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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他和盛光明真的在聊关于“未来”的事。

    盛光明问晏双大学毕业后打算做什么,晏双回复说想当个老师,晏双问他以后是不是就只开蛋糕店,盛光明说是的,他以后想把“光”开成连锁,晏双就问他到时候他能不能加盟他的蛋糕店……

    两人聊的话题完全没有一点暧昧或是挑逗的内容,双方的文字都很正经,透露着难言的温馨。

    他们在肉体上或许毫无联系,但在某些地方却是贴得那么紧密。

    是与他……正相反的情况。

    “看到了吧,”晏双收回手机,吧嗒吧嗒地又开始回信息,“疑神疑鬼的,聊聊天都不行?戚斐云,我发现你是越来越喜欢管我了,”他重新钻入被子,嘟囔道,“那咱们趁早散了,别之后闹得不好收场。”

    “你觉得我会闹?”

    被子里的晏双笑了一下。

    “谁知道呢,我总以为体面人离开的时候也会体面点,不过至今为止,我好像从来没遇到过谁是愿意好聚好散的,闹到后头,反正都挺难看的。”

    “撕心裂肺地说什么爱我,好笑,他爱不爱我关我什么事啊,好像他爱我,我就也会爱他似的。”

    “配吗?”

    语气闲散又慵懒,没有恶意,全是不在意。

    “那纪遥呢?”

    被子里安静了一瞬,连恼人的按键声也停了。

    过一会儿,晏双掀开了被子,他神情极其的不悦,恶狠狠地瞪着他,道:“别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

    戚斐云心想:怪不得秦羽白会想出催眠那样的昏招。

    他实在是走投无路,黔驴技穷了。

    晏双对那个人的在意,即使是忘记一切的情况下,依旧刻在了骨子里。

    如果将催眠解除,会发生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好,”戚斐云垂下眼眸,“那就不提了。”

    第129章

    戚斐云见到管理员和中介带着人上来时才知道盛光明要卖房了,别人的事与他无关,他推了门进屋,屋内却是黑的。

    家里没人。

    “这地方不错吧?”盛光明靠在一边墙上,神情带笑。

    晏双在已经搬空的店内四处转了转,“真挺好,还有这么多设备,这么短的时间能找到这个地方,不容易吧?”

    “还行,”盛光明轻松道,“都是一个圈子的,哪里有要转的店面,讯息大家都共享。”

    他说的异常简单,好像一切都是碰巧似的。

    晏双知道他是不想让他觉得愧疚。

    在盛光明的心里总将晏双当作外冷内热心地善良的人。

    即使晏双表现得再冷酷无情,那也是不善于表达自己内心的温暖。

    人一旦眼睛上被蒙上滤镜,要摘下来可就难了。

    这很有利于他工作的展开啊,晏双欣慰地想。

    “地段也不错,”晏双一撑手臂,坐上了空荡荡的料理台,“应该很贵吧。”

    “还好,除了房子之外,我还有一点积蓄。”

    晏双:……就他最穷!

    “盛哥,”晏双晃荡着脚,笑道,“等开店了,我来给你打工好不好?”

    “你还在读书呢,打什么工。”

    “我一直都在打工啊,我去过便利店打收银员,去加油站发过传单,去快餐店打过零工……”

    店铺的灯光从晏双头顶照下,将他笼罩着亮堂堂的光晕里,盛光明盘着手靠在墙上静静听着。

    时间好慢,周围也好静,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段里,盛光明只看到了一个人。

    “真了不起。”

    在晏双说完后,盛光明轻声赞扬了他,“晏双,你真了不起。”

    晏双双手撑在料理台,闻言坦然地笑了一下,“那确实。”

    盛光明也笑开了。

    两人相对笑着,眼睛里都闪着光,晏双笑着笑着,先扭过脸掩饰般地避开了目光,他看向橱窗外街边的灯火,目光却忽地凝住,脸上的笑容也定格在了唇角。

    盛光明还在心头乱跳,见晏双异常的模样,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橱窗外。

    开在街边的店铺,透过沿街的橱窗玻璃能看到街上的风景,同样的,街边的人也能看到橱窗内。

    对面街边的路灯下,一辆漆黑的车停着,路灯白灿灿的灯光将那辆车照得极其璀璨,但更惹眼的却是靠着车站定的人。

    行人来来往往,他站在车旁,像是单独地在这张繁华的浮世绘中另辟了一片风景。

    盛光明回头看向晏双,晏双正隔着橱窗定定地看着对方。

    盛光明舔了舔嘴唇,低下头,又看向外头。

    那个轻易就能撩动晏双心弦的美少年已经消失了。

    那辆名贵的车载着同样清贵的公子哥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盛光明微怔了怔,望着车辆驶去的方向很久才扭过脸。

    晏双正看着那盏路灯,眼睛一眨,原本那种投入的神情立刻就消失了,他从那个人的目光中走出来,又变回了薄情寡义吊儿郎当的晏双,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下,“这里的路灯太刺眼了。”

    盛光明不再劝他。

    他知道劝不动,说出来的话也只是让晏双更伤心而已。

    像晏双这样看似毫不在意游戏人间的人,也会有一个真正放在心上、埋在心底,别人碰也不能碰的禁忌。

    这么想的话,盛光明倒还觉得庆幸。

    他不是没有心,只是这颗心已经给了别人。

    “回去吧,”盛光明缓缓道,“戚大夫该着急了。”

    晏双轻皱了皱眉,“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你能不能不提别人?”

    盛光明竟然替戚斐云感到了一丝悲哀。

    算了,也轮不到他可怜别人,比起戚斐云,他只是更看得开罢了。

    “好。”

    两人一起锁了门准备回去,晏双道:“你那辆摩托车呢?”

    盛光明道:“还给朋友了。”

    “明天我想坐摩托车出去玩。”晏双道。

    “行啊,”盛光明笑道,“到时候我带你兜风。”

    晏双开门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是亮的。

    戚斐云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那本封面陈旧已经被他快要翻烂的圣经。

    晏双悄无声息地在门口脱外套,换鞋,换了拖鞋后,他走到沙发那,二话不说先将戚斐云手中的圣经扔到了一边,他跨坐在戚斐云身上,一句话也没交代,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晚归,很干脆地仰头吻起了戚斐云那两片薄唇。

    他们之间不需要交流,晏双一直传递着的是这样一条讯息。

    他单方面地切断了渠道,就像是对待无知觉的傀儡一般,只管满足自己的意愿。

    “戚老师,你在走神?”晏双勾着他的脖子,神色带笑,“你确定要在最后一晚这样虚度光阴么?”

    戚斐云转过脸,凝视着晏双的眼睛,“最后一晚?”

    “何必装傻呢,”晏双冷淡道,“戚老师你这么聪明,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我已经腻了。”

    冷冰冰的话语伴随的却是温柔地解领带的动作。

    他说的没错。

    他已经看到了那根见底的进度条。

    按道理来说,这段关系本身就开始得极不正常。

    这不是一段健康良好的关系,注定会像这样在某个时间凋零。

    只不过是晏双先提出来了而已。

    像这样的关系,只要是肉体看得顺眼,觉得合拍的,随时都可以再建立。

    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

    戚斐云张开唇含住晏双的嘴唇。

    “接下来会是谁?”戚斐云抚摸着柔软又白皙的脸颊,低声道,“盛光明?”

    “嗯,”晏双啄吻着他的耳朵,语气带笑,“他好可爱,你知道吗?明明对我有好感,还劝我跟你好好过呢。”

    “是吗?”戚斐云静坐着,像无知觉的雕像,“那他可真是个好人。”

    柔软的嘴唇滑过耳尖,戚斐云忽地抓住了晏双的手背在他身后,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戚斐云凝视着晏双的眼睛。

    从第一次见的时候,戚斐云便觉得这双眼睛十分的迷人,干净得不像属于这个世界,过于明澈显现出一种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锋利,那不像镜子,更像是闪着光的刀尖,折射出每一个人的倒影。

    晏双眼中的他……是怎样的呢?

    “你记起些什么了。”戚斐云淡淡道。

    对于大脑的混乱,与两人的关系一样,彼此都是心照不宣,晏双从来不问,偶尔也会透露出一些蛛丝马迹,比如戚斐云耿耿于怀的那次对话。

    戚斐云一直没有正面询问,因这很像是变相承认他的失败。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计较输赢这件事。

    没有意义了。

    反正都快结束了。

    “该记起的都记起了。”晏双随意道。

    紧接下来的问题应该是——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落入现在这副境地的吗?

    戚斐云看着那双眼睛,问还是不问?

    晏双在他紧绷的脸色中微微笑了笑,“不该记得的也全都不记得了。”

    又是这样模棱两可,像是故意要让人猜疑揣测。

    戚斐云松了手,晏双便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对他笑,“开心点儿,喜庆点儿,脸别拉那么长,难道你跟我在一起这段时间不开心吗?”

    “就当做了一场梦,”晏双低下头,鼻尖碰着他的鼻尖,低声道,“戚老师,我一直都尽量保持善良,对于像你这样配合的好对象,我不会骗你,不爱就是不爱,你再怎么努力也只是把自己搞得难堪而已,过了今晚,就把我忘了。”

    嘴唇慢慢贴上那两片总是冷静抿着的嘴,晏双的声音愈发低沉,“下次重逢,我希望是在手术台……”

    剩下的话被戚斐云的吻堵住了。

    医生终于明了分开这个决定对晏双来说有多坚决。

    最后一次双臂将人抱起,戚斐云俯视着他,冷淡道:“那就永远不要再见了。”

    他抱着怀里轻盈的躯体一步一步走向卧室。

    他的判断是那样准确。

    在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年轻的人时,他便有预感——他会坠入地狱,万劫不复。

    正如古老的教义所言,在受极苦的折磨前,魔鬼必将先于极乐诱惑,一切都是循环往复,众生皆不可逃。

    柔软的床铺陷落。

    这或许是它最后一次承载两个人的重量。

    他们之间依旧很合拍,也很好,依旧在亲吻后相拥入眠,只是他们彼此都知道,这是最后一夜。

    戚斐云的睡眠从来没有像这么浅过,当怀里的人轻拉开他的胳膊时,他几乎是瞬间就醒了。

    他没有睁开眼睛,装作仍在睡梦中的样子。

    身后的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戚斐云始终闭着眼睛。

    过一会儿后,浴室门拉开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沐浴后的香气,戚斐云听到细碎的穿衣声。

    晏双显然动作很小心地不想吵醒他。

    在这种时候,还真是体贴。

    一直到卧室的门被轻轻带上,戚斐云才睁开了眼睛。

    灰色的床一侧仍有凹陷下去有人躺过的痕迹,甚至空气中还残留着那个人身上特有的味道。

    好像……他还未离开。

    戚斐云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或许真的是他做的一场梦。

    到了该醒的时候,他却还在装睡。

    第130章

    楼下,盛光明果然照晏双说的,长腿跨着摩托车,手上拿着头盔在等他。

    晏双穿得很厚实,蹦蹦跳跳地就下来了,看样子心情很好的样子。

    “坐摩托车会不会太冷了?”

    盛光明答应了晏双,回去之后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件事,虽然担心,不过一早上还是提前去把车开过来了,他一路飞驰回到公寓楼下,现在浑身都在冒热气儿。

    晏双道:“不怕,我抱紧你就是了。”

    盛光明脸有点红,“你躲在我后面,我尽量给你挡风。”

    冬日的太阳格外灿烂,好像比夏天的太阳要温驯许多,晏双手臂紧紧抱着盛光明的腰,他忽然大声道:“盛光明——”

    盛光明戴着头盔听不真切,耳边支离破碎地传来了风声,“什么?”

    他放慢了速度听晏双说话。

    “我跟戚斐云分开了——”

    长长的句子在风中飘散,盛光明心中不知是喜是悲,他愣了半天,同样大声地回道:“知道了——”

    冷冽的风吹过,暗色的城市在视线里拉长、掠过,盛光明开着车,背上紧靠着另一个人,他大声道:“坐稳了,加速了——”

    摩托车停在校园门口,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盛光明靠在车边,对晏双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晏双单手抱着头盔,露齿一笑,“专心复习,准备考试。”

    盛光明听到这回答既意外又欣慰,其实他想问的当然是有关感情这方面,不过也是他想岔了,和戚斐云分开难道就一定要再找下一个吗?说不定晏双是厌倦了这种关系,想要好好生活了。

    这么一想,盛光明打心底替晏双感到高兴,“加油啊,好好考,我相信你一定能行。”

    “盛光明,你知道你哪个优点最讨人喜欢吗?”晏双笑眯眯道。

    被夸奖的大高个肉眼可见地看上去手足无措了起来,盛光明抓了下头发,道:“蛋糕做得好?”

    晏双摇了摇头,“你总是赞美我。”

    盛光明笑道:“这算哪门子优点,这是你的优点啊,你值得赞美。”

    晏双道:“不,这就是你的优点。”

    他把手里的头盔塞回给盛光明,“下午上完课,我去你店里,帮你一起打扫。”

    盛光明忙道:“不用,我一个人就行。”

    晏双伸手在他胸口捶了一下,“闭嘴吧,死直男。”

    他转身走出去一段,才听到身后传来大声的呼喊,“下午我来接你啊——”

    晏双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盛光明搂着怀里的头盔在校门口傻笑了一会儿,才跨上了车,他刚一掉头,便又看到了昨天晚上那辆路灯下漆黑的车。

    盛光明攥着车把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靠了过去。

    将摩托车靠在豪车身边停住,盛光明轻敲了敲车窗。

    车窗滑下,露出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对方穿着西装,手上戴着手套,显然是司机。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盛光明没露怯,道:“纪遥在吗?”

    对方微笑着,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盛光明。”盛光明坦荡道,他当然知道纪遥是富豪之子,不过他也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因此卑躬屈膝。

    司机道:“不好意思,闲杂人等,我们少爷不会见。”

    “闲杂人等?”盛光明挑了挑眉,“他是皇帝吗?”

    司机道:“抱歉。”

    盛光明真不理解晏双到底喜欢这个人什么,在他看来,这人实在是讨厌至极,比秦羽白还要更傲慢。

    “不见就不见吧,”盛光明道,“麻烦你转告下他,他不珍惜的人,有的是人稀罕。”

    司机保持礼貌的微笑,目送了盛光明骑着摩托车离开才摇上车窗,无论是停车还是按下车窗,都是后座的主人吩咐的,他只不过是听命行事。

    “那孩子还挺受欢迎,”纪文嵩先笑了,扭过脸看向身侧的纪遥,“要是放不下,玩一玩也不要紧。”

    纪遥面色冰冷,“太脏了,我没兴趣。”

    纪文嵩嘴角含笑,“你不用哄我,我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他。”

    纪遥满脸麻木,“随你怎么说。”

    “不承认就算了,”纪文嵩手上捏着两只手套,在掌心轻摔了摔,对前头的司机道,“进去吧。”

    学校领导很是惊讶,“休学?”

    “是的。”

    这种小事纪文嵩本来是不打算亲自来办的,只不过他怕纪遥耍花样,就费心思自己来一趟算了。

    他这个儿子,现在是越来越能藏住事了,纪文嵩既欣慰又忌惮,他苦心栽培了十几年的继承人,小心谨慎一点总没有错。

    校领导没有二话,立刻着人去办材料。

    “纪先生,请喝茶。”

    “辛苦了,”纪文嵩微一欠身,接了茶放在桌上,对侧面沙发上坐着的纪遥道,“马上就要离开校园了,你要不要和同学们道个别?”

    纪遥冷冷道:“你不用这样阴阳怪气地试探我,我说了没兴趣就是没兴趣。”

    纪文嵩摆弄了下掌心的手套,边摇头边笑,“你怎么总是把我这个父亲想得那么坏。”

    “那你为什么又总要将我想得那样愚蠢呢?”

    纪文嵩被顶了下嘴,倒也不生气,“我倒是希望你这次去那边能学聪明点儿。”

    纪遥冷淡道:“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像你那样过去挨揍的。”

    “这我确实放心,”纪文嵩冷嘲道,“在与人争风吃醋、打架斗殴这方面,你确实比我那时候强多了。”

    校领导回来时,办公室内的气氛已经冷得快要结冰,纪遥签完了字,对纪文嵩不耐道:“我可以走了吗?”

    “傻话,”纪文嵩站起身,轻甩着手套,他浑身满是轻松,“腿长在你身上,我还能不让你走么?”

    纪遥立即拔腿就走。

    纪文嵩笑了笑,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与校领导寒暄了几句后出了办公室。

    开车的司机正站在办公室门口,“少爷先回车上了。”

    “知道,”纪文嵩闲适道,“我谅他也跑不了。”

    纪遥坐在车内,学校领导所待的这栋楼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他坐在车里几乎没有看到学生,外面唯有宁静的冬日风景。

    纪文嵩回到车上,又问了纪遥一遍,“不去看看么?这段时间你会很忙,过完年后就要过去,可要一年回不来,今天不看,以后就没机会了。”

    纪遥静静地看着车外,道:“开车。”

    司机没动,从后视镜里看到纪文嵩同意的眼神才开了车。

    纪遥注意到了这一个片段,不过他已经无所谓了。

    现实摆在眼前,他现在只是被父亲攥在手里的提线木偶,他的喜怒哀乐人生道路全部都由父亲一手把控,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纪遥的大脑里正在反复回荡着刚才他坐在车内听到的那句——“他不珍惜的人,有的是人稀罕”。

    身侧的手慢慢蜷了。

    到底是谁不珍惜谁?到底是谁将谁的心意反复践踏?

    橱窗里的人就像被包装得精美的商品一般,外表看上去华丽无比,谁知道里头拆开到底是什么?

    可即使是这样,他只要一回想起晏双与别人在一起的画面,胸口依旧会传来钝痛。

    就像是“幻肢痛”一般,分明已经割舍了,却还是感到伤口仍在产生着莫名其妙的疼痛,不知那种隐痛到底何时才会停止。

    下午晏双上完课后,盛光明如约来接人了,但他没开摩托车,“晚上冷,还是坐车吧。”

    晏双没什么意见,拉开车门,看到驾驶位上的头盔时忍不住笑了,“这什么意思?”

    “想兜风就戴上头盔,车窗一按就有风了。”盛光明笑道。

    晏双拿起头盔在手上颠了颠真戴上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小块儿,对盛光明道:“帅吗?”

    “帅,太帅了。”盛光明比了个大拇指。

    晏双坐上车后将头盔摘了,他拿着头盔在手上把玩时才发现头盔里面刻了字——YS,他扭头看向发动车的盛光明,“YS?我名字的缩写?”

    “对啊,”盛光明开了车,“晚上去吃火锅怎么样?我朋友开了家火锅店,不是很高档的那种,但很好吃。”

    “我都行,”晏双道,“为什么要刻我的名字?”

    “你戴的,为什么不刻你的名字?”盛光明笑着看了他一眼。

    晏双把下巴垫在光滑的头盔上,道:“那我以后不戴了呢?”

    “那也是你的。”

    “我用过的就都是我的了?”

    “那倒也不是,”盛光明边笑边说,“头盔这种东西挺私人的,刻名字很正常。”

    “我觉得挺好,”晏双笑得很开心,“我喜欢这些东西刻上我的名字。”

    盛光明道:“行,等之后订餐具的时候,我给你订一套签名版的,你还可以自己设计签名。”

    “真的?”

    “那当然,碗筷勺子……你想要什么都有,烧火棍都有,烧火棍你知道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了,福利院以前用土灶的时候,我们轮流烧火,我烧得可好了。”

    “是么?”盛光明赞道,“聪明人干什么都干得好。”

    晏双摸着头盔,“你又夸我了。”

    盛光明道:“你都说这是我优点了,那我必须发扬发扬,”他转过脸,俊脸笑容温暖,“多夸夸你。”

    晏双一路与盛光明聊天,他抱着刻着他名字的头盔,一直看着盛光明与他说话。

    与盛光明聊天很舒服,他会极认真地聆听你说的话,然后诚恳又自然地回答你的问题,话不算密,也不会让人感到他在故意讨好,他夸你,一定是出于真心的。

    “我?”盛光明停车,“虽然我辍学是因为打拳,不过说老实话,在学校也没咋学好,脑子不好用。”

    “可你很擅长拳击和做蛋糕啊。”

    “聪明人呢什么都会,”盛光明下车,转过去给晏双开车门,“像我这样笨的呢,学会这两样就顶天了。”

    “我倒觉得能像你这样专心地把某一件事情做好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晏双边下车边道。

    盛光明手臂拉着车门,闻言微笑了一下,“谢谢。”

    晏双下巴藏进棉衣,“别口头感谢,请客吧。”

    火锅店是盛光明朋友开的,早给俩人留了位,还是包厢,里头装修简朴,与盛光明说的一样,这里不高档,但很干净整洁,火锅的香味也很浓。

    老板亲自来打招呼,晏双坐在盛光明身边专心干饭,盛光明也没叫他起来打招呼,自顾自地和朋友寒暄,倒是老板起了好奇心,“这位是?”

    盛光明扫了晏双一眼,道:“朋友。”

    老板出去后,晏双筷子捞了块肥牛,不咸不淡道:“朋友?”

    盛光明正要坐下,听到晏双口气似乎不对劲,又不敢坐下了,他道:“我说的不对吗?”

    晏双瞟了他一眼,“喜欢我,很丢人吗?”

    盛光明眼睛微微睁大,“我没那个意思啊。”

    “那你为什么就说是朋友?”

    盛光明一头雾水,“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吗?”

    晏双白了他一眼,“算了。”

    接下来的时间,盛光明如坐针毡,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难道要说是男朋友吗?可是晏双还没喜欢他呢,他们的关系不到那份上,他要是那么说了,不是惹晏双生气吗?

    盛光明悄悄拿出了手机,场外求助了一下经纪人。

    经纪人回得倒快,“你俩好上了?”

    “没有,只是他和隔壁的医生分手了。”

    “卧槽,行啊你,我小看你了。”

    “跟我没什么关系。”

    “谁信谁傻逼。”

    “随便了……你先帮我分析分析他为什么不高兴了?”

    这次经纪人没有马上回复了,盛光明眼睛时不时地往下瞟着手机。

    “跟谁聊天,饭也顾不上吃了?”

    黑眼珠幽幽地盯着他,盛光明连忙收起了手机,“是经纪人,我不聊了,先吃饭。”

    两人默默吃完一顿饭,盛光明是属于陪晏双聊天他能配合得挺好,让他主动挑起话题他就不怎么擅长了,只能少说少错,结账的时候,他拿了钱包,顺带手拿出了手机,手机上经纪人已经回复了他。

    “根据我的经验,追人最重要的就是态度,你要把态度摆在那,‘朋友’这算什么地位啊?关系深还是浅,谁知道呢?你得表个态,表示你对他的重视,让别人都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朋友’,是你挺在意的‘朋友’。”

    “看什么呢?”晏双故作吃味,“聊一晚上还不够?”

    “没有……”盛光明先刷卡签单,签了字后看了身边的晏双一眼,晏双正拿小竹篮的话梅糖吃,盛光明转过脸,对亲自来给他结账的老板道,“这不是我朋友。”

    晏双抬脸,老板也被这突然的绝交宣言弄得有点懵,“啥?”

    “他是我很重视很在意的人,”盛光明扭过脸,看向被话梅糖顶起一边脸颊,有些孩子气般可爱的晏双,目光很稳,“我在追他。”

    第131章

    与盛光明在一起,日子就会变得很简单,与这个古早世界格格不入的简单,白天上课,上完课后给去一条短信,马上就会有这个城市里那些隐藏的美食送到学校里来。

    “好甜啊~”晏双抱着烤红薯,坐在校园里的长椅上,吃得满脸都是幸福,“这又是你哪个朋友烤的?”

    盛光明说自己人缘不好,没多少朋友,然而晏双每次和他出去吃饭,盛光明都会自然地介绍——“这是我朋友开的店”,从路边卖煎饼果子的到高档的西餐厅,盛光明的朋友似乎无处不在。

    “一个特别好的朋友。”

    晏双舔了舔嘴角,迟疑道:“谁啊?”

    盛光明道:“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的朋友。”

    晏双表情有些呆住了,对着盛光明含笑的眼睛怀疑道:“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晏双静看了他一会儿,拿着手里的烤红薯,一言不发地起身就走。

    盛光明完全没料到晏双会突然翻脸,他忙跟了上去,“怎么了?”

    晏双眉眼淡漠,专心地吃烤红薯。

    “我说的那个朋友就是我自己,”盛光明哭笑不得地解释道,“买了新的设备,我想这个天气正好是吃红薯的季节,给你烤了一炉,挑了个最好的。”

    晏双听了解释,态度依旧很冷淡,边走边道:“所以呢?”

    盛光明走在他身侧,“什么?”

    他还是没明白晏双为什么忽然不高兴了。

    晏双停下脚步,转过脸看向盛光明,“你故意跟我开这么一个玩笑,是想看我会不会吃醋吗?”

    盛光明怔住,“我只是开个玩笑,我没想那么多……”

    “你没想那么多,那你也是想了,”晏双声音清脆,态度很是认真,“你刚才看到我那样,你还笑了,你觉得我在意你了,你很开心很得意是不是?”

    盛光明被晏双绵里藏针的一顿逼问给说懵了,他刚才的确是感到了一丝窃喜……

    “盛光明,”晏双道,“我讨厌这样的试探。”

    盛光明手足无措,刚刚才好好的,晏双笑眯眯地吃着红薯,跟他紧贴着坐在一起,气氛融洽到不行,怎么就被他一个口无遮拦的玩笑给毁了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不要喜欢我了。”

    “怎么问题就上升到这个高度了?”盛光明苦笑道。

    “我不喜欢,盛哥,我不喜欢,我不喜欢这样不被确定,需要时时刻刻去猜疑的关系,”晏双也苦笑了一下,“你就当我自私吧,你也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我自己没有心,还要别人对我用心,盛哥,你是好人……”

    “停——”

    盛光明手掌上下一顿,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经过与恋爱达人,也就是他的经纪人的数次恋爱经验传授沟通,盛光明终于知道“好人”这个词在恋爱中约等于“拒绝。”

    “我错了,”盛光明干脆道,“我不该开那个玩笑,不该下意识地逗你玩,看你着急,以后再不提了。”

    晏双眼睛眨巴眨巴着看他,“可我还是不喜欢你。”

    “知道,是我喜欢你,不是你喜欢我。”

    晏双开心了,脸上露出一点放松的笑容,“你这个红薯烤得真好吃。”

    盛光明本来就是个性情温和的人,落到晏双手里后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见晏双气消了,他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那能不能算功过相抵?”

    “不能。”晏双转过脸,脚步轻快,嘴里呼出的热气和烤红薯冒出来的热气混在一块,蒸腾在他鼻尖。

    盛光明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很温柔地注视着这个满嘴任性的男孩子。

    是他要喜欢他的,他当然有资格对他任性。

    晏双所经历的事,他参与过、旁观过、调查过,那些复杂的事情对晏双到底造成了怎样的伤害,他不敢妄下定论,这世上谁也无法感同身受另一个人所遭遇的苦,他能做的就是尽量给晏双多一点喜欢,再多一点喜欢。

    他不是戚斐云,但他想治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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