她没有拔剑已经是很友好了。
王公则跟在后面,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走进来。
娄桐检查了一下人后就开始施救,林靖乐就目光锐利的盯着陈自悟看,手上拿着他的户籍翻了翻后道:“陈道友还没说呢,是第一次见他,还是以前就见过他?”
陈自悟连忙道:“我是第一次见他,真的,不然我肯定不会让他近身的。”
林靖乐:“你从哪儿来的龙虎山?”
“开封。”
“半个月内,你没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人,特别的事吗?”
陈自悟正想说没有,突然微顿。
林靖乐微微颔首,“那就是有的。”
林靖乐扭头问娄桐,“人能救活吗?”
娄桐面色好看了一些,点头道:“可以,但醒来还需一段时间,这不是雷符能劈出来的雷,谁招来的雷?”
大家都没说话,直接看向潘筠。
潘筠也伸手,“我。”
娄桐道:“以后在学校的比试中不可以用此法,会死人。”
潘筠咧嘴一笑道:“这是拼命之法,娄院主放心,不到迫不得已,我是不会用的。”
娄桐道:“你回去休息吧。”
潘筠目光扫过木板床上的人,颔首道:“那我等他醒了再过来。”
陈自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林靖乐问话可比张子望犀利多了,她一走,林靖乐就翻来覆去的问他,不仅将他这一个月的每一天都问清楚了,这一年来他的行迹也查问了不少。
一个问题来回的问,跳跃的问,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许久后他下了定论,“这人就是追着你来的,从开封府开始。”
陈自悟在来回的盘点中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喃喃,“难道我很天才,所以他选中了我?”
林靖乐瞥了他一眼后道:“因为你可以将内力转为元力,如今修炼的是元力,而江湖中大多数人修炼的是内力。被抓走当肥料的和杰修炼的是内力。”
所以他只能当肥料,而陈自悟能做元力提供者。
陈自悟想到那源源不断从坛口爬出来的虫子,脸色煞白,他一点也不想做这个。
林靖乐见他脸色苍白无色,难得安慰他一句,“都是一样的,肥料还要被产卵在血脉之中呢,而你死了就是死了,最后尸体都保存了下来,你比肥料强。”
第180章
审问
潘筠的这道雷威力很大,即便娄桐治疗了,邪道青年也直到午时末才醒来。
一睁开眼,就对上潘筠亮晶晶的眼。
潘筠感叹道:“邪道,你可真能睡啊,我睡的比你晚,结果起的还比你早。”
张子望将潘筠拉到一边,皱眉看了木木呆呆的青年一眼,伸出一根手指道:“这是几?”
青年缓慢回神,看着潘筠的脸,昏迷前的记忆缓慢复苏,他的眼睛慢慢充满了愤恨。
张子望就收回手指,回头道:“人没傻。”
林靖乐走上前来,看了一眼他的脸,颔首道:“我来审他,你们都出去吧。”
潘筠跃跃欲试,“林堂主,我与你一道。”
张子望就横了她一眼道:“潘筠,你该去上课了。”
潘筠一脸严肃道:“此事与我有关,我须得知道内情。”
张子望:“这事和你有什么相干?”
“人是我发现的,我劈的,我抓的,我们双方结了死仇,我当然要知道他还有没有同伙,家人,朋友,会不会有人替他向我报仇,你说这干系是不是很大?”
张子望沉默。
林靖乐道:“你先回去上课,审问出来还须一段时间,此案你可以参与,案卷会向你开放。”
潘筠这才露出微笑,抱拳道:“那一切就劳烦林堂主了。”
她才不喜欢查这些东西,做苦力呢,她就喜欢坐享其成,只要拿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可以。
潘筠喜滋滋的上课去,留下陈自悟在一旁瑟瑟发抖,好几次张嘴想要说话,在林靖乐的逼视下都开不了口。
他从今天清早被盘问,足足说了两个时辰,昨晚又受了惊吓,他真的很困,很想睡觉啊~~
不仅陈自悟,昨天的和杰等五个少年也都被找来问话,事无巨细,从他们下山开始说起,来回的问。
最后他才去审问那邪道。
不过邪道很自负,他是骤然间从天上落下,心态根本没转过来。
他狂妄的不怕。
然后潘筠上完课,傍晚来见他时,他就变了一个模样,变得更凄惨,更伤痕累累了。
陪着她来的妙真妙和还是第一次见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好奇的问道:“小师叔,就是他抓的和杰和陈自悟吗?看上去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啊。”
潘筠沉默。
邪道目光呆滞了许多,但脸上依旧带着不服气,他看向潘筠,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恨意和杀意。
潘筠叹息一声,问林靖乐:“林堂主,他叫什么名字?”
林靖乐:“莫如是,岭南一带的游道。”
潘筠:“他看上去也不像是游道啊。”
林靖乐:“不是所有的游道都穷,他就属于不穷的那种。”
睡了一觉起来的陈自悟幽幽的道:“他连吸人元力,用人养虫的事都做得出来,还会没钱吗?只有我这等老老实实修道,辛辛苦苦赚钱的游道才会穷。”
潘筠:“他平时怎么赚钱?”
“那可就多了,给人偷运换命,给人找穴盗墓,狠一点的,直接灭人全家,抢夺钱财,还有……”陈自悟说得正兴奋,瞥眼看见林靖乐冰冷的目光,他便一滞,话锋一转,强笑道:“当然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做这种事也就富贵一时,总有一日会被清查的,人不找他算账,天道也会和他算账的。”
“邪不压正,你看,他现在不就被抓了?”
林靖乐微微点头,当着莫如是的面将几张纸交递给她,“他招了一些,这是口供。”
潘筠连忙接过,一目十行的扫过,很快就看完了,“没了?”
林靖乐:“会有的,他逃不走,慢慢会把所有的东西吐出来的。”
他迎上莫如是有些讥诮的目光,冷冷地道:“毕竟,学宫要是问不出来,交到天师府手里,那才是生不如死。”
莫如是沉默良久,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潘筠道:“我想知道的不多,只三点。”
“一,你师承何人?”
莫如是:“我没有师承。”
潘筠冷笑。
林靖乐道:“没有师承,你这一身本事从何而来?”
莫如是:“我偶然之下得到了功法,自学成才。”
林靖乐冷笑:“你我皆是修道之人,这话骗外人都勉强。你这一身本事,岂是只靠功法就能练出来的?”
莫如是沉默,还是不肯说出自己的师承,“为何一定要知道我的师承?我因为养蛊虫,已经被逐出师门。无颜再提师承。”
“江湖上做出叛逆之事的门派弟子不少,也没有说因为逐出师门的弟子在外犯事了,就要去找他的师门算账的,”潘筠道:“所以你尽管放心,我问,不过是做个心理准备,以后在大街上遇到你的师门,离远一点,以免他们伤心。”
莫如是:“他们伤心?”
“当然了,虽然你被逐出师门了,到底是一起修炼过的同门,即便你做错事了,还是有感情在的;而我,聪明伶俐,心地善良,将来行走江湖必能得到很多人的喜欢,我避着他们点,阴差阳错成了朋友,等将来他们知道你栽在我手里,心中岂不难过?”
“我既然心地善良,他们难过,我自然也会不好受,我不好受,道心就受影响,所以为了不影响道心,我一定要离你的师门远远的,从一开始就不做朋友,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恨我,我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讨厌他们。”
莫如是:……
他沉默了许久后道:“我师父是广西一个部落的土司,门下弟子基本不会出岭南,你们不会碰见的。”
潘筠冷笑着摇头,“你不诚实,林堂主,要不还是送去天师府吧,第一个问题都回答得推三阻四的,我都不想问第二个问题了。”
林靖乐沉默了一下后点头。
莫如是胸膛起伏,半天还是闭起眼又睁开,“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
潘筠:“你家土司教你给人换命啊?你家土司会因为你养蛊虫就把人逐出师门?”
这一看就是中原道家的手段。
“你这一身的本事,怕是只有蛊虫是外道吧?”林靖乐道:“看你昨晚用过的剑法和轻功,你当归属岭南正一派,是正派出身。”
莫如是又是一阵沉默,“我师承成都府大福观成源道长。”
这才算有了开始。
潘筠果然只问师承,没有继续这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吸元虫你从何处得来的?”
这一次莫如是没有隐瞒,如实道:“我在一座古墓里找到的茧子,按照秘籍上记载的秘法养出来的。”
潘筠:“第三个问题,陈自悟身上有什么特别的?”
莫如是:“他身上有元力,外面有元力的人极少,挑中一个很难得。”
“难得到冒着生命危险追到龙虎山来?”潘筠道:“龙虎山别的不多,就道士多,你就不怕在这里犯事就走不脱了?”
莫如是:“我有自信,你们抓不到我。”
潘筠:“你现在在哪里?”
莫如是沉默了一下后道:“要不是出了你这个意外,我的确可以躲过去的。我都计算好了,陈自悟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抓了他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临近黑夜,抓一个修为低的弟子,我只需要三个时辰就可以完成元力过渡,用血肉喂养得到新的一批吸元虫,三个时辰,以我对那个年纪的少年的估算,在发现同伴失踪之后,他们虽然害怕,还是会先就近寻找。”
“我的尸手把肥料给我送回来,就去密林里拖住他们,至少能拖住他们一晚上,甚至,把他们全变成我的肥料也不一定,等龙虎山知道山中有弟子失踪,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那个时候,我已经顺着河道向下离开龙虎山,谁也抓不住我。”莫如是看着她道:“我没想到,你的修为比看上去的高。”
他眼中闪过阴毒,似笑非笑,“你年纪这么小,却有如此修为,难道不是用了邪法吗?”
潘筠:“你见识太短了,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天赋奇差,只能靠邪魔外道提高修为,却不知道,天下有我这等天才,我喝口水都能涨修为,你信吗?”
莫如是:……
旁听的林靖乐:……
只有妙真妙和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他们小师叔的确是这样的啊。
小师叔刚上山的时候,虽然打架看着凶,但修为是真的不怎么样,脸又小又白,看着就有不足之症。
结果才在他们三清山养了九个月,不仅修为蹭蹭上涨,脸色也越发红润,大有向妙和靠拢的趋势。
修为涨这么快,可不得连喝口水都在涨修为吗?
莫如是被她嘲讽得怒火上涌,他一直自认为天才的,结果潘筠现在说他天资不行?
“我在大福观时也是人人称颂的天才。”
潘筠:“显然你心里知道你名不副实,不是天才,不然怎会做出以吸元虫抢夺别人的元力,以人血肉养虫的事?”
潘筠抬着下巴道:“真正的天才是不屑于用这等邪魔外道来增长修为的,天地之大,到处是灵气,怎么修炼不行?再不济,还能以悟入道,虫子……”
潘筠露出鄙夷嫌恶的表情,“我看一眼都觉得脏,又怎会让它入体?”
莫如是噗一声吐出血来,他在林靖乐的折磨之下没吐血,却被潘筠几句话给气吐血了。
潘筠躲开他的血液喷溅,对沉默的林靖乐道:“林堂主,我没问题了。”
林靖乐对她挥了挥手。
潘筠就带着妙真妙和离开。
陈自悟站在一旁看呆了,略一思索就去追她。
“潘道友,潘道友……”
潘筠回头,“你有何事?”
陈自悟展开笑容,“潘道友,你昨天摆的符箓还卖不卖?”
潘筠一听,立即展开笑容,“卖啊,陈道友想要什么符箓,各要多少张?”
“师妹一张雷符多少钱?”
潘筠:“我不分符的种类,所有符,皆是二十两一张。”
在龙虎山地界,这价格相当于一个第一侯修士画的符了。
陈自悟觉得自己的钱袋有点疼,但为了搞好关系,依旧咬牙道:“那,那给我来五张雷符。”
“师妹,我不急着要,可以去你的院子……”看着潘筠递到跟前的雷符,陈自悟扯开笑容,“师妹手上还有这么多雷符啊。”
潘筠眨眨眼,“出门在外,总要小心一点,所以我多准备了一些。”
陈自悟接过,从袖子里取出自己的钱袋子,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来恋恋不舍的递出去。
潘筠伸手扯了两下没扯过来,疑惑,“说真的,我长这么大,很少看到过一百两的银票,师兄能拿出来,应该是不差钱的主啊。”
陈自悟:“这张一百两,我捂了两年了。”
潘筠:“那……师兄用零散的钱凑一凑?我不介意一百两是零散的。”
陈自悟这才把银票往她面前一推,撇过脸去,“不必了,师妹拿去吧。”
潘筠就知道他身上零散的钱凑不够一百两。
潘筠将钱收好,一脸疑惑,正经的游道士真的这么穷吗?
潘筠想了解一下外面的行情,于是邀请陈自悟去凤栖院里做客。
虽然方式不一样,但目的达成了,陈自悟还真和潘筠拉进了一点关系,成功去凤栖院做客。
陈自悟道:“正经的游道士就是这么穷,我算好的了,在江湖上有人脉,能帮人做个药,走个镖之类的,真的全靠算命卜算来赚钱,也就够养活自己而已,连修炼的资源都买不起。”
“而大多数道士还要养家糊口呢,哦,我家有兄弟,爹娘不靠我养,我也不打算娶妻生子,所以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没有养家的压力。”
潘筠想了一下三清山和大同,叹气道:“我不行,我上有老下有小,压力很大的。”
现在她的修炼资源大半是师兄师姐们挣的,等将来她本事大一点,也出去历练时,肯定也要和师兄师姐们一样养家的,所以她有两个家要养。
陈自悟:“师妹倒不必忧虑,你们三清山的药可是赫赫有名,不仅修道之人需要,江湖上的人也很需要,学得炼药的本事,你们吃喝不愁矣。”
不像他,样样通,样样松,所以只能赚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