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向阳裹着棉大衣，坐在坟地里晒太阳。</p>

    但这个地方是个风口，北风呼呼吹个不停，时间长了，棉大衣也挡不住风，林向阳被冻透了。</p>

    “他妈的丁盛，把老子发配到这里来挨冻。”林向阳站起来蹦着高取暖，心想着也不知道刘县长怎么样了。</p>

    蹦了一会儿，林向阳觉得杂草太多，施展不开，反正也是闲着没事，便蹲下拔起草来，很快就把坟前一圈的草除了个精光。</p>

    林向阳直起身，又往坟地外扔了一把草，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下面路口，一个中年人搀扶着个老人慢慢爬上来。这两人衣着整洁，气质不俗，不像是本地人。</p>

    林向阳就蹲在地头，看那两人往上爬。</p>

    快到坟头了，老人指着上面对中年人说，“就是这里了，你太爷太奶、爷爷奶奶就埋在这里，好多年没来上坟了……”</p>

    “爸，路不好走，您小心些……”</p>

    “唉！自从去了省城，再没回来上过坟，真是不孝子孙啊......”</p>

    山路陡峭，老人抓着一根树枝往上爬，中年人在后面推着他。那树枝到了初冬已经枯干，“喀嚓”一下子断了，老人差点摔倒。</p>

    林向阳急忙探出身子，抓住老人，把他拉上来。</p>

    这老人约有八十多岁，瘦高个子，满脸皱纹，一双手非常有力。那中年人长得高大魁梧，气宇轩昂，一张脸非常严肃，那目光盯着林向阳，似乎能穿透他的内心。</p>

    “谢了，”老人拍了拍手，气喘吁吁地道，“你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在这里。”</p>

    “大叔，我是县里的干部，在这护林防火的。你们没带火种吧？现在不允许烧纸钱。”</p>

    “不会的，”老人回头对中年人道，“我们竟然忘记给你爷爷奶奶带点纸钱。”</p>

    那中年人苦笑道，“您不说，我也不知道老家有这个风俗。不过就是带了也没用，这位同志不允许烧的。”</p>

    老年人看着荒凉的坟墓，感叹道，“我老了，动不了了。虽然我们是唯物主义者，但先人的坟破败成这样，终是不好。你有时间回来整修一下。”</p>

    听了“同志”这个称呼，和“唯物主义者”这句话，再细看二人衣着、长相和气度，林向阳隐约觉得这父子俩不简单。</p>

    林向阳突然想起来了，前世他到史志办后，曾搞过全县风土人情调查，路过这里时，这座坟进行了重修，气派的很。林向阳从村里得知，这里埋的，是省城一位领导的先人。</p>

    也就是说，这位中年人，是省城的领导！</p>

    这时老人和中年人已经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头。林向阳把老人扶起来，老人看着坟前平坦的地面，问道，“这些草，是你拔的吗？”</p>

    林向阳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机遇，他脑子一转，急忙编了个理由，“我也是闲着没事，看坟前杂草太多，又没人来上坟，就拔掉了。这就像咱家里房前房后，不能搞得乱七八糟，要打扫干净一个道理。”</p>

    老人颇为感激，握着林向阳的手道了谢，中年人便扶着他下去了。</p>

    林向阳从上向下看去，只见老人和中年人上了车，车子便向着中州市方向驶去了。林向阳站在地头，呆呆地看着。</p>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商务车从中州方向驶了过来。这辆车上坐的，正是县长刘菲菲和德叔。</p>

    刘菲菲看着有些疲惫，她揉了揉太阳穴，转头对德叔说道，“德叔，多亏你把我从中州纪委捞出来，否则的话，我还要在里面吃些苦头。”</p>

    德叔笑道，“为了让我们大小姐少吃苦头，我可是下了血本，专门调了一架私人飞机。”</p>

    “谢谢德叔。德叔，你说的对，我在基层，还是缺少应对经验。”</p>

    “来之前，二姥爷就提醒过你，做基层工作，既要按规章制度来，又要靠感情动人。县长不能说一不二，更不能依靠自己的意志去强推一些东西，也要注意和地方的宵小之辈处理好关系。这次要不是你的秘书小林给我报信，恐怕你要在里面吃几天苦头......”</p>

    刘菲菲咬牙道，“德叔，他们诱供我呢！说只要承认了，就立刻出去！多亏小林提醒我，我在里面咬牙不承认。不然中了他们的圈套，这辈子就完了。”</p>

    “小林不错，能看出问题，让你在里面硬挺。关键这孩子还重感情，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因你的事发愁呢。菲菲，下步，你打算怎么办？”</p>

    “我要立威！”刘菲菲咬牙说道，“常务副县长邱长青的可能性最大！如果我出了事，他就有希望接县长……”</p>

    “你怎么立威？毕竟你没有真凭实据，我们也不能随随便便处理人。而且你来之前，二姥爷就讲过，这两年，一切都靠你自己，我们不会动用京城的力量帮你。”</p>

    “德叔，不能动用京城的力量，你可以动用省城的力量嘛！”刘菲菲撒娇道，“我在东山县，两眼一抹黑，除了小林，连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p>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当了一年的县长，还没有培养出自己的心腹来，这样下去，你的历练恐怕会不及格啊……”</p>

    刘菲菲摇着德叔的胳膊，继续撒娇。</p>

    德叔看着刘菲菲可怜的样子，叹了口气，“我准备让马建国从省城下来，到东山县任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有他在，起码能护得住你人身安全。”</p>

    “马大哥！”刘菲菲惊喜地道，“他不是在省城公安局么？”</p>

    “对，任命文会马上下发。”</p>

    “太好了！德叔，有了马大哥的帮助，我就能继续查下去！常务副县长邱长青的侄子，在大山镇当副书记，准备任命为代镇长。我准备从这里入手，由下往上查……”</p>

    德叔赞赏地点了点头，“很好，迂回攻击，敲山震虎，你的斗争方式有了很大进步，我也放心了……”他看着路边风景，突然咦了一声，“菲菲，你们路边坟地里，为什么有人守在这里啊？”</p>

    “德叔，现在山上都是枯草，很容易引发山火，寒衣节到了，这里有在坟前燃烧纸钱的习俗，所以派人看着。”</p>

    “基层干部太不容易了，这么大的风……你看，前面山坡上那两座坟，也有人看着……”</p>

    刘菲菲顺着德叔的指向看去，只见前方路上三四十米的高度，有两座孤零零的坟墓，一个穿着军大衣的年轻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在寒风中打着哆嗦。</p>

    刘菲菲看了一眼，越看越眼熟。那不是林向阳么！</p>

    可恶！自己不过被带走一天，他们就安排林向阳下乡干这个！</p>

    刘菲菲牙关紧咬，迸出两个字，“停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