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去为质，是你活该
方令颐明明说的很轻很轻，但方枭听了，却觉得心被人撕碎了一般。
心痛之后，又是强烈的烦躁感在身体内翻滚，让方枭的沉闷难耐。
为什么是这样？
事实真是如此？还是方令颐的夸大其词？
可若真是这样，曾经的小公主抱着他这个亲哥哥哭上个三天三夜都来不及，何至于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啊——血！”一个小女孩的尖叫声将方枭从乱麻一般的思绪中拉出。
因为天黑，小女孩没看见前方发生了什么，跑近些时才看到了满地的血，以及被血染一脸的方令颐。
她转身踉跄着往回逃：“救命啊！这里有吃人的女鬼！她的脸上好多好多血！”
因为惊恐过度，小女孩摔倒在地，嚎啕大哭。
方微微快步上前将小女孩扶起来，拿出帕子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和鼻涕：“不怕不怕哦，这里没有吃人的鬼，那是戴的鬼脸面具。”
看见方微微，小姑娘由哭变惊喜：“咦？你是……大炎国那位最最最好的祺安公主吗？”
方微微腼腆一笑：“嘘，不要声张哦。”
小姑娘赶紧捂住嘴巴，满心的愉悦又从眼睛里跑出来：“是仙女公主哎！见到仙女公主，就算是遇见真的鬼，也不怕了！”
“真乖！”
看见这一幕，方枭原本内疚的情绪消散了。
他质问：“方令颐，你怎么只会指责我，怎么不反思一番自己？微微自出生后也不被疼爱，同样是遭受了不好的事情，怎么她就依旧如此善良干净，而你就怨天怨地，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你一条命似的！”
方令颐才察觉自己又做了一件无趣的蠢事，她就不该说那番话，她甚至还奢想能让兄长有后悔之感。
方才说的一字一句，当真多余！
她就应该将所有的怨言嚼烂了咽进肚子里。
她就应该牢记为质第三年时，她在地牢中写给自己的一段话：
唯有自己方可救自己。
她说：“兄长是不欠我一条命，是半条命。前路多荆棘，还望兄长在我需要时，也能还我半命。”
当初合迩勒国选择她与方枭为质，按道理来说，她一个小公主自然犯不着为质。可她偏偏挡在兄长前面，不看道理，看的是兄妹情谊。
所以，方枭欠她半条命。
方枭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他难以置信又鄙夷：“五年前是你替我为质，我愧疚地日日睡不好觉，心里想着的皆是日后如何待你好。可你呢，回来后竟以此为大功劳，贪婪的样子像个小人！就因为你这般，我才不会承你的情，甚至只会觉得你去为质，是你活该！”
活该……
这两个字像是两个重物，猛然砸在了胸腔。
方枭是他的亲哥哥啊，本最爱她的亲哥哥！
竟说她被残忍虐待的那五年，是活该！
她眼睛很疼，泪水随时会决堤。她将视线从方枭的身上移开，四处看看强忍住情绪，指甲掐进了手心的肉里，才让面上依旧平静。
视线扫了一圈，她看见其他四位兄长对她略显心疼的模样。
是的，只是略显。他们谁都没有上前做些什么，在外人看来倒更像是看热闹。
仿佛从小将她宠到大的兄长们不是他们四人。
僵局持续着，是方亦行率先劝道：“颐儿刚回来，又是受伤又是杀马，有话好好说，别吓她了。”
“她都要杀微微了，岂会被我杀一只马吓到？她心肠歹毒着呢！”
方枭放下狠话：“方令颐，我且问你最后一遍，是坐我的马车回去，还是自己走回去！你若是选择跟我，我就不跟你计较……”
“不劳烦兄长了。”方枭话音未落，方令颐果断拒绝。
“好，很好！看来是之前我们对你太好了，以至于将你宠得无法无天！现在是时候给你一些教训了！谁都不准带她回去，多吃些苦头，也是为你好。”
方枭抓着方微微的手，道：“微微，我们走！”
几人离开，护城河边唯剩方令颐孤零零地站着。
方令颐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几时回来的，因为腿脚不方便，这一路走得很慢很慢。到了栖凤殿，丫鬟立马迎上前。
丫鬟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先是一愣，才说：“公主，卫小侯爷来了，在后院候着呢。”
方令颐脸色微变。
卫澈，与她年少时便相识，两人相伴多年，甚至被大炎王定下了婚约。
卫澈的父亲是朝堂上的大功臣，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大炎王都要敬他三分，甚至赐予卫家侯爵位。
卫澈是家中的嫡长子，天资聪颖，生的英气非凡。
他性子肆意洒脱，桀骜不驯，是不论走在哪里都耀眼夺目的存在，也是整个都城世家小姐们人人都为之心动的男子。
而方令颐和卫澈，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卫澈瞧不上她小公主的傲娇性子，她瞧不上卫澈不可一世的样子，两人相处久了，卫澈竟慢慢地喜欢黏着她了。
方令颐有一阵子不想去学堂，卫澈便日日来接，方令颐随口一句：“你若能一路将我背过去，我便考虑考虑。”
没成想卫澈直接半跪了下来，要她上来。
方令颐让他快快起身，训他男子怎能如此轻易下跪。
卫澈扬眉：“跪下又何妨，我卫澈此生只对今禾小公主弯腰下跪，不可吗？”
就这样，卫澈愣是将方令颐欢欢喜喜地背去了书堂。路上遇到了下朝的大臣们，也依旧杨着那张俊脸笑的灿烂。
卫老侯爷羞的连忙拉着几位大臣快步离去，边走边说：
“吾儿荒唐，让各位看了笑话……哎呀，随我快些走吧！”
往日回忆甚多，方令颐已无心多想，她对丫鬟道：“让卫小侯爷再等片刻，我先去换身衣裳。”
也不只是换衣裳，还有处理伤口。
伤口不深，处理起来较为简单，不过即便是再深的伤口，只要死不了，如今的她一个人都能应付。
来到后院，她一眼便看见了身姿修长的卫澈。
他穿着一件玄色的阔袖长袍，头上的暗红丝带随风轻轻扬动，听到了脚步声，他转身，一双漂亮的眼睛笑的弯弯：“阿令，你总算来了！”
阿令，是他对她独有的称呼。
五年未见，卫澈那张本就俊朗的脸生的越发夺目。
“你找我何事？”方令颐强撑着气力问。
卫澈嘴角漾起弧度，悠哉悠哉地开口：“好你个方令颐，五年不见，你竟对我这种语气说话，是在故意气我？”
若是曾经的方令颐，定会和卫澈打趣一番，可她现在已没有精力和卫澈叙旧。她努力睁开眼睛：“那你，当真无事吗？”
卫澈敛了神色，声音低沉悦耳，一如曾经唤她名字那般深情：“阿令。”
“嗯？”
“我去向大炎王请罪，求他取消我们的婚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