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可简家竟然想害他的妻儿!想让他断子绝孙!
亡国灭门、夺妻杀父之仇,也不过如此!
哪怕这巫蛊之术未必成真,简家也是死有余辜。
他令人拷问简绍庆,为何这般大胆,这般恶毒?简绍庆竟然说,因为顺安公主嫁过来之后,他对简家就没有以前好了,如果顺安公主再生下小世子,他就不会再管简家。
升米恩,斗米仇,古人诚不我欺。
简老太爷和简老夫人则说,贺王妃欺辱简家,还笼络了静姝,不让她招赘简家儿郎。
理由很多,但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下一任镇北王,必须有简家的血脉。
呵,简家的血脉很高贵么?
是他的错,因为愧疚,因为顾念着姝儿,想让姝儿有个富贵体面的外祖家,养大了简家的胃口。
他的愧疚,也被简家彻底消磨干净。
宣布驱逐简家所有人离开北安,流放五凉城的那一刻,简家哭声大作。
但他毫无感触,只怪自己没能早日铲除这一家恶贼。
是,小一辈们大多不知情,是被长辈们牵连,可既然他们也姓简,那就不无辜。
“芳亭,我不杀他们,并非不忍,是不想孩儿沾染此事。”
讲完经过,邵沉锋又急着辩解。
孩儿还未出生,就有这么一桩因果,不吉。
芳亭也要面临生产难关,他不想造杀孽。
本来,他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嗤之以鼻,可因为芳亭,因为孩儿,他现在不敢不信。
贺芳亭温声道,“我明白的!”
随着身子日愈沉重,她自己倒还好,孔嬷嬷和邵沉锋却都很紧张。
尤其邵沉锋,有时看着她的肚子,头上就冒出冷汗,也不知瞎想些什么。
邵沉锋:“我告诉简家老少,不杀他们,是因为我对他家还有最后一份慈心,但他家不得泄露被驱逐的真实原因,一旦说出是因为行了巫蛊之术,我也只好将简家满门抄斩,以绝后患!”
贺芳亭握住他的手,信任地道,“你这样说,必然有你的理由。”
邵沉锋默然数息才道,“我是怕知道的人多了,议论纷纷t?,会被上天感知,一语成谶!”
因而所有知道内情的人,他都下了封口令。
就连母妃那儿,他也没说实话,只说简家对他和芳亭怀有怨恨,不如早早除之。
请高僧祈福,则是托辞他做了噩梦,心中不安,压根没提简家的巫蛊之术。
母妃以为他还记着当年简诗语生产时的惨状,丝毫不怀疑。
将这一切跟芳亭说清楚,是因为他如果不说,芳亭定然会自己乱猜,他不愿意他们之间生出任何不必要的误会。
贺芳亭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守宁不必担心,简家不会得逞!我的母亲,还有先帝、先后、先太子,以及祖父、祖母、历代镇北王,都会在天上保佑我!简家小小邪术,伤不了凤子龙孙!”
邵沉锋一想也是,邵、贺、褚三家,都在天上有人,还都是大人物,料想能敌得过简家的巫蛊之术,心里总算没那么沉闷。
没多久,赵晋烨从百花渊传信回来,苏凌书曾冒领军功、克扣军饷,更恶劣的是,还曾杀良冒功,在当地民愤极大。
邵沉锋大笔一挥,令他斩杀苏凌书及涉事的苏家长子、次子,余者全部流放五凉城,就由赵晋烨押送。
又过一个多月,贺芳亭足月生产,卯时初发动,卯时末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母子均安。
合府无不欢喜,叶老王妃更是当场跪倒,感谢漫天神佛,列祖列宗,贺容璎和金氏也跟着她跪。
邵沉锋倒没跪,飞跑进去看贺芳亭和儿子。
生产时他本想陪着,芳亭却坚决不许。
到了房里看见母子依在一起,脚一软,硬撑着到了床前才坐下。
贺芳亭疲倦地微笑,“守宁,我们有孩子了。”
那一瞬邵沉锋差点流泪。
为了造反大业,两人事先捏造了几个吉兆,例如贺芳亭连着梦到金龙投怀、邵沉锋连着梦到旭日高升。
这也算是正常的操作,谁家想当皇帝都得弄出点异相或神迹,但真实的场景更令人震撼。
天微亮,就有金色霞光笼罩屋顶。
当洪亮的婴儿啼哭响起时,第一缕阳光刺破云霞照到巍山院,真是旭日高升的景象,见者无不称奇。
传到外院,焦急等待着的公羊先生、范长史等人都是大喜。
公羊先生更是大声道,“金龙投怀,旭日高升,全都应验了,天佑朔北!”
范长史只恨自己慢了一步,也叫道,“没错,金龙投怀,旭日高升,天佑朔北!”
第255章
小老虎
“婴孩也见得多了,再没有比小老虎更好看的!”
长子终于有子,镇北王府也终于有了小世子,叶老王妃心满意足,抱着襁褓中的小孙儿,低头仔细端详他的相貌。
别的婴孩,刚出生时大多貌丑,跟秃头小猴子似的,要长几日才有模样,小孙儿却是生下来就天庭饱满,白胖健壮,头发乌黑。
黄嬷嬷附和,“可说呢,老奴也没见过,听外院那些先生讲,这叫龙章凤姿。”
生产时也很顺利,贺王妃没受太多苦。
叶老王妃微微皱眉,“孩子还小,别说这些,怕压不住。”
她只盼着小孙儿平平安安,茁壮成长,没那么大的心。
黄嬷嬷笑道,“别人自然压不住,但咱们小世子天潢贵胄,父母皆是人中龙凤,有啥压不住的。”
叶老王妃想起长媳小字凤主,含笑点头,“这倒也是。”
孩子大名叫什么,邵沉锋还没取好,接连想了十多个,都觉得配不上自己的儿子,见他生下来就比一般婴孩健壮,取个乳名小老虎,暂且叫着。
奶娘备了四个,个个都是容貌端庄,身家清白,三代无恶疾。
此时全部站在叶老王妃身后,等着抱小世子。
但叶老王妃对小孙儿爱不释手,哪舍得交给她们,贺容璎也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弟弟好小,还没她一只手长。
叶老王妃看了看她,微笑道,“璎儿,想抱抱么?”
贺容璎跃跃欲试,又犹豫道,“我能抱他?”
她早就想抱一抱弟弟,可她从没抱过小婴儿,不知道应该怎么抱。
叶老王妃面容慈祥,“你是他姐姐,当然能。”
让她坐好伸手,把小老虎放到她手中,“抱稳了。”
担心贺容璎抱不住,一手在下托住小襁褓,奶娘们也是如临大敌,挪步靠近,以备不时之需。
小郡主自己也是孩子,孩子抱孩子,谁不担心。
贺容璎小心翼翼地抱着,大气不敢喘,唯恐惊醒他。
但小老虎还是醒了,睁开眼睛,乌溜溜的眼珠与姐姐对视,贺容璎惊喜,“祖母,你看,弟弟在看我!”
叶老王妃笑道,“祖母看见了,这大眼睛真亮,很像璎儿。”
贺容璎赶紧眨了眨眼睛,“真的?!”
叶老王妃:“祖母哪会骗你,你们说,像不像?”
黄嬷嬷和奶娘们都道,“像,像极了!”
其实还不太看得出,但老王妃乐意这么说,大家自然也跟上。
贺容璎眉开眼笑,“咱们小老虎长大,定然也是个俊俏的小儿郎!”
大家都说她长得俊,小老虎眼睛像她,肯定也俊。
再看几眼,只觉自家弟弟白白嫩嫩,软软绵绵,真是天底下最标志的婴孩,心里自然而然浮现起浓烈的怜爱之情。
这个小婴儿,是她的弟弟,与她血脉相连,也是除了娘以外和她最亲的人。
学着叶老王妃方才的样子,轻轻摇晃襁褓,“小老虎乖乖,多睡觉,快快长!”
小老虎嘴一扁,闭上眼睛哇哇大哭,嗓音极大,听得叶老王妃十分欣慰。
贺容璎很慌,“别哭,你别哭呀!”
又焦急地问叶老王妃,“祖母,他为什么哭?是我抱得不对么?”
叶老王妃笑道,“没事儿,就是饿了,走,抱去给你娘喂.奶。”
家里虽然有奶娘,但长媳愿意亲自哺乳更好,她很赞成。
卧房里,邵沉锋侧坐在床榻上,摸着贺芳亭的头发,柔声道,“凤主儿,辛苦你了!”
从芳亭一发动,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深怕又看见一盆盆血水。
还好,没有出现任何意外,芳亭顺利诞下麟儿。
那记忆中的噩梦,也仿佛逐渐远去。
贺芳亭拉拉他的手,“你不出去么?”
王府属官和将领们,肯定都等在外院,要当面相庆。
邵沉锋微笑道,“不去。他们等一会儿,自然就散了。”
没什么比陪芳亭更重要。
何况,大家想见的估计也不是他,是他儿子。
但还未满月,哪能抱出去给他们看。
又低声问贺芳亭,“还疼不疼?”
贺芳亭摇头,“不疼。”
实际上还是有点疼的,但跟生产时的剧痛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邵沉锋的关心,也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生宇儿时,江止修可没这么体贴,只顾着高兴自己有了子嗣,没怎么管她这个产妇,到了生璎儿,更是面露失望。
别人家的丈夫,听说也大多如此,邵沉锋真是不一般。
两人正说着,忽听婴儿啼哭,随后就见贺容璎抱着小老虎,被叶老王妃和一众奶娘护送进卧室。
贺芳亭看女儿抱着儿子一步一挪,心里柔软得不可思议,又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但月子里不能哭,她吸了吸鼻子,强行忍住。
在邵沉锋的搀扶下坐起身,接过孩子,夸道,“璎儿真能干,都能抱弟弟了!”
被母亲夸赞,贺容璎很骄傲,“祖母教我的!”
贺芳亭看向叶老王妃,真心实意地道,“多谢母妃!”
叶老王妃对璎儿真是没得说,跟亲孙女一样。
璎儿也把她当成亲祖母。
叶老王妃笑道,“一家人,客气什么。”
小老虎还哭着,邵沉锋听得心急,“母妃,璎儿,你们先出去。”
芳亭矜持,哪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解开衣襟。
叶老王妃也明白,赶紧叫着众人出去了。
贺芳亭这才解衣喂奶,娇嗔地看邵沉锋一眼,“饿一会儿也没事。”
邵沉锋坦坦荡荡地道,“不行,小老虎饿瘦了我心疼,你涨着了,我也心疼。”
这时的贺芳亭,肤色莹白如玉,在他眼里简直发着光。
第256章
芳姐儿,你这回嫁对人了!
三朝洗儿,镇北王府宾客盈门。
但男宾都在外院,唯有女眷能去巍山院观礼。
贺芳亭依照朔北习俗,在床榻前祭拜了神灵,收生婆婆将浸了艾叶、槐枝的浴盆放到榻上,女眷们纷纷上前添盆,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响,也不知添了多少金的银的,玉的宝的。
收生婆婆喜形于色,不断说着吉利话。
添盆收到的财物都是她的,焉能不乐。
接着用根小木棒在盆里搅动,口中念叨,“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兄弟跑!四搅五搅六七搅,十儿十女个个好!”
贺芳亭心说十儿十女?我又不是猪!
念了几遍,收生婆婆这才接过只穿着肚兜的小老虎,轻轻用温水擦拭,“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
小老虎感觉不适,张嘴就哭。
女眷们t?都笑,“小世子真有力气!”
唯有贺容璎一脸焦急,深恐收生婆婆手重,弄疼了小老虎。
仪式完成,贺芳亭露出倦意,叶老王妃让她好生歇息,带着女眷们去韵和堂吃席。
贺容璎没走,留下帮母亲照顾弟弟,抱孩子的姿势比之前娴熟。
“璎儿,你自去用饭,有奶娘呢!”
贺芳亭既喜她懂事贴心,又怕委屈了她。
贺容璎:“不去,我要陪着娘和弟弟!”
弟弟这么可爱,被坏人换成狸猫怎么办?
她看过狸猫换太子这出戏。
话音刚落,小老虎又哭了,贺芳亭连忙喂.奶。
这孩子在母亲肚里时,是最乖的婴孩,除了头三个月孕吐,没让贺芳亭遭什么罪,出生后却脾气很大。
饿起来的时候,若不能马上喝到乳汁,一息都忍不了,立时皱起小眉头放声大哭,要是再慢点,哭声就从哇哇哇变成嗷嗷嗷,真成小老虎了。
困了也要哭上一阵,才肯乖乖入睡。
邵沉锋从“我儿子哭得真好听”转变成“这臭小子可真能哭”,仅仅用了三日。
但他也只敢在贺芳亭面前嘀咕,要是说给叶老王妃、孔嬷嬷知道,肯定要被指责。
好在只要喝饱睡足,平时小老虎还是很乖的,就爱睁着眼睛四处张望。
应大夫说,这么小的婴孩,其实眼睛还没长好,不怎么看得见,最多能看见亮光,邵沉锋感觉这纯属胡说八道,他家小老虎眼睛好得很,都会盯着他看了。
小老虎最喜欢的人,无疑是母亲贺芳亭,在她怀里睡得最安稳。
第二个喜欢的却不是父亲邵沉锋,而是姐姐贺容璎,被她抱着哭得少,这也可能是因为贺容璎跟着孔嬷嬷学会了几首摇篮曲,常唱给他听。
邵沉锋跟着哼了几句,小老虎很不给面子,嗷嗷直哭,贺芳亭禁止他再学。
几个奶娘在邵沉锋的重金鼓励下尽心尽力,又有孔嬷嬷在旁看着,不敢偷懒,偷打偷掐小老虎更是不可能的,除非全家都不想活了。
叶老王妃也时时到巍山院看顾,因此贺芳亭这月子坐得很舒适,除了喂.奶,别的都不需要她费心。
夜里,小老虎也是奶娘们轮流领着睡,虽然能感觉出他更喜欢娘亲的乳.汁,但奶娘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孔嬷嬷悄悄跟贺芳亭感慨,“芳姐儿,你这回嫁对人了!”
王爷并没有发过“平生无二色”的毒誓,但他真的没有沾惹别的女子,芳姐儿怀胎十月,他没半点花花事儿。
当年芳姐儿在江家,怀孕时江止修就不老实了,有些事她都不敢告诉芳姐儿,怕她生气伤了身子。
生璎儿坐月子那年,还有个通房丫头闯到院里,说要伺候主母,芳姐儿脸上平淡,心里肯定也是难过的。
这回好了,王爷后宅清静,婆母、妯娌也不添堵,还事事相帮,芳姐儿能好好调养身体。
贺芳亭微微一笑,“是啊,王爷是良人。”
目前为止,她对邵沉锋各方面都很满意,邵沉锋也迷恋她的容颜,欣赏她的性情和才干,但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满打满算,两人成婚才一年多。
以前看过的话本子里,书生小姐成了婚,就代表着花好月圆,故事也就结束了,可实际过日子,成婚往往才是开始,后面还有漫长的时光,那才是真正的考验。
不过,她也不为没有发生的事情去担忧,那未免活得太累了,只愿尽力走出想要的结局。
眼下的邵沉锋,是她心悦之人,这就够了。
邵沉锋又给儿子想了一堆名字,犹豫不定,全写在纸上,让贺芳亭挑选,贺芳亭看完,选了景昉二字。
昉,日初明,曙光现,正应了他出生时的天象。
又有起始之意,暗合大业。
邵沉锋赞叹,“选得真好!”
贺芳亭掩唇而笑,“王爷取得也好。”
她有种感觉,无论自己选哪一个,邵沉锋都会这么说。
之后邵沉锋开了宗祠,郑重其事地添上邵景昉的名字。
没几日就到了年末,邵静姝、三房都回来了,热热闹闹地过了年,过完年也没走,接着就是小老虎的满月宴。
贺芳亭抱着孩子去银安殿露了个面,很快就被邵沉锋送回巍山院,天冷人又多,邵沉锋怕惊着小老虎。
很多属官和将领都没看清小世子长什么样,但这不要紧,并不妨碍他们将小世子夸得天上地下都少有。
第257章
本王喜欢丰腴美人
小老虎满月宴上,收了许多礼。
贺芳亭无暇一一查点,只粗略看过几页礼单,就拿起了妹妹贺芳妍的信。
离开京城时,姐妹俩说好了要常通信,但通信也不易,这一年多,贺芳亭只收过妹妹两次信件。
也许是受过父亲的提醒,贺芳妍的来信只写家长里短,没有半句朝中变动。
第一次,除了表达对姐姐的思念,主要是说兄妹三人都已成婚。
大哥贺礼文娶了工部清吏司孙员外的女儿,二哥贺礼章娶的是母亲鲁夫人的堂侄女,母亲对两个儿媳妇都不是很满意,但这已经是她能寻到的最好的姑娘,只能强颜欢笑地娶进来。
孙氏刚进门,她就想摆婆婆的谱,可孙氏也不是好惹的,婆媳俩斗得有来有往,小鲁氏倒是个聪明人,能躲就躲,能推就推,不参与婆母与大嫂的争斗,只过自己的小日子。
贺芳亭想着那场景,会心一笑,暗道娘家热闹起来了。
贺芳妍自己,则是嫁予庐州一知县之子,夫婿名叫李毅乐,去年刚通过殿试,在翰林院做庶吉士。
还说李毅乐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人也聪慧,可惜性情直爽,只会埋头做事,不会讨好上官,也不会讨好她这新婚夫人,不过,看在他长得俊的份上,她还是很喜爱他的。
而且李家家规严,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家里没有莺莺燕燕,她过得也算舒心。
贺芳亭回信祝福,说的每一句话,都经得起明镜司的审查。
第二次,也就是这一次,贺芳妍告诉她一个喜讯,自己也怀孕了,夫君开心得像个呆头鹅,担心自个儿不会照顾孕妇,竟然想让母亲进京,她吓了一跳,赶紧拒绝。
看母亲和大嫂斗成那样,她都害怕婆母来了之后让她立规矩,也怕婆母要给夫君安排通房丫头,李家的家规,管的是不纳妾,可没管睡通房。
夫君见她不愿,也就作罢,又去拜托岳母鲁夫人,能否经常到自家,照顾陪伴她?
鲁夫人也很关心女儿,顾不上再跟长媳相斗,几乎每日都到李家,给罗着给女儿养胎。
贺芳妍感叹,娘家自此恢复了平静,大嫂、二嫂好不快活,来看她时红光满面,她却常被母亲絮絮叨叨。
贺芳亭看得想笑,仿佛能看见妹妹又烦恼又幸福的样子。
孔嬷嬷对她,何尝不是如此,絮叨中含着关爱。
接下来的几页信纸,贺芳妍写的是江家。
说是李毅乐有位同年,外放为知县,恰巧在江止修隔壁,知道她是顺安公主的妹妹,特意写信给李毅乐,说了许多江家的事。
江止修任知县之后,性情大变,对家人变得又吝啬又严苛。
他养着父母和兄弟一家,就只是养着,给饭吃,给衣穿,别的一文钱也休想见着。
江林修过惯了手里散漫的好日子,吃不得苦,打着他的名义,想占本地商户的便宜,他知道后毫不容情,打断了江林修一条腿,养了几个月才养好,但走路还是一瘸一拐,成了残废。
他爹江承宗、他娘潘氏跳出来骂他不孝不悌,他直接让人抬来两口棺材砸在父母面前,大声呵斥,你们若再多说半句,要么我死,要么你们死。
老两口被吓住,齐齐闭了嘴。
那位有名的小妾谢姨娘,生了个儿子,逼着江止修扶正自己,江止修不答应,转头聘了个二十多岁的老姑娘,姓吴,中馈也交给吴夫人掌管。
谢姨娘一气之下,竟然想要卷款私逃,路上被江止修追回,打了三十板子,还把她的儿子抱到吴夫人房里,让吴夫人抚养。
这下,谢姨娘彻底没了指望,仗着自己会医术,在井里投毒,想毒杀江家所有人。
但江止修早在防着她,抓个正着,也不下狱,就关在自家柴房。
吴夫人是穷秀才的孙女,目不识丁,面貌丑陋,却为人严厉,每日带着仆妇教训谢姨娘,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听说谢姨娘现在只剩一口气了。
江止修的父母、兄弟一家,也被吴夫人管得死死的。
谁若犯错,她立时就要动家法,老两口也不例外,只是由江林修代父母受过。
江林修常被打得遍体鳞伤,想带着妻儿回老家,江止修也不许,吴夫人说他想陷长兄、长嫂于不义,又打了一顿。
最后,贺芳妍感慨,这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贺芳亭倒觉得,能娶到吴夫人,真是江止修的福气,江家就缺这样的主母。
收起信纸,奶娘正好抱t?着大哭的小老虎进来,喂饱又抱出去,她自去后园兰汤沐浴。
晚上,邵沉锋像往常一样,亲了亲她的脸颊,就安安分分的躺到外侧。
芳亭身上很香,但他能一直留在卧房,凭的就是这份毅力。
烛火已熄灭,月光从窗户照到床榻前,隐约有些光亮,贺芳亭脸上微热,往外依到邵沉锋怀里,搂着他的腰小声道,“王爷,我是不是胖了些?”
邵沉锋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本王喜欢丰腴美人!”
现在的芳亭,比怀孕前更让他着迷。
一翻身狠狠亲上,这一夜颠鸾倒凤,酣畅淋漓。
次日,邵沉锋火热的目光围着贺芳亭转,恨不能将她关在卧房。
还没等他付诸行动,一个消息传来,北蛮九部悍然犯边,来势汹汹,五尧山卫所告急!
第258章
这一仗,咱们得往大里打
对于北蛮的任何挑衅进犯,镇北王府的一贯策略是迎头痛击。
这次也不例外,邵沉锋迅速调集兵马,命邵淮麟为主将,增援五尧山卫所,邵江衡调往西北一线,以防北蛮由此入境,其余各大卫所,也做好出击的准备。
贺芳亭的一众陪嫁生长于京城安逸之地,从没经历过战事,起先难免有些紧张,后来见王府内院一切如常,也就放松下来。
古嬷嬷还跟孔嬷嬷说,“北蛮子哪年不来几次,咱们都习惯了。”
叶老王妃和金氏、彭氏也宽慰贺芳亭,“不用怕,打回去就是。对付北蛮子,咱们就没输过。”
她们当了多年的邵家媳妇,夫君、儿子也征战多次,早从初时的惊慌变成此时的淡定。
因邵江衡出征,邵沉锋便也撤销了三房的禁令,准许彭氏带着幼子邵景舟回王府,长子邵景云、次子邵景康,则是跟着父亲。
俗话说上阵父子兵,金氏的长子邵景川、次子邵景山,也跟着父亲邵淮麟前往五尧山。
邵静姝也带着五千人马,从越岭卫所赶去支援。
贺芳亭莞尔,“放心,我不怕。”
很长一段时间里,镇北王府存在的意义就是抗击北蛮,为大昭皇朝守住北境。
她身为镇北王妃,对于打仗这种事,当然也得习以为常。
贺容璎也不怕,她现在忙得很,要照看弟弟小老虎,要带着邵景舟、邵景岳玩耍,还要到叶老王妃面前尽孝,分身乏术,没空想别的。
府中上下,也没有谁会特意跟她说外面的事儿。
这一日,邵沉锋从外院回来时皱着眉。
贺芳亭关切地问道,“守宁,有何不妥?”
邵沉锋:“前线传回军报,北蛮九部此次犯边,主帅是哈林齐部的野狼王兀儿云术,此人诡计多端,狡诈刁钻,我担心淮麟不是他的对手。”
他与兀儿云术交手数次,虽然每次都能取胜,却也只是险胜,无法将其斩于马下。
最近的一回,险些中了兀儿云术的陷阱,率部奋力厮杀,才反败为胜,但还是让兀儿云术逃了。
贺芳亭静了一静,“你想亲征?”
邵沉锋没说话,只愧疚地看着她。
景昉还这么小,芳亭又才来北安一年多,人生地不熟,他不该离开她,可他也有他的职责。
想造褚家的反是一回事,抗击北蛮是另一回事,就算与褚家打生打死,他也绝不能容忍北蛮越境一步。
靖康之变绝不能重演!
何况,斩杀兀儿云术,是他平生大愿。
贺芳亭握住他的手,声音很有力,“你如果觉得有必要,那就去罢!我在家等你回来!”
邵沉锋心潮起伏,一把抱住她,“芳亭!”
依偎片刻,贺芳亭忽然挣开,眼眸中闪着异彩,“守宁,镇北王府的战力,比之北蛮如何?”
邵沉锋肯定地道,“只强不弱!”
否则也不可能守住北境,成为中原百姓的北边防线。
贺芳亭:“那么,这一仗,咱们得往大里打!”
邵沉锋感觉她有话说,柔声道,“愿闻其详!”
贺芳亭:“至少要打得他们十年不敢进犯!”
北蛮是大患,如果不能解决,镇北王府就不能安心造反。
试想,这边正向南跟朝廷打着,北蛮从后来一刀,谁受得了?镇北王府也将面临腹背受敌的险境。
她甚至怀疑,书里的邵沉锋之所以一直没能打出反旗,就是因为未能成功解决北蛮。
邵沉锋欣喜,“我正有此意!”
芳亭跟他想到一处去了。
不过他的目标不是北蛮十年不敢进犯,而是彻底歼灭,使其成为史书上的一粒烟尘。
“但若打大战,只怕耗时长久,粮草不继......”
贺芳亭沉吟道。
邵沉锋:“无妨,去年丰收,又有屯田产出,能支撑一阵子。”
去年风调雨顺,可以说是近十年来,镇北王府粮食收入最多的。
这都是芳亭带来的好运气。
他敢想着歼灭北蛮,也是因为粮草充足。
只要他速战速决,就不会出现问题。
贺芳亭沉默数息,慢慢道,“是能支撑一阵子,可为什么要拿我们的粮食来支撑呢?”
那些粮食,她是计划用来造反的。
邵沉锋闻一知十,目露诧异,“你想跟朝廷要粮饷?”
贺芳亭反问,“咱们以后准备做什么,暂且不论,眼下打北蛮,是为了大昭皇朝,朝廷难道不应该给粮饷么?”
邵沉锋苦笑,“应该是应该,可朝廷不给。”
朝廷还想着收回镇北王府的七成税赋权,哪会给粮饷。
然而朝中诸公似乎没想过,不打仗的时候,将士们也活着,也需要吃饭,朔北又非鱼米之乡,那七成税赋仅够日常所需,一旦遇上天灾或大战,就要拉饥荒。
危急之时,他的祖先们也不是没向朝廷要过粮饷,没有一次成功。
贺芳亭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那是因为没有我。”
有她在此,皇帝怎会不给。
也不敢不给。
邵沉锋过了数息才反应过来,朗声大笑,“芳亭真是我的福星,朔北的福星!”
至此再无后顾之忧,对歼灭北蛮也更有信心。
整日早出晚归,筹备亲征事宜。
第259章
等回到京城,她一定好好孝敬舅舅
很快,皇帝就收到了朔北的紧急军情,以及贺芳亭的八百里加急密信。
紧急军情上声称,北蛮九部倾巢而出,总兵力超过十万,另有五部虎视眈眈,随时会提兵参战,这是二十年来最大规模的北蛮入侵,镇北王府抵挡不住,请求朝廷增兵支援,拨下钱粮。
并具体地说了需要的钱粮数目,那是一个相当大的数字。
皇帝看得一笑,“夸大其词,不必理会。”
每次想要图谋粮饷,镇北王府就会这么吓唬朝廷,但历代皇帝从不上当,甚至怀疑镇北王府养寇自重。
他自然也不可能上当。
首辅郑增华小心问道,“若是真的呢?”
皇帝轻描淡写地道,“那不是正好?”
用镇北王府去消耗北蛮,或者说用北蛮去消耗镇北王府,对他而言都是好事。
双方若能两败俱伤,更是好上加好,他从此高枕无忧。
而且,不用亲自动手铲除镇北王府,见了太祖他也问心无愧。
郑增华:“......可这一回,北蛮似乎动了真格的。”
军报上的描述,看得他胆颤心惊,北蛮部落不计其数,有强有弱,但哪怕是孱弱的部落,九部加在一起,也不可小觑,更别说其中还有哈林齐部,这是北蛮数一数二的强大部落,男女老少都是骑射高手。
京城离朔北,其实也不算很远。
北蛮曾放马南下,掳过一朝皇帝和朝臣,谁敢保证不会再来一次?他年纪大了,只想安享富贵,不想被掳走当奴隶。
皇帝笑道,“那就让镇北王府也动真格的。”
两大强敌都动真格的,他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镇北王府若是取胜,想必也大伤了元气,他再想摆布就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