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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说完之后,少女抬起了眸,望向了身旁的青年。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是让他打开盒子的意思。

    谢欲晚想着适才她说的话,打开了木盒,看见里面东西的那一瞬,向来淡漠的青年难得怔了一瞬。

    木盒里面的东西简单,一软厚实的白布上,摆放着一方‘完好’的玉雕的九连环。谢欲晚定眸看着,在一处看见了细细的纹裂。他看向一旁忐忑的姜婳,有些无奈,轻声道:“手还疼吗?”

    他摊开她的手,看见少女细白的手指上没有什么印记后,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被抓着手,姜婳眨了眨眼:“不疼,谢欲晚,不是我拼好的。拼好的人是一家铺子的掌柜,我是前些日才——”

    她还没说完,就被青年抱住了。这个拥抱有些用力,会比平日的拥抱紧上一些,姜婳抬手轻轻摸着青年的头,以为他是心疼自己,解释道:“不疼,不是我拼好的,谢欲晚。”

    说到这,她觉得她被抱得又紧了些,青年怀中如松雪一般的气息围绕着她,她仿佛陷入了一场松软的大雪之中。姜婳愣住,许久不知道如何去做,他的反应同她想的不太相同。于是她又摸了摸青年的头。

    青年的发丝不同他那个人一般冷,而是如雪一般松软,摸起来很舒服。姜婳虽然不知道谢欲晚怎么了,但是还是轻声哄着。

    青年许久没有说话,开口的第一句是:“不是你拼好的,但是是你先拼的对吗?”青年的声音很淡,却又带着一种难言的温柔。

    姜婳摸着谢欲晚的头止住,将自己整个人埋入了谢欲晚怀中,撒娇道:“谢欲晚,你怎么连这种事情也能猜出来?”

    她轻轻笑着,声音有些像小猫:“你是不是派人偷偷看着我,或者......你收买了晨莲,这怎么也能知道啊。”

    她还未说完,已经被青年俯身吻住。

    少女的呢喃声消失在这个恍若松雪一般的吻中。窗外的光被下垂的太阳遮住,房间内昏暗了一瞬。

    一方藤椅上,她垂上眸,任由青年吻着。

    ......

    许久之后,太阳又同白云达成了和解,屋内的昏暗被驱散。姜婳轻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唇,仰头望向依旧衣冠楚楚的青年,轻声道:“谢欲晚,这不公平。”

    那间鹅黄色的衣裙散落在一旁,上面有深深浅浅的茶渍。珍珠落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配着少女轻声的撒娇声,声音在房间回荡着。

    一身雪衣的青年正躬着身子,温柔为少女穿着鞋袜:“嗯,茶水太不公平了。”一边说着,青年一边将她的另一只鞋袜也为她穿好了。

    姜婳羞红了脸,那茶水是她碰掉的,落下来时虽然谢欲晚挡了一下,但是茶杯落在地上时溅出来的茶水还是染湿了她的衣裙。

    她褪去外面的一层衣裙,就有了刚才的那一番对话。她望着自己穿好的鞋袜,轻声道:“娘亲睡个午觉,我换了一身衣裳,娘亲该如何想我?”

    谢欲晚轻声道:“那我也换一身。”

    为她穿鞋袜时,青年半跪了下去,如今还未起身。闻言,姜婳脚轻轻踩在青年肩上,一张脸全都红了:“那不是更奇怪吗......”

    听见青年的轻笑声,姜婳才明白他在逗-弄自己,她有些气不过,脚轻轻踩了一下青年的肩膀:“谢欲晚!”

    青年将她的腿放回藤椅上,上前几步打开了衣柜,望着身后的人轻声道:“小婳,再选一件。”

    本就是说着玩玩,姜婳也没有真的生气,她远远看着衣裳,犹豫了一瞬:“从左往右第七件。”

    也是一件鹅黄色的衣裙,娘亲应该、也许、大概不会发现。这般想着,她轻声道:“就这件吧。”

    谢欲晚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将衣裙取了过来。鹅黄色的衣裙被铺在藤椅上,姜婳刚想穿上,就被青年抱在了怀中。姜婳自然也没有分毫抗拒,她趴在他胸膛上,晃着自己的脚。

    她弯着眸,轻声道:“这般开心吗?”

    青年用下巴抵住她的头,随后俯身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鼻尖:“嗯,很开心。”

    姜婳晃动的腿安静了一瞬,随后伸手将青年抱住,轻声道:“谢欲晚,于陈的事情你是不是都知道,你之前......是不是在因为这个不开心?”她将她这些天的疑惑说了出来,回到青山之后,她再想那日小院的事情,总会发现一些端倪。

    她想了想她所隐瞒的事情,到底还是问出来了。她话音落下,青年望向了不远处的九连环,温声应了。

    九连环出来那一刻,有些东西便迎刃而解了。或许少女是因为善良不想辜负青年好意而修补好了九连环,但是如若只是因为善良不想辜负好意,她便不会一开始隐瞒修复九连环的事情。

    谢欲晚抵住她的额头,突然明白了那日她为何说‘她们之间不应该是她先表白’,他轻轻地将人搂在怀中,一声又一声道:“对不起......”

    姜婳怔了一瞬,突然笑了出来:“谢欲晚,是我向你隐瞒了事情,为什么说对不起的是你。那我是不是也要说对不起,可是你都说了那么多了,那要不我换一句吧。”

    她搂住青年的脖颈,唇贴上了青年的耳骨。

    她在这个夏日的一个午后向她的青年呢喃:“谢欲晚,我爱你。”她的声音很甜,比那颗树上最甜的梨子还要甜,青年身体楞了一瞬,少女的声音还不断地从他耳边传来:“从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很爱谢欲晚。所以我没有一刻想过,原来他会觉得我不爱他。”

    “我以前总是会觉得你好像冬日的雪,好冷好冷,可当你抱着我时,怀抱却是温热的。”少女轻声笑着,闭上眼吻了一下青年的侧脸。

    她弯着眸望向他,轻声道:“谢欲晚,要不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

    青年适才被少女亲吻过的耳骨泛着淡淡的红,他望着咫尺之距的少女,将她适才因为动作太大散开的衣襟掩上,温声道:“什么交易?”

    一边说着,他一边打着少女-胸-前衣襟的结,青年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圈一圈缠着带子,他淡淡垂着眸,听着她的‘吩咐’。

    是,是吩咐。所谓交易,他从来没有拒绝她的可能,即便他此时对于交易内容一字都不清楚。

    他打着结,姜婳就安静地等着。等到青年好不容易打好了结,姜婳抬眸望着他,手又搂近了一些,她眼眸微弯,声音轻柔:“嗯......交易的话,嗯......夫子向我坦白一件事情,我亲夫子一下好不好。”

    她侧身亲了一下谢欲晚唇角,温柔说道:“先付定金。”

    青年抓着她的手一紧,同她对视之间,两个人互相能够从对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模样。姜婳眨着眼,轻笑道:“不够吗?”

    说完,她又弯下腰亲了一下青年的唇角。她只用自己唇贴了一瞬,就如蝴蝶一般悄然飞开。她看着眸色愈深的青年,放慢声音假装疑惑道:“还不够吗?”

    青年终于止住了她,声音有些低:“够了,小婳。”

    姜婳乖乖地止住,她没想要逼迫谢欲晚,她只是在这些日一点一点明白了,对于谢欲晚这样的人,如若她不这样,有些事情她可能一生也不知道。

    她认真地看着他,听青年坦诚第一个‘谎’。

    他抵着她的额头,犹豫了一瞬,轻声道:“还记得那三本书吗?”

    姜婳的指尖在青年的唇上停留了一下,少女细白的指尖抵着青年浅薄的唇,青年说话之际,轻微的颤抖传到少女细白的指尖。她弯起眸,指尖轻轻点了一下青年的唇:“嗯,记得。”

    因为记忆太深刻,甚至她现在还能将那三本书倒背如流。甚至她还记得,当时谢欲晚将那三本书递给她时,上面的新鲜的笔墨味道。她微微一笑,似乎同谢欲晚有关的事情,她都还记得挺熟悉。

    青年停了一瞬,随后说道:“那三本书不是书房拿的,也不是书斋买的,而是我编写的。”

    姜婳怔了一瞬,俯身亲吻了一下青年,呢喃声顺着吻传到青年耳边:“嗯,第一下。”她弯眸看着他,让他继续讲下去。

    她才不相信谢欲晚是因为觉得自己才学绝顶特意编写了三本书到她面前炫技,如若因为炫技让她生生背了三本书的话,姜婳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和平。

    谢欲晚定眸望着她,轻声道:“那三本书里面是前一世我们成婚后朝堂发生的所有事情,只是我都用了化称,变了顺序,小婳不了解朝堂之中的事情,如非切实遇见,否则联系不起来。”

    虽然有些讶异,但是此时姜婳心中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她当初背书时,就觉得很奇怪,因为她能感受到一种隐约又割裂的熟悉感。她那时想了许久,如何都没有想到事情是这般。

    她俯身,笑着又亲了青年一下:“嗯,第二次。”

    她的唇若即若离,只是贴了一下就移开了。她望向他,弯着眸,因为她应该马上就要听见他做这些事情的原因了。为她编写了三本书,里面是前世十年间发生的事情,要她背熟......这些事情,他总归是会给她一个原因的。

    青年望着她,温声道:“......没了。”

    ......

    姜婳本来已经准备俯身去亲人了,陡然听见这么一句,手指在青年唇上停了一瞬。他说‘没了’,她也没有计较,只是温柔地亲了上去。

    然后青年就听见少女取笑的声音:“明明嘴也是软的呀......”怎么话这么硬。

    姜婳轻轻咬了一口,青年将人搂住,姜婳垂下眸趴在他肩膀上,轻声道:“这一次真的想午睡了。”今日起的有些早,她本来就有些迷糊了,如今到了她平常午睡的时间,就更迷糊了。

    然后,谢欲晚就看见她真的睡着了。他将人抱到了床上,小心为她盖好薄被。他俯身轻轻地吻了一下少女眼角,温声道:“小婳,午安。”

    到底是在青山,谢欲晚没有再如从前一般留在姜婳房中,他轻轻关上了门,去了香房。原本说要去睡觉的季窈淳此时正在制香,谢欲晚便安静等在一旁,时不时打个下手。

    等到暂时可以歇一会时,季窈淳温柔地望向他:“小婳睡了?”

    谢欲晚点头:“嗯,刚刚入睡了。”

    “也是,到了小婳睡觉的时间了。今日她起来的有些早,本来就会更困一些。”季窈淳一边说着,一边带着谢欲晚离开了香房。

    在房间中睡觉的姜婳并不知道,只在一瞬意识回复之时,觉得淅淅沥沥的小雨很适合入眠。少女微微弯曲着身体,薄被将她的身体盖着,窗外不时又风吹进来。

    *

    另一边。

    细雨洒在行人的脸上,一身雪衣的青年沉默地推开木门,敞开半扇后,青年回身望向后面一身素衣的季窈淳。

    木门露出低矮的坟墓和墓碑,谢欲晚搀扶着季窈淳走了进去。

    竹伞被默默放在一旁,在季窈淳的注视下,谢欲晚恭敬地在雨中上了香。他看着面前的坟墓,矜贵的青年在雨中跪身下来,雪衣沾了泥土,但他神情一片肃穆。

    他的身后,季窈淳温柔地看着。等到谢欲晚上完香,祭拜完,季窈淳轻声开口:“其实同大人同小婳一起来便好。”

    青年雪衣沾了泥土,但是清冷淡漠的气质没有折损分毫,他同季窈淳一同到了屋檐下,摇了摇头:“无须如此,夫人以后唤我‘雪之’便好。”

    虽然‘雪之’是青年的字,但其实这些年他从未告诉过旁人。他望向面前的夫人,这是小婳的娘亲。

    季窈淳望向身前的青年,眸弯了弯,轻柔唤了一声:“雪之。”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在这狭小的屋檐下,矜贵的君子跪下身,对身前的夫人行了一个十分恭敬的礼。季窈淳怔了一瞬,随后眼眸红了起来,她的唇张开又闭上。

    面前这个青年行的这般大礼,是行给在世的父亲母亲的,她、她要如何担得起,可她又要担得起。她上前将人扶了起来,纤细的手带着些许颤抖,如同摸小婳一般,摸了摸谢欲晚的头。

    雨幕下,季窈淳眸中落下了泪。她年少富足,随后见识了这人间的颠簸,后来小婳来到了她身边,如今看见女儿身边有了一个足以托付终身的人,她心中万般感触。可她也只是笑着摇头,一边摇头一边落泪。

    那日谢欲晚瞒着小婳来见了她一面,将当年的事情如数告诉了她。他声音落下之后,她许久才反应过来,随后也是如今日这般一边笑着,一边流泪,一边摇头。

    世事难料,可或许这就是缘分。

    *

    将季窈淳送回院子之后,谢欲晚一人撑着竹伞,向着管家给自己安排的房间走去。青山这一处府邸的地图他曾经看过,从他的房间到小婳的小院约莫半刻钟。

    青年停在房间前,收起伞,先进房间换了一身衣裳。打开衣柜时,他的手在墨衣上止住,随后还是选择了一旁的雪衣。

    外面刚赶上山的莫怀敲响了门,青年换好衣裳后,平静道:“进来吧。”

    *

    皇宫内。

    太子望向高座之上苟延残喘的父皇,声音有些冷:“父皇,你真的将他放走了?”

    天子揉了揉眉心:“沉礼,那是你弟弟。”

    太子被哽了一下,这一次不知为何说不出口一些话了,他看着明显态度发生了一些转变的父皇,捏紧了拳头。他不懂,明明徐宴时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父皇对徐宴时的态度还是改变了。

    天子望着太子,从徐沉礼那张相似的脸上,想起了徐宴时。他总是在想,他是天子,他是父亲,天子和父亲永远占据高位,徐宴时是臣子,徐宴时是儿子,臣子和儿子永远占据低位。世上没有天子和父亲亏欠臣子和儿子的说法。

    但午夜梦回之际,他还是梦见皇后对他说,他亏欠了宴时。他的偏心和漠视太明显,宴时离开长安时,对他的眼神中只有失望和恭敬。

    看着还喋喋不休的太子,天子有些头疼地挥了一下袖子,他望着太子,沉声道:“沉礼,还要如何,宴时腿瘸了,也离开长安了,那封地甚至都是你为他选的,又不是什么富庶地方,这都还不够吗,沉礼,你到底要如何才会满足呢?”

    他疑惑地望向这个自小被他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儿子:“宴时是你的亲兄弟,你们一母同胞,一定要他.......死吗?”

    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到了徐沉礼,他也顾不上尊卑,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当着天子身边大太监的面就发了疯。

    “什么一母同胞,是因为他母后才死的,父皇我们应该一起恨他不是吗,父皇你要背叛我吗?如果我不恨他的话,我要恨谁,父皇,你告诉我,我还能恨谁。”

    徐沉礼砸着手中的东西,他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口,但是话里行间的意思都是‘我还能恨谁,恨你这个天子吗,我的父亲’。

    天子顿时哑声,他看着下面不住砸东西的太子,颓然地倒在皇座上。是啊,沉礼又能恨谁呢。他闭上眼,最后还是说了一句:“沉礼,听父皇的话,算了好不好,这天下都是你的,放过宴时一次。”

    徐沉礼没有说话,别过身时道:“来不及了。”

    天子颤抖着眼,听见徐沉礼走的声音,也没有问什么意思。他找来老太监,哑声吩咐:“去——算了,算了......咳......咳、咳。”

    天子咳出血,老太监看着忙将帕子递上去,血很快染红了帕子。天子瘫在龙椅之上,望着空无一人的辉煌的宫殿。

    来不及了。

    他望向一旁的老太监,哑着声音道:“咳,雪之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老太监摇摇头,老太监斟酌着话语,可最后也只是无奈说了一声:“丞相大人不愿意见。”

    “太子这些日为何如此生气?”天子看着满地的狼藉,继续问道。

    老太监犹豫了一瞬,轻声道:“回皇上,前些日太子手下有了一个很好用的幕僚,但是那幕僚......唉,外出狩猎,突然急病,就那么被恶狼咬死了,最后尸骨无存。太子很喜欢那位幕僚,还曾在府中扬言,这位幕僚之聪慧可以堪比丞相大人。只是可惜,就这般没了。因为这件事情,太子殿下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

    天子揉了揉头:“这般事情怎么不早报上来?”他停了一瞬,还是没有将有些话说出来。沉礼自小有个坏毛病,遇见了不顺心的事情,便会去寻宴时的麻烦。这一次......天子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头,最后摆了摆手:“先退下吧,雪之那边......还是如往常一般请。”

    老太监见天子如此头疼,轻着声音道:“皇上也不必如此担忧,丞相大人,皇上你比所有人都要了解,嘴硬心软。等到太子登了基,丞相大人就会回来的。这个天下是皇上和丞相大人一起打下来的,丞相大人不会......放任的。”

    天子眼眸停了一瞬,这的确也是他一直未如此忧心的原因。他知晓雪之会如此,可是......天子望着空荡的宫殿,人之将死,他总是回忆起年少之时。他挥手让老太监下去,随后自己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天子的声音低而哑,却有带着三分的悲凉。他咳了一口血,吐了血了,开始饮杯中的茶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突而高昂:“欲买桂花同载酒——”

    明明没有踏空,他的身子却跌落下来,落在一处台阶之上,他含着泪哭着喊了下面一句:“终不似,终不似,少年游......”

    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一身华服的天子慢悠悠地望着头顶的一切,华贵的宫殿自然是雕梁画栋,无比......尊贵了半生的天子最后也没能说完这一句,永远地闭上了眼。

    弥留之际,他没有唤人,也没有做什么,只是遥遥地看着屋顶。怎么......看不见那日的星星呢。

    *

    天子崩了。

    *

    消息本来传到了青山,但是被莫怀拦了下来。他望着面前的公子,正准备去同小姐和夫人用晚膳。

    他上前去:“公子,在下雨,记得撑伞。”

    谢欲晚轻声应了一声,随后道:“徐宴时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莫怀点头:“嗯,公子放心,一路人马代替安王走陆路去了封地,安王被我们的人暗中到了水路。”

    “好。”青年撑开了竹伞,轻声吩咐着:“无论如何护住他,长安这边的人手如若要外调,你直接决定便好。”

    莫怀点头:“属下明白。”看到谢欲晚的身影走远后,莫怀唤出了一旁的暗卫,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吩咐下去。虽然天子崩的时间比公子预测的要早了一个月,但是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区别,应该还是三皇子那边下的手。

    他一句一句吩咐着,暗卫下山之后,他也下了山。临走之前,他去小姐院中寻了晨莲。莫怀去时,院中恰好只有晨莲一人。

    见到是莫怀,晨莲一怔,随后道:“小姐不在。”

    莫怀眸色如平常一般冷淡:“不是来寻小姐的。”晨莲弯了眼眸,觉得这同说‘是来寻晨莲的’也没有两样。

    她望着莫怀,心中想,莫怀会看见她脸上的疤已经消失了吗?这么明显,他应该能看出来吧。

    可片刻之后,莫怀已经开始说天子驾崩的事情,莫怀说他要下山去处理事情让她在公子用完晚膳之后将一切都告诉公子,他还说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让晨莲一一记下。

    晨莲都一一记下了,然后莫怀就走了。

    院子中,少女咬着自己做的鲜花饼,一只手摸着自己脸上已经淡去的疤。没有那么明显么?怎么问都不问一句啊。晨莲又咬了一口,发现真的很难吃,这一次她已经用饼皮包着鲜花了,怎么还是不好吃。

    难怪......她刚才递给莫怀,莫怀都不要。晨莲弯了弯眸,又咬了一口,好难吃,可她还是一口一口将自己做出来的鲜花饼吃完了。

    *

    用晚膳时,姜婳发现谢欲晚还是换了一身衣裳,她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在桌子下面用脚轻轻地踢了谢欲晚一下。

    青年果然直接看向了她,她用眼神示意衣服,谢欲晚却只是为她夹了一块藕片。藕片清清淡淡的,带着丝丝的甜味,姜婳很喜欢。发现藕片好吃,藕片又是谢欲晚夹的,姜婳突然就‘原谅’谢欲晚了。

    她心中想着算了,于是悄悄收回了脚。

    一顿晚膳就这么过去了,依旧是季窈淳先离开的。一时间,大堂之内又只剩下姜婳和谢欲晚两人。

    青年又夹过来一片藕片:“好吃吗?”

    姜婳点头,安静地用完了这一顿晚膳。放下筷子一会后,一杯茶递到了她身前,已经有人讲饭桌上的东西都收了下去,姜婳用手撑着脸,轻声道:“你什么时候下山?”

    不是催赶,是谢欲晚有自己的事情,住在山上到底不方便。姜婳轻轻饮了一口茶,望向一旁的青年。

    一身雪衣的青年摸了摸少女的头:“不下山,这几日都在山上陪你。”

    姜婳弯了眼眸,扑入青年怀中:“真的吗?”

    谢欲晚轻声应了一声:“嗯,想去哪里吗?带到不下雨了,我们便去。”姜婳被青年抱在怀中,闻言抬眸,思考许久之后,她摇了摇头:“其实也没有很想去的地方,我们一起陪娘亲几日吧。娘亲这些日子忙着制香,我们可以进去打打下手。”

    说完,少女的眼睛中像是缀了星星:“丞相大人来打下手了呢......”

    青年俯身,用鼻尖抵着少女的鼻尖,温声道:“小婳若不喜欢,我便不当。”

    姜婳一怔,伸手将他的嘴捂住,有些不敢看他了。但是两个人原本就是对视着,彼此的眼神如何都避免不了,姜婳怔了片刻,轻声道:“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是不要胡说。”

    她有些沉默地将自己靠近谢欲晚怀中,双手紧紧地搂住面前的青年。她不知为何眼睛有些红,因为她还是不太能明白适才那一句话代表着什么。

    她不希望他为自己放弃那么多东西......她从未想过的。

    他口中提到的东西,已经不仅仅关乎情爱了。她只是希望他爱她,她从未想过他要为了爱她放弃他的整个世界。即便她从未亲眼目睹,但是她知道他年少称相,即便他心思深沉天资聪颖,也定有旁人见不着的苦楚。

    她将人搂住,轻声重复了一遍:“谢欲晚,我无需你这样。”

    许久之后,她被他回抱住,青年清淡如雪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小婳,我适才所言,没有一句胡话,丞相只是官职。小婳想同季夫人一同去江南,那我们就去江南,小婳想看江南的雪,那我们就去看江南的雪。小婳想在江南开两间小小的铺子,那我们就开两间小小的铺子。两间都亏欠都没关系,我们有很多很多钱。小婳便是开两百间铺子亏上一生,也亏不完。上一世小婳成全了我,这一世我们去做小婳想做的事情好不好?”

    青年温柔地说着,将人扣入自己怀中。姜婳不知何时眼眸已经红了,泪滚在青年的雪衣上,她说话带着哭腔,声音很小:“谢欲晚,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知道她不想留在长安,知晓她想带娘亲去江南,知晓她想开两间铺子担心亏损,还知晓她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些事情。

    少女温热的泪珠打湿了青年的衣衫,她伏下身子,低声地哭着。

    青年温柔地看着她,手轻轻地擦拭掉她脸上的泪:“乖,晚上了,别哭好不好。是我的错,我不该晚上说这种事情,下次我们在白天说好不好。别哭了,乖。”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鼻尖,脸凑近她的脸,一直轻声哄着:“我们去江南好不好,上一次不算,这一次带着季夫人一起去好不好。”

    姜婳红着眸,在一声一声的轻哄中,止住了泪。她望向谢欲晚:“......可是我不想。”她不会因为谢欲晚放弃同娘亲一同去江南,她也不希望谢欲晚因为她放弃多年来谋划的一切。

    所以人真的很奇怪,她前世乃至今生都想看见确定的爱意,看见无条件的选择和偏爱,就像曾经她在姜玉莹身上看见的爱一样。

    她会区分‘好’和‘爱’,会哪怕在泥泞之中也想要追求,可当他真的要为她放弃一切时,她又舍不得。

    外面夜色已经很深了,如何也要回房了。姜婳牵住青年的手,轻声道:“我们明日再说好不好。”

    她曾经在话本子中看过,相较于白天,夜晚更适合表白,因为在寂静或喧闹的夜,人的情绪会随着夜色蔓延,会变得没有那么理性,会被情愫左右思绪。

    现在是夜晚,她希望他好好想想,毕竟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个白天。

    外面的雨还未停,谢欲晚撑着竹伞,一路将姜婳送了回去。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很安静,牵着手,静静地听着雨滴落在地面的声音。临走时,姜婳踮起脚,亲了谢欲晚一下,弯眸道:“谢欲晚,吻。”

    青年淡淡一笑:“好。”

    将少女送入屋子之后,青年撑着伞看了一会便离开了。还未走远,他就被晨莲叫住了。晨莲带着谢欲晚到了一处临近的院子中,将莫怀同他讲的事情同谢欲晚一一说了。

    晨莲弯着眸说着,即便说到‘天子崩了’时,也一直弯着眸。待到晨莲停下时,空气都安静了一瞬。晨莲向着昏暗烛光下的谢欲晚望去,青年一身雪衣,上面不知何时溅了些雨点,都是右边肩膀那一侧的,远远看去,像是湿了一片。

    青年沉默许后,终于淡声问了第一句:“莫怀何时同你说的?”

    晨莲手停了一瞬:“晚膳前后。”她有些不开心,所以也忘记是晚膳前还是晚膳后了,不过这应该也不重要。

    青年垂下眸:“嗯,知道了。”

    听见这一句,晨莲便知道自己可以下去了。她弯了眸,她就说,根本不重要。她转身要走的那一刻,身后传来青年淡漠的声音:“不开心吗?”

    一瞬间,晨莲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但是她耳朵很好,生不出‘幻听’这样的病。她转身望向公子,弯着眸道:“没有。”

    “因为莫怀吗?”青年的声音很平淡。

    晨莲眸怔了一瞬,轻声道:“公子,小姐没有说过你很讨厌吗?”

    谢欲晚摇了摇头:“没有。”

    晨莲:“......”

    她坐在了桌子边,双手撑着自己的脸:“这么容易看出来吗?真的这么容易吗,那、那莫怀为什么看不出来。”她甚至都不知道她问公子能够得到什么像样的答案,但是灯火昏暗,晨莲就这么问了。

    一身雪衣的青年翻着手中的书,是他适才从书架上抽的,他一边看着一边道:“也没有那么容易。”

    这句话说出口,对面的少女明显松了一口气。谢欲晚望着,平静道:“那你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晨莲眨了眨眼:“他不吃我做的鲜花饼。”

    “用鲜花包着面粉的‘鲜花饼’?”青年声音很淡,甚至没有取笑的意思,就像是很认真地陈述一个事实。

    晨莲小声反抗:“这一次是用面粉包着鲜花了......小姐同你说的吗,那一次是做的有些难吃。”

    青年闭上了书,清淡道:“今天的就不难吃了吗?”

    晨莲:“......”真的没有人说过公子很讨厌吗?她犹豫了一瞬,轻声道:“好像还是很难吃。”

    谢欲晚望着外面的雨,淡淡道:“莫怀平日都吃橘糖做的东西,不好吃的东西他不太会吃,不过你武功比莫怀高,你直接强行让莫怀吃就好了。”

    他望着晨莲,没有说出最后一句。

    那样莫怀就不会还不知道你喜欢他了。

    饶是一向觉得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晨莲,听见这一个法子,都怔了一瞬。她突然又有些想吃自己那做的很难吃的鲜花饼了,要不然好像有些平静不下来。公子真的在认真给她提建议吗,她真的会这么做的......

    晨莲有些迷糊地出去了,出了门,身后传来青年清淡的一声:“撑伞。”

    晨莲撑开了伞,觉得如何也要去寻两三个鲜花饼吃一下。她似乎真的......想按照公子说的做了,不可以吧,寒蝉有对橘糖这样做吗?寒蝉......寒蝉和她不一样,寒蝉做的饭很好吃,她虽然没怎么吃过但是也是知道的。

    走了一段路,晨莲才反应过来,她、她不是在因为莫怀没有吃那个鲜花饼生气呀。怎么骗公子还把自己骗进去了。

    又走了两步,晨莲蹲了下来,不是为鲜花饼生气,她在为什么生气呢?

    为莫怀没有看见她脸上的疤淡了生气?不,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因为莫怀上次没有吃她的黑芝麻汤圆生气?不,她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想到最后,晨莲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生气。

    她只是......只是在想为什么她和寒蝉一样,胆小又懦弱。雨丝飘着,竹伞撑在少女的头上,却没有遮住什么雨。她轻轻地戳着路边的小草,轻声道:“果然我还是讨厌寒蝉。”

    不远处准备帮她把伞正一下的寒蝉:?

    听见寒蝉走的声音了,晨莲才抬起眸,她又用手指戳了戳小草,明明不是很开心,但不知为何最后又笑了起来。生气,不开心,同喜欢人一样,对她而言,都是好新奇的体验。

    *

    看见晨莲走了之后,谢欲晚继续翻着手中的书。昏暗的烛光映出青年如玉的侧脸,他眼眸平静,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平缓。

    “天子崩了。”

    青年翻着书页的手止住,他抬头看了一下,却发现看见的不是星星而是屋顶。可现在在下雨,即便没有屋顶,看见的也不是星星。这一夜本该就这样过去,他再看两页书,然后洗漱入睡,明日便能见到小婳了。

    看青年撑着一把伞出了门,他在府邸之中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一处昏暗的房间,从角落翻出了一个纸盒。

    向来矜贵淡漠的公子此时没有在意纸盒上面的灰,抱起来向外面走去。他用竹伞给纸盒子遮着雨,很快身上的雪衣就有了淡淡的雨痕,但他没有太在意,只是向着后山的地方走去。

    到了后山一处亭子中,他将那个布满灰的纸盒子打开,里面是孩童过年喜欢放的一些烟火。他从里面拿出一些,用火折子试了一下,发现一些受潮了,一些还能勉强放一放。

    青年认真将还能勉强放一放的烟火挑出来,天色昏暗,纸盒里面的烟火又都是一些小玩意,所以他挑了许久。

    他将盒子空出来,用来装好的那些烟火。他望向天空,昏昏暗暗的,的确不太像会有星星的样子。他将火折点燃,自己退出了那个亭子,随后将火折子丢进了一堆勉强挑出来的烟火里。

    星星点点的火光闪起,随后是明显哑了火的‘噼啪’声,偶尔会有两个炸得亮的,就那样火光接着火光,一点一点炸完了。

    青年在远处看着这一场‘星火’。

    他背对这皇宫的方向,看着那一堆本就勉强燃放的烟火一点点熄灭,像是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被雨淋熄了。

    最后,亭中归于一片昏暗。青年撑起了来时的伞,平静地向着回时的路走去。那一堆烟火化作狼藉,安静地落在青年的身后。

    *

    晨莲回去之后,还是觉得公子很讨厌,顺带觉得寒蝉也很讨厌。推门进院子时,她发现小姐还没有睡,想起莫怀说的事情,她上前敲响了门。

    “小姐。”

    “晨莲吗,进来吧。”屋里面的人说道。

    晨莲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小姐已经换上了睡觉的衣裳,她停了一瞬,还是走到姜婳身前,轻声说道:“小姐,天子崩了。”

    姜婳一愣,随后轻声同晨莲吩咐了一句,就提着衣裙跑出了门。有些慌乱,她甚至没有拿伞。她一步奔到了谢欲晚的住处,看着里面昏暗的一片,手颤了一瞬。

    她将自己整理一番,确认身上的衣裙也没有那么不得体后,敲响了房门。许久,里面都没有声音。她想了想,推门进去了。

    她没有到处看,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等着青年回来。

    是,她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但是她知道他会回来的。她没有燃灯,只是轻轻地抱住了自己的腿,适才晨莲追上来,但是她让晨莲先回去了。

    天子崩了。

    姜婳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皇位会如何,太子和三皇子会如何,这个国家又将如何,她只是在想啊,天子崩了,谢欲晚会伤心。

    即便天子做了那些令人厌恶的事情,但是谢欲晚还是会伤心。她喜爱的郎君,若是褪去外面那层淡漠的外壳,骨子里还是一个柔软的人。

    天子在谢欲晚那里是个例外,否则上一世谢欲晚也不会放任太子如此之久。她未曾听谢欲晚说过年少时候的事情,但是她知晓是在他年少之时,相逢了现在已经逝去的君王。

    对于谢欲晚来说,左右天子也是特殊的。天子崩了,他会伤心。他伤心,她想在他身边陪着他。

    她安静地望着那一片漆黑。

    *

    青年收起竹伞,望着房间内的一片昏暗,他淡淡地想,出门前应该燃上一盏油灯的。他推开门,然后就被少女扑了满怀。

    他一怔,看向自己怀中的人,温柔问道:“如何来了?”

    他准备摸一摸她的手,突然想起来他的手有些脏,于是又放下了:“小婳,先松开,我需要换一身衣服。有些脏,也会将小婳的衣服弄脏。”

    姜婳摇了摇头,直接将人抱紧:“那就弄脏。”

    外面透进来些光,谢欲晚才发现,怀中的少女穿着入寝的衣服。看见她的衣服,他还有什么不明白。青年一怔,轻声道了句:“是在担心我吗?”

    姜婳轻声应了一声,撒着娇:“谢欲晚,刚刚好黑。”

    “我不知道你会来,我下次点灯。”青年轻声哄着,摸索之间,他轻轻摸了摸少女的背:“我现在去点灯好不好?”

    姜婳摇了摇头:“你在我身边,我不怕黑。”

    青年沉默了很久,将人搂住:“小婳,我没事的。”姜婳听着青年的心跳声,手轻轻地按压在上面,轻柔道:“可是它告诉我,你在伤心。”

    谢欲晚怔了一瞬,随后无奈地低笑了一声。他没有再管顾那么多,手轻轻地放在少女的头上:“本来没有那么伤心的,但是小婳来了,似乎可以多伤心些。”

    姜婳轻声‘嗯’了一声:“多伤心很多也没有关系,不开心就要告诉我,我可以给你唱开心一些的歌。”说着,她认真说道:“是娘亲给我唱过的,从前我只会一首,现在我会许多了。”

    青年应了一声,手轻轻放下:“虽然洗了手,但是没有用香皂,不是很干净,等会小婳可能要洗头发了。”

    “好。”

    昏暗之中,姜婳轻声哼着歌,有些跑调了,有些忘词了,但是听起来都还挺好听,从始至终,青年一直温柔地看着身前的少女。

    等到姜婳将这些日学的歌都唱完,外面的雨也大了起来。姜婳笑着道:“谢欲晚,我好像走不了了。”

    青年无奈了一声:“那不走了。”他上前打开衣柜,取出两身衣裳,将其中一身递给姜婳。他弄脏了她的衣裳,她便只能穿着他的衣裳入睡了。见到少女好奇地接过去,他温声解释道:“是新的。”

    姜婳弯了眸,她其实不在意这些。她先去换了衣裳,随后看见青年用香皂净着手。净完手之后,他又安静地为她用香皂洗了手。

    他看向她的头发,轻声道:“夜深了,头发便不洗了,怕着凉。明日再洗可以吗?”

    姜婳应了一声,随后弯眸望向谢欲晚,他的房间内只要一张床,小榻都没有,她好奇他不同她一起睡的话他要如何睡。

    依旧是同往常一样,他先为她盖好了被子。他要走的时候,姜婳伸手牵住了他。若是从前谢欲晚定是会将姜婳哄睡再走,但是今日,少女掀开被子时,他迟疑了一瞬,随后终于第一次顺从了心中所想,同心爱的人共榻而眠。

    他抱着她,轻轻地将人搂在怀中:“小婳,等到了江南,我们成婚吧。”像是顺其自然,又像是水到渠成,他就这般说出来了。

    姜婳弯了眸,轻声道:“那是什么时候?”

    昏暗的月色之中,青年像是允下此生最重的一个承诺,抬眸望向了身侧的少女。她娇小的一团在他怀中,柔软而温热。他轻轻地亲吻了少女的额头,轻声道:“三年后。”

    姜婳搂住他的脖子,笑着道:“好。”她没有说,不是三年也没有关系,是你就都没有关系。其实适才她唱歌的时候,她就觉得谢欲晚会求婚了,但是没想到他一直忍到了现在。

    姜婳亲了亲他的唇,他好能忍,她有些怕他忍坏。

    借着一抹昏暗的光,谢欲静地看着怀中的人,他将人搂紧,轻声道了一句:“谢谢小婳。”

    他亲了亲她的发顶,随后温声道:“三年之内,我会将长安这边的事情全部处理完,然后我便完完整整地属于小婳了。小婳,等等我。”

    他轻声哄着,姜婳有些受不住,她明明都直接应了。她微微红了脸,轻声道:“谢欲晚......”

    青年一双凤眸温柔地看着她,容颜如玉如月,姜婳怔了一瞬,轻声吻了上前。她不止一次觉得,以后忍不住的人会是她。

    少女小心翼翼地想,喜欢一个人,贪图喜欢的人的身-子,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应该吧......她弯着眸,直到自己被吻得发不出声音,明明青年用的力道很温柔,但是好像她还是有些受-不-住。

    但也就只是吻了,姜婳乖乖地趴在他的身上。按照谢欲晚的性子,未成婚,如何都是做不出更过分的事情的。上一世是因为有药,还可能他有些小小的生气。

    她被轻哄着,就那样入睡了。等到身旁的人呼吸变得平稳,谢欲晚侧身吻了吻少女的发丝。外面的雨虽然停了,但是屋顶上面还是不一定有星星。但怎么办,他的世界好像有了永远不下坠的繁星,这会让人羡慕吧。

    青年眸中含着笑,那发哑的烟火的痕迹,在这个夜间就这般消失了。

    *

    隔日,姜婳起床时,身旁已经没有人了。她安静地等了一会,果然,片刻之后,青年就端着洗漱的东西进来了。

    她向他伸了手,意思是‘要抱抱’,他将她抱住。

    她本来就还有些迷糊,被青年抱住之后,更是闭上了眼:“谢欲晚,我好困。”少女轻声撒着娇,带着独有的温热同清晨一同扑入青年怀中。

    他垂下眸:“那要再睡一会吗?”

    少女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虽然我不同娘亲一同用早膳,但是昨日的事情,娘亲应该会知道吧。”

    其实是不会知道的,但是姜婳明显还有些迷糊。谢欲晚顺着她的话说着:“小婳知道提亲要准备一些什么吗?”

    姜婳轻声‘啊’了一声,然后才想到昨日答应了某人的求婚。但是反应过来了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她迟早都会答应的。她垂着眸,轻声道:“我可以帮那个某人分析分析。”

    谢欲晚低声说道:“小婳真是比神佛还要仁善。”

    一句话让姜婳起了鸡皮疙瘩,她怀着疑惑望向谢欲晚,怎么能有人将这种话用这么虔诚的语气说出来。但没关系,这个人是谢欲晚,那没关系了。少女玩着青年的手,轻声说道:“第一,先告诉娘亲的女儿,到底为什么要她背某个人亲自编写的三本书......”

    谢欲晚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很想知道吗?”

    姜婳点头,她觉得如果现在谢欲晚说‘不告诉你’,她可以会稍微生一生面前这个——新晋未婚夫当朝最年轻的丞相风光霁月举世无双的矜贵公子谢欲晚的气。

    今日青年又是一身雪衣,是很柔软的布料。姜婳本来就在谢欲晚怀中,手轻轻地顺着雪衣的边沿摸着青年的手腕,然后在她勾勒轮廓之际,她听见青年轻声说道:“现在是早晨,小婳不会生气对吗?”

    姜婳抬眸望向青年,在青年无辜的眸光之中,她迟疑地点了点头:“嗯。”早晨不生气好像很正常......好像又不是很正常......但是她真的想知道那三本书究竟是什么意思。

    青年望着她,很温柔,比平日还要温柔一些。姜婳有些发怔,成为未婚夫了谢欲晚就会变得这么温柔吗?

    然后就她就听见青年温柔地说道:“让小婳背熟,只是希望有一天如果我不在了,小婳能够知晓这些事情应该怎么面对。”

    姜婳并不笨,下意识道:“只有那三本书吗?”

    谢欲晚摇头,轻声哄道:“还有晨莲,还有暗卫营,还有一些人和东西。”

    姜婳越听越不对,她回到适才青年的那一句,她疑惑地望向他:“谢欲晚,什么叫你不在了,你不在长安或者不在江南还是......”她没说完这句,轻声道:“我不生气,你直接同我说。”

    谢欲晚淡声道:“不在人世。”

    姜婳:“......”她觉得倒也不需要这么直接。她脑子有些乱,开始回忆那段时候的一切,囚-牢,三本书,那些事情连成一条线之后,姜婳蹙眉,她望着谢欲晚那双平静的眼,冷静问道:“囚-牢中你做的事情同三本书一样吗?”

    都是在用他的命为她铺路。

    青年一愣,温柔将人抱在怀中:“不是很想应,这句话应了小婳就要欠我好多个吻了,我舍不得。”

    第118章

    姜婳一怔,

    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别过脸,轻声道了一句‘无赖’。她侧头想着什么事情,

    他也就安静地抱着她,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顺着她的头梳理着她的发丝。

    许久两个人都安静着,

    青年白皙的指尖缠着少女乌黑的发丝。姜婳本来侧着脸,渐而转身时,将头放在了青年的肩膀上。依旧是她熟悉的雪衣,有一种淡淡的清香,

    像是六月清晨的露珠。

    她感觉自己的发丝一直被轻微地波动,心中涌起的复杂情绪让她有些说不出话。她想了许久,

    张口咬了一口青年的肩膀。但因为力道用得轻,

    自然也咬不到人,只咬住了青年身上的雪衣。

    昨夜才说了那些话,

    又有这些日的铺垫在前,

    即便她应该是有点生气的,但是也说不出什么太重的话了。她伸手将人抱紧,

    感受青年的身体僵了一瞬,

    在这分僵硬中,她才发现谢欲晚亦是忐忑的。

    如此直白地同她说出这些话,他的心中其实还是忐忑的。只是这已经是他能够等到的最好的时机了,姜婳一时间不知如何描述心中的感觉,

    只觉得心底又酸又涩。她始终不明白,他为何能一声不吭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她等着青年这一瞬的僵硬过去,

    才轻声开了口:“约法三章第四条,

    这种事情以后要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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