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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脑中浮现的就是这个词。

    那天,她明明在吵架,却在听小贩说话时,认真得个听老师说话的学生。

    而面对小贩歪曲事实时,她乌溜溜的黑眼珠一点点变大,震惊、茫然,还有一丝好奇。

    就是没有愤怒。

    他知道,这是一个与他生长环境截然不同,从小被保护得很好,以至于完全没有吵架经验的女孩子。

    那天,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他,打破了二十多年的性格模式,扬声说出了为她打抱不平的话。

    简新柔很诧异。

    他自己也很诧异。

    可他觉得畅快,雀跃,澎湃。

    因为他看见那个女孩子看向自己,眼睛发亮。

    楚悠悠红着脸向他表白时,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可能?

    她怎么会喜欢他?

    在别人眼里,他是清冷孤傲的学神。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表面的冷淡和拒人千里,不过是掩饰自卑和惶然的手段。

    父亲是赌徒,早早去世。

    母亲一边给予他深厚的爱,一边时刻展露着刻薄、刁钻、市侩的让他无比厌恶的妇女形象。

    这是他永远也摆脱不了的原罪。

    他已经向命运妥协,接受生活给他安排的最适配他的路。

    光是楚悠悠第一次开的那辆车,就让计算生活费到角的他充分明了,他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他没有时间陪她玩富家女的游戏。

    她却不依不挠地追了他两年。

    声势浩荡,众人皆知。

    他是一个吝于表达真实情感的人,实在很难理解,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直白又张扬的昭告自己的喜欢。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

    她敢勇敢表达,因为她不缺爱。

    虽然他不断拒绝,却也不得不承认,因着楚悠悠的痴心追求,他慢慢填补了原生家庭的创伤,找到了自信,找到了自我认可的底气。

    可母亲那三十万病费,却一下子将他打回了原形。

    他第一次具象化地意识到了贫穷的杀伤力。

    楚悠悠小心翼翼地捧出三十万的卡,说是她自己的小金库时,他除了感动,竟然还想笑。

    他们整个村才勉强凑出五万块钱,她竟然说只是她的小金库。

    这种近乎讽刺的差距,深深扎在了他那时的心里,以至于在创业后没命的往前冲,就为了弥补那一刻在楚悠悠面前失落的一角。

    婚后,他很享受为楚悠悠花钱。

    看见她带着他买的项链,挽着他买的包,笑吟吟冲上来箍着他的脖子喊老公时,他发自内心的干劲十足,好像自己强大得什么也击不垮。

    他知道母亲有时对她说话很过分。

    可他觉得,这没什么。

    在底层生活太久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蛮横和攻击性。不蛮横就没办法在有限的资源中占得先机。

    毕竟是他的妈妈。

    楚悠悠应该要容忍的。

    事实上,她的确是这么做的,虽然偶尔会哭鼻子,但最后都吸吸鼻子,瓮声说:

    「这次就算了,那你下次要帮我哦!」

    他答应了。

    但在他还没来得及在婆媳矛盾中帮她一回时,简新柔突然出现了。

    她痛哭流涕地找他帮忙。

    对于简新柔,他的心情很复杂。

    在学校时,他们因老乡和高中同学的关系,走得很近。

    他一直以为,虽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简新柔和他一样,有种无需言表的默契。

    她和他有着同样的生长经历。

    长于微末,却咬着牙,靠着努力一步步走到了这所知名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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