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7

    裴景山的尸首入京的那天，我挺着大肚子，和婆母一同在城门外候着。

    边上传来窃窃私语声。

    「听说今天，裴将军回来了，可惜裴将军年纪轻轻，就死了。」

    「裴家也是没落了，前些年裴老将军去了，裴家就只剩下裴将军一个会武的，如今还未立下赫赫战功，怎么就……唉。」

    「你们不知道吗，这裴将军是死在怡红院边上的，怕不是和美人对饮，一个不慎，打翻了烛台……」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你趴在人家床下听的啊？」

    婆母的面色僵在脸上。

    我立即伸手放在婆母的手上：「娘，这些年景山是什么样的人，儿媳知道得一清二楚，外头这些人的话，儿媳不会往心里去的。您也莫要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就气急攻心啊。」

    「可是……」

    我止住婆母的话头：「娘，景山对儿媳是一心一意，房中就连妾室都没有，怎会为了几个烟花女子，就沉沦了？定是有人散播谣言！」

    婆母顺着我的话点头：「对，我儿本就是痴情儿，怎会做出狎妓之事！晚璎，还是你看得透啊！」

    我但笑不语。

    恰好此时，棺材已经扶到城门下。

    扶柩入京的，正是裴景山的弟弟裴景川。

    出事那天，他便快马加鞭前去边境。

    我扶着婆母，没去看双眼通红的裴景川，而是直接走到灵柩前。

    在看见棺材的一刹那，婆母整个人向后倒，我自然抢先一步也晕过去。

    我倒在了红锦的怀中，哑着嗓子：「夫君……你怎么就抛下我们母子二人去了呢……孩子还未出生，未见你一面……你，好狠的心啊！」

    外头看热闹的，此刻也议论纷纷。

    「这余夫人可真难啊，腹中还怀着孩子，裴将军就死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嚯，人家将军府夫人，还用得着你可怜？人肚子里还有未来小将军呢。」

    「要我是这余夫人，肯定是一碗药下去……你们没听说吗，裴将军可是死在烟花巷柳里的啊……」

    我借着红锦的袖子，挡住嘴角。

    裴景山的确死在烟花巷柳之地。

    要怪，也只能怪他的心上人，非要选些混乱方便掩人耳目的地方私会。

    裴景山放着僻静的宅子不住，去烟花巷柳旁盘下一处宅子，若说不是有心为之，没人能信。

    狎妓饮酒后不小心自焚，就是他的该有的死法，没有半分体面，也得不到朝廷追封。

    是我余晚璎重情重义，才会留下裴景山的孩子。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我整理好情绪，却在一刹那瞥见人群中一个眼熟的身影。

    她一身素裹，衣着和旁人毫无区别，可我却一眼认出，这便是裴景山的心上人。

    她终于来了。

    8

    回到房中，我褪下脸上失魂落魄的神色。

    红锦关上窗子，站在我身侧，低声说道：「小姐，裴小少爷想见你。」

    我摇摇头：「如今还不是见面的时候。景山刚死，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我这个寡妇，绝不能让别人发现异常。」

    红锦点头没有再问。

    跟着我这么多年，红锦从来不会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说要杀人，她永远是替我下刀的那一个。

    我要与人偷情，她永远站在我的房间，警惕任何一个来人。

    正当我打算让红锦伺候我休息时，我眉间一跳。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屋外有人说道：「夫人，大夫人喊您去前院。」

    裴景山的尸首才刚停放在家中，还没等我休息，便着急忙慌地将我喊过去。

    我整理了一下心绪，带上红锦。

    刚踏入前院，我便看见一身素裹的女子。

    她还是那么与众不同，站在前院与旁人格格不入，看向我时，眼中皆是冷漠。

    她看的不是我，看的是草芥。

    「娘，方才不是说要休息吗？这位是？」

    我的视线移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