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父亲的病情每况愈下，姚若在医院只好两头跑，趁澄澄睡了就赶到父亲病房，短短时日就累瘦了一圈。

    我看着她尽心尽力帮父亲擦拭身体，心里有一瞬间的动容。

    可转念一想，父亲正是因为她才成这样，心里便又重新被仇恨填满。

    爸妈很喜欢姚若，尤其得知她父母已经不在，是自己一个人长这么大的时候，更是天天催着我赶紧给人家一个交代。

    上学期间，我爸不会用网购，更不会寄快递。

    就硬生生拎着几十斤的特产跑来学校，一小部分给我，大部分全都给姚若。

    他们常说，若若这孩子小时候受的苦够多了，长大了可得好好照顾着。

    就这一句话，贯穿了我们两个在一起的三年。

    他们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可没想到，末了竟然一个被她开车撞死，一个被她打成植物人，即将全身器官衰竭而死。

    “叔叔，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他救了我，我还以为……”

    她在父亲病床前几度哭到哽咽，一颗一颗的眼泪砸在他瘦到皮包骨的皮肉上。

    可泪水滋长不出新的骨血，我也只能像曾经亲眼看着母亲丧命一般，再亲眼看着父亲的生命走向终结。

    ……

    待姚若再赶下楼时，澄澄已经醒了，见到姚若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姐姐你哭过了吗?眼睛这么红……”

    姚若下意识心虚扭过脸：

    “刚刚眼睛不舒服，多揉了几下，没事。”

    澄澄若有所思点点头，摆弄着手里的玩偶，状似无意又问了一句：

    “噢……那姐姐在医院还有其他要看望的病人吗?我刚刚见你往楼上去了?”

    “啊?噢，没有，只是上去找医生问问你的情况。他说你恢复得不错，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打得姚若措手不及，只能用一个又一个的谎来圆。

    还好孩子的快乐就是容易满足，注意力也容易被吸引。

    姚若只是提了一句出院，就让澄澄欢天喜地去计划出院第一顿要吃什么，把先前的问题全部抛诸脑后。

    姚若松了一口气，含笑帮对方收拾准备出院的行李。

    却没见在她没注意的地方，澄澄的笑容逐渐冷下，见她的眼神里满是怨怼仇恨。

    我心下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澄澄大概已经想起了一切。

    甚至，从未忘却过。

    出院那天，澄澄乖乖跟着姚若回了家。

    姚若对她的确大方，早在她出院前就准备好了几间屋子，里面各式家具摆件全部是新添，就看她喜欢哪间。

    曾经两人这么和乐融洽的生活，我也幻想过无数次。

    没想到终于看到的时候，倒成了阴阳两隔。

    姚若把澄澄安置好后，借口帮她取东西，自己回了一趟我家。

    满目熟悉的陈设，与她第一次来我家时别无二致。

    她熟门熟路找到我的房间，刚迈进第一步就湿了眼眶。

    书桌的最显眼处，摆的是我们二人的合照。

    甚至床边还挂着一张她的画像，一笔一笔都是我自己画的。

    那是我在病中的唯一慰藉，只有想着姚若，幻想她未来会过得多么舒心畅意，我才能坚持下去。

    姚若吸了吸鼻子，把能当作纪念的东西全部带走，又挑了一些澄澄能用到的东西才离开。

    两人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里，都互相不打扰。

    姚若最近在忙着她的新品发布会，澄澄就老老实实在她的房间里追剧，亦或是跟朋友聊天。

    一切都仿佛静了下来，回到了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

    但只有我知道，海面只是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下面暗潮涌动，海啸就快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