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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谁来对不起你

    在某种程度上,我与慕容斐,的确很有默契。

    譬如此时,他与我都清楚,必须表现出畏惧,才能体现我们知晓此事的严重。

    “宋将军是陛下首肯,既如此,其能力更是毋庸置疑,”慕容斐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倒是比我强,“就连将军都觉得棘手,难以复命,儿臣惶恐。”

    “哼!”皇帝冷哼一声,“莫不是还在怪朕先前罚你?”

    “儿臣断不会为此埋怨父皇。”

    他不急不慢地说着:“父皇教诲,儿臣谨记于心,并引以为戒,又怎敢心生不满。”

    皇帝勉强点头,视线来回在我们二人身上游转。

    “那你们觉得,除了你们二人之外,朕还能找谁?”

    我转了转眼珠,道:“听闻此前中书令何旭何大人,似也有治理之意。”

    “他?”皇帝笑起来,只不过笑声发冷,句句似乎坠入雪中,叫听者浑身发冷。

    “他什么本事,朕还是清楚的。”

    皇帝没有明说,但我心里清楚,对于皇后一族的所作所为,他也是知晓一二的。

    “那……”我故作犹豫,“的确不知还有何人合适了。”

    慕容斐的回答也与我相同。

    皇帝笑了笑:“既然如此,就你二人不是正好?恰巧二位都刚凯旋而归,英武将军又得民心,此次前去岭南,更顺应民意,也更能挽回民心。”

    所以对于皇帝来说,治理水患本身并不重要,只是民心民意价值不菲。

    “臣女也在战场上也是依得父兄等人的教导,不然断不可能有如此气运……”

    “行了,”他大手一挥,“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纵使他人有助你,也断不可能取代你本身的能力,这点朕还是能够分清的。”

    “更何况,”他眸色暗了暗,“相对来说,英武将军的确通民心民意,此次前去治理水患,朕望你成为朕的口目,替朕去视察百姓,抚慰人心。”

    皇帝想得很清楚,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留给我。

    “至于婓儿……”他撑着下巴,思忖片刻,“婓儿一直以来都不让我,操心,治理水患一事,我让英武将军助你,你可不得再做推脱了,若是你们二人都无法治理了这南方水患,那我大齐,是当真躲不过这一劫了。”

    慕容斐抿了抿唇,终究作揖:“儿臣遵命。”

    “陛下,”我思索良久,终究还是开了口,“我们二人自知能力不足,此次治理,若是任务不成,陛下可会怪罪?”

    “你们会和……”他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皇帝沉默良久。

    或许就是在这个沉默的时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被我们拿捏了。

    要让皇帝几次三番命令我们去,这样才能提条件。

    如若像宋时渊那样自荐,莽莽撞撞冲动行事,最终收到的责罚,可就会严重许多了。

    皇帝对洛家和七皇子可没有太多的仁慈,所以我在等,等他实在找不到人,开始主动询问我们的时候,我们就不用总低着头了。

    “不愧是洛小姐,”他失笑,“好,朕不会惩罚你们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尔等放心即可。”

    我这才安下心来,没再拒绝。

    而到了慕容斐,他也学到了这一招:“那儿臣斗胆,想向父皇请求一件事。”

    “什么事?”刚说完这句话,皇帝就后悔了,立马补充,“除了你与郡主的婚事,只要南方水患一除,你想要什么,朕都能答应你。”

    得了陛下的允诺,慕容斐点了点头,没再说些什么。

    我们二人应下此事后,他便没再多说什么,问了一下我父亲和叔父的身体状况后,便放我们离开了。

    我与他并肩走出御书房,刚到门口,便瞧见一抹娇柔瘦弱的身影。

    慕容斐皱眉,我一抬头,便和那人打了个照面。

    依旧是馥郁花香,宁安郡主纵使落魄,也不失半点风度。

    上次宫外所见,不会再在我面前上演。

    她扬起下巴,像是一只高贵的天鹅,发髻华丽,点翠装饰,少见地着了一身朴素白裙,金线勾花,腰间系一白缎,仍在守孝期。

    她暗自为罪臣守孝,打扮依旧张扬,素色也压不下去那股子骄纵华美。

    “婓哥哥,”和上次不同,朱碧没了先前疯癫,反倒低头认错,“上次是我不小心,你没有怪小玺吧?”

    慕容斐无言,轻瞥了我一眼。

    我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他身旁。

    然而朱碧似乎瞧不见我一样,牵过慕容斐的手:“先前我和陛下说了,陛下说,等到明年开春,我们就成亲,小玺每日都在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呢。”

    我看着她那满面笑容,眉头都拧紧了。

    她一直在慕容斐面前都是这幅样子吗?

    还是说,现在只是装作这幅样子?

    我有些看不明白,更不知道她该以何种心态在宫中独自苟活。

    “到时候,你带小玺出宫好不好啊?”她晃了晃慕容斐的手,“我想回辽东看看,冰雪消融的辽东,斐哥哥还没看见过吧?”

    慕容斐将手抽出,冷淡地看着他,眼底又含着痛色:“总有一天,你会出宫的。”

    他这样说着。

    朱碧完美无瑕的笑仿佛出现了一瞬的裂痕,但很快,她又笑了起来:“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我等斐哥哥。”

    说完,她便自己转身进了御书房,路过我时,一眼都没有看我。

    心中莫名上涌出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我看了眼慕容斐紧绷的面,伸手轻轻拽了拽他衣袖:“走吧。”

    他微微颔首,转身和我离开了御书房。

    “有时候,”他忽然开口,“我的确对不起她。”

    昌黎王与皇帝之间的爱恨,让子子孙孙都为此遭受与背负太多。

    宁安郡主是昌黎王在宫女去世后,好不容易获得的一个珍宝,他爱她,却也把她推入悬崖。

    赦免她,何尝不是让她活受罪呢?

    而慕容斐去检举昌黎王,也要遭受更大的痛苦。

    我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背:“可是,谁又来对不起年幼的你呢?”

    他身子一僵,转身看向我,眼底诧异闪现,很快,便有暗涌的情愫似浮光般闪烁其中,很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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