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是以谢淮算得上是现目前白山书院年龄最大的一位学子,不少人没少因为这件事情在背后说笑。周玉河问这话显然是不安好心,可他瞧着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
谢淮没有回答,也没有沉默,而是转头同他对视,晒笑一声。
“听闻周公子和郡主青梅竹马,曾今也住在汴京,为何却一直长居扬州?”
不回反问,好极了。
周玉河唇角轻勾,笑意渐深,同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脑袋,各自都心知肚明,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
一路寂静无言。
24
?
有鬼
因着出发的比较晚,到了地方,太阳已经彻底的落下,天空只余留大片橙红的光辉,如同熊熊烈焰灼烧着苍穹。
一路上,一直到别院都是皇家禁军守卫,戒备森严。
温黛刚下马车,后面的马车就跟了上来,正是谢淮和周玉河乘坐的那辆。
彼时门口学子们分成男女两队,领着各自的对牌由侍婢们带领去到各自的院子。
看着身后跟上来的温黛。徐月眸光微闪,同身后的孙可莹对视一眼,孙可莹冷哼一声,眼中涌出算计。
温黛领到对牌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她跟着身前的宫女七拐八拐的。
看着离主院越来越远,温黛终于是忍不住出声。
“还没到吗,你想将我带在哪里去?”
周围四下无人,一片黑暗,偶尔风吹过树梢,“沙沙”声在寂静的夜中分外的诡异。
前面的宫女适时的停下脚步,只是一直没有回过头来,温黛控制不住的想到以前看的话本子里面那些鬼怪之说。
瞬间背后发冷,胡思乱想之际,前头的宫女才缓缓出声。
“前面左转就到了,奴婢们不能踏足贵人之地,还请女郎移步。”
说罢那宫女竟是扭头径直离开了,温黛连话都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宫女飞速离开的风扑了一脸,活像是遇见鬼了。
温黛看着眼前黑黢黢的地方,忍不住的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她强自让自己往前走,握紧手安慰着这可是在皇家别院。
天子脚下,怎么可能会有劳什子的鬼怪,不过都是骗小孩的。
心中这边想着果然好了许多,温黛长舒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呼出这口气,恍然低头时瞬间僵硬在原地。
远处大红灯笼高高挂,昏暗的光线映射,将人的影子拉长,奇形怪状的。
温黛僵硬的看着身后逐渐靠近奇形怪状的影子,她一颗心瞬间沉到底。尤其是看着那个人居然还伸出手要来抓她。
温黛倒吸一口冷气,尖叫一声撒腿就往前跑。
“救命救命,有鬼,阿娘!”
只是没等她跑出多远,就被‘鬼’抓住了后领,温黛拼命挣扎着,闭紧眼睛两手胡乱拍打着。
恍惚间感觉手碰到了一处温软的地方,只是她心中害怕的厉害,径直忽略了。
被温黛扇了好几个小巴掌的谢淮面无表情的制住闹腾的小姑娘。
“郡主今日是想将我打死在这里,好报复上次的仇吗?”
温黛手被人捉住,动弹不得,听到这话,她才缓缓睁开眼,看到是个人她才松了口气,看清楚是谢淮后,她有些怔然。
“谢淮?你怎么在这,你知不知道吓死人了,你是不是就是故意想要吓我!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谢淮你太让我失望了。”
温黛看到不是鬼之后,胆子瞬间回来了,甚至还有精力开始谴责谢淮,一股脑的骂着人,恨不能将人骂得狗血淋头。
本意只是想提醒温黛走错路,结果莫名其妙被人当成鬼,还挨了好几下巴掌的谢淮听到这话瞬间就气笑了。
“郡主这话还真是一针见血,让在下不敢多说。”
郎君的容颜本就极为凌厉,眉眼深邃立体,只是平常收敛着弱化了。
眼下这番姿态,倒是难得的有生气,漆黑的瞳孔敛聚冷意,让人望之畏惧。
看到人冷白的皮肤上好几道鲜红的印子。
温黛心虚片刻,嗫嚅道:“那你这么突然出现在人身后,吓到我了吗,我手也可疼了。”
她说着还煞有介事的伸出手给谢淮看,只见得白嫩的掌心已经通红一片,还有些红肿,瞧着很是瘆人。
谢淮被她理直气壮的模样哽得语塞,只得伸手将袖中的盒子拿出塞到她怀中。
“我只是来归还郡主之物。”
前些日子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本想趁着这次这个机会将东西还回去,谁成想还遇见这种事情了
。
瞧见人还真有正当的理由,温黛本就心虚的心更加心虚了。
她低头打开手中的盒子,还不忘嘴硬着说什么东西值得他亲自送来。
打开盒子,入眼的就是她那串熟悉的紫檀木的小佛珠,这佛珠是幼时温黛病弱,大长公主亲自去金台山上的庙宇中求来的。
说是能保佑她平安顺遂,本以为那日落入水中,可找人打捞了许久也没找到。
本以为丢了,温黛还伤怀了一阵子,没曾想居然在谢淮这里。
“这是上次救下郡主无意间拿到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在下先告退了。”
谢淮看着她出神的样子淡淡解释,随后就准备离开。
刚转身就被温黛喊住。
谢淮冷着一张脸,“郡主不必担心,在下没事,不需要伤药。”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阴阳怪气,
温黛又戳了戳人,小声道:“没事的话,要不送我去个院子吧,这一路也没个宫女陪着,我有些害怕。”
她委屈巴巴的说着还缩了缩身子,看着谢淮的冷脸,抿了抿唇露出个笑脸来。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谢淮:“……”
……
清冷的月光下,满脸冷漠的郎君双手环胸,像是押解犯人般跟在女郎身后,眉宇之间满是烦躁。
温黛走在前头,总感觉有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身上。
不知为什么,温黛莫名的觉得谢淮有些像那些话本子里面所描写的怨妇。
将谢淮同那些爱而不得的女子放在一起,总觉得有些诡异,温黛没忍住笑出声。
察觉到谢淮的视线疑惑的望了过来,温黛赶紧收敛了神色,继续老实的往前走着。
不得不说,有谢淮在,走路都快了不少。
她对照着牌子到了房间门口。
谢淮别过头,道:“既郡主到了,在下就先走了。”
温黛还在找东西呢,听见这话,伸出了个脑袋趴在门口,“谢淮哥哥,等会等会。”
她说完又收回了脑袋,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谢淮只得冷着脸站在原地。
虽然不准贴身侍婢进来,可是东西都是被人安置好的。
屋中不知为何就算是点了蜡烛,还是分外的阴冷潮湿,温黛来不及细想,着急的寻找着东西。
就连还有一个人的身影都被她忽略了过去,只打了一个照面。
奇了怪了,她记得母亲给她放在箱子里面来的,怎么找不到了。
温黛满满的一箱衣裳,大半个身子都快探进去了,终于她捏着角落里面的一瓶玉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
屋外,谢淮等得有些不耐烦,不是对少女,而是对自己方才那番话,只觉得站在这里分外的如芒在背。
他漫无目的的打量着周围,渐渐的,眼神略微变换。
门在这时再次被打开,谢淮心神被引了过去。
女郎背着手来到他面前,叫着他低头。
他虽不解其意,还是照话微微俯身,冷冽的情绪堆积在眼底还未消散。
他若一柄露出锋芒的利剑,稍不注意就会让靠近的人,自食其伤。
本以为小郡主又要说些什么让他石破天惊的话出来。
初秋的风还带着些冷,郎君的脸更是如同一块冰,冷得她指尖都有些僵住。
脸上倏尔触上一抹温润,少女身上的甜荔枝香气骤然浓郁不散,谢淮瞳孔微缩,如同木偶人一般僵硬在了原地。
可依旧不可抑制的将眼神看了过去。
淡白色的药膏在少女指腹融化,一点点涂抹在微红的地方,痒痒的,他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温黛照着受伤的地方大致都涂了一遍。
她细声道:“你看,我也是不小心打了你,现在又给你涂药,咱们也算两清了。”
可不能记恨她。
少女完全没发现这样的行为完全不亚于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谢淮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很奇怪,他方才居然还听从她的话在这里等,按理来说,他应该毫不犹豫的离开。
明明知道她接近他的目的,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
这算什么,上赶着犯贱吗?
谢淮骤然直起身子,因着没有准备,温黛手中的动作扑了个空,“诶”了一声。
“你干什么?”
她歪着脑袋,拧紧眉头不解的看着他。
谢淮收回眼神,冷声道:“郡主千金之躯,在下怎敢怪罪,夜已深,男女授受不亲,在下先行告退。”
谢淮说完这些话扭头就走,大步离开了原地。
徒留温黛一个人待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
这家伙干嘛,疯了不成?
好心当做驴肝肺,温黛也有些生气,冷哼一声脾气上来了就想将手中的东西扔出去。
但想了想,东西是好东西,还得留着,她跺了跺脚,转身回了房,“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巨大的动静将屋内的人吓了一跳,武明珠瑟瑟缩缩的坐在一旁,茫然无措的看着进来的温黛。
温黛没有说什么,卸了钗环就上了床,气呼呼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
见她心情不好,武明珠也只好转身去了属于自己的床榻上。
夜半,月黑风高,谢淮站在屋顶暗嗤自己一句真是上赶着犯贱。
算了,看在药膏的份上,他谢淮不欠人情。
若不然这蠢笨的家伙,只怕要被算计得骨头都不剩了,看着挺精明的,谁曾想还是个窝里横的。
谢淮蹲在屋顶,观察着地方,将腰间携带的药粉洒在屋角的各个地方。
淡黄的药粉在月光下转瞬即逝,均匀的落在地面上,刺鼻的气味霎时间流转在原地。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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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目张胆
翌日
温黛昨儿一晚上都在想如何欺负谢淮这个家伙,原本还想着要如何整治谢安和徐月,现下全没了心情。
一晚上没休息好,让她眼下都是青黑,嘴唇泛着白,她倒了盏茶刚想润润嗓,就被一道尖锐的叫声吓得一哆嗦。
茶水都抖落出来沾湿了手。
她捂住胸口,感觉到了心脏砰砰乱跳着,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随手拿过帕子擦干手上的水,皱着眉头打开门想看看怎么回事。
只见得外头环绕着房屋的一圈内,堆叠着不少蛇的尸体,密密麻麻的。
瞧着很是瘆人,武明珠更是因此被吓到瘫软在地,脸色煞白。
看见温黛出来了,武明珠抬着苍白的脸带着哭腔道:“郡主,好多蛇。”
按理来说,皇家别院周围都清理过,正常不会出现这些蛇虫鼠蚁。
可眼下不仅出现了,更是一窝蜂的出现,其中还有剧毒蛇,若是被咬了,后果不堪设想。
梦中就是因为被咬了,温黛无缘学院大考,而徐月则是一举成名,在汴京城内声名显赫,更加衬出温黛德不配位。
这些日子安稳的生活如同一颗裹满蜜糖的毒药,腐蚀了温黛,让她渐渐忘却了周围依旧危机四伏。
她不敢想若是让她们计谋得逞,那她必定又要走回梦中的老路。
温黛捏紧手眼神微冷,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她黛眉微蹙,敛眸看着花丛之中的蛇群,在武明珠惊恐的眼神中。
温黛徒手从里面捡了一只三角扁头浑身漆黑的乌梢蛇,蛇还没有死透,尾巴还在摆动。
……
别院之内的女郎们都是两两一间,孙可莹看着本该是温黛房间的地方如今被自己住着,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想到温黛不久之后花容失色的样子,她就更忍不住想笑。
她敲了敲桌子,旁边的叶芝脸色一僵,便上前为她添茶,她父亲的官职微小,当初还是托了关系才进了白山书院。
当时孙可莹找上她,说要让她和自己一间房的时候。
叶芝就像是被大饼砸中了般欣喜,孙家权贵簪缨大族,能攀上关系,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叶芝明显想错了,因着不能带自己的侍婢,孙可莹又是被伺候惯了。
加上叶家微末之流,孙可莹自然好拿捏,让叶芝过来也不过是方便实施计划。
于是叶芝被孙可莹理所当然的当成了奴婢一般使唤。
叶芝在家自然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哪里做的来这些,稍不注意就要被孙可莹一阵骂。
偏偏叶芝牢骚也不敢发一句,谁让她家族比不过人家呢。
想到这里,叶芝就忍不住的羡慕那位长宁郡主,顶好的家世,什么都不用愁,真真是叫人眼红嫉妒。
瞧着她出神的样子,孙可莹有些不满
,散漫道:“水冷了,你再去烧一壶来。”
叶芝听见这命令奴婢样的语气,忍不住的抿了抿唇,可也只能照做。
去收拾茶盏时,孙可莹又将茶盏拿起来。
在叶芝的眼神注视下,漫不经心的假装手滑扔在了地上。
事后孙可莹捂住嘴,脸上带着歉意,“手划了,真不好意思啊叶姑娘,麻烦你捡一下吧
。”
可叶芝看得清楚,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呢,叶芝被如此羞辱,怎么忍得住。
她忍不住开口道:“孙姑娘,你为何要如此羞辱我。”
孙可莹没想到叶芝这个软包子还敢反抗当即冷笑一声,也不掩藏。
“就是故意的又如何,你能奈我何,你出去说又有谁会信,我劝你老实安分些。”
“别忘了,你父亲也不过是我阿爹手下的一条狗,还敢攀咬起主人来了。
孙可莹除了在温黛那里吃瘪,还真没受过委屈,见她还敢顶嘴,更是变本加厉的将茶盏往外踢。
“骨碌——”
茶盏滚落被门槛拦下,发出声响。
屋内的孙可莹趾高气昂的仰着下颚,轻蔑嗤笑。
叶芝没办法,眼睛都红了,只能迫于威压去捡回来。
她刚蹲下身子伸手去捡,眼前却突然被一道阴影笼罩住。
叶芝下意识抬头。
女郎逆光而立,玉色云纹褙子衬得她肌肤如玉,头上只戴了二三珠钗,样样小巧精致。
就连她鞋面都是贵重的蜀锦而制,连孙可莹都未有这般奢靡,可见女郎身份之贵重。
叶芝还在猜她的身份时。
身后的孙可莹看清楚来人,忍不住抓紧了桌布,下意识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温黛不紧不慢的捡起地上的茶盏,跨过门槛坐在孙可莹对面。
她笑道:“原来孙家就是这般教导女儿的吗?”
孙可莹当即感觉被羞辱,气得面色涨红,站起身指着温黛的鼻头,“温黛,你算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啪”的一声骤然打断。
叶芝被吓得一哆嗦。
孙可莹捂着脸霎时间愣在原地,脸上不断传来的刺痛感,提示着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随即怒不可遏,“温黛,你敢打我,你疯了吗,我父亲绝不会放过你!”
温黛对此毫不在意,吹了吹泛疼的掌心,纤细的手支着下颌看她。
“是吗,那我就看看你孙家怎么就不会放过我温黛了。”
温黛看着孙可莹快要气疯的样子好心道:“听闻令尊最近忙着高升,只怕有不少人眼红吧。”
站在一旁的叶芝还没听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就看见方才还怒不可遏的孙可莹听见这话后瞬间偃旗息鼓,毫无方才趾高气昂的模样。
孙可莹紧张的看着温黛,“你想干什么,就算是你温家权势滔天,也不能随意诬陷人。”
温黛捂嘴状似惊讶道:“是吗?”
她当即又笑起来,眉眼是毫不收敛的恣意倨傲。
她将一直拿在手中的木盒放在桌上,推到孙可莹手旁。
眼神示意着她,孙可莹眼神警惕,可又不得不打开,她拿过盒子,缓缓打开。
待看清盒中之物,她吓得尖叫一声,瞬间将盒子拂开。
“哐当——”
盒子滚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也显现真容,竟是一条通体漆黑的蛇,还在吐着蛇信子。
孙可莹惊恐不定的看着温黛,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你!”
温黛慢条斯理得将地上的蛇捡起来,毫不避讳得捏住它的脑袋。
旋即她看向孙可莹一字一句道:“可若是孙侍郎之女谋害郡主,你觉得该当如何呢?”
温黛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砸在孙可莹身上,她瘫软在凳子上,若不是手扶着桌子,只怕就要跌坐在地上。
她手控制不住的颤抖,气息紊乱,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你胡说什么呢?!”
面上强撑着,孙可莹内心却是翻江倒海,怎么可能,温黛怎么可能会发现,她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手脚,怎么查得到!
徐月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
各种猜想浮现脑海,孙可莹慌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