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我在家闭门不出，直到余双律师打来电话，我才终于又沐浴到了阳光。

    韩先生，当时从你家里收拾出来的东西，还有你之前委托我代交的礼物都在这里了。我想现在这些东西不需要给那些没必要的人了，想问下你，想怎么处理

    我看向仓库里满满当当的礼物，内心五味杂陈。

    在得知真相之前，我把做手术那天当成最后一天来过。

    我很怕，我怕我下不了手术台。

    怕她们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

    怕恬恬阳哭着找爸爸的时候，苏漾手足无措跟着掉眼泪。

    我更怕，她们会忘了我。

    我为她们准备了未来三十年的礼物，每一份都是我精心挑选的。

    三十年后的她们，会是什么样子呢

    苏漾那时已经六十五岁了，都退休了吧，白发也都要遮不住了。

    韩恬也四十岁了，早已结婚生子，她的孩子说不定比现在的韩恬还要大些，会追着苏漾叫外婆。

    我为她们准备了生日礼物，新年红包，中秋礼物，为未来的女婿，准备了精致的金条，还给未来的外孙外孙女儿，准备了长命锁。

    可我忘了，三十年太长，长到这些爱，都会过期。

    我本想一把火将这些东西都烧掉，却又心里酸涩。

    我不想要了，我嫌脏。

    连回忆都是脏的。

    可余双律师却安慰我。

    脏的不是这些物品，也不是你付出的爱，而是背叛的人心。

    顾先生，这些东西......

    捐了吧。

    看着耗费了无数心血准备的礼物，我神色漠然收回视线。

    也好，我之前倒还真没注意过，哪个福利院更靠谱......

    听到余双律师的回答，我愣了一下。

    我知道。

    时隔六年，我又来到了晨曦福利院。

    当初决定了要领养之后，苏漾做了许多功课，选了很多家靠谱的福利院，晨曦福利院就是其中之一。

    过了这么久，我早已想不起当初的晨曦福利院是什么样子。车开到门口时，我一度以为这是个幼儿园而不是孤儿院。

    当初，我就是在这里一意孤行领养韩恬的。

    还记得那时候的她，小小的个子，唯唯诺诺着，一头黄毛营养不良的样子。明明只有四岁，却已经能很懂事地给来访的客人端茶倒水。

    在我跟她说谢谢时，她脸颊红了红，哒哒跑到院长背后藏起来，探出头害羞地望着我。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成了水。

    苏漾虽然不乐意，可哪里抵得上我的坚持，只能由着我来。

    那时候的我不知道，明明当初最看不上韩恬的就是她，如今两人却关系好的能把我屏除在外。

    晨曦福利院院长居然还记得我，看到我时还笑着问起韩恬的现状。

    当得知我和妻子要离婚时，她脸色一变，隐晦提醒：顾先生，孩子不是小猫小狗，不是你随意就能领养或者丢弃的！

    你放心，她好得很。

    面对她的指责我苦笑着。

    谁能想到被抛弃的不是她，而是我呢

    韩恬刚跟我们回家的时候，是个自卑敏感的小甜豆，她仿佛对苏漾的恶意有着天然的感知，黏我黏得很。

    我花费了很多心力在她身上，导致苏漾一度非常吃醋，经常跟韩恬争宠。

    曾经两个人最爱的都是我，却没想到时移境迁，我成了多余的那个。

    或许是因为幼时的亏损，韩恬的身体很弱，动不动就生病。

    她病着时，我想让苏漾搭把手，可看母女俩都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只好作罢，留我一人没日没夜地照顾着。

    短短两年，等到韩恬免疫力提上来，能活蹦乱跳的时候，我像是老了十岁。

    好不容易等韩恬开始上学，学习成绩又成了一大难题。

    每当女儿考试不及格时，苏漾都要叹口气，嘴里念叨着是不是基因问题起步太晚了跟不上什么的。

    小孩子也是要面子的，苏漾久而久之的打压，引起了韩恬的叛逆。

    明明是母女俩，却闹得像仇人一般，我不得不一直从中调停，小的也要哄，大的也要哄。

    为了给韩恬提高成绩，我白天做完工作之后，晚上还要每天给女儿补习，日复一日，压根没有自己的时间。

    为了拉近她们之间的关系，我态度强硬地把接送韩恬上下学的任务交给苏漾。

    事实证明，效果不错。

    不知从哪天开始，走在路上都要隔八丈远的母女俩，开始黏黏糊糊起来。

    她们有了母女间的小秘密，还时不时要说些我听不得的悄悄话，我以为是女孩儿之间的小秘密，竟然还觉得很有爱。

    可现在想来，不过是我没做到的事情，另一个男人做到了。

    或许是近朱者赤，时间越久，韩恬就跟苏漾越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