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乞儿:“打工去了。”她像个小大人一样招呼他们,拎着水壶要去打水烧水。
潘筠拦住她,道:“还是把婆婆找回来吧,或者她的药材在哪儿,我看一看。”
小乞儿带他们出去,绕过茅草棚到后面。
他们这才发现,后面还有一块平坦的空地,野草和石头都被清理干净,地上垫着几个麻袋,上面晾晒着药材。
潘筠上前,发现都是很常见的药材,金银花,雷公藤,甘草等。
她挑拣了一下,发现他们晒的不错,就问:“这些也能卖给药铺,为何要卖给我们?”
小乞儿:“我们卖给药铺,药铺再加钱卖给你们,还不如我们卖给你们,我们加一点钱,你们也少付一点钱,这样我多赚,你们少花,多好?”
潘筠赞道:“你真聪明,好多比你年纪大的都想不通这点呢。”
妙和:“可是……”
妙真就扯了一下她的袖子,阻止她把话说出来。
潘筠问了他们卖给药铺的价格,结合现在药铺的药价,还真取了一个中间值把药材给买了。
于婆婆抱着一个孩子,牵着一个孩子回来时,他们已经把药材包好了,潘筠数钱给小乞儿。
于婆婆连忙阻止,忙把钱推回去道:“小道长们是三清山上的道长吧?”
潘筠点头。
于婆婆就笑道:“我知道你们,要是别的人来买,我一定就卖了,可你们三清山别的或许会缺,却不会缺药材。”
潘筠:“婆婆误会了,我们三清山要是不缺药材,也就不会每个月都下山采买药材了。”
于婆婆坚定的摇头,“你们要买,也是买三清山没有的药材,是外头贵重的药材,咱这地界出来的药材,没有三清山没有的。”
于婆婆温和的看着她们道:“你们年纪还小,可不好花着道观的钱乱买东西,回去要被师长们罚的。”
小乞儿着急起来:“婆婆~”
“小七,不要为难道长们,快把道长们带到大街上去吧。”
小乞儿低落的应了一声,就要带潘筠他们走。
潘筠见于婆婆坚持,想了想,也不勉强,就从袖兜里取出五张平安符和两张求财符塞给她,“婆婆拿着吧,平安符给他们带上,这是求财符,权当求个好兆头。”
于婆婆笑眯眯的接了,谢过潘筠。
潘筠看她把一张平安符和一张求财符给了小七,手里牵的孩子,还有怀里抱的孩子也都塞了一张平安符,便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小七领他们到大街上,失落道:“我没想到婆婆不愿意把药材卖给你们,你们是真的因为好心才买我们的药材的吗?”
潘筠点头,“是啊,金银花、甘草和雷公藤这些都是常见药,三清山上也有很多的。”
小七就叹气,但也只有一声,立即就振作起来道:“谢谢你们,不过以后你们不要这样了,药材这东西还是有需要了再买。”
潘筠点头,问小七,“我现在要去买粮食,想捐些粮食给慈幼院,你们茅草棚要不要?”
小七连连点头,“要要要,这,这是可以的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潘筠理直气壮的道:“我呢,都是做善事,面对慈幼院是做,面对你们也是做;你们呢,在街上乞讨,和拿我给的善米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小七认真的想了想后道:“没什么不一样,小姐姐,你放心,等我回去,我也会让我的兄弟姐妹们给你念好话的,我们每次吃你给的粮食都念一遍。”
潘筠嘴角微翘,并不拒绝,点头道:“好,走吧,我们去粮店。”
潘筠选最便宜的粮食买。
现在新粮下来,粮铺里上的都是新粮,虽然秋收刚结束,但粮价并没有怎么变化,依旧是一石两钱六。
这是大米的价格,次一等的大米,当中碎米含量多的,一石两钱四。
潘筠还欠着陶季的钱呢,现在身上的钱都是上次的一两银子破开后剩下的。
潘筠掏出三串钱来,给了伙计两串,再数出四十文给他,选了两钱四的次一等大米,直接买了一石。
潘筠:“送货上门吗?”
一石的大米不算少,伙计道:“城中的送,城外可没办法送的。”
潘筠:“就在城中,你给我送去吧。”
潘筠让小七领路,和她道:“多谢你上次送我饼子吃,我是三清观的道士,讲究的是缘法,你帮过我,如今我也帮你,这是善缘,所以你不必要太往心里去。”
小七眼睛闪闪亮亮的点头,“希望我以后帮的每一个人都像小道长一样。”这样她可以帮助很多很多的人,然后也会收到很多很多的人的帮助。
潘筠:“或许你可以向三清山神许愿,说不定能实现呢。”
小七眼睛一亮,“三清山神灵验吗?”
潘筠点头,“我觉着很灵验。”
妙真妙和都默默地转头看她,外人或许不知,但山上的人谁不知道啊,大师伯和小师叔是山神的亲传弟子。
目送小七领着挑粮的长工离开,灵境叮咚一声,功德+10.
潘筠嘴角微翘,转身道:“走吧,我们去药铺找师姐。”
王小井沉默的跟在她们身后,等到药铺里,见玄妙几十两银子的药草眼都不眨的买下,心里更是震惊。
他忍不住悄悄问妙和,“你们道观这么有钱吗?”
妙和:“我们道观没有钱呀。”
“几十两银子随便花,这还没有钱吗?”
妙和解释道:“这是炼体的药,每旬都要泡一次的,是必须要花的钱。”
王小井失落,“习武这么花钱……”
“也有不花钱的练法,但一定没有花钱的方法好和快,”妙和道:“你只是想练些拳脚功夫保护自己,只要勤加练习就可以了,倒是不用泡药浴的。”
妙和还有点羡慕他呢,“泡药浴很痛苦的。”
王小井没说话。
玄妙买好了药材,就带他们去看窑场。
窑场就在玉山县外的一座山丘边,不是很远。
那里的土质好,总是被用来烧窑,玉山县出品的瓷器被叫渎口窑。
玄妙的骡车才进村,立即有人向她招揽,“道长是来买瓷器?我家的瓷器多,有碗碟盘,还有各色瓶子。”
玄妙下车,道:“我要烧铸神像。”
一听是烧神像,围着他们的人群立即散了大半,退后几步只拢手看热闹。
不是他们不想接这笔生意,而是不好接啊。
这神像可不好烧,体积大,工程细致,但有瑕疵就要重新做,费劲还费钱。
看玄妙他们的衣着,也不像是有钱的道士。
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两家,往前走了一段,又有一家急匆匆的跑来,也凑上来听玄妙的要求。
玄妙要求神像等身高,要一米六,三家当中的一家犹豫了一下,想退又不甘愿就此退。
玄妙就拿出图纸。
一看到图纸,那家就不再犹豫,直接拱拱手后退出了。
剩下的两家对视一眼,都没退。
说来也巧,两家都姓余,还是亲戚呢,往上五代是同一个老祖宗。
俩人仔细的看了看图纸,觉得上面的色彩太多了,而且神像又是等身高,更难烧制,于是问道:“可否缩小一些?一般神像一米二也足够了。”
玄妙:“若是坐着的可以。”
潘筠只见过站着的潘公,还没见过坐着的,但这也不难,回头请神出现,让他坐一下就是了。
她问道:“坐像更好烧制吗?”
俩人道:“也不一定,要看是怎么坐,还有色的要求,不过矮一些,成功率会高一点。”
俩人问:“道长们准备舍多少钱?”
玄妙直接报出底价,“一百两。”
余家兄弟皱眉,这个价钱不算低,但也不算高,就是这个成功率很飘忽,他们也不敢确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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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假戏
双方杀了一下价格,最后玄妙做出了让步,两家合作,一起做这一尊神像,如果失败的窑次超过十次,她就要补二十两,这是上限,无论如何,他们一定把神像给她烧出来。
玄妙给出定金,承诺三天内把新神像的图纸给他们。
她把王小井叫上前,和余青余胜道:“这孩子留下给你们跑腿,有什么问题你们让他回来问我,平时也可以使唤他跑些腿。”
王小井立即恭敬的站好,和他们行礼。
余青余胜没怀疑,还以为是玄妙不放心。
毕竟是一百两的大单子,是他们,他们也不放心的。
俩人收下了王小井。
余青家地方大,由他领着王小井回去。
王小井没想到自己就这样住下来,有些激动,又有些惶恐的看向妙和几个。
玄妙将他带到一旁叮嘱道:“我答应了你爷爷,但你能不能留在这里要靠你自己,机灵勤快些,没有一个正常人能拒绝一个聪明又勤快的人,如果有,说明他不正常,这样的人要远离。”
王小井愣愣的听着。
玄妙见他呆呆的,就皱眉,“听懂了吗?”
王小井立即点头,“懂了,懂了,谢玄妙道长,我一定好好干。”
“好好干,但也别委屈自己,你知道从这里回家的路吧?”玄妙道:“要是受了委屈,就回家去,玉山县不止有这里一个窑场,还有两个呢,这里不留你,自有其他地方会留你。”
王小井信心起来,胆气也足了两分,狠狠地点头应下了。
玄妙就给了他十文钱。
王小井推拒着不肯收。
玄妙道:“收着吧,我回去就找你爷爷要回来,不是白送的。”
王小井一听就收下了。
潘筠三个也觉得他小小年纪被留在这里有点可怜,于是都开始在身上找钱。
潘筠身上的钱不多了,所以只数出十文钱给他,外加一个平安符。
妙和妙真也送他十文钱。
王小井憨憨一笑,“我出来学手艺,还没开始学呢就赚钱了。”
妙和道:“不是白给你的,以后你挣了钱要还给我们。”
王小井现在就要还给她,被妙真拦住道:“穷家富路,你还是拿着吧,万一受了欺负,手上有钱总比没钱要好。”
王小井就收下钱,小声道:“谢谢你们。”
潘筠叮嘱道:“我的平安符可不是随便给的,你得天天戴着才行,就算是我这个师叔祖给你的礼物。”
妙和一听,立即改了主意,“那我的十文钱也不叫你还了,算是给你的见面礼吧。”
王小井一脸黑线,“你还真想当我师父呀?”
“是呀,不行吗?”
“不行,”王小井摇头道:“你等我学了本事,回去我也教你,那我们就互为师徒了,我才不要认你做师父呢。”
妙和“却”了一声,有些生气的扭过头去。
余青和玄妙沟通完剩下的细节,回头看王小井。
玄妙就把他叫上前,把他交给了余青,“明天,或是后天就会送图纸过来,到时候给你带几身衣裳,你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王小井摇头,“没有,我爹娘都知道要给我带什么的。”
妙和妙真依依不舍的和王小井挥手,坐上车时还有些担忧,“也不知道他习惯不习惯。”
玄妙没说话。
进了城,玄妙就去采购东西,下午的东西要比上午便宜一些,会杀价的话。
玄妙自认不会杀价,但她脸冷,对方开过价后她往下一压,对方答应就买,不答应她转身就走,杀价能力竟然远超陶季。
果然啊,不管在哪行,那都是欺软怕硬。
潘筠不跟她们一起,抱着黑猫去民信局找信,“今天的信到了吗?”
民信局的伙计笑道:“巧了,刚送到呢,送信的脚力都没走,不过小道长要等等,我整理一下才能知道有没有您的东西。”
潘筠应下。
民信局的伙计扯开布袋,将东西都倒出来,大多另用油纸袋装的信件,还有一些物件。
伙计先找了物件,没发现有才把信倒出来一封一封的找。
找了许久才翻出一封厚厚的信来,“小道长请看,这封信可是你的?”
潘筠探头一看,立即接过,笑道:“是我的!”
她捏着信道:“你们民信局送信的速度可以,就是送回来这里的时间太晚了,要每天未时之后才到,我们三清山离这里远,万一我急着回家,等不到未时,岂不是要等第二天,甚至更长时间才拿到信?”
伙计苦笑,“小道长,这送信是要时间的,脚力一大早从广信府离开,最快的速度赶来也要到未时,这信本就是今天盘点,明日再往外送的。”
“而且你们三清山远,要是送到门上,还得爬山呢,为送这一封信,我们得费一个脚力一天的时间。”
潘筠略一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决定不为难他了。
算了,以后她有紧急的事再找他们,平时还是从驿站和急递铺寄信吧。
虽然慢了点,但方便啊。
潘筠拿到信便坐到屋外的台阶上拆开。
信里就掉出三卷信纸。
她拆开卷成两半的第一卷,是她爹的信。
潘洪告诉她,她寄来的方子很有用,他的次子吃过之后身体大好,救命之恩,永不敢忘,他这两个儿子就也想认识认识她……
在大明,通过官方驿站寄信是需要户籍证明的,当然,不要求你每次寄信都要掏一次,但只要驿站的驿丞,或是急递铺的铺司不认识,那是一定要掏的。
当初为了方便,也为了不让锦衣卫详查她,她在官方急递铺寄信用的是陶季的身份户籍,只不过信中的落名是三竹而已。
潘洪这样写信,显然是不想留下话柄。
潘筠眼珠子一转,决定借陶季的身份给他们写信,让他们和道观里的同龄人们交朋友,到时候再认个哥哥妹妹的,以后写信称呼都能方便许多。
这一点,潘洪显然也想到了,就在信中提了出来,说是让两个儿子熏陶一下道法,把脾气养一养。
潘筠仔细看完,竟全是好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喜不报忧。”
她去看两个哥哥给她写的信,一打开,便发现字迹糊了一大片,她都没看字就道:“这一定是二哥写的,多半是一边写一边哭。”
但一看,竟是她大哥的字。
潘筠瞪大了眼睛,还以为她二哥伤得都握不住笔了,而她爹还在报喜不报忧,只能她大哥帮着执笔……
“可也不对啊,大哥写的信,二哥的眼泪怎么落在信纸上了?”
潘筠连忙去拆另一卷信纸,看到上面晕得更多的字,放心了,她二哥亲手写的,哭得更厉害。
那看来大家都没什么事,只不过大哥也爱哭了而已。
实际上,潘岳一点也不想哭,但他在偷看信之后把信糊回去,却发现信封口的印章有些对不上之后,他就想把之前的信找出来做参考,好把信糊得天衣无缝一些。
结果这一找,把他二叔从前的信给搜出来了。
这一看,他们就知道爹瞒了他们好多事,还说妹妹是被三清观的道长主动化去修道呢,结果却是锦衣卫再度抄家,妹妹被逼得自己逃出了潘家,下落不明。
也不知道历经多少磨难才到的三清山。
兄弟俩读完二叔的信,泪湿衣襟,等潘洪回来时,兄弟俩正在抱头痛哭。
潘洪看到被拆开的信,脸一黑,再看他们兄弟俩哭成这样,脸更黑了,偏还不好揍,只能冷着脸道:“你们哭什么,偷拆我的信,我还没揍你们呢。”
潘岳红着眼睛问,“爹为何不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有什么用?除了多两个人担忧,我们谁能帮得到她?”潘洪道:“何况你们年纪还小,尤其是钰儿,咋咋呼呼的,万一在外面漏出一两句,我们全家都要罪加一等。”
潘钰不服气,“我才不会呢。”
“是吗?”潘洪冷淡道:“且看以后吧,会不会,不是嘴上说就可以了。”
潘岳和潘钰心中都不服气,决定就做给他们爹看。
潘洪接过信看了一遍,喃喃,“她遇到了有真本事的人。”
这是潘岳和潘钰一出事,她就感觉到了,所以才立刻寄出这些东西。
“这样一算,我们寄出去的信也就这一两天她就能收到,再过几日,她的回信应该就到了。”
潘钰的伤这几天好转了一点,但依旧有便血的现象。
大夫每日都上门看,开的药也贵,却没有很好的办法处理。
最要命的是,因为这个伤,潘钰最近觉得乏力体弱,还有点发烧。
大夫说,这个时候是绝对小心,不能受凉,也不能受热,否则一旦生其他的病,人就垮了。
这几日潘洪和潘岳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上养着,但依旧没有更好的治疗办法。
现在,他就盼着潘筠是否有更好的办法了。
果然,过了四天,民信局就送来一个盒子,里面有三张药方,上面写了应对的病症。
父子两个不敢耽误,当天就把大夫请来。
大夫或许开不出更好的药方来,但他一定能看出哪张药方更好。
很快,大夫就给他们选了一张,临走前还在念念有词,“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样开方呢?不知是哪位神医开的药方,我想上门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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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假身份
潘岳将他送出门,回道:“那可难,是请江南一个道士根据脉案开的方子。”
大夫听说是江南那么远的地方,就无限失落,摇头离开了。
那看来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人了。
潘钰用了新药方,他的伤快速好转,脸色一日比一日好,也不便血了,嘴唇都有了血色。
潘钰:“小妹的这个三师兄可真厉害,隔空开的药方都这么好,不知道小妹能不能学到他的本事。”
潘岳:“她素来聪慧,学东西很快,应该不难。”
潘岳鼓动潘钰,“不如我们写信给她问问,她要是还没开始学,也可劝她学,虽然是女孩子,但也要学一门手艺比较好,不论将来落于何种境地都能凭借手艺立足。”
潘钰犹豫:“爹能答应让我们写信给小妹吗?”
之前他连小妹的信都不给他们看呢。
潘岳道:“我刚才已经记下小妹的具体地址,爹就是不答应,我们也能寄。不过不知道上头是不是还有人盯着我们,不知小妹在那头用的什么身份……”
“原来你们还知道上头可能派人盯着我们啊。”潘洪走进门来。
潘岳和潘钰立即低头认错。
潘洪就道:“写吧,和我的信一并寄过去。”
他道:“她信中用的是我旧友的口吻,寄信用的是她三师兄的户籍,勉强对得上吧,三清观那边为她买了张户籍,叫张小妹,你们就以笔友的名义与她交往吧。”
潘钰一听,伤心不已,“小妹以后都不能叫自己的名字了?”
潘洪叹息,“能活着就好。”
潘筠都快忘记自己的假名了,因为除了出入几个大城检查过户籍和路引外,其他时候买来的那张户籍页和路引根本没用过。
她在外行走,报的也是潘筠这个名字。
现在猛的想起来还是因为,山神庙需要一个庙祝。
王费隐道:“既然山神庙是你出资建的,就由你来做这个庙祝吧。”
不管是建庙还是做庙祝,都要和衙门上报。
大明对僧道的管理非常严格。
太祖皇帝当过和尚,知道僧道免税役,其中有很多人为了避免税赋劳役,特意跑到庙里当和尚道士。
所以,他严格控制全国的僧道人数,想要成为合法的僧人或道士,需要考度牒。
没有度牒的僧道都是违法僧道,民不告官不究,但如果官要究,那就是一抓一个准。
王费隐和潘筠道:“你这个年纪,考度牒不符合,但只要能和衙门办下建庙的公文,你作为出资人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庙祝了。”
潘筠觉得很麻烦,问道:“大师兄你不能当庙祝吗?”
“我不能,”王费隐直接摇头,“我已经是三清观主持,不能再兼任庙祝。”
“那就让三师兄当。”
王费隐:“那不行。”
潘筠默默地看他。
王费隐就一脸纠结道:“师妹啊,师父身上带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两个是师父的亲传弟子,得了他的好处,受他的衰运影响也是理所当然的,让你三师兄代我们去受过,不好吧?”
潘筠被说服了,点头,“行吧,那就我来当。”
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不对,潘筠拿出来的户籍页上的信息叫张小妹。
潘筠只纠结了一瞬就道:“就用这个名字吧,名字嘛,一个代号,我也不是那么在意。”
“不行!”王费隐一脸沉凝,“名字是一个代号,但也不止是一个代号。你拜师时用的是潘筠,八字命格都是潘筠,这个时候换成张小妹,那就是换了一个人。”
潘筠摊手,“那您说怎么办呢?我还能把这张户籍页改成潘筠不成?”
“有什么不行的?”王费隐扭头就问陶季,“王璁呢,他怎么还不回来?”
陶季:“……他在外面做生意呢。”
“给他写信让他回来,这天下的生意是做不完的。”
潘筠兴致勃勃的问,“大师兄,我这大师侄有这等本事?”
王费隐道:“他和县衙熟,和广信府的衙门也有些熟。”
“那我就放心等大师侄回来帮我办户籍了。”
当然,其他事她也没落下,这一次,在王费隐的教导下,她第一次做法事请神,第一次主动的在梦外见到了山神。
潘筠挽了一个剑花,咻咻两声就把木剑背到身后,笑吟吟的问潘公,“师父,神像太高了不好看,且总是站着也累,所以我们决定给您烧个别的样式的神像,坐着,躺着,或是其他的造型都可以,您想要什么样的?”
潘公扫了一眼她摆在香案前的椅子,手一挥,椅子飞走落在一旁,再一招,一张四方墨色方台出现在眼前。
潘公走上前去,撩起袍子端坐在方台之上,手中抱着的长剑也换了一个姿势抱着,斜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掀起眼眸,一脸严肃的看向潘筠。
“快快快,大师兄快画下来,师父这个样子真是超俊的。”
明明请神的是她,最忙的却成了王费隐。
王费隐颇为无言的看她,却不能不干,因为潘公正冷冷地注视他。
潘筠倒像是没看见潘公的冷眼一样,和他侃侃而谈,“师父,这山神庙你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比如神像怎么摆,您喜欢什么颜色,现在一切还没开始,都能改。”
潘公冷冷地道:“既然是你们做徒弟的心意,那就照你们想要的来,建好了合我心意,我自然高兴,不合我心意,我也就不开心而已。”
潘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开心,提前一点说呢?”
王费隐轻咳一声,叫住潘筠小声道:“你闭嘴吧,这山神庙,师父是盛情难却才收下的。”
“哦~~”潘筠点头,给了一人一神一个眼色,“明白,我明白,盛情难却嘛。”
之后潘筠果然没再问过潘公山神庙的事,拿到画好的图,她和王费隐修修改改一番,定出最好的一张稿子,她就下山找余青兄弟去了。
还顺手给王小井带了行李。
“你奶奶和你娘说想你,你爹让你好好干,你爷爷让你受了委屈就回家去,你二叔说他替你去做木工学徒了,你就是回去了也去不了,让你在这里争取学会烧瓷,妙真让你好好习武,不要荒废了武功,妙和说你家的柿子熟了,让你回去以后记得给她留一点。”
潘筠一口气转达完,呼出一口气道:“我呢,就现场问一句,你这两天到哪一步了,亲眼看到烧窑了吗?”
王小井还没消化前面一大串的话,闻言立即点头,“看到了,我还给余窑主搬了好几捆柴呢。”
“很好,你有感悟吗?你觉得自己有天赋吗?”
“我觉得我有,余窑主说烧窑最主要的就是温度。”
潘筠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你就认真的学,我回头找一下烧窑方面的书,到时候给你自己研究,说不定你能成一个大家呢?到时候别忘了给我烧几个值钱的瓷器,我好拿出去赚钱。”
王小井:“虽然我很心动,可我不识字。”
潘筠:“……你家在汾水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为什么会不识字?”
王小井脸色大红,小声道:“我,我读书不行,小的时候上过两年学堂,但我就认得几个常用的字而已,其他的都不认识。”
潘筠一脸失望的看他,挥手道:“算了,反正到时候我把书给你,你看不看得懂是你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吧。”
王小井好奇不已,“这世上还有烧瓷的书?”
“这有什么稀奇的,这世上还有沤肥的书呢,我前两天就找出来了。”
王小井很迷茫:“沤肥还需要看书吗?这不是天生就会的吗?”
潘筠哼哼,“你那会的肯定不及书中记载的。”
王小井一听,就一连说了三个沤肥方法,一是湿沤法;一个是干烧法;还有一个是干湿结合方法。
虽然叙述和潘筠查到的有差别,却大同小异。
潘筠:“……你怎么知道这些沤肥方法的?”
“村里人都知道啊,每年村里都这么沤肥,我都看这么多年了,傻子都会了吧?”
潘筠冲他扯了扯嘴角,所以,大师兄为什么在三师兄提起冬种小麦,开辟药田的事时总是感叹没有肥料,地力不足呢?
这不是没有肥料,而是没人去做肥料啊。
潘筠心中有数了,决定回去就拥护三师兄,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她花费两个晚上去查找沤肥的方法?
“小师叔,小师叔?”王小井一连叫了她好几声。
潘筠回神,冲他龇牙一笑道:“你怎么长辈分了,不应该叫我师叔祖吗?”
王小井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
潘筠也不为难他了,挥手道:“走吧,带我去见余青。”
余青和余胜看到是个小道长来送图纸,还有些不高兴,觉得玄妙不重视此事。
谁知潘筠把图纸掏出来就道:“这图纸是我和我大师兄一起画好的,两位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一旦你们接下此活,从今以后,我每三天过来一次。”
余青一愣,“以后这神像的事都是和小道长你沟通?”
“不错,就是我。”
余青皱了皱眉,虽有些不高兴,却没说出口,谁让她们是买家呢?
为了挣这笔钱,哪怕前面摆的是屎,他也得认真去看。
结果,不论他和余胜问出什么问题,潘筠都能回答得上来,还现场改了两个细节。
余青见她拿笔就改,自然无比,他就有些犹豫,“小道长,这神像你真的能做主吗?”
潘筠点头:“能。”
怕他不信耽误工期,潘筠干脆道:“我是庙祝,建庙的钱是我出的,你说呢?”
一听钱是她出的,余青和余胜立即什么问题也没有了,道:“一切听小道长的。”
潘筠依旧把王小井留下,“有事就找他,两位余当家,贫道就先告辞了。”
余青和余胜连忙将人送到村口,这笔生意他们要是能做出来,名声打出去,玉山县一带的瓷造神佛他们都可以接,甚至广信府那头也不是不能接。
窑场在南城门外,三清山却是在西城门外,所以她要回三清山就得先进城再出城。
走在城中街道上,潘筠想来都来了,不去看老朋友好似不好吧?
于是她脚步一转,去了钱府。
钱管家见是潘筠,立即开门,亲自给她带到大厅,“小道长请坐,小的已经让人去请老爷了。”
潘筠点点头,一扭头便看见孙五宜从大堂前经过,往后院去。
他正低头想事情,根本没发现大堂里有人。
潘筠眼睛微眯,问道:“孙五宜怎么会在这里?”
管家忙道:“表少爷在这里读书呢,翻过年县学考试,我们老爷想送表少爷进县学读书。”
潘筠眼睛微亮,问道:“钱老爷和县衙很熟吗?”
管家矜持的道:“一般吧,不过我们老爷经常做些铺桥修路的善事,县里的县令和县丞主簿们都和我们老爷有些往来。”
潘筠就明白了,这是玉山县出名的大善人啊,经常做慈善工作,县衙的官吏们怎么会和他不熟呢?
钱老爷急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他儿子钱大鸿。
俩人都和潘筠行礼。
钱大鸿还想从寒暄开始,结果他才张嘴,他爹就已经非常直白的问道:“小道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道:“不管是什么事,小道长只要说来,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潘筠也直接,掏出一把黄符道:“钱善人,我这段时间修习,画了不少符,不知你还要不要?”
钱老爷连连点头,“要要要,幸而小道长还记得我,我儿子过两日要出门,我正想着明天上山替他求一枚平安符呢。”
“那是要带一张平安符的,”潘筠认真看了看他的脸道:“最好时刻不离身,钱善人我与你说,我这画的最好的就两种符。”
钱老爷顺口接到:“不知是哪两种?”
潘筠:“平安符和求财符。”
钱老爷问道:“不知这一张黄符价钱是多少?”
“二十两。”
潘筠一点儿也不虚,她觉得自己的黄符物超所值,二十两一张已经是白菜价了。
钱老爷也觉得便宜,但他家也不可能买这么多黄符,目前来看,一张黄符的使用效果可长久了,除非遇到危险,不然一张黄符可能可以佩戴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