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与计琛住院时不同，奶奶所住的病房有八张床位，病人和家属挤在一起，偶尔给人一种乱糟糟的感觉。</p>计琛走入病房时，所有人都朝门口看了过来，倒不是因为人好看，而是这一身与生俱来无法磨灭的高贵感，与最能见众生疾苦之处实在格格不入。</p>
就好像一颗珍贵的宝石落在石头堆上，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显出石头的平凡，数十年千锤百炼、苦海挣扎也比不得宝石折射出的一道微光。</p>
秦曼从那些目光中读出了只有她这种遭受生活无数次打磨的人才能懂得的心情。</p>
这间病房的人已经换了几批，但因为催债人骚扰的缘故，几乎每批人都认识她。</p>
最靠窗的病床上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靠坐着喝水，床头的信息卡上写着王艾君，心内科。</p>
病床边五十左右盘着头发的女人正一边收餐盒，一边笑着和老妇人说话。</p>
“张姨。”</p>
刚收起餐盒的张玉霞闻声回头看向秦曼，眼中露出惊喜：“曼曼？你怎么这个点还来了？吃饭了没啊？”</p>
“还没有呢，我来看看奶奶，晚一点再吃。”</p>
病床上，王艾君放下水杯，眼睛努力往声音处看，在清晰地看到秦曼时脸上浮现出了和蔼的笑。</p>
秦曼走过去握住王艾君的手，注意到被针扎多了而染上青紫色的苍老手背，心里有些酸涩：“奶奶，你这几天感觉怎么样？”</p>
“挺好的，身上有劲，还能去楼下遛弯呢，医生说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做手术了，你工作这么忙不用总来看我。”</p>
秦曼眼睛有些酸，吸了口气笑道：“我不忙。”</p>
“曼曼，这位是？”张玉霞看着走到近前的年轻男人，没想到这样的人是和秦曼一起来的。</p>
“奶奶好，我是秦曼的男朋友，我叫计琛。”计琛抢先做了自我介绍，将手中的礼物放到桌子上，朝病床上的老妇人鞠躬后与张丽霞握了下手。</p>
“张姨，我听秦曼提起过您，这段时间辛苦您了。”</p>
张玉霞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显得有些局促，怕给秦曼丢脸还整理了遍自己忙碌时顾不上理会的衣服褶皱。</p>
“有什么辛苦的啊，曼曼每个月都给我打护工费呢，那天曼曼打电话听到她说交男朋友了，小伙子一表人才的，真不错。”张玉霞笑着对病床上的老妇人说道：“这下能安心了吧？”</p>
王艾君礼貌地看着计琛点点头，低声对秦曼说道：“你这孩子怎么把人带到这儿来了，怎么也不能在医院见呐。”</p>
“没关系的奶奶，他就是想来看看你。”</p>
“对，您是秦曼的奶奶，您病了我理应来看看您。”</p>
“小伙子真懂事哈。”张玉霞左右看看，床边只有一把自己平时坐的旧塑料椅子，很不好意思地拿起来放到计琛身边，“来坐一会，别站着说话了。”</p>
计琛注意到只有一把椅子，便移回到张玉霞身边道：“您坐吧，我们工作时一天都在坐着，站一会挺好的。”</p>
“是啊，那站会锻炼锻炼身体也好。”张玉霞哈哈笑笑，“你们说话吧，我去把碗洗洗。”</p>
说完张玉霞便拿着饭盒匆匆走出了病房。</p>
“小琛，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多大年纪了呀？”</p>
计琛看着病床上老人一一回答道：“我在一家上市公司工作，今年三十岁了。”</p>
在听到年龄时王艾君的表情有一瞬不太明显的僵硬，但依旧礼貌地保持着笑：“我看你应该是经济条件很不错。”</p>
“是。”计琛没有否认。</p>
“那....我们曼曼的情况你都了解过吗？”</p>
“嗯，我都知道。”</p>
王艾君脸上的笑意慢慢消退，苍老的额头微微皱起叹了口气：“那些都和曼曼没关系，我们曼曼真的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姑娘。”</p>
“我知道。”</p>
王艾君看着计琛，几度欲言又止后竟有些哽咽：“虽然你条件很好，但曼曼愿意和你在一起，绝不会是因为钱，我有养老金和医保，我们家不会...”</p>
“奶奶。”秦曼坐到床边握紧王艾君的手制止了余下的话，“这些我都和他说过了，他知道的，您别担心。”</p>
计琛浅笑道：“我知道秦曼是什么样的人，您把秦曼培养得很好。”</p>
王艾君忍住哽咽点点头拍拍秦曼的手感到些欣慰。</p>
秦曼背对着计琛，心里难受得要命，很想快些逃离这间病房，她根本不是奶奶说得那种好人，她根本....没脸见奶奶。</p>
“小琛啊，谢谢你今天来看我，还带了这么多礼品，我看得出你是个好孩子，我年纪大了，有心无力，就把曼曼托付给你，你可以一定要替我照顾好她啊。”</p>
计琛颔首：“您放心，我向您保证一定会照顾好秦曼。”</p>
“那就好，那就好。”王艾君回握住秦曼的手，紧了又紧，“看到你们两个好，比什么都强，我这病啊，都好了一大半。”</p>
秦曼努力扯出一个笑：“那也得好好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疗，等出院，我带你去吃好吃的。”</p>
“行，哈哈哈。”王艾君笑起来摸了摸秦曼的脸颊，“我的曼曼最懂事了。”</p>
洗完餐盒的张玉霞回来看到一派和气的场景跟着笑道：“都说什么了这么高兴，我看这见到孙女婿气色一下就好了。”</p>
几个人一起笑笑又说几句话，秦曼便与计琛离开了医院。</p>
走出医院大门，秦曼的心情有些苦涩，一面是因为奶奶的信任，一面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奶奶会伤心成什么样子。</p>
“你怎么了？”计琛看出秦曼的不对劲，微微蹙起了眉。</p>
“没什么，就是看奶奶身体虚弱有些难受。”</p>
“会好的。”</p>
“嗯。”秦曼点点头，“刚刚你见到的张姨不是护工，她是....我生命中的贵人，虽然是邻居，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胜似亲人，对我奶奶也像母亲一样照顾，我赚的钱不多，每个月打钱，多了少了早了晚了，张姨从没有说过什么。”</p>
计琛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想到什么疑惑地问秦曼道：“奶奶的事我从没有帮过你？”</p>
“我...”秦曼低下头想出说辞道：“我不好总是麻烦你，而且奶奶一直在接受治疗，没有断过，不需要你帮什么。”</p>
“我应该做的事无关你需不需要，从现在开始奶奶的一切治疗和张姨的费用都由我负责，你不用再担心了。”</p>
秦曼一愣，看向计琛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p>
计琛微微笑了下，语气中有安慰的意思：“这样更有助于奶奶的恢复，既然我们结婚了，我就要对你负责。”</p>
“谢谢，真的...谢谢。”秦曼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条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与自责。</p>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等有空我们再去看奶奶。”</p>
“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