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8
江知芸把平安符小心翼翼地放进兜里。
吸了吸鼻子站起身，看向躲在周京安身后的张小小。
许是她的眼神太凶狠了，张小小被吓得直接窜门跑了出去。
江知芸刚想追出去便被周京安拦了下来：芸芸冷静一点。
江知芸直接甩了一巴掌过去。
冷静他怎么还有脸叫她冷静
周京安被这一巴掌打得愣住了神，江知芸趁他愣神的瞬间，追了出去。
官家大小姐当习惯了，怎么可能跑得过从小就在这大院里长大的江知芸。
张小小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江知芸在后面拽住了她的头发。
张小小顺着头上的力道直接摔倒在地。
江知芸直接坐到她身上，捏着她的脸对着就是几巴掌。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把我妈妈送给我的平安符剪掉的。
啊啊啊。
张小小束手无策，只能任由她打着。
在地里忙活的大伙听到张小小的呐喊，都走了过来，见她们扭打在一起，吓得赶紧将二人拉开。
班长拉着江知芸查看了一番，见没有受伤才松下一口气：芸芸，怎么回事
江知芸见状指着张小小，心下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她把我妈妈送个我的平安符剪掉了。
张小小害怕地躲在大伙中，不敢露面，但她娇弱的声音还是通过人群中传了过来。
班长，我不是故意的，况且那个平安符京安哥已经将它送给我了，我以为我可以随意处置它的。
短短几句话，张小小便把矛头指向了周京安。
周京安赶过来时，刚好听到了这番话。
张小小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真是好样的。
班长把周京安拉了过来：赶紧给人家小姑娘道歉。
周京安见还在抽泣的江知芸，心下一紧，他好像做错了。
芸芸。
然而江知芸压根不领情，推开他跑了。
一路小跑回到周家，周叔叔和周阿姨没能跟上他们，就直接在家里等着。
周阿姨见江知芸回来，连忙站起身：芸芸。
江知芸没接话，她现在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情去面对他们。
所以她把自己锁回了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周叔叔怒骂的声音。
周京安又被打了。
江知芸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
把周叔叔和阿姨送的东西都一一收好了。
而周京安送的则被她丢到了一旁。
垃圾就应该待在垃圾堆里。
她打算明天一早就搬去班长那边。
距离大部队出发还有七天，她已经没有办法和周京安一起生活了。
9
一早，江知芸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周京安还在客厅跪着。
见她出来，他才微微抬起双眼。
蔓延猩红，赤裸着背，后背都是被皮带抽的伤痕。
周京安见江知芸手上拿着行李，心下有些慌乱，事情好像都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他声音嘶哑地开口：你要去哪
江知芸不想做过多的纠缠，随口解释道：去班长那住几天，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周京安只听到了住几天，心下也没说什么，想着等她气消了就回来了。
离了他，她还能去哪
江知芸看了眼班长的房间，看来是认真收拾过的了。
从原本的木制书桌变成了碎花点缀过的布铺在上面。
被褥也换了粉嫩的被套，看得出来班长用心了。
不过，她就住一周，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的，她有些不好意思。
麻烦你了，班长。
班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麻烦，都是一个大院的，又是你的班长，应该的。
班长让她好好休息几天，毕竟到时候路途遥远，也挺累的。
但是江知芸坚持要去给大伙做饭，她想可能以后就没机会给大伙做饭了。
周京安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吃过江知芸煮的饭了。
不知为何，今天特别想吃。
上次江知芸给他煮的饭菜，他当着她的面全部都给了张小小。
那时的江知芸说：那是我煮给你的，你怎么可以给别人
他却没当一回事：你给了我便是我的，我想给谁便给谁，你管不着。
江知芸低下头没再接话，周京安想，那会的她是不是很难过
中午饭点，周京安走进炊事班，江知芸正埋头煮饭。
班长率先见到周京安：要吃饭出去外面等，这里不允许非炊事班的人员入内。
以往的时候，大家都默认他是江知芸未来的夫婿，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自从张小小来了之后，周京安的行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周京安愣了一下，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能入内了
这段时间，都是张小小做饭给他吃，所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不知道。
我之前不是一直都可以进来的吗
班长冷笑：你现在以什么身份进来这里
芸芸的家人啊。
江知芸听到这话，炒菜的手顿了一下，头都没抬一下：我的家人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周京安也没想到江知芸居然会公然撇清他们的关系。
上前拉住她的手，低声道：芸芸，别闹了，不就是一个平安符嘛，我再去给你求一个好不好
江知芸懒得和他拉扯，对着抓住她的那只手就是一铲子敲下去。
周京安吃痛放开。
他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门外便传来一阵慌乱，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张小小出事了。
走出去的时候，众人看到张小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看样子像是中毒了。
周京安抱起来就往外走。
江知芸有预感，要出事了，她心头很是不安。
10
没过多久，她预感的事情还是来了。
张小小不是中毒，而是过敏。
过敏源是她今儿早做的山芋。
也没人告诉她，张小小对山芋过敏啊
那山芋还是她早早上山挖的，在这里可是稀罕着呢。
江知芸想着，毕竟是她煮出来的东西导致人家过敏的，怎么着都得去看看人家吧。
结果被告知张小小因为过敏休克被送去了镇上的医院。
为了让自己走得心安一些，她和班长约好了去镇上看看张小小。
刚下楼便遇到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周京安。
他上来就是一顿责怪：现在你满意了吗非要把大院搞得鸡犬不宁你才安心是吧
江知芸用看待陌生人的眼神看向他，怎么会有人无脑到这种地步
请问，你们有谁和我说过她对山芋过敏吗
周京安一噎。
江知芸又道：周京安，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把这句话还给了他。
周京安心头一震，他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这段时间她好像变了很多。
她不再甜甜地喊他京安哥哥，取而代之的是周京安。
也不再每天都给他准备好他爱吃的饭菜。
到底是谁变了
周京安正欲开口，只见班长开着大卡车朝他们过来。
班长没下车，而是从车窗里探出一个脑袋：芸芸，上车。
江知芸应了声打算上车，周京安见她毫不犹豫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种要失去江知芸的感觉，而且越来越浓烈。
像是会在某一天，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一般。
江知芸的手被周京安抓住，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他。
你们要去哪
班长率先开口：去镇上看你的老相好。
班长直白的话让周京安下意识地看向江知芸，连忙解释：芸芸，你别听他乱说。
江知芸淡淡地应了声：嗯。
周京安见江知芸脸上没有了以往的生气气息，不由心下一沉，她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了。
她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周京安在心里默默给自己说，等张小小出院了，他就和张小小保持距离。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他本来也是回来给张小小拿东西的，没想到刚好遇到了江知芸，还口直心快误会了江知芸。
谁知班长一个漂亮的转弯，把大卡车掉了个头，绝尘而去，还不忘丢下一句话：你自己去吧，芸芸现在估计不想和你一起去。
周京安愣在了原地，什么时候开始，江知芸已经学会把他丢下了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班长对江知芸的感情很不一般，
江知芸去到医院的时候，张小小已经醒了。
看样子就不像一个刚休克过的人。
班长的姑姑在这里上班，打点一下就便知道了张小小并不是因为山芋过敏。
而是她自己吃了引发过敏的药，也就只有周京安还傻傻地被他蒙在鼓里。
为什么要这样做
污蔑别人很好玩吗
张小小得意洋洋：因为我想看看京安哥有多紧张我啊。
江知芸见着眼前这个女人得意洋洋的样子，沉默了半响：明天大部队就要出发了，我也会一同离开。
张小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只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是她想要的，她就必须要得到，哪怕她不喜欢这样东西，但是她并不想把人逼走啊，更何况还是战事吃紧的边境。
你真的要走
江知芸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才赶过来的周京安一进门便听到了张小小的话：谁要走走去哪
江知芸赶在张小小开口之前说话：是我要走，既然她没什么事，我和班长就先回去了。
见江知芸不像说谎的样子，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想。
那你在家里等我，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回去找你有话说。
周京安决定和她好好谈谈，他感觉他俩越来越疏离了。
江知芸淡淡应了声，对他即将要说的事情没有多大的兴趣。
隔天一早，江知芸见周叔叔和周阿姨还没起床，蹑手蹑脚出了门。
而周京安一晚上都没回来，不过，她也不在乎。
坐上大部队的大卡车，一同出发的还有炊事班的其他几个人员以及不是这个炊事班的人员。
原本班长也申请了一同过去的，不过没能申请下来，一旦班长走了，炊事班就没有带领人了。
除非找到了合适的带领人。
江知芸坐在大卡车后面看着自己曾经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大院逐渐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一时间思绪万千。
大卡车和一辆吉普擦肩而过。
周京安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很不安。
和大卡车擦身而过的瞬间变得特别浓烈。
他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人刚好放下了帘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周京安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肯定是多想了，继续开车回了大院。
这个点江知芸应该是在炊事班，所以他直奔了炊事班。
不过今天的炊事班看起来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见到他来，好像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点仇视
芸芸呢
没一个人搭理他，他又问了一遍：芸芸呢
其中一个小孩哥沉不住气，丢掉手中做饭的工具，语气带着点怒意：你还好意思提芸芸姐，要不是你，芸芸姐也不会走。
不知为何，听到走，周京安脑海了闪现出了刚刚那辆大卡车。
木讷地开口：走，走去哪
班长出现拉住小孩哥，让他先去忙。
周京安情绪激动地抓住班长的胳膊：我问你，芸芸呢
班长伸手把他手一点一点地掰开，一字一句道：刚刚你应该看到那辆大卡车了吧芸芸在里面。
11
周京安先是一愣，而后冲了出去。
因为太过于着急，所以他的车打了三次火都没打着，
他气愤地拍了拍方向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终于打着了。
这里都是山路，周京安为了能赶上他们，把车开到了最快。
没曾想车居然直接爆胎了。
他下车直接爆了句粗口，踹了一脚车，然后蹲在了地上，双手放在后脑勺上，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憋得有多难受，额头上和手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最后窝在地上痛哭：怎么就走了呢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走的。
班长带着一众人赶到的时候，周京安糊了一嘴的鼻涕泡。
班长嫌弃地看了一眼：活该。
周京安被带了回去。
他抓住班长的胳膊，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我也要去边境。
班长揉了揉发疼的额头，一天天的，净是那么多事：我也没办法，要等上级安排好飞机我们从才能过去。
那你就去申请啊。
班长白了一眼他：要是那么好申请，现在我应该是在陪芸芸，而不是在陪你。
周京安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直勾勾地看着班长：你不许打芸芸的主意。
班长笑了笑：晚了。
说罢他便离开了。
另一边的江知芸也不好过，这还是她头一次坐飞机，巨大的落差感让她感觉耳膜都要撕裂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了飞机，边境恶劣的环境让她感觉到天都要塌了。
但更多的是同情这些战士，他们可是在这里镇守了几十年的。
这一趟，他们还带了很多物质过来，即使战士们不说，但眼睛却很实诚地看向了他们带来的食物。
炊事班的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很有默契地做起了饭。
饭桌上，他们轮流站岗吃饭，明明很想吃，但是他们每个人都只吃一点点。
炊事班其中一个人好奇道：你们怎么就只吃这么点
战友嚼着米饭含糊不清：外面还有兄弟没吃呢，给他们留一点。
说完还咧着嘴傻笑着。
大家都沉默了。
江知芸忍下眼底的酸涩，她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一定会丰衣足食，吃饱穿暖的。
时间一转，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刚开始她还有些不适应。
比如偶尔会流鼻血，比如经常性窜稀。
但是现在不会了。
只不过他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便是没有吃食了。
因为冬天到了。
不过，听站哨的人说，山上最近出现了几头羊。
江知芸决定带人去看看。
只是没想到会在路上遇到小鬼子。
小鬼子见到江知芸后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嘴里喊着花菇凉。
部队里的人见状，赶紧把江知芸护在了身后。
妹子，我们掩护你，赶紧跑回去叫人。
江知芸没有丝毫地犹豫往回跑，因为对方有十来个人，而他们只有五个人。
不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认清楚局势。
只是还没跑多远便被人逮住了，而那四名队友倒在了地上。
江知芸只能无助地被他们压着，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打算咬舌自尽。
随着几声机械声响起，林子里的雪鸟都被惊动了。
感觉到身上的力量突然消失，江知芸才敢张开眼睛。
芸芸......
班长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是失而复得的感觉。
周京安站在他们不远处，看着他俩惜惜相拥，心里满是难言的痛苦。
江知芸自然也看到周京安了。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叙旧，而是送受伤的伤员回去。
站哨的人也早就看到了这一幕，所以紧跟班长身后。
一名队友牺牲，两名重伤，一名暂无生命危险。
江知芸自责地看着他们，声音带着哽咽：队长，对不起，要不是我，他也不会牺牲，其他人也不会受伤。
队长虽然也很痛心，但还是开口安慰起她：若不是你们这一趟上山，我们也不会发现小鬼子已经在这边安营扎寨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一窝端了。
说得在理。
夜里，江知芸还是没能过上心里的那道坎，坐在阶梯上看着时不时流过的极光。
周京安走了过来，手上拿着热壶。
芸芸。
江知芸没理会他，打算起身离开，现在的她已经不想和周京安有任何的牵连了。
周京安在身后喊住了她：芸芸，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江知芸停下转过身，语气淡然：谈不上恨，只是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牵连了。
周京安愣在原地，他宁愿她狠他，也不希望她把他当作陌生人去看待。
他艰难地开口，脸上还挂着僵硬讨好的笑容：芸芸，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你看我去庙里给你求了平安符，你原谅我好不好
江知芸看了眼，直接一把拍在了地上。
这时，班长走了过来。
他将手上的热壶递给江知芸。
江知芸伸手接过，动作自然，就好像他们经常做这样的动作一般。
明明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在周京安的眼里却变了味。
他的眼底了燃起了一股怒火，伸手按住班长的肩膀，语气质问：芸芸是不是因为你才不要我的
班长常年在炊事班干活，力度也不赖，轻松捏开了抓住他肩膀的手。
如果是这样，我求之不得呢。
江知芸大为一惊。
班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对她有意思的意思吗
周京安压抑着声音，看向江知芸：芸芸，你不要喜欢他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因为张小小抛下你了。
只是他没想到打脸会来得那么快。
队友走了过来：跟你们一起过来的那位小姐流鼻血了。
听到这话的周京安下意识便抬腿要离开。
走了两步才顿住脚，回头尴尬地看向江知芸。
他的嘴唇动了好几次，也没能说出个理所当然来。
江知芸直接替他做了选择：去吧，她是我们的队友，关心她是应该的。
听到这些话，周京安朝江知芸走进了些：芸芸，我不是故意带她过来的，她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了上来，等我回来好不好。
江知芸对于张小小是怎么过来的并不好奇，她只想他快点离开，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12
江知芸和班长坐在一起。
她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原来她这么依赖班长啊。
班长，肩膀可以借我靠一下吗
班长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往她身边挪了一下屁股。
还真别说，这里挺冷的，他感觉他的屁股都要得冻疮了。
他心疼地看向江知芸，也不知道她这三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
芸芸，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我们就回大院好不好
结束象征着和平。
江知芸沉默了很久。
就在班长以为她不会同意的时候，她回了个：好。
听起来语气还是挺愉快的。
江知芸想，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更何况还是一棵烂掉的树。
和班长试试又何尝不可呢
话说回来，你们怎么来了
江知芸这才想起来，她好像还没问过他们因为什么而来。
怕你一个人在这边我不放心，就向上级申请给你们送物资来了。
其实这个物资申请了两个多月才下来，因为他们那边物资也是很匮乏。
这些物资都是他自己去筹备的，所以才申请了下来。
不知不觉他们聊了很多，原来班长很早之前就对她产生了不明的情愫。
只是那时候她一心扑在周京安的身上，他就只能以班长的身份在她身边默默关心她，照顾她。
直到张小小的出现，他知道他的机会要来了。
周京安回便看到周京安靠在班长的肩上有说有笑。
他感觉他的心都要碎掉了。
曾经他们也会这样，一起躺在大院树下的靠椅观望着天上的星星。
一起说着大院里的谁谁好上了，一起八卦，而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周京安在心里埋怨着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关心其他人而一次又一次地抛下她呢
明明她是个那么害怕被抛弃的人。
还把她妈妈送给她的平安符合送给了别人，他真是混蛋。
当初他关心张小小，是因为她刚来大院，什么都不熟，也不认识任何人，她无助的样子像极了江知芸她爸爸妈妈刚离开时的模样。
所以他总是想起帮助她，可是他忽略了一个事情，关心另外一个人就相当于要抛开另外一个人。
他醒悟得太晚了。
但是现在好像也不算太晚。
他清咳了一声，打断了二人。
二人见到是周京安，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班长，队长有事找你过去一趟。
班长看了一眼江知芸，只见她点了点头。
说吧，支开班长有什么事
在这里生活了三个月，她很清楚队长的生活作息，除非有特殊情况，不然这个点他早就睡下了。
周京安伸手拉住她的手，满眼真挚：芸芸，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江知芸抽开她自己的手，嫌弃地拍了拍：不好，我已经和班长在一起了。
周京安见她嫌弃的动作，握紧了拳头，语气带着隐忍：芸芸，我知道你是为了气我才和他在一起的，你并不爱他对不对
江知芸懒得和他扯：我们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气你
说完，她便神色冷淡离开了。
13
周京安颓废地回到住处。
张小小在等他。
她的鼻子还塞着一块纸巾。
楚楚可怜的样子，明明之前见她这样会忍不住心疼，为什么现在他只觉得烦躁呢
如果之前他就有这种感觉的话，他和江知芸是不是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了
明天你就跟着专员一起回去吧。
张小小拼命地挤了挤眼泪，她不要回去，现在的大院已经不是之前的大院了。
之前的大院见她是文员又是官家的女儿，虽然没有处处都捧着她，但是对她来说也是友好的。
自从江知芸离开之后，大院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恨不得每天都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
那眼神是在说，她就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难道不是不被爱着的人才是第三者吗
每每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别人就会说一句：也不见得人家京安有多爱你，傻娃子。
而且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已经沦陷了，被人占领了，哦，那不能称之为人。
她的父母家人至今下落不明，那边的人传来消息，说大概是已经不在了。
所以她现在除了周京安可以依赖，她不知道要找谁。
我不回去，你在哪我就在哪，我的身子都已经是你的了，你得对我负责。
听到这话，周京安慌乱地走到张小小面前捂住她的嘴。
他看向门口，见门口没人他才舒缓了一口气放开张小小。
这些话你以后不要乱说了。
很显然他就是不想负责。
如果这些话被江知芸听了去，他们俩个就彻底玩完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
三个月前，周京安在得知江知芸离开后，每天都把自己喝成一个酒鬼。
而张小小为了能够彻底留在他身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趁他喝醉了酒，穿上了江知芸没有带走的衣服。
周京安把她当成了江知芸。
一巴掌拍不响的，周京安，如果你真的喝醉了早就成为一坨烂泥了，哪还有心思干那档子事，你就是虚伪。
张小小干脆摔破罐子。
要么把我留在这里，要么我现在就去告诉江知芸，我看她还要不要你
周京安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掐住她的脖子，力度大得像下一秒她就会没命一样。
但是周京安现在还不想要她的命，他就是要让她感受一下窒息的感觉。
是不是我平时对你太过于温柔了导致你一直以为我是一个很好捏的软柿子。
周京安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别忘了，我也是打个很多仗的人，不然你以为大院的安宁是怎么来的
是了，大院里的人除了孩童都是打过仗后留下来当秘密组的，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自己的任务。
周京安虽然对待感情是一个渣男，但是对待国家的事情那便是义不容辞。
张小小死死抓着周京安的手，指甲把他的手都划破了，他也没放开。
她感觉到了那种死亡的感觉，很不好受。
就在她以为她要死去的时候，周京安放开了她，把她甩到了地上。
她像一滩水一样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张小小第一次感觉到了原来死亡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14
第二天一早，队长便在带领着其他人做计划。
计划着怎么把偷偷驻扎进来的小鬼子一锅端了。
由于这几天的雪下得太大了，没法看清楚路况，只能加强防备等这场雪过去。
班长带来的物资又可以让她给队友们好好下厨了。
一双手从后面环住了江知芸肥厚的腰。
即使是穿着厚厚的大花棉袄，她依旧能感受到班长手上的炙热。
也可能是她的心理作用。
班长把下巴抵在江知芸的肩膀上。
语气带着莫名的醋意：我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你为我专门做的早餐呀
不知是不是他凑得太近了，江知芸感觉自己的耳根都在发烫。
等......等国泰民安，百姓吃饱穿暖的时候。
虽然她可能因为紧张说得磕磕绊绊的，但是后半句她却说得异常地坚信。
班长宠溺地笑了笑，应了声：好。
站在门口目睹一切的张小小拽紧了拳头，心下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她江知芸家世没她好，学历才能没她好，所有的男人都喜欢围着她转。
既然周京安这条路走不通了，那就换条路走。
吃饭的时候，张小小故意当着江知芸的面给班长夹菜。
声音嗲得能滴出水：班长，谢谢你给战士们筹备物资，不然我也没机会跟过来看到他们的艰辛。
一旁的队友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操作弄得触不及防。
吃的饭都卡喉咙里了，一直咳嗽不止。
脸都红温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被呛到了还是被张小小秀到了。
一旁的队友替他顺了顺背：城里人真会玩。
班长把刚刚张小小夹给他的菜直接夹给了那队友：多吃点，别乱说话。
队友默默闭上了嘴巴。
班长倪视了一眼张小小：要说感谢也轮不到你。
他当众给她难堪。
张小小一脸羞愧，低头扒拉了几口饭，却没想到吐了。
臭味一下子便弥漫了本来就小的室内。
好好的一顿饭被她搞成了这个样子。
随后还干呕了几下。
一旁的江知芸见状，觉得张小小现在的症状和大院隔壁大姐怀孕的症状好像。
但是她没有明说，这个年代很看重声誉。
到了晚上，江知芸提着一碗粥来到了张小小的房间。
她把粥放下，看向张小小：你是不是怀孕了
虽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却很肯定，因为在来之前她就已经问过班长他们在大院发生的事情了。
张小小那天在周京安房里醒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大喊了几下，邻居都跑了过来。
这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了。
张小小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周京安负责。
但是她没想到周京安是铁了心不要她。
15
什么
张小小对于她的话也惊讶，看样子她自己也是不知道。
多久没来月事了
张小话有些磕磕绊绊：两个月。
她不是紧张，不是害怕，她是在庆幸，这是不是证明她可以用孩子来捆着周京安了
那大概就是了，准备一下回去吧，你这身子板在这里保不住孩子。
这里太冷了。
张小小蹭得一下站起来：你是不是想赶我走，然后和京安哥重新开始
江知芸对她有些无语，她只是不想看到一个无辜的生命在这里毁掉。
再者，这场雪下完，他们就该去打小鬼子了，带上她必定是个累赘。
你想多了，我对垃圾没有兴趣，我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你也知道现在的局势，你挺着个肚子，我们带着你方便吗
江知芸见她无动于衷，搬出杀手锏：你忍心放过伤害过你家人的那些坏人吗
张小小果然心动了。
可是天下之大，她又能去哪呢
她的家已经没了。
不，我不回去了。
江知芸只当她执迷不悟，便起身离开了。
离开时她在门口撞见了周京安。
好好劝劝她。
丢下这就话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周京安不明所以，他摸不着头脑走了进去：你又和芸芸说什么了
看呐，这就是男人。
心偏向哪边，哪边就是对的。
在大院的时候，他的心偏向张小小，他便会质问江知芸对张小了什么
而如今，相似的话再次卷土重来。
张小小有些心寒。
什么叫我给她说了什么你怎么不问问她给我说了什么
周京安语气不耐：那她给你说了什么
张小小摸了摸肚子：她想要我带着孩子离开。
周京安见他抚摸着肚子的动作，瞳孔放大：你怀了
张小小羞红着脸点了点头，以为这样就可以拿捏周京安。
芸芸说得对，你在这里不适合。
张小小的心沉入谷底。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可以靠得住的：那这个孩子还要吗
周京安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想想。
周京安走了，独留张小小一个人在房里暗自伤神。
从心理上，这个孩子他是不想要的，但是一想到这是一条无辜的生命他就犹豫了。
挣扎了一下，他还是决定要吧。
先送她回去，等过段时间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他就回去找她。
他现在无法心平气和地和她交流，还是等明天吧。
只是周京安怎么都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张小小就把孩子流掉了。
她憔悴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
不知道为什么，周京安居然松了一口气：为什么
张小小张了张嘴，口干得厉害：既然你做不了选择，那我就替你选择。
周京安努力了很久，想让自己说句话，但是他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这才意识到，他伤害了两个女人。
他怎么自己搞成这个模样了呢
或许是愧疚吧，他开始每日每夜待在张小小身边照顾她。
江知芸见此只道了声活该。
16
半夜，江知芸起来上厕所，才发现门口站了个人，差点没把她吓死。
认真一看才发现那个人是周京安。
她的语气有些冲：你干什么
周京安双腿跪在地上，江知芸后退了一步，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江知芸曾经说过，她喜欢被人下跪给她道歉。
芸芸，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我对不起叔叔和阿姨，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是这个道歉是你应得的，对不起。
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便会消失在你的世界。
周京安低着头，看不清楚他的情绪。
他知道江知芸不会原谅他的，所以道完歉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江知芸见曾经那个迎着光过来的少年变成了雾着雪离开的陌生人，只是叹了口气，一切都会过去的。
班长拿了件大衣出来，从后面给江知芸披上，顺道抱住了她：在想什么呢
江知芸摇了摇头：回去休息吧，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对，是凌晨四点。
也不对，不是硬仗，是暗仗。
他们偷摸着派人过去了小鬼子扎寨的地方。
把看守的的人都给一刀致命。
他们摸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所以不敢硬来。
之后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拖走，丢到了雪地了。
夜晚这里时常会有狼出没。
要么被雪盖住，要么被狼吃掉。
这便是坏人的结局。
大概到了六点，雪地上的痕迹已经被雪盖得完全看不出有打斗过的痕迹了。
江知芸虽然是在煮着饭，但是时不时往门口看出去的动作出卖了她此时的专心。
放心吧，死不了的。
张小小坐在火把口上烧火，她实在是太冷了。
自从孩子被她摔没了之后，她感觉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她现在才悟出来一个道理，远离渣男，否则会变得不幸。
门外传来动静，江知芸连忙丢下手上的铲子，跑了出去。
见班长回来，一把抱住了他。
班长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先去换一件衣服，这衣服上有血，脏。
江知芸还是不肯放开，死死抱住，班长无奈，抱了回去。
一旁的周京安见状，别开了脸。
以往的时候，只要他每次出任务，回来的时候江知芸也会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抱住他。
而如今只剩下酸涩，
江知芸，菜糊了。
里面传来张小小尖叫的声音，江知芸这才想起来她锅里还煮着菜。
为了不让小鬼子怀疑，他们穿着之前解决掉的小鬼子衣服，引来了几只狼，混了进去。
现场一片混乱。
周京安这辈子都没想到他能给狼当诱惑。
但凡他跑慢几步都入狼口了。
趁着他们混乱之际，他看了眼大概人数。
然后消失在黑夜中。
回到队伍后，他再也不控制不住倒了下去。
吓的。
差点我就是狼的人了。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是没事了。
目测了一下大概有六十多个人，我们带人杀过去也是可以的。
17
本想着第二天一早就带人过去的，却没想到他们自己找上了门。
原因是他们怕有狼再次偷袭他们，所以想占地为巢。
不过幸好他们早有准备。
也不知道从哪里爬进来了一个小鬼子，夜太黑了，大家都没有注意到。
江知芸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回头一看，那小鬼子已经拿着大刀挥了过来。
她还来不及闪躲。
一个娇小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江知芸愣在了原地，她没想到张小小居然会跑出来替她挡刀。
直到她倒下去的那一刻她才反应过来。
班长和周京安也注意到了这边，朝那小鬼子开了两枪。
江知芸把人半抱在怀里：张小小。
张小小从嘴里吐了口鲜血出来。
这是她第三次离死亡这么近了。
第一次是被周京安夺了呼吸。
第二次是流掉了那个孩子，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这一次，鬼王应该不会再放她回来了。
江知芸，对不起啊。
张小小勉强地笑了笑，再次艰难地开口：要不是我，你现在和京安哥应该很幸福吧
江知芸用手捂住她流血的地方，颤抖的唇出卖了她此时的慌张。
别说话，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其实她也没恨过张小小，因为她知道，即使没有了张小小，之后也会出现陈小小，李小小。
张小小再度咳出了一滩血：对不起。
说完她便看向了周京安的方向。
他在和别人厮杀，时不时回头看看她们这边的状况。
对不起啊周京安。
张小小最终还是走了。
她这辈子都没有好好被人爱过。
她谈过两个男人，不是出轨了就是天天逛青楼。
她第一眼见到周京安时，他看向江知芸时眼里有光。
她想，他一定很爱那个女孩吧。
所以她想抢过来。
可是她忘了，能被她抢过来的，和她之前谈的那些又有什么区别呢
结束后，周京安一句话都没说，把张小小抱了回去，血顺着他的步伐，流了一地。
这次他们损失了十个人，但是小鬼子都玩完了。
把张小小和那些英雄葬好之后，周京安在房里待上了三天，一直没有出来。
直到传来了一个噩耗，他才收拾好了自己重新走出来。
大院被人偷袭了。
周叔叔和周阿姨也......
周京安只是静静地吃着饭，像是要把这三天没吃的饭都吃回来。
到了晚上，周京安偷偷离开了。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19
1949年，她和班长被接回了北京。
10月1日那天，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她和班长远远地看着国旗一点一点地升起，热泪盈眶。
从此之后，祖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她和班长退下来之后便在北京开了一家面馆。
他们打算拿着在面馆挣到的钱重建大院。
时隔四年，他们再次踏进大院，却早已物是人非。
他们在大院逛了一圈，在山上遇到了阿婆。
江知芸有些激动地走上前，紧握住她的双手：阿婆，你还认得我吗我是芸芸啊。
她没想到大院还有人活了下来，不是说都被杀掉了吗
阿婆眯着双眼，年纪大了，有点看不清。
认出江知芸时，老婆子也是泪眼婆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还以为就剩我一个老婆子了，也没个人送入土中。
江知芸擦了擦眼角：阿婆，你快别这样说。
见她手上还提着香和冥纸：阿婆，你这是去哪
阿婆把她和班长带上了山，一路上絮絮叨叨：小鬼子攻进来的那一天，我和你魏婆子上了山，所以就逃过了一劫，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
阿婆沉默了半响，接着又道：我们两个老婆子只能躲着等他们走了之后才敢出来，替他们收尸。
他们都是我和魏阿婆一个一个搬上山的。
阿婆走到魏阿婆坟前：老婆子，你看谁来了，叫你走那么早，不等等我，你看芸芸和班长回来了，你见不到了吧。
魏阿婆早在一年前就走了。
江知芸见这都是密密麻麻的木墓碑，上面都没有名字。
阿婆不认识字。
你别看我老婆子老了，但是记性好着呢。
她佝偻着背，走了过去，理了理歪着的墓碑，都是木头做的，经不起风吹雨淋：这是你张伯伯的。
他们一家人都在里面团聚呢。
这是你李叔叔的。
......
阿婆把每个墓碑里面葬的人都絮叨了一遍。
毕竟是她和魏阿婆亲手挖的坑，对于她们来说，每挖一个坑都代表着痛苦。
这里面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江知芸路过这里的时候，心里隐隐作痛。
其实她大概能猜到。
阿婆烧着手上的冥纸，回过头来：这是你周叔叔和周阿姨的。
果然......
江知芸捂着胸口，心痛得难以交加。
阿婆把手上的香递给她：乖孩子，磕个头吧，毕竟你是他们抚养长大的。
江知芸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你们的养育之恩。
那这是
周叔叔和周阿姨旁边还有一个墓碑。
阿婆犹豫看了眼她，最终还是选择开口：这是京安那孩子的。
江知芸跪着的身躯一愣。
周京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那天晚上他就回来了吗
只听阿婆又说：这孩子回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是坏人又来了，差点拿锄头把他打死了。
他自从回来后就一直跪在他爸妈坟前，跪了七天。
叫他回去也不肯，我和你魏阿婆只能每天都上来给他送吃的。
第八天的时候，我们也找不到他，不知道去哪了
他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他是吊着最后一口气回来的。
后来我去镇上才听说，京安这孩子潜入了小鬼子家里，把人家杀了。
但是，他也没能活下来。
这也算是给他爸妈和大院的人报仇了。
周京安虽然很混，但是中国人的血脉却还在。
隔天一早，她和班长打算去接阿婆。
却发现她已经咽气了，嘴角还挂着笑，走得很安详。
阿婆等了他们很久了吧
是他们来晚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