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让人感觉以后的人生都会如此刻一样明亮。而这一幕,正巧被回教室拿落下的教材的班主任看到了。
由于魏曲舟家庭背景的原因,班主任把事情压了下来,先通知了他的父母。
魏母赶到老师的办公室,听明情况之后,沉默了一会儿,对班主任说:“实在抱歉,让您费心了,他们现在高三,正是最关键的时候,确实不该早恋。我回去会教育他们俩,让他们不要影响学习。”
班主任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个问题的关键不是早恋,而是。。。而是他们两个。。。都是男的。”
魏母目光如炬,看着班主任,问:“我知道,所以呢?”
“他们是。。。同性恋!”
魏母处变不惊,又问:“所以呢?”
魏母以绝对镇定的气场压制了班主任,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然后领着他们两个扬长而去。
十八岁的男孩儿,轻狂叛逆,对父母的管束和行为总有种种的不服以及看不上。可是那一刻的魏曲舟,以自己的母亲为荣。
从学校出来之后,魏母带着他们两个出去吃饭。吃饭的时候,魏母说:“我不骂你们,也没什么好教育你们的,刚才对班主任说的也是场面话。”
白粒惊魂未定,惴惴不安,拿不准面前这个富家太太,魏曲舟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态度。
魏母察觉到了,抽空安抚他一嘴:“别怕我。”
接着又说:“我刚才说没什么好教育你们的,是因为这些事,以后人生都会教给你们。你们两个选了一条艰难的路,既然做了决定,就要想办法走下去。”
她对白粒说:“我不干涉你们的恋情,但是不能影响学业。等你们考上了好大学,再来我们家一起吃顿饭吧。”
白粒看着魏母,极为慎重的点了点头,说:“不,不影响,学习。我给曲舟,补课。我们,一,一起考南大。”
魏母闻言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魏曲舟在桌下和白粒勾着手,心里甜蜜又开心,激动的想要大叫。两人相视一笑,觉得他们会有无比美好光明的未来。
直到快结束的时候,魏母才问白粒:“你愿意为了我的儿子,不惧家庭的反对和阻挠,不惧世间的艰辛和苦难,不惧世人的指摘和冷眼,和他在一起吗?”
白粒说:“我愿意。”
十八岁的白粒,如婚礼起誓一般庄严,对魏曲舟的母亲做出了坚定而严肃的保证。然而就如一滴水一样,在魏曲舟的世界里消失不见了。
见过魏母没几天,白粒就不来学校了。
他们最后一面是在学校门口,白粒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明天见,明天,给你带糖。”
而往后四年,他都没有等到白粒的那一颗糖。
时间一晃来到今天,天气闷热,眼角疼痛,海边的风汹涌的灌进房间。魏曲舟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泣不成声。
黄昏的海边,绚丽的像一副油画。夕阳渐渐将要沉入海面,余晖在天际肆意铺开。形成渐变辉煌的色彩,橙黄、金黄,然后抹成淡青,最终过渡到深邃无边的暗蓝。
魏曲舟无心观看如此壮丽的盛景,眼中只有一个身影。
白粒从海边慢慢溜达回来,手里还握着他捡的几个小贝壳,这会儿正低头看着。
“白粒。”
白粒抬头,看到魏曲舟的那一瞬间明显的慌乱了,手足无措的想找地方躲起来。
魏曲舟就站在他面前笑着看他,眼中是无尽的温柔。
白粒突然安心了,把手背到身后,小声叫了声:“魏总。”
“你手里拿的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白粒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出来,摊开手心给他看手里的几个小贝壳。
“好,好看吗?”他大着胆子问魏曲舟。
“好看。”
他把手摊着往前送了送,意思是都给你。
“送给我吗?”魏曲舟心里酸胀,又像被柔柔的羽毛拂过,痒痒的。
“嗯。”白粒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怕被拒绝的惴惴不安。
魏曲舟伸手从他手里把贝壳拿过来,指尖碰到了白粒的手心,白粒手抖了抖,但是没有缩回去。
“谢谢。”魏曲舟把贝壳收好,小心的放在口袋里。他看了看沙滩不远处的小商店,问他:“你渴不渴?”
白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说:“我请你,喝。”
魏曲舟含笑点点头,和他一起往店铺那边走过去。
白粒买了两个青椰,插好吸管递给魏曲舟一个,和他一起坐在沙滩椅上。
沙滩上的白沙细软,远处海面和天空连成一线,夕阳的一半浸入海面,仿佛颜料一般在海水中化出颜色。海鸥在上空盘旋,天上的云都像倦了一样,一动不动。
魏曲舟从没想过再有一天,还能和白粒在这样的好日子里坐在一起。他抬头看了看天,眨了眨酸涩不已的眼睛。又看向身旁的白粒,觉得这样也好,不问他当年为什么离开,为什么一句话都没留。
只要白粒还愿意回到他身边,他什么都不去想了。
“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白粒放开吸管,回答他。
魏曲舟眼睛发酸的看着他,说:“我也喜欢。”
塞班岛的旅程结束,他们从温暖的海岛回到了寒冷干燥的南洲,司机从机场把凌霄和江苜二人送回了南风。
一进屋没多久,凌霄就开始不停的打喷嚏。再开口说话时,鼻子已经塞了。他从储物柜的抽屉里拿了药出来,吃了两粒。然后就开始开窗通风,把空气净化器打开,接着又启动了扫地机器人。
江苜帮茑茑铲完屎,过了一会儿,突然问凌霄:“你是不是猫毛过敏?”
凌霄愣了愣,然后唔了一声,说:“轻微过敏。”
“你怎么不说?”
“不严重啊,就是轻微过敏。”凌霄吸了吸鼻子,话说鼻音还是很重:“其实只要~阿嚏!只要屋子里勤打扫,勤通风,基本是没什么事的。这次是因为我们离开了太多天,所以屋子里猫毛比较多。”
江苜沉默了一会儿,说:“到了脱毛季,鸟鸟掉毛会更多的。”
凌霄挥挥手笑道:“到了那会儿我都已经脱敏了。”
江苜张了张嘴,问:“你知道自己猫毛过敏,为什么还同意我养鸟鸟?”
凌霄仿佛很奇怪他会这么问,理所当然道:“你想养就养啊,你第一次对我提要求,我还能不答应你?”
江苜站在原地,没说话。所以上次会吃那个扇贝,也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给他夹菜?
江苜看着他,心里那种矛盾的感觉又来了。
过了半晌他才说:“你可真娇贵,贝类、芒果、菠萝,现在又有了一个猫毛。你是豌豆公主转世吧?”
身娇肉贵的凌公主有些懵,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又被怼了。不过他也意识到一件事,江苜把他的过敏源记得清清楚楚。
两人离开的这些天,周助每天就来喂喂猫铲铲屎。因为到年关了,他们回来的当天,凌霄就给周助放假了。
第二天凌霄早起,发现屋里一点吃的都没有,于是他穿好衣服就下楼买早餐了。
临近过年,很多早餐店都关门了,只有一家包子铺还开着。凌霄记得江苜喜欢吃甜不拉几的早餐,就买了些麻团、豆沙包、紫薯包、奶黄包什么的,还让老板给他的豆浆里加了糖。
等他拎着一大包早餐回来,江苜刚好洗漱完,他招呼江苜过来吃早饭。
江苜看了看,挑了个小猪奶黄包,小口小口的吃。凌霄把豆浆插上递给他,他喝了一口,皱起眉放到了一边。
凌霄发现了问:“不够甜吗?”
江苜摇摇头,说:“太甜。”
“你不是喜欢甜的吗?”凌霄皱眉,不知道是对自己判断失误的懊恼,还是对江苜口味多变的不满。
江苜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又不高兴,大早上的他也不想吵架。于是他伸手拿那杯豆浆,准备接着喝。
手刚碰到就被凌霄抢了过去,他说:“不喜欢就不要喝。”
江苜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啃包子。突然又一杯豆浆递到他面前,凌霄说:“这杯是不加糖的。”
江苜迟疑了片刻,才伸手接过来,低头含着吸管默默的喝豆浆。
吃完早饭,江苜换了套外出的衣服。
“你要出门?”
“嗯。”
凌霄似乎迟疑了一会儿,然后问:“去哪儿啊?见谁啊?什么时候回来啊?”
江苜正在整理身上的外套,闻言抬头望向他。
凌霄一脸我随便问问的表情,欲盖弥彰似的说:“我好知道,中午要不要准备你的饭啊。”
“我中午不回来。”江苜说完就起身往门口走去。
“你怎么去啊?开车吗?”凌霄追着他问。
“下雪了,我坐地铁。”
“那晚上呢?”凌霄跟着蹭过去,倚在玄关的墙上,还是一脸随意,问:“晚上准备你的饭吗?”
“嗯。”江苜低头换鞋,说:“我晚上回来吃。”
凌霄还想问,江苜直接打断他,说:“我上午去见老师,午饭在老师家吃。下午约了白粒在茶室见面,晚上五点半之前会回来。”
说完,他看向凌霄,问:“我可以出门了吗?”
凌霄转身回去,嘴上说:“问我干嘛?我说不让你出门了吗?”
江苜扭开门锁,听了凌霄嘴硬的话,嘴角有一丝不明显的无奈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的恋爱要开始了吗?
第56章
江苜一向很有时间观念,果然在五点半之前回来了。他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鲜美的味道。
凌霄在厨房忙活着,听到他进来的声音,伸出头说:“你回来了?快坐下。”
江苜没有坐下而是走到厨房,站在一旁看着那锅被炖得浓白的鲫鱼汤。随口问道:“你炖了鱼汤啊?”
“嗯。”凌霄说着在碗底放了点盐开始盛汤,江苜喝汤的口味比他淡,他每次煲汤都是最后盛的时候再单独放盐。盛好两碗汤,端到餐桌前,说:“我锅里煮了腊味饭,先喝汤,再吃饭。”
外面天寒地冻,进屋就能喝一碗热气腾腾浓香滚烫的鱼汤,就算是对于江苜来说,也是件十分幸福的事。
凌霄做饭的手艺是真心不错,江苜发现他是一个动手能力很强的人,而且学东西很快。
做饭这种事其实是融会贯通的,凌霄认真的学了几个基础菜式之后,就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基本上做什么都有模有样。
眼前冒着热气的鱼汤,汤汁奶白浓郁,葱花翠绿,隔着距离都能闻到那股鲜美的味道。
鲫鱼刺多,很多人都是只喝汤不吃肉,但是江苜惯来节俭,又觉得鲫鱼肉质紧实鲜美,连里面的鱼肉都挑出来细细的吃了。
鸟鸟闻到了鱼汤的香味,凑过来蹭来蹭去的。凌霄挑了几块鱼肉给它,它吃完仰着头不走,意思是还要。
凌霄一直低头逗鸟鸟,没注意江苜。他看到鸟鸟的馋样就抬头说:“你碗里的鱼肉给鸟鸟吃吧。”
江苜正夹着碗里最后一块鱼肉,有一个短暂的停顿,然后面不改色的把鱼肉放进嘴里,接着才问:“你说什么?”
“。。。。。。”
凌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江苜是故意的,可是他没有证据。
收到白粒的短信是在第二天中午,当时江苜和凌霄在外面吃饭。
他看完短信,当即就给魏曲舟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是不是白粒怎么了?”魏曲舟这边一接起来就直接问。
“白粒很好,他同意我把治疗内容告诉你了。”江苜顿了顿,又问:“你是想当面谈,还是电话里说?”
“你在家吗?我,我去找你。”魏曲舟起身拿起车钥匙就要出门。
“我在。。。”江苜转过身去问凌霄:“这是什么地方?”
电话被凌霄接了过去,他在那边对魏曲舟说:“澄园,过来吧。”
魏曲舟到了之后,江苜和凌霄两人正在一个小包厢里吃饭。魏曲舟匆匆和凌霄打了个招呼,就坐下来盯着江苜看。
即使是江苜,也没办法在他那饿狗看骨头的眼神中泰然自若,于是停下来对他说:“先吃饭,吃完饭我告诉你。”
“现在说吧。”魏曲舟一刻也等不及了。
江苜放下筷子,说:“吃完饭,我们两个单独说。”他朝着凌霄侧了侧头说:“这个人要回避的。”
凌霄撇撇嘴,夹了块排骨啃,轻易地接受了自己即将被流放的命运。
魏曲舟想了想,把人从饭桌上赶下去确实不合适,于是食不知味的拿起筷子扒了几口饭。
吃完饭,凌霄说出去抽根烟,把包厢留给江苜和魏曲舟。
“他是怎么同意,你把事情告诉我的?”魏曲舟先是抛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我昨天下午和他在一起。我跟他说,因为他当初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所以这些年来你一直很痛苦。”江苜泡了茶,给自己和魏曲舟各倒上一杯,接着说:“我让他自己考虑,再做决定。他在半个小时前给我发短信,同意让我告诉你当年的事。”
“所以。。。”魏曲舟急了这么多天,等到真的要面对真相的时候,反而生出了一丝近乡情怯的不安。他压下这种不安和害怕,深吸口气,接着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时候,你们的班主任把你们的事告诉你的母亲,觉得她没有重视这件事。所以几天之后,你们的班主任又找到了白粒的父母,把事情跟他们说了。”
江苜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残忍,声音不自觉的放轻了一些,说:“然后,白粒就被他的父母强制送进了戒同所。”
“戒,戒同所?”魏曲舟乍然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脸上一片空白。
“对,那是一种盈利性非法机构。他们认为同性恋是一种病,可以经过治疗扳正回来。”江苜顿了顿,又说:“采取的手法,很残酷。”
魏曲舟愣住了,仿佛魂魄被人抽走了一般,艰难的开口:“有多残酷?”
“电击、催吐、殴打。”江苜说的也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坚持告诉魏曲舟:“比如说,他们会给白粒看你的照片,一遍遍反复问他,喜不喜欢你。如果他说喜欢,就会对他进行电击惩罚,如果他不改口,就会加大电流。”
“也许甚至不问,只是让他看着你的照片,就直接进行惩罚。这是为了给他造成生理性的条件反射,一看到你就觉得痛苦,从而消除掉他对你的爱意。”
“我没经历过,所以没办法跟你描述被电击的心理感受,但是生理上的表现可以跟你说一说,人被电击时会感觉全身剧痛,抽搐,失禁。”
“我觉得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他一开始不愿意告诉你。他觉得那时的自己很狼狈,很不堪,所以不想让你知道。直到我昨天告诉他,因为他当年消失前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你这些年一直很痛苦,他才同意我把事实告诉你。”
“你看,在让你一无所知的继续痛苦和暴露出自己不堪的一面这两件事中,他选择了让你解脱。
”
“他的父母当时本打算让他治疗结束后,再回学校继续读书的。但是白粒在里面呆了几个月,出来之后就自闭了。把自己在家里关了一年多,不和人接触。”
“后来他靠线上约稿画画赚钱,存了一点钱之后就自己搬了出来,从此拒绝和父母见面。”
魏曲舟想起那天在车上,他无意中提到他父母,当时白粒的反应就有些不对劲。
江苜继续讲述。
“他那天看到你名下的工作室招画手,鼓足勇气投了简历。那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主动向外界伸出自己的触须。”
“全世界的人都在阻止他说爱你,可多年之后,他还是想奔你而来。”
“说真的,我觉得你配不上他。他是我见过最坚强最勇敢的人之一,心之所向,任何事物都不能让他动摇。”
魏曲舟的表情可怕极了,仿佛被人生生抽掉了骨头,眼眶红得吓人。
江苜没有催他,等他慢慢消化。
四年多以前扣动扳机打出的那一颗子弹,穿过时光,带着凌厉的风呼啸而来,威力不减,把魏曲舟的心脏打得血肉模糊。
过了好大一会儿,魏曲舟再次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他现在,现在呢?”
江苜知道他问的是白粒现在具体的精神情况,于是说:“他有很严重的创伤后遗症,创伤后遗症是当一个人遇到非常严重的伤害之后,出现的一系列心理和生理上的问题。他们控制不了情绪,有时候还会分不清现实,经常会以为自己,还处在那个让他恐惧的场景中。”
“分不清现实?”魏曲舟僵硬得转了转头问他。
“对,也就是说很多时候白粒会觉得,自己还在那个戒同所里。”江苜轻声说:“觉得自己一直没有出来。”
魏曲舟猛得看向地面,在脑海中努力体会江苜这句话。可不论他怎么想,仍觉得可怕得要命。他紧紧闭上眼睛,心痛得无法呼吸。
“一直,一直没有出来。。。”魏曲舟喃喃自语,声音破碎,几乎要呕出血。他简直不敢想,白粒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江苜:“尽管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是目前看来,你是他好起来的关键。如果你能接受陪他漫长的治疗时间,那我就告诉你该怎么做。如果你没有这个自信,那么就趁现在,离他远一点。”
这对魏曲舟来说是根本不需要思考的事情,他闭了闭眼,问:“他现在在哪?”
江苜似乎已经料到他的回答,说:“他在家等你。”
魏曲舟起身就要走,去找那个弄丢了好几年的人。
这时江苜突然问他:“你知道他现在治疗的最大动力是什么吗?”
魏曲舟失魂落魄的离开后,凌霄从屋外进来,看到桌上两杯茶,没人动已经冷了。
他问:“都跟曲舟说了?”
江苜回神,点点头,说:“嗯。”
“那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凌霄看到江苜脸上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忧虑,忍不住问。
江苜有些讶异,没想到他能看出来。
凌霄坐下来,突然笑了。
江苜问:“你笑什么?”
凌霄摇摇头,说:“要是以前我绝对不相信,喜欢一个人能喜欢到疯了。”现在他信了,他自己也喜欢江苜喜欢到要发疯。
江苜忍不住为白粒辩白,说:“白粒不是疯,他是创伤后遗症和焦。。。”
“我说的不是白粒,是魏曲舟。”
“嗯?”
“我记得两年前,有一次和曲舟一起喝醉了酒。走在大街上,他突然上前抱着一个陌生人,跟疯了一样。嘴里质问那个人,为什么不要他,死不松手。后来人家都报警了。”凌霄想到笑了起来,说:“真的跟疯了一样,哭成那样。”
江苜看着他,没说话。
凌霄斜觑他一眼,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怕曲舟是因为一时愧疚或者多年心结的原因,现在对白粒只是一时冲动。到了以后会抛弃他,是不是?”
江苜没否认,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于是凌霄又说:“你放心吧。曲舟远比你以为的要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副cp的故事快完了。
第57章
冬日的寒风吹落魏曲舟的眼泪,耳边是江苜的声音。
“你知道他现在治疗的最大动力是什么吗?”
“他想能开口对你说一句,他喜欢你。”
魏曲舟血肉模糊的心脏再次猛得一缩。
“之前你问他喜不喜欢你,他没能说出口,觉得很难过。他就是在那天晚上给我打了电话,表达了接受治疗的意愿。”
“那几个月在戒同所的经历,对于他来说是毁灭性的。他在那里遭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不能说。不能说喜欢魏曲舟,否则就会受惩罚。会被电击,殴打,以及各种让他痛苦到绝望的惩罚。”
“这种被人为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令他没有办法开口,就像有一条无形的锁链拴住了他的喉咙。”
“大部分的人从那里面出来之后,面对自己曾经的爱人,会觉得恐惧,恶心,避之不及。可是他太厉害太强大了,被重新塑造了一遍,脱胎换骨之后,还是爱你。”
“你可能想象不到,他每次跟你说话,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办得到的。”
“可惜啊,那帮混蛋用尽了一切办法,也没有戒掉他的爱和本能。”
魏曲舟的脚步越来越快,他从没像现在这一刻一样迫切的想见到一个人,
急得开车都觉得慢,恨不得直接飞过去,心脏扑通扑通跳,快要把肋骨撞断了。
到了白粒门口按下门铃之后,他才察觉到自己脸上的湿意,他胡乱抹了把脸。
然后门就开了。
白粒在门后看到他的样子,微微吃了一惊,看到他肩膀上的雪,本能伸手帮他把雪花拂掉。
魏曲舟攥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推进屋里,用脚把身后门踢上,然后把白粒抵在墙上亲吻起来。
白粒发出一声措不及防的小声惊呼,然后就乖乖不动,张开嘴迎合他。就像上次一样,仿佛魏曲舟随便对他做什么他都能接受。
亲着亲着两人都在嘴里尝到了咸味,是眼泪。分不清到底谁先哭的,眼泪在唇齿间交融,舌头纠缠在一起,谁都不想停下来。
最后还是魏曲舟感觉到白粒似乎呼吸艰难,才分开了双唇。魏曲舟微躬着身子,两人额头抵在一起,大口大口的喘气,默不作声得流泪。
白粒的手攥着魏曲舟后背的衣服,眼泪大颗大颗得往下掉,就是不发出声音。好像怕这是一场梦,一出声就会醒。
“白粒。。。白粒。。。”魏曲舟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他的名字。心里的苦涩和悲伤涌上来,淹没他的感官无法呼吸。
“怎么能这么喜欢我呢?”魏曲舟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他曾经无比期待白粒还喜欢他,可是这一刻,他却希望白粒狠心一点,喜欢他少一点,就不会吃这么多苦。
白粒浑身战栗,双手却紧紧得捏着他的衣摆不放。
“别这么喜欢我了,白粒,少喜欢一点吧。”魏曲舟哀求他,双腿逐渐使不上力气,身体下滑最终跪到白粒身前。他把脸埋在白粒的腹部,眼泪汹涌,心中的悲痛像一把刀在凌迟他。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抱柱的尾生,等自己的爱人,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那年洪水泛滥,淹死的是十八岁的白粒。
他想起那天婚礼上,白粒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颗糖,嘴上说“给你,糖。”
仿佛他这么多年终于撕碎旧时光,跌跌撞撞走到他面前,只为了给他那一颗糖。
这个人撞得头破血流,对自己满身的伤疤不置一词,嘴上说不出来,可心里还是要爱他。
接下来的时这段时间间,凌霄往老宅跑的时间多了些,电话和应酬也多了。
这天电话响起时,凌霄已经在床上把江苜逼哭两回了。凌霄停下动作,转头去看手机,然后伸出长臂把手机捞了过来,想看看是谁打来的。
江苜躺在他身下大口喘着气,整个人已经神志不清了。一睁眼就看到凌霄在他身上手里拿着手机,顿时就慌了。
“别,别拍。。。”江苜迷迷糊糊的去拽他的手。
凌霄刚看清来电显示上庄清河的名字,正准备摁静音待会儿回过去。没想到江苜会突然伸手过来,手机没拿稳被打掉了,直接砸到了江苜脸上。
江苜痛叫一声,捂住鼻子,另一手还去找凌霄的手机,摸到后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
“你鼻子没事吧?”凌霄低头去看,发现已经有血从江苜的手缝里流了出来。
“操!”凌霄见他流血就慌了神,想从江苜手里拿回手机,给赵医生打个电话,问问这种情况需不需要去医院。
江苜见他来抢手机心里更急了,放开还在流血的鼻子,两只手都牢牢的握着手机不放。他半张脸上都是血,嘴里还在说:“你别拍,别拍我。。。”
他已经被干得神思恍惚了,但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凌霄用手机拍下自己现在一身狼藉的不堪模样。
惊慌的江苜,狼狈又无助。
凌霄顿住,默不作声的看着江苜,突然就觉得他的样子很可怜。
心想,他以为自己要干什么?
凌霄没再跟他抢,从卧室出去用备用手机给赵医生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
赵医生听完之后,说:“先试着止血,如果血一直流的话就要去医院了。你实在不放心,我过去看看也行。”
凌霄说:“行,你过来一趟吧。”
挂完电话,凌霄回到卧室。江苜半睡半醒的躺在床上,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就警惕的睁开眼。
凌霄去浴室拧了条温热的湿毛巾,回到床边给江苜把脸上的血擦干净,然后发现鼻血已经止住了。
“鼻子还疼吗?”
江苜摇摇头。
凌霄坐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他:“你以为我拿手机是要干什么?”
江苜掀起眼,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
“你以为我要把你这个样子拍下来吗?”凌霄脸上也同样没有表情,接着又问:“拍下来,给别人看。是吗?”
江苜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他也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误解了凌霄。这几天看似和平的表象,被他的这个下意识的举动撕开了口子,露出里面血淋淋、脏乱不堪的真相。
创伤后遗症,应激反应。不止白粒有,他自己也深陷其中。
凌霄第一次发现,要获得一个人发自内心的谅解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江苜对他的不信任,已经刻到了骨子里。
可是怪得了谁呢?
混账事都是他自己做下的,是他曾经威胁江苜,作势要把他丢到殷显的派对上,吓唬他要把他送给别人玩。都是他自己做下的事,江苜会这么想,一点都不奇怪,不算委屈他。
没多久赵医生就到了,看了看江苜鼻子,已经止了血,也没有骨折,上了点药就走了。
送走赵医生后,凌霄一个人在客厅坐到半夜,等他回到卧室,江苜已经睡着了。
这件事两人都没再提起,仿佛一个小插曲让它过去了。可是比起以前两人闹起来天崩地裂的劲儿,这次这件小事,反而给凌霄心里带来了很大的震撼。
他需要好好想想,怎么重新获得江苜的信任。
最起码。。。最起码别让他在自己身边像只惊弓之鸟一样,那样的江苜太可怜,他根本不敢看第二眼。
他突然觉得很无力,不知道该怎么对江苜好。他能给出手的,江苜都不稀罕。
他第一眼看见江苜,就顿觉爱欲涟波心生欢喜,继而生了心魔。他那么喜欢他,又有能力得到他,哪里还会想许多。
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错得彻底。
凌霄第二天才想到给庄清河回个电话。
“老庄,昨天打电话什么事?”
“别他妈叫我老庄,每次你这么叫我我都觉得自己要飞升。叫声清河哥哥来听听。”
“得了吧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凌霄笑骂。
庄清河听了这话不乐意了,说:“嘿!出息了你,以前追着我喊哥哥的不是你?”
庄清河比他大了四岁,自己小时候那些糗事他知道的不少。凌霄也不敢把人得罪了,只好问:“你昨天打电话是有事儿?”
“我能有什么正经事儿找你?”庄清河那边似乎点了支烟,说:“咱们都多久没见了,小半年了吧。之前过生日都喊不动你,谱挺大啊。”
凌霄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那时候他和江苜正闹着,江苜搬回宿舍住那会儿的事。他那时候天天脚不沾地,忙着医院公司江苜三头的事,庄清河喊他他没去,只派人送了礼过去。
说到生日,凌霄突然想起一件事,庄清河和江苜是同一天生日,都是11月22日,于是就顺势说:“你跟我家江教授同一天生日,我重色轻友肯定是陪他啊。”
“江教授?”庄清河愣了一下,说:“听说你前段时间绑了个人,就是这个江教授?”
“别说什么绑不绑的。”凌霄现在听到这个说法,额角直跳,偏偏这些人一个两个的出来提醒他。
“得!晚上一块儿吃个饭,我见见你家江教授。”
凌霄迟疑了一下,有些犹豫。庄清河这人对他倒是不坏,就是性格有些乖张,肆意妄为。他怕江苜在他那受奚落,或者听到什么不好的话。
偏偏庄清河性格就这样,本来他也不过随口一提,但是一见凌霄迟疑,反而来劲了。原本可见可不见,变成了非见不可。
凌霄没办法,反正这些人江苜早晚得认识,于是答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号配角上线。
第58章
到了晚上约定的时间,凌霄就叫上江苜一起出门了。这两天雪大,他和庄清河约的地方就在附近,距离不远,就想着和江苜走路过去。
出门前,凌霄还是觉得不放心,总觉得江苜自己的衣服看着都不够暖和。他从自己的衣服里挑了件最厚的羽绒服,给江苜穿上。
这件黑色羽绒度凌霄穿是短款,到了江苜身上就直接遮住了屁股。江苜自己不算矮,有一米八,可是比起一米九三的凌霄还是不怎么够看。
像南洲这样外来人口占比较大的城市,到了过年时人流一下就少了很多。两人走在路上,都觉得比往常空旷,车和人都少了。
凌霄穿了件跟江苜身上差不多款式的羽绒服,也是短款,显得个高腿长的。他跟江苜说:“庄清河是我从小就认识的一个哥们儿,他人挺好的,就是性格有些。。。跋扈。要是说话什么的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你要是不高兴咱就走,甭委屈着自己。”
江苜问他:“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当时认错人,从我背后喊庄哥,就是他吗?”
庄这个姓不算常见,江苜记性又好,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你记性真够好的,就是他。”凌霄笑了,又说:“你们从背后看真挺像,等会儿见了你就知道了。”
江苜脖子上裹着一条围巾,下巴都被围巾包了起来,只剩半张白生生的脸露在外面。他穿着凌霄的羽绒服,感觉又轻又暖和,觉得这件衣服真不错。
到了会所包厢,脱外套的时候,他看了一下衣服的牌子,想着自己也买一件。拿出手机上网一搜,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这一件衣服居然要五万多,里面絮的怕是凤凰毛吧。
庄清河过来有点远,所以凌霄到的时候,他还在半道上。其他人倒是陆陆续续来着,不多时就就到了一大半。
江苜喝了两杯茶,然后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正方便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爸爸,要尿尿。。。”
江苜回头往下一看,只见一个雪团子似的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正仰头看着他。小男孩儿看着也就三四岁的模样,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张着两只手臂,要抱抱的姿势。
江苜四下看了一眼,轻声问他:“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眨了两下眼睛,不知是不是没听懂,双臂往上举了举,又说:“尿尿。”
江苜这边还没方便完,一时有些难办,只能对他说:“你等我一下。。。”
小男孩儿再次高举手:“尿尿。”
“。。。。。。”
江苜匆匆解决完,拉好裤子,然后俯身抱起男孩儿进了隔间。
帮小男孩儿上完厕所,江苜抱着小男孩儿出了洗手间,以为会有他的母亲在外面等着。可他在四周看了一圈,都没看见人。
这里是一家会员制的私人会所,倒是不怕遇见什么坏人。可是当家长的任由这么小的孩子到处跑,心还是太大了。
他问男孩儿:“你家大人呢?”
男孩儿看着他,不说话。
他换个说法问:“你妈妈呢?爸爸呢?”
男孩儿突然指着墙上,兴奋得脆生喊:“爸爸”
江苜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墙上挂的是一副字,“清河美人姑射神,梦中认得梨花云。”
男孩儿指着最上头两个字,又看了看江苜,是介绍的姿势,高兴得又重复了一遍:“爸爸。”
江苜转过头问男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庄,庄木森。”男孩有些口齿不清,但是江苜还是听出了大概,起码姓是听清了。
江苜知道了这是谁家的崽,于是直接抱着庄木森回了包厢。
凌霄见江苜上了趟厕所,就抱回了个孩子,一下就愣住了,待到看清男孩儿的脸,更惊讶了,喊道:“木森?”
江苜早就猜到,所以也不惊讶。抱着庄木森坐下,让他坐自己大腿上,又从桌上拿了水果给他。
“木森怎么在这?”凌霄皱眉问。
“在厕所捡到的。”
凌霄说:“那清河也该到了。”也许进来之后,遇见什么人寒暄,给耽搁了。
说完他转头又去看江苜,只见江苜目光柔和的看着庄木森啃水果。时不时的拿着纸巾给他擦腮边的汁液,等他吃完了,又用湿毛巾把他的两只小手也擦得干干净净。
俨然一个慈父的模样。
正在这时,突然门被什么东西撞开了。扑通一声,一个人从门外摔了进来,躺在地上哇哇乱叫。
这时一个风流秾丽,宛如妖孽的男人迈着长腿从门外走了进来,嘴里叼着根烟,暗红色的衬衫,外套披在身上。他穿得单薄,一看就是有车接车送,不用下地的。他一脚踩到地上那人的胸口,狠狠的碾了一下,弯腰问道:“你刚才说老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