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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周禹哼笑一声,望着闻砚初,

    “想方设法让人家回京州来的人不是你么?怎么,现在又怂了?”

    “啪嗒”一声,闻砚初带了点劲儿,将酒杯轻砸在吧台上,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周禹,扯了扯嘴角,竟是道,

    “那你说,怎么办?”

    谢琬琰买的是下午五点的航班,本打算一觉睡到中午,起来简单吃个午饭,正好慢悠悠地去机场。

    但昨天晚上,闻砚初又发信息,约她今天中午在酒店附近的一家餐厅吃个饭。

    中午十一点,谢琬琰下了楼。

    餐厅不远,步行五分钟就能到。

    闻砚初订的是一家私密性尚可的私厨,服务生将谢琬琰引到座位上。

    座位临窗,窗外景致不错。

    闻砚初到得比她稍早。

    他旁边的座位上,还放着一束新鲜的红丝绒玫瑰花,用透明的塑料纸简单地包了一下,上面还沾着清晨的露珠。

    谢琬琰的目光短暂地在那束花上停留了一下,打量了两眼,哼笑出声,

    “……怎么,闻总如今改性儿了?竟然也会买花。”

    说话间,她将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而后脱掉外套和围巾,递给一旁等候着的服务生,拉开椅子坐下。

    听到谢琬琰的话,闻砚初本打算站起来将花捧出来的动作一顿,硬是坐在原位没动。

    “这花是店员推荐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闻砚初总算开口,在谢琬琰半是审视半是疑惑的目光投过来之际,咽了下口水,话头一转,理所当然地解释了一句:

    “……就当是感谢谢律师,这次的帮忙了。”

    说完,闻砚初左手掐住花茎,才将花从座位上拿出来,中间隔着桌子,放到她的面前。

    他既然这么说了,谢琬琰便也不好说什么其他的,伸手把花接了过来,抱在怀里,心跳微微加了点速,纤细的指尖故作沉稳地抚了抚质感醇厚的花瓣。

    花艺师用了极简的包装,将视线主体全都留在了花本身上面,透明的塑料包装纸并不喧宾夺主。

    这束花简单却又热烈,符合她的审美。

    她是爱花之人,收到这种礼物,心情自然愉悦起来,唇角不自主地凝起些许笑意。

    抱着花抬首,谢琬琰的目光落在闻砚初打理干净的下颌上,忽然思绪作祟,想起了那里的触感——毕竟一周以前,她还与闻砚初的脸来了个“亲密接触”。

    那时候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的情绪罐子叮当作响,吵得她就快要晕倒……现在想想,实在是不应该,怎么就那样冲着他发火了……又怎么能随便动手打人了呢?

    藏在鞋靴中的脚趾蜷了起来,有点心虚。

    不过,他既然嘴上说着感谢自己,那应该就不会再同她计较……了吧?

    “那我就,谢谢闻总了?”

    勾唇的弧度,都比平常更甚,甚至带了点莫名的真心。

    服务员适时拿过来菜单,两人揭过话头,开始点菜。

    昨天刚跟郑依然吃了大鱼大肉,此刻胃里还有些腻,谢琬琰点菜的兴致并不高。

    倒是闻砚初,平常在饭局应酬时,压根用不着点菜的人,今天反而留心起几道菜的口味,跟服务生询问确认着菜品的用料、味道,尤其是在咸香的口味选择上。

    谢琬琰光是听在耳边,他就已经语气熟稔地点了九、十道菜。

    三个凉碟,一荤两素,还有五个热菜,再加一道滋补的鱼翅汤。

    虽然知道,像这种私厨,菜的分量都不算大,但未免也实在太多,倒是很符合他闻少爷铺张浪费的习惯。

    光是想想,谢琬琰就觉得自己的胃,已经不堪重负,有些不适了起来。

    见他还在一道素丸子和糯米丸之间纠结,谢琬琰适时开口,轻声劝道:

    “闻总,不必点那么多,我们只有两个人。”

    方才谢琬琰一副全权交由他来点菜的样子,闻砚初便沉浸在菜单的世界里,乍然听到谢琬琰开口,目光从菜单上移开来,才隐约注意到她的脸色算不上太好。

    闻砚初说了声“抱歉”,这才停止了纠结,又去掉了前面点的两个菜,再让人换一壶解腻的普洱茶来。

    服务员很快将茶端上来,一套木托盘,上好的冰裂纹青瓷,茶壶旁边趴着两个大圆口小盏,明明是中规中矩的模样,愣是被谢琬琰看出点憨态可掬来。

    闻砚初没吭声,一双细瘦有力的手放到桌上,一只手拿起一只小盏,另一只手将茶壶微微倾倒,不疾不徐地将茶水倒了半杯。

    而后他将那杯茶放在谢琬琰正前方,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谢琬琰拿起茶盏,轻呡了一小口,听到闻砚初低沉的声音再度响在耳边,问,

    “看你急着回默州,是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忙案件。”

    “那,谢律师这次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京州呢?”

    “这……哪里能说得准呢?”

    谢琬琰笑了一下,双手随意交叠在一起,颇有风情的样子,开玩笑道:

    “要是闻总以后,还有类似的大案子找我,我多来几次京州,也不是不行啊?”

    毕竟八位数的律师费,她巴不得一年能多接上几个,早日实现财富自由呢。

    闻砚初起先没应声,看了谢琬琰一会儿,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补充了一句,

    “但我可没有那么多婚可以离。”

    本是一句玩笑话,谢琬琰自然不会当真,可看闻砚初沉吟的样子,他的言外之意倒像是

    ——离婚案没有多的,不过别的案子,他倒是可以帮她留意一下。

    他没在笑,脸上挂着一幅颇为严肃的表情,像是在认真思考她说的那句话。

    所以谢琬琰也不再笑了。

    这些话她习惯了,当律师嘛,案源是必不可缺的,平日里调笑的话也就顺口说了出来。

    可闻砚初的反应,倒像是她借此机会,向他讨要什么好处的样子。

    既已拿了他天价的律师费作为酬劳,她还不至于不识好歹,贪心到如此地步。

    她可真没有这个意思。

    闻二公子手眼通天,明明是商场上游刃有余的老手,此刻却当真得有些过了头,反而叫谢琬琰这开玩笑的人,有些讪讪地抿起嘴来,觉得场面都霎时尴尬了起来。

    “呃,闻总别当真,玩笑话而已。”

    闻砚初又“嗯”了一声,两个人总算不聊这个,他转而又问道,

    “我记得,谢律师现在在你们所,已经是合伙人了?”

    其实他的这句话有歧义,两年前她离开华亨,就是以创所合伙人的身份加入的至诚。

    不过这些事他又不懂,勉强算得上是一个意思吧。

    “在现在的律所待着,一切都还好么?”

    谢琬琰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作为回答。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能“寒暄”呢?

    好在闻砚初没有机会再开口,菜陆陆续续地上了桌。

    面前是一桌精致的菜肴,可惜谢琬琰并没有什么胃口,象征性地都尝了两口,自然也就味如嚼蜡。

    “不合胃口?”

    “不是,只不过昨天晚上吃得太多了,今天有点吃不下。”

    谢琬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对面的闻砚初则短暂地怅然了一下。

    午餐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充裕,谢琬琰心中记挂着等下还要赶飞机。

    她对于时间的把控,和提前到这件事,几乎已经到了强迫症的程度,隔几分钟就要看一眼手机屏幕,即使她已经提前设好了闹钟。

    谢琬琰不怎么动筷子,闻砚初便也没有心思多吃。

    看出来她急着要去机场,闻砚初擦了擦嘴,便道:

    “我送你去机场吧?”

    “不用了,我自己叫车就好。”

    谢琬琰蹙眉,和他一同站起身来。

    服务生拿来两人的大衣和围巾,闻砚初顺手签了账单,再抬头,谢琬琰已经穿戴整齐。

    她身上还是那件烟灰紫色的大衣,两面斜襟的新中式款式,腰间一条长长的系带扎出腰身,再没有多余的设计,底下穿着黑色的羊毛阔腿裤,更凸显出卓越的身材比例。

    一手提包,另一只手松散地将那捧玫瑰花揽在身侧。

    万种风情,本自风流。

    都根本不足以形容她。

    闻砚初走向站在尽头的谢琬琰,

    “司机就在楼下,谢律师……就让我献个殷勤吧。”

    闻砚初都这样说了,谢琬琰便没有再推脱。

    回酒店,从前台拿了行李,两个人又一同坐在后座上面。

    来的时候是这样,走的时候也是这样,倒也显得有始有终。

    一路无言,车子很快抵达了机场。

    老李帮谢琬琰拿了行李下来,她接过,轻声道谢,准备进航站楼的时候,发现闻砚初也已经下了车。

    他站在车头,冲老李交代了一声,就转过来,与车尾站着的谢琬琰对视。

    人来人往,交警和乘客的声音此起彼伏,这条道上停车不能超过五分钟,所以鸣笛声也不绝于耳。

    整个世界都闹哄哄的,如果他此时说话,她一定是听不到彼此的声音的。

    这一路上,闻砚初坐在谢琬琰身边,心里琢磨的,依旧是她先前的那句玩笑话。

    是可以多给她介绍点京州的案子,那她不就能常常来京州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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