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边朗站在侧后方,打量周怀夏的一举一动,她可能是脑子转得太快,导致身体跟不上,行为明显笨拙。“手臂抬直。”他站在身后,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周怀夏手肘。
周怀夏努力抬直手臂,再度瞄准前方的靶子,她深吸一口气,沉下心试图找回刚才的状态,但大脑无法自控地去想如何和孔平联系。
“砰!”
一枪射出去,子弹擦靶边而过,周怀夏身体无意识一颤,手已经垂下大半。
不习惯,不擅长,这是她的正常水平。
周怀夏重新举臂开了两枪,依旧没有和孔平产生任何联系,她回头看向于明容教授,摇头:“不行。”
“不要刻意去想孔平。”于明容沉吟半晌后,上前道,“小周,盯着靶心,你只需想着要打中它。”
周怀夏低头看着手里的枪。
于明容道:“第六感是人类大脑通过周围信息处理得出来的潜意识,只有当你主体意识足够强烈,大脑才有可能会自动搜寻最佳方案,而你的意识网中有孔平。”
这些是她的猜测。
周怀夏转身,再度握着手枪,双目紧盯前方靶子,将大脑一切思绪清空,眼中只剩下远处红色靶心。
她瞄准靶子,和原先一样,迟迟没有扣动板机,只盯着中间那颗红色圆心。
视野中红色逐渐蔓延,周怀夏所有感官集中在这一片红中,她数着呼吸节拍。
一、二……
“放!”
黄土沙地上,孔平站在一排趴在地面的士兵背后,高喝一声。
“砰砰砰——”
所有趴在地上的士兵立刻扣动板机,瞄准远处靶子射击。
孔平手中拿着望远镜,观察他们打出的靶环,他移动望远镜,突然视野中出现一个靶子:“那谁打的……”
靶心中间已经被打穿,但右下角还有一堆乱七八糟快脱环的弹孔,他闭着眼睛都不可能打成那鬼样子。
孔平拿下望远镜,正想看看那靶子是哪个兵打出来的,结果发现远处那一块根本没有靶子。
他再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士兵,又拿起望远镜看向远处竖起的靶子,和每个人都能对上。
刚才看见的靶子消失不见了。
孔平放下望远镜,揉了揉眼睛,他视力一向很好,怎么会看错?
奇怪。
自从松山疗养院以后,孔平很注意入口的东西,能不吃的药就不吃,也格外注意自己的精神状况。
上周他才去过军方心理咨询室,医生说他很正常,心态也非常稳定。
今天早上只吃了粥和鸡蛋,还是在食堂里吃的。
孔平左思右想都没想出问题,难道是眼花?
他抬头再看向远处,这次还没来得及用望远镜,那个奇怪靶子再度出现在眼前。
趴在地上的那一排士兵早在孔平出声时就转过头看来,他们只看到教官突然住嘴,望远镜拿上拿下,还用手揉眼睛,现在更是瞪大双目。
一排士兵看了看孔平,又往远处靶子看去,有机灵的开始用利用瞄准镜看其他人的靶子,想知道到底是谁打的环数能让教官这么吃惊。
孔平在看见那个靶子的下一刻就移动头颈,却没想到那个靶子依旧在他正前方,就好像印在他的视网膜上一样。
有瞬间,孔平心中是升起悲凉的,他以为自己精神到底还是出了问题,这种状态终究不能留在军队。
下一刻,肩上的军用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
孔平回神,去拿军用对讲机,看着上面的未知号码有些诧异,还是按了接通。
“孔平,我是边朗。”
……
基地靶场内,周怀夏视野中有片刻出现熟悉的黄土沙地,她知道自己再度进入到了孔平大脑中。
但念头刚转过,她又回来了,眼前只有笔直的靶道和前方的靶子。
“我看到了他训练的地方。”周怀夏双手依旧握着枪,对身后几人道,“现在又看不见了。”
沈亦不知道从哪拖过来一张椅子,他坐在上面对周怀夏道:“你现在像信号不好的接收器。”
“也有可能是距离太远导致。”边朗道,“我们和孔平跨省了。”
他思忖片刻后,通过军用卫星电话调度,直接联系到孔平,表示下午会有人前往部队接他过来。
“等孔平过来,或许情况有所改变。”边朗目光落在周怀夏身上,随后又对于明容道,“B022在外面。”
两人应该之前讨论过,只见于明容点了点头,对周怀夏道:“小周,你和我过来。”
周怀夏放下手枪,跟着她往外走,旁边的吕谨和沈亦下意识跟了出去。
“你们两个留下。”边朗喊住他们,“继续训练。”
吕谨扭过头,眼巴巴看着周怀夏离开,于教授肯定要带周怀夏去做什么测试,她现在抓心挠肺地想跟着一起过去看。
“该你知道的,都会知道。”边朗一看吕谨转动的眼珠子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你们后面还有训练。”
……
于明容带着周怀夏走出靶场,忽然停了下来,她转头看向她:“小周,B022现在在哪?”
周怀夏一愣,刚才边指挥说过他在外面,她往四周看去,并未见到B022的身影:“我……没看见。”
“你看得见。”于明容手从白大褂口袋内抽出来,她指了指大脑,“在这里。”
周怀夏才反应过来,这是新一轮训练:“要我通过意识网感知到他的位置?”
于明容点头:“你的能力只在危急时刻才可能发挥出来,无法自控,现在需要找到控制开关。”
她看着周怀夏略有茫然的目光,忽然补充一句:“希望你能在三个小时内找到他。”
这话听着不对,周怀夏微微皱眉:“为什么?”
于明容:“B022可能会吃点苦头,再晚他坚持不了。”
“你们……”周怀夏闭上嘴,她想起来连坐是部队最常用的手段。
于明容看向手表:“开始了。”
没有任何线索,只有边朗一句在外面,周怀夏根本无从查起,整个基地,她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熟悉,只对B区略有了解。
“我先回实验室了。”于明容道,“三个小时后你找不到他,我会带人去急救。”
周怀夏眉心皱得更深,眼看着于教授要离开,她在后面喊问:“是不是只在我ID卡范围内?”
于明容脚步未停,微微侧脸,背着周怀夏的目光中略有赞意,这么快就开始排除,难怪边朗驳回她先前的提议,选择了这个。
于明容摆摆手,只留下一句话:“我也不知道。”
周怀夏站在原地,一只手用力按着两侧太阳穴,她清楚知道刚才于教授说B022会吃苦头的话绝对不假,以923所这些人的作风,绝对做得出来。
她必须在三个小时内找到B022。
周怀夏第一反应是通过意识网找到他的位置,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感知到B022,只要能将意识网展开,一定能找到他。
她站在原地,缓缓抽出那条领带,绑在双眼上,将意识坠入黑暗中。
……
说要去实验室的于明容,实际站在一间监控室内,她看着监控屏幕中站立不动的周怀夏,低声道:“基地可比你之前感应到的范围广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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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这是昨天的,今天还有
84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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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基地内很安静,周怀夏独自站在空荡的走廊外,黑色领带垂靠在后肩上微微晃动。
这条领带像是一个锚点,能让她联想起每次成功的状态,获得超感官知觉,从而迅速进入意识网中。
周怀夏察觉不到外界的时间流逝,她只知道自己的意识在蔓延,于基地高空处形成一张无形的网,随后在蔓延的意识网络中“见”到一颗亮光,很微弱。
也很近。
这个距离……是吕谨。
基地内除了B022,只剩下吕谨在周怀夏的意识网中留过痕迹。
意识波动越强烈,在她的意识网中会更明显,吕谨现在的情绪应该相对稳定。
周怀夏的意识网继续外扩,试图寻找到B022。
然而,这张意识网有极限,扩张到一定范围后,再也无法前进,而她还未找到B022所在位置。
周怀夏尝试许久,大脑能量不断消耗,导致脸色逐渐苍白,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地颤动。
“一直这么下去,对她身体恐怕影响不好。”07站在监控室内,见到屏幕中周怀夏的状态,不由摇头道。
于明容看了眼旁边屏幕上周怀夏各项身体数据:“心率在加快,血压降低。”
根据之前周怀夏几次感应到B022的位置,推断她意识网大致的范围后,这次他们将B022带到更远的范围,希望借此看到周怀夏的极限。
07忽然道:“她动了。”
站立在走廊外的周怀夏突然抬手扯下领带,她眉心皱紧,微微弯腰大喘气,随后靠近旁边的墙,一手借力撑着,修长指背上浮起淡青色血管。
基地内统一使用高清监控摄像头,此刻画面又放在最大的巨屏上,于明容可以清晰见到周怀夏额角有冷汗流下,明显存在脱力的情况,可以想象刚才进入意识网的行为,对她身体能量消耗多大。
“她找到了B022吗?”07犹疑问道。
他只能看出周怀夏身体不适,但看不出她是否成功了。
于明容盯着屏幕上一堆可视化的身体数据:“等会就知道了。”
走廊外,周怀夏靠在墙边休息了几分钟后,才重新站直身体。
她失败了。
意识网没有办法完全覆盖基地。
这也是周怀夏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这座地下基地的庞大。
但下一刻,她朝外径直走去。
07看着周怀夏毫不犹豫地步伐:“找到了?”
于明容没有说话,等看到周怀夏快走出B区,又放慢脚步停了下来,她隐约明白过来:“她没找到人。”
果然,周怀夏很快停了下来,继续重复先前的动作,再次进入意识网中。
“这是她目前意识网所能覆盖的范围。”于明容扭头查了查从靶场走廊外到周怀夏现在停下的距离,“……比之前覆盖要广。”
周怀夏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像是一座处于活跃期的火山,不断往外释放新的能量,谁也不知道最后喷发的结果。
07看着监控屏幕中的周怀夏道:“所以她走到意识网展开边缘,再进行下一次展开?”
于明容点头:“但需要她每一次都能够进入意识网中。”
如此高频繁、大范围地进入意识网,对周怀夏而言,绝不是件易事。
然而,她始终没有喊停,要退出实验。
于明容时不时去看旁边屏幕上显示的身体数据,眼中逐渐显露出诧异:“她的血氧、血压下降速度是不是变缓了?”
周怀夏右手一直带着监测手表,身体数据实时传输到基地内部。
旁边一直关注着屏幕上数据的医生点头:“心率也有减缓的趋势。”
当人体大脑高速运转时,需要大量血氧和葡萄糖供应,又会导致心率加快以提高供血速度,所以周怀夏这几个指标变化最为明显,但现在指标变化在减弱。
07不是医生,他不明白这些指标代表什么,只能问道:“她身体出了问题?”
于明容看向屏幕内继续往前移动的周怀夏,脸色依旧苍白,但每一步都迈得很稳,并没有要倒下的趋势,她摇头:“小周的身体在适应。”
周怀夏的身体竟然在迅速习惯高速消耗的能量,这意味着她的极限远不止此。
07作为这些年中,接受实验最频繁的人,他最能体会到“适应”一词,往往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次数,他才能够习惯适应。
……这才多久?
于明容:“她走到C区了。”
这是第四次移动,周怀夏走得很慢,路过一台饮水机时停了下来,低头从口袋摸出了一袋东西,熟练倒进纸杯,仰头喝尽。
她后背已经湿透,手脚冰凉,但比原先进入意识网的状态好了很多。
07:“她在喝什么?”
“口服补液盐。”于明容道,“但只能起到缓解作用,大脑高强度运转可能会产生奋性毒性,损害神经元。”
周怀夏将纸杯丢进垃圾桶,缓了会继续往前走,她感觉到B022的位置就在不远处。
就在她转弯走到另一条走廊,以为快要找到B022时,却被一道紧闭的钢门挡住了。
周怀夏上前贴上ID卡,门没有开。
【警告,未授权ID。】
周怀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ID卡,她记得边朗说过凭这张ID卡可以进入B区和C区,于是她又贴了一次,门依旧没开。
【警告,未授权ID。】
周怀夏看向紧闭的大门,又往身后看去,偶尔有人经过,但没人朝这边过来。
边朗故意将她ID权限禁了。
她重新收起ID卡,站在紧闭的大门前片刻,忽然侧身抬头看向上方监控:“是不是只要找到B022的位置在哪就行?”
周怀夏的目光仿佛穿过镜头,看见监控室内所有人。
“噗——咳咳咳!”
07看见周怀夏喝水,自己也忍不住去倒了杯水喝,一转头猝不及防对上她的眼睛,吓一大跳。
监控室内所有人的动作俱是一顿,于明容同样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周怀夏知道他们一直透过监控在看着她。
“我已经知道B022大概的位置。”周怀夏抬头望着镜头道,“现在能放他出来吗?”
“不能。”
边朗的声音突然从上方监控中传出来。
射击台前,沈亦和吕谨对外界一无所知,还在不断填弹射击,边朗故意将两人留下,就是不想让沈亦帮周怀夏开门。
边朗手中握着平板,他退后几步,离沈亦和吕谨远了点后,继续开口道:“B022最多还能坚持一个小时,你想想办法救他出来。”
说罢,他切换屏幕,在平板上点了点。
……
C区。
周怀夏听见广播中传来边朗的声音,随后发现走廊两侧白墙上突然出现大面积投影。
画面中一片昏暗,她仔细看去,才发现B022被倒吊着,他浑身皆用铁链捆绑,下方是黑沉沉的水面,身上早已湿透,头发衣物都在滴水,像是在水中泡过一般。
下一刻,顶上吊绳松开,B022大半个身体没入水面,只剩下小腿露在外面,一分钟……三分钟不到,他开始试图剧烈挣扎,但受身上铁链所困,根本没有办法起来。
周怀夏只看到他被吊着的双脚拼命挣扎,连着吊顶铁链疯狂抖动,走廊上方的广播音质极佳,将所有声音清晰地呈现传出来,她不光能听见挣扎中铁链的摇晃声,甚至能听见咕噜吞水的呜咽声。
明明知道B022不可能会被淹死。
但这些清晰的声音传入耳中,无不向周怀夏传递出求救的信号,催促着她尽快找到B022,但沈亦不在,她不可能操控门禁系统。
监控室内,07也看到了走廊上投影出来的画面,他诧异指着上面的B022道:“这不是……”
于明容点头:“是。”
年轻女生站在走廊中间,清瘦苍白的脸紧绷,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握紧,显然在为被沉入水中的B022焦灼。
边朗看着平板,低声道:“现在你准备怎么做?”
意识网只能确定位置,却没办法将人救出来。
几分钟后,周怀夏忽然转身离开。
“她不打算救人了?”07诧异,“还是准备回去找沈亦?”
众人见到周怀夏头也不回离开,不由愕然。
C区极大,又根据规划分成好几块,周怀夏从B区一路过来偶尔会碰见工作人员,她往回走,然后上楼,朝一间办公室走去。
她径直推开办公室的门。
那间办公室内有两百多平方,里面坐着几十名基地工作人员。
周怀夏环顾一圈,最后视线停在站在中间,双手抱臂的短发中年女性身上,她上前开口:“你是C区部门主管?”
上周于教授带他们在B区和C区转了一圈,曾经在一楼指着上面这间办公室说部门主管在这里。
C区部门主管大概五十岁出头,比边朗年纪要大,鬓角发白,但一双眼睛凌厉,她转头看过来,显然认了出来:“你是周……”
“你的ID卡给我。”周怀夏突然道。
C区部门主管:“?”
周怀夏盯着C区部门主管的眼睛,再次重复:“你的ID卡给我。”
每一字从舌尖上说出来都极缓,像是费尽她全部气力。
她不能像沈亦一样利用电脑操控系统,但可以尝试去操控能打开门的人。
周怀夏盯着对方的眼睛,想起的却是当初被那名叫咬哥的男人用枪指着的恐惧,那一刻她大脑充斥着对生的渴望,极度希望他枪口偏离。
现在同样能做到。
——她可以操控他人。
C区部门主管听见周怀夏的话,第一反应是莫名其妙,然而当听见第二遍时,她的手竟然不受控制去拿挂在胸前的ID卡。
“不……行。”C区部门主管紧咬牙关,避开周怀夏的眼睛,奋力抢回自己身体的掌控权,她握着ID卡的手僵持住了。
“她在控制主管!”
办公室内有人发现了,大喊一声,瞬间所有人站起来,甚至有人从桌下摸出了手.枪。
显然,他们想起当年05造成的惨案。
“所有人坐回去,枪收好。”
“这是实验。”
边朗的声音从频道内响起,这间办公室一大半的人都戴着耳麦,几番犹豫过后,逐渐有人坐回去。
周怀夏大脑感到尖锐疼痛,仿佛有无数根针从里向外扎着太阳穴两侧和后脑勺,连耳道都似乎有嗡嗡的闷沉声。
而C区部门主管的手还紧握着ID卡不动。
算了。
周怀夏察觉到她的抵抗,干脆放弃继续控制对方,直接上手抓住绳子,趁C区部门主管还没反应过来时,当着整个办公室人的面,公然抢劫ID卡。
她迅速将绳子从C区部门主管脖子上取下来,用力从对方手中扯过ID卡,转身就往外跑。
“……”
整个办公室陷入沉默。
半晌,终于有人透过频道耳麦问:“我们……要追吗?”
边朗:“……不用。”
虽然原本目的就是要测试周怀夏操控他人的能力,甚至已经安排人戴着ID卡准备故意在她后面晃悠,但还是没想到她反应过快,直接找上了C区部门主管。
没控制成功就罢了,居然上手抢劫。
边朗一口气哽在胸腔,上不得下不了,还得去通知另一边:“她要进去了。”
正百无聊赖蹲在暗室内欣赏自己以前训练视频的B022,听到指挥声音,连忙起身,边上有人立刻将他绑起来,按下开关,B022被迅速倒挂起来。
B022看了看自己干燥的衣服,连忙对要离开的人道:“水,快,让我进去泡泡!”
“哗啦!”
铁链猛地下放,B022倒立砸进水中,瞬间浑身湿透,他连头带脚都泡在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