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0章

    oh,

    oh(选自《麦克白》)!”

    “这儿还是有一股血腥气;所有阿拉伯的香科都不能叫这只小手变得香一点。啊!啊!啊!”因为还没清醒言陌根本没注意他连那语气都完全模仿下来。

    叶络很想让主人闭嘴,要是让别人听到这种声音要怎么办——他总不能跟别人说“这一声叹息多么沉痛!他的心里蕴蓄着无限的凄苦(选自《麦克白》)”吧?诶?奇怪,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荒谬的话?

    “接下来的两句是‘洗净你的手,披上你的睡衣;不要这样面无人色。我再告诉你一遍,班柯已经下葬了;他不会从坟墓里出来的(选自《麦克白》)’和‘睡去,睡去;有人在打门哩。来,来,来,来,让我搀着你。事情已经干了就算了。睡去,睡去,睡去(选自《麦克白》)’,你就不用抱着我了,进去救人吧。”

    “嗯,好,我这就……”叶络突然发现手里抱着的言陌早就醒来正很不爽地看着他,“主人你什么时候醒了?”

    言陌从他的怀里下来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命令的语气对他说:“你现在就把这扇门给破了。”

    “为什么?”叶络一边问一边把门给打开了,“这门没锁啊。”

    言陌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开门后,看见那瘦弱的女生长发乱成一团,双眼发红地一直在搓自己的手,嘴里念叨着刚刚言陌提前翻译出来的英文。

    言陌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来迟了。”

    话音刚落,女生两腿一软扑倒在了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言陌忍住心痛,上前查看尸体,并吩咐叶络去叫醒蓝若。

    “她的死因应该是猝死,瞳孔极度放大,表示生前看见了十分令她恐惧的东西。双手已经完全发白变皱,是很典型的洗衣服手,按络你刚刚的说法她已经洗了两个小时的手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可疑的了。”言陌很认真地检查着尸体,“不过与其说是猝死,倒不如说是‘思虑太过,继续不断的幻想扰乱了她的神经,使她不得安息(选自《麦克白》)’。”

    “为什么?”另外三人实在不懂。

    言陌站了起来,洗了下刚刚检查完尸体的手:“她的想法没错,她跟李淡同样被人按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里的女主角的死法给杀了。至于她,是以精神错乱的麦克白夫人一直洗手的死法死去。她刚刚说的台词都是麦克白夫人在《麦克白》里说的最后一段话。”

    “那她说的血啊什么的……”叶络联想起她死前说的那些话。

    言陌拍了拍叶络的肩膀:“你不用太介意,就算你早一点发现她她也没有生还的机会了。她从她在家里遭遇血灾后注定是必死无疑了。”

    他说完后看看房门:“我们现在更要担心的应该是,怎么把尸体藏起来。”

    不出所料,门外又有人敲了起来。

    “看来我们的麻烦大了呢。”言陌深深叹了一口气。

    现在回头看这章有实在太多“厌女”的文字在,尽管已经尽量删改了一部分,但总感觉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虽然用现在的态度去审视十几年前的自己多少有些不公平,但还是希望至少不要让这种情绪蔓延到现在,也希望大家如果感觉到不适就随时和我说,我会再看看怎么调整比较好。提前和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17

    Cordelia

    Day

    “您好,您在房内额外消费了一件物品,所以我们从您的押金中扣除了十块。这是您剩余的押金。谢谢您的惠顾,欢迎再次光临。”员工咬紧牙使劲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是笑容满面的。

    累得连声音都懒得发出的四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神色的异样,只是好奇地问:“我们额外消费了什么?”

    “您使用了我们在洗手台旁的一件物品。”员工眼睛里的火焰烧得更旺了。

    叶络想了一下,想起之前拿走的那个“毒了死”,恍然大悟道:“噢,那个啊,是我拿走了啦。要我还给你吗?”

    员工的青筋几乎要爆出来:“先生,我们酒店的物品一旦出售便恕不退还。”

    “噢……”叶络耸耸肩膀,跟其他人一起走了,留下那些眼神凶狠的员工们,她们内心对那女生的愤怒让她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言陌他们所说的“女生有事提前回家了所以要退房”的理由和根本没有人看到女生从房间里出来这件事。

    “呼——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们逃不出来了呢。”叶络舒了大大一口气。

    与叶络如获新生的高兴相比,言陌的心情则是差到极点:“她居然就这样子在我们面前死去了,还要将她从窗外搬出来去她家里把她放在浴缸里并布置得像她心脏病突发猝死的。我们是不是太狠心了?”

    蓝若搂住言陌的肩膀,嗔怪道:“干嘛这样子责怪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既然知道了凶手的犯案手法就可以提前去阻止了啊。”

    言陌还是高兴不起来:“可是我今天就要去公司了,我没办法去阻止。要不我不拍了好么?”

    “没事,你去拍吧,可不许给我不拍。”蓝若刮了刮言陌的鼻子,“我们分头行动,你放心去吧,我跟他们两个去打倒黑暗邪恶势力就行。”

    言陌一听就笑了:“那你叫花花么?至于络,叫毛毛好了,初就是泡泡,你们去组个The

    Powerpuff

    Girls(飞天小女警)吧。”

    蓝若也笑了:“你见过哪个飞天小女警有一米九的么?”

    言陌环住蓝若的脖子一跃就跳入他的怀抱中:“有啊,我家的若不就是么?”两人一起笑了。

    在他们前方的一个胡同里,温森偷偷地看着他们从宾馆出来,看着他们嬉戏打闹欢笑着,看着他们搂搂抱抱耍小脾气。他眉头抬了抬,没更多的表情。他转身想离开,却见言陌与其他三个人挥手告别。温森顿了顿,还是跟了上去。

    “你们不觉得好像有人在监视着我们么?”蓝若四处巡视了一下。

    “没。”“无(没有)。”两人同时摇头。

    蓝若四处张望,可大清晨的街道上只有被风呼起的垃圾,他嘟囔了句“我也变得敏感了啊”就没往心上放了,同叶络和麦初一起去调查。

    当言陌接过签名盖好章的合同时,罪恶感从心底的某处罅隙渗漏出来,被一把火点燃特腾地窜高,在心中扭着它那惑人心智的腰肢。

    事实上,真正的拍摄日期是还要往后一天。至于欺骗蓝若的原因是明天的拍摄要到尼普顿海(unus

    Sea)边进行,而其中的拍摄内容包括几近全裸潜入海中——言陌想这种事蓝若是如何都不可能会同意的。

    呵,尼普顿海么?言陌在心中轻蔑地笑出声。这片即便处在城市边缘却仍然被恶孽染指的海,被冠上用以讨好好几年才出现数个的外国人的罗马神话中的海神名,想起便不禁作呕。

    当言陌起身道谢想要离去时,被问及是否有前往过那片海,他把到齿边的“有”字生生咽下,挤出笑容说了“没”,继而关上门离开。

    那才不是一片谁都可以去的海,贪婪的政府为了大发横财而收取天价的门票费,这种高价只有所谓的上流社会才能接受得了吧——不过他们也不屑于去这么一片名不见经传的海就是。

    还记得蓝若那次死活要拽着自己去那片大海游泳,自己拗不过他,于是跟他顶着炎日在空旷的海滩边追逐。蓝若千方百计地向自己隐瞒票价,自己是直到后来听别人炫耀自己花了大价钱去了那一趟才得知价格。当自己质问蓝若时,蓝若傻兮兮地笑着说:“我不就是怕你有心理压力嘛。”这家伙一直都是这样子。想着言陌又笑了,尽管其中的意味不同。

    当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温森那张冰冷的面孔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言陌的眼前,上一秒还挂在言陌嘴边的微笑瞬间僵住。温森一手把电梯门给摁住,双眼直视言陌。

    “嗯……真巧啊……”彼此沉默了数十秒后,言陌决定先打个招呼。

    “嗯。”温森的双唇张也不张,只是从鼻中发出这个回应。

    “那个……”言陌试图想要拨开蓝若摁住电梯门的右手,“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可以不可以让我先离开?”

    温森没有回话,只是摁住电梯门,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言陌。

    言陌被看得有些发毛。“抱歉,可是可以让我先离开吗?”言陌尽量心平气和地对温森请求道。

    温森依旧沉默。

    言陌并不喜欢这种难堪的氛围,可他并没有更多的勇气敢直接推开温森后走人。与其说是顾及上次温森挺身而出救他一命的恩情,倒不如说是自己向来缺失的打自心底的勇气。

    “我……”言陌抬起头,对上温森的视线,“会不会显得太没用?”

    温森听到这句有些矫情的话,一愣,眉头蹙了蹙,把头摇了摇,另一只手抚上言陌的脸颊,眼神中甜得愈发黏稠。

    言陌有些不自在地撇开头。

    “我……我先走了……”言陌趁温森不注意,从一侧溜走了。温森没有过多的阻拦,只是看着言陌带着飞红了的脸离去的背影。

    蓝若等人一回到家就打开电脑上网搜寻。叶络看着蓝若飞快地输入“莎士比亚会”时,疑惑道:“什么‘莎士比亚会’啊?”

    “死去的那两个女生都是‘莎士比亚会’的成员,这个组织是专门研究莎士比亚的。”蓝若盯着电脑屏幕,不断地用鼠标滑轮拖动页面,“现在已经死去了两人,肯定还有两个人会死,所以我们必须找出这个组织的成员还有谁,赶在凶杀前去阻止它的发生。”

    “可是,”叶络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搜索结果共758689条”时,心冷道,“这么多条我们要怎么找啊?”

    “呒……”蓝若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这样子找下去恐怕人早已全死了,“我想想……”

    “李淡。”麦初冷不丁地从嘴里冒出这个名字。

    蓝若醍醐灌顶道:“对噢,我们可以再加上这个名字搜寻的。”他赶紧在“莎士比亚会”后加上“李淡”两字,结果一下子就出来了。蓝若兴冲冲地点进去看了一下,这个网站看上去像是是会员们自己建立的,里面有所有成员的照片和很详细的个人信息。昨晚死的那个女生被排在第二个,看了一下才知道她叫陈幽,是这个会的副会长。李淡的资料被排在了最后——看样子似乎是按加入时间排下来的。这个会总共有八个会员,除去死去的李淡跟陈幽就还剩六个,其中四个是女生。

    “四个啊,”蓝若皱皱眉,“黄坚、陈眉、张萍和邓傲。怎么感觉这些名字都这么男性化?”

    叶络说:“既然我们都知道下一个会死的是在她们四个的其中之一,那就赶紧去一个一个地找她们吧。”

    蓝若有点犹豫道:“四个都要一一拜访会不会太浪费时间了?而且我们找到她们后也不能确定谁会先出事,这样子要保护她们有很大的难度吧?如果能直接锁定是谁那就好办多了。”

    “四君子者,梅兰竹菊也(说的四君子就是梅兰竹菊啊)。”麦初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叶络见他又开始在那里撂古文,心情很不爽:“你又在那里‘之乎者也’个什么啊?人家在这里想破头都想不出下一个死者会是谁,你只知道在这里说什么‘梅兰竹菊’。你什么意思啊?”

    麦初没理叶络,他静静地观察蓝若的反应。

    蓝若本来没多想,只是条件反射性地跟着他一起念了一下“梅兰竹菊”。等一下……梅兰竹菊?!“我知道了!”蓝若突然喊道,“梅兰竹菊的品质分别是傲、幽、坚、淡!”

    叶络也被吓了一跳:“不会吧?那就是说下两个死的就是黄坚跟邓傲么?!”

    蓝若点了点头,对麦初说:“没想到你跟陌一样变态了。”

    麦初笑了笑,不多说什么。

    “那我们快看一下她们的家庭住址然后去找她们吧!不然就要来不及了!”叶络喊道。

    “嗯,”蓝若连忙记下来上面写着的二人的住址,“我们快走吧。”接着赶紧出了家门。

    言陌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放在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下是蓝若打过来的电话。接通后对面传来蓝若的声音:“陌,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回家的路上呢。怎么了?查到线索了?”

    “我们知道下两个会死的人是谁了,我们先去找其中一个,你赶紧去找另一个。”

    “噢,好的,你说一下她的地址。”

    言陌刚拿出笔纸准备记下来,电话那头说出的那个地址却令他顿时愣住。

    “陌?陌?还在么?为什么不说话了?”蓝若疑惑地询问着。

    “……”言陌愣愣地开口,“我就在她门前,门前全是围观的人,她在里面被缢死了……”

    电话那头也瞬间沉默了。

    言陌绕到屋子后面,攀墙进去。言陌正烦恼着要怎么躲过门前看热闹的人,屋子后面则刚好有一扇后门。同样幸运的是后门没有锁,言陌轻轻一开门就打开了。一打开门尸臭味迎面扑来,惹得言陌直作呕,他赶紧掏出口袋里的口罩戴上。

    这么浓稠的尸臭味,看来这人已经死了超过三个小时以上了,想到可能要面对的腐败的尸体,言陌有点犹豫要不要进去了。但是又不能指望蓝若他们会赶来,自己刚刚才自以为是地叫他们赶紧去找最后一个人好好保护她,这边交给自己就行了。言陌揉揉太阳穴,自己果然还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言陌叹了口气。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恐怕这味道要在自己身上好几天了。

    言陌一边搜寻着尸臭的源处,一边观察着房间的情况,房间非常整齐,看不出有外人入侵的痕迹,唯一可疑的是电视机还打开着。这点基本就能把自杀给排除了——哪有人自杀前还会看着电视机的。

    在一楼搜寻无果后,言陌上了二楼,才走了一半楼梯就发觉尸臭味更浓了。言陌加快脚步。一到二楼,就看见尸体被吊在二楼客厅的天花板上。

    死者的面容真是惨不忍睹。言陌走近察看。女生的长发因头部的垂下而凌乱地披散着,有许多黏在了脸上。她的脸色因为长时间的悬挂而发白,眼睛睁得异常的大,嘴巴极大的张开着,嘴边一直有唾液流下。

    言陌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接着发现她的舌头因为肌肉弛缓舌尖露出了齿外约一厘米。不仅是嘴角边,下颔、胸前和地上都有她的流涎。下肢、前臂和下腹部开始出现颜色深暗的尸斑——这同样符合她的死亡时间。

    她的脚下没有凳子或者可以让她踮脚的工具,这进一步证明她不是自杀的。可是令人疑惑的是她的身上却有很明显的表皮剥脱、皮下出血,这些都证明她是生前上吊的。她头颈上有很明显的八字痕,这是只有自缢者才会有的痕迹——自缢者身子悬空结果导致自身下垂的重量使绳索嵌入舌骨与甲状软骨中,颈的两侧受力多,到颈后结处也就没什么绳索的痕迹了,最后自缢者的颈部留下一个像八字的痕迹。这太不符合事实了。

    这样子的察看跟没察看没什么差别啊。言陌叹气摇头,最后去洗手间洗手了。这三起案件都是明显的凶杀案件,但是每一起都有自杀或非他杀的确凿证据,这也太离谱了。水哗啦啦地流着,言陌的疑惑也一股脑地涌出来。

    裤袋里的手机又是一阵震动,言陌掏出来看了一下发现又是蓝若的:“你那边察看得如何了?”

    “察看了不如没察看,越看越奇怪。回家再跟你解释好了。你那边如何了?”言陌回答刀。

    “找不到她,隔壁说她前几天就出去旅游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我看她也应该是遭遇毒手了,诶。”

    “所以现在只差《奥赛罗(Othello)》了吧?”

    “是啊,剩下的那个应该就是被Othello掐死的Desdemona(苔丝狄梦娜)了。”

    “嗯。看来我们只有再继续找了,希望她真的出去旅游因此躲过一劫了。”

    “是啊,你快回去吧。我也准备回去了。”

    “嗯,好,我回去等你。”

    “嗯。”

    18

    Emotional

    Day

    挂上电话后的言陌从案发现场离开,熟练地躲开所有人视线翻出围墙,若无其事地走在大街上。

    “居然在那待了这么久呢。”言陌望见披上了金灿的外衣的街道,不禁感叹道。

    街道如同一条笔直的灰蛇蜕去它原本暗沉的表皮,露出它光艳夺目的金色的身躯。站在路中的言陌看着金色渐渐向他逼近,仿佛这条巨蟒张着血盆大口往他猛扑而来。言陌不自觉地闭上眼,但他没有感受到贪婪的唾液,也没有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只是暖意从他指尖攀上,游走在他身上,好是惬意。

    感受到温暖的言陌咧着嘴张开了双眼。他看到了在他前方害羞地只露出半张脸的太阳,在头上聚集的一团团棉絮般的金云,平时粗俗的人们此刻在落日景色中露出的久违的笑容,裹着金装的晚风吹起的一阵欢欣,还有,温森。

    他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夕阳的那头。他那冷峻的面容此刻在光芒中消融,消成了无限温柔的流水,在他的脸侧泄开。

    应该称之为什么呢?言陌在心里暗暗地问道。他伫立在原地。他没有按捺不住心中的澎湃大步冲上前,也没有边忙着为自己脸上的绯红找着是夕阳的颜色这样的烂借口边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他只是站在那里。他看着行人们从他身边穿过,他看着风向他袭来,他看着暖阳爬上他的心头,他看着温森的脸孔愈发清晰。

    温森的身影挡在了言陌的面前,言陌不再看到温森身后的夕照,只看得见,光芒万丈的温森。

    此时的风,是从何处吹来的呢?吹乱了温森的头发,吹乱了言陌的心思,吹乱了两人眼波中的彼此。吹起彼此心中的涟漪。吹出了杏黄色,吹出了蓝灰色,吹出了绛紫色,吹出了波浪交汇的那抹最动人的深情。

    此时的风,是要吹往何处的呢?它就要与匆匆赶回家吃上一顿好饭的人们竞跑着穿越街巷,它就要从飘着如同一湾张开双臂迎着归家的人们的海港的袅袅炊烟的屋顶上滑过,它就要掠过在落日中冒泡的承载着即将靠岸的海船的茫茫大海,它就要,从言陌与温森的两人身边擦肩而过。

    “你,”温森翕动着他那对被夕阳染红了的双唇,“要走了?”

    “我,”言陌双眼的视线已经刻进了温森的那双眸中,“还不愿走。”

    两人在夕阳下对视着。

    言陌看到的温森是背向太阳的。他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影,言陌却感受不到平时他散发出的冷漠,尽管看不清他的五官可格外清晰地被他柔和的神情触动。温森背后环绕的光芒紧紧包裹着他。他在光芒中诞生,他在光芒中消逝。言陌宛若被刺眼的光线耀得睁不开双眼,眼角边不适地流下泪水。

    温森看到的言陌是面向太阳的。他的五官在落日中温软地糊掉,像他常挂在嘴边的温暾的笑颜,看得温森双眼游离,不知道他现在看到的究竟是光线散射后的幻觉,还是言陌一直就如同一景海市蜃楼飘忽在他心中。温森如同迷失在荒漠中的旅人,望见了远处的绿洲,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要占为己有——他抚上了言陌的脸颊。

    言陌的泪水打在温森的手上。被阳光照得通红的脸颊在泪水中稍稍退温,两人的感性也一点点淡掉,就像暂时驻足在湖面上的鹭鸶被惊动而高飞,就像满树的梨花被吹拂着的晚风摇落飞舞满天。

    “我,”温森急着说些什么,仿佛再不说就会来不及,“我对你——”温森在言陌糊状的脸上异常坚定地对上了他的双眼。

    “嗯?”言陌没有避开他炽热的视线,反倒抬起头回以同样坚决的目光。

    “其实我对你——”温森此刻的双眼激起了水波。

    “嗯。”言陌静静地等待着温森的开口以及夕阳的西沉。

    “我想吃你做的饭了。”温森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

    “什——”言陌的脾气簌地窜了上来,想要发脾气,却忽然撞进了对方的怀抱。

    温森静默地抱紧言陌。言陌也不再多言,默默地感受着温森胸怀中烧得正旺的火焰的火舌舔舐着他的脸庞。

    两人在夕阳中相拥。两人在夕阳中道别。

    “我回来了。”言陌推开大门。他压抑着声音中的某种情愫。

    “陌你回来了。”从大厅里传来蓝若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

    “嗯。”言陌脱下鞋子换上拖鞋走进大厅,看见蓝若等人坐在椅子上对他行注目礼。

    “这么盼着我回来?”言陌对上蓝若的视线后,有些好笑又有些害怕地问道,低头把椅子移出来些,坐了上去。他害怕自己的脸上是否仍然羞赧着,他害怕蓝若太过于了解他只稍闲聊几句就会使他全部招供。他坐立不安。

    “担心你会出什么事啊。”蓝若答道,还是平常的带着略略的调皮语气,“考狄利娅又说了什么大实话(《李尔王》中考狄利娅因说实话被自己的父亲李尔王驱逐)?”

    “我只知道她死之前可能还在看电视。”言陌在心中松了口气,也学着蓝若的语气将他在房子里发现的异样全告诉了蓝若。

    蓝若托了托下巴:“这跟陌你今天究竟去了哪一样可疑。”

    “什么?”突然被点名的言陌惊了惊。原本已经觉得自己顺利蒙混过去而松懈了下来,却在不到一秒内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说,”蓝若不知何时变得严肃的眼神望向言陌,“陌你今天究竟去了哪?”

    “我……我不是去拍摄了么?”言陌说得十分心虚。他在一瞬间尝尽了欺骗的滋味,燎着他的喉头,涩得令他颤抖。

    “陌你不用骗我了。你只有在说谎感到不安时才会一直玩手指。”蓝若说话过程中似乎叹了一声气,“如果你今天真的去拍摄的话你是不会发现得了尸体的。”蓝若的眼神中又掺进了几分惋惜和不舍。

    言陌不知该接什么话,手更加不安分地胡乱摆弄着,甚至用指甲掐肉以减轻他心中的不安感。蓝若每说一个字,言陌的心头上的针就会扎进一分,一点点地折磨着他。

    “我……”言陌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是他又自觉噤声。言陌自己都怀疑自己是否有资格为自己说些什么。

    因夜色已侵占了整扇窗户而打开的白炽灯打得言陌的脸异常苍白,被揭穿的谎言撒了他一脸内疚的白粉,堵住了他为自己辩解的嘴。粉滑进了言陌的双眼,不适感使得言陌的双眼泛起了泪光,从脸颊滑落的泪水没有冲刷掉谎言露出真面目,而是折射成更为刺眼的白。

    历历在目的不久前与倍感煎熬的当下都如此扎眼。一个是光芒四射得直发白,一个是如坐针毡得直泛白。

    言陌的心直往下沉。

    他望着蓝若的眼神是颤抖的。

    他欲开口解释的双唇是颤抖的。

    他前一秒还在拥抱夕阳的身子是颤抖的。

    他所以为的他在蓝若的心中的地位是颤抖的。

    蓝若却掷出一朵笑靥,在这片死静的池面上,化掉了水面上浮着的不安与无措。“明天跟你去海边吧。”他就像说着今年的樱花如期绽开,他就像说着言陌的眼白是初阳的白,他就像说着“我其实仍然相信着你”。

    他说话的语气真像三月呢。言陌在心里默念道。他说话的语气真像三月呢。

    可能是去年的三月,或者是前年的三月,又或许是某一年的三月,总之,蓝若笑着对言陌说着“三月是出游的好季节呢”。向来不喜外出运动的言陌推开蓝若勾过来的臂膀,独自走到窗前。那扇窗说来奇怪,明明言陌家并不离克莉丝多尔很近,却时不时能在这窗口迎来飘来的樱花瓣。这窗口的樱花瓣总会应了那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俗语——言陌清楚感受到这几片花瓣被这屋子的其中一个主人异化——言陌总会在那些樱花瓣操着蓝若那口奇奇怪怪的腔调活蹦乱跳时笑出声——蓝若爱说言陌的扑哧一笑比初樱更像三月。

    三月是什么呢?这个问题言陌那时候就在想,现在也在想。尝试过问蓝若,蓝若眼球骨碌骨碌转了几圈后,堆满笑容回答道:“我想那一定是人们最美好的盼望。”盼望吗?言陌听了后在心中默默问自己。那自己究竟在盼望着什么呢?言陌望着乱窜的花瓣们更加出神。

    “好。”言陌在唇角点上了笑容。也许自己一辈子也弄不懂三月究竟是什么吧。自己并非完全没有盼望,否则自己不会停留在金黄的午后;自己并非完全没有盼望,否则自己的视线不会只落在夕阳下的那一个;自己并非完全没有盼望,否则自己的心中不会还残留着那依旧烫人却让人更想要抱紧的火苗。

    我也有我的三月。言陌想。

    言陌身后的窗户被强风吹了开来,风从言陌身后径直吹来,盛开在三月的早樱从言陌身后如浪潮拍打过来,在拆穿的谎言面前显露出来的畏惧淹没在三月以及言陌如同三月的笑容中。

    这场景,俨然一幅《神奈川冲浪图》。花潮正如画中的那袭被梵高喻为“鹫爪”的惊涛骇浪,即要吞噬言陌这伙人,言陌等人置身于巨浪中,成了其腹中之物。可言陌与蓝若两人双眼的对视,却像安详地蹲坐在远处的富士山,纵然海浪的气势多排山倒海,仰头便是两人中如富士山不移的羁绊。

    “怎么感觉主人身后随时会冒出花瓣的感觉?”坐在一旁的叶络小心翼翼地低声问他旁边的麦初,他不解地看着言陌身后,明明只是风吹乱了言陌的头发,却好像在掀起一浪浪不断涌出花瓣的巨涛,气势逼人地向叶络靠近。

    麦初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言陌的身后。在麦初的眼中,似乎真有一浪花潮冲上了海岸,言陌背拥着这潮袭,好像头只需往后一仰,他的发丝就会被无数的花瓣竞相亲吻着,染上它们的气息。那巨大的浪声,在在场的所有人耳边回绕,在预示着哪一位大人物即将登场似的。

    我想,我真的要拥抱我的三月了。言陌挽起了蓝若的手,笑了开来。

    19

    Poseidon

    Day

    言陌在鱼肚白的晨明中展颜。

    “The

    theme

    that

    we

    gonna

    shoot

    today

    is

    ‘Poseidon’(今天我们要拍摄的主题是‘波塞冬’)(Poseidon,波塞冬,希腊神话中的海神).”Fabien

    Meisel调整着他的相机,对言陌说,“All

    you

    need

    to

    do

    is

    that

    vince

    yourself

    that

    you

    quer

    the

    cover

    just

    like

    Poseidon

    quer

    the

    o(你所需要做的只是说服你自己能像波塞冬征服海洋般征服封面).”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