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桌上，摆满了橙黄色的威士忌。</p>姜青黎的视线上移，落到靳寒夜身上，想要他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p>
可灯光晦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p>
无边的寂静里，姜青黎觉得有些缺氧。</p>
她急促地喘着气，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往事。</p>
刚进老宅时，因为眼睛看不见，靳寒夜每天都靠着喝酒麻痹自己。</p>
她担心他的身体，一直劝阻着，他却怎么也不听。</p>
直到某次喝醉后，他才嗤笑一声，把几瓶酒推到她面前。</p>
“如今连一个佣人的女儿，居然也敢来管我，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么？好啊，你把这些酒喝了，我就听你的。”</p>
姜青黎想告诉她，她不是这个意思，她也不是在管他，她是……担心他。</p>
于是，哪怕自己酒精过敏，可为了他，她一秒也没有犹豫，拿起酒瓶一饮而尽。</p>
没几分钟，她就被送进了医院。</p>
再醒来后，她看到他坐在病床前，阴沉着脸道：“喝醉的人是我，不是你！你明知道自己酒精过敏，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p>
姜青黎只回答了一句话。</p>
“因为我担心你，少爷。你的眼睛迟早会看见的，就算好不了，我也会一辈子陪着你，所以，不要颓废，好不好？”</p>
从那天起，靳寒夜就戒了酒。</p>
此后数年，家里更是连一个酒瓶都看不见。</p>
想着想着，姜青黎就笑了起来，眼底却有泪光闪动。</p>
她没有再解释，俯身拿起放在一旁的芥末粉，倾倒在酒杯里，语气决然不已。</p>
“就这些酒，怎么能体现诚心呢？我再追加自罚，够了吧？”</p>
说完，她就端起酒杯，仰起头往嘴里倾倒着，一杯又一杯。</p>
辛辣而苦涩的味道沿着唇齿间向下蔓延，占据了脾胃，以及到达不了的心口。</p>
直到第七杯，忍无可忍的靳寒夜才终于叫停。</p>
“够了！”</p>
看着剩下的十几个没喝完的杯子，姜青黎笑了。</p>
“这就够了？那我算道完歉了吗？够讨你心上人欢心了吗？”</p>
听到这，靳寒夜猛地站起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p>
那张素来没什么情绪的脸，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p>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阿黎，我说了，我和尤念笙已经再无干系，靳家不同意你进门，你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一定会被人抓住把柄，我只是不想你被为难、被非议！”</p>
靳寒夜说得振振有词，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p>
可姜青黎却笑出了声。</p>
靳家不同意她这个身世低微的佣人女儿，难道就会同意让以怨报德的尤念笙嫁进去吗？</p>
可哪怕前方有千难万险，只要尤念笙一句话，他不还是和她结婚了吗？</p>
一切，都不过是不够爱的托辞罢了！</p>
姜青黎不想再说些无谓的话，一把甩开他，径直转身离去。</p>
刚走到门口，她身子一歪，就昏迷了过去。</p>
“阿黎！”</p>
靳寒夜心口猛地跳了跳，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抱起她就要走。</p>
尤念笙连忙抓住他的衣袖，带着哭腔叫住了他：缕皱“寒夜，我有些头晕。”</p>
靳寒夜顿住了脚步。</p>
可只有几秒，他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句话。</p>
“我要送阿黎去医院，你叫助理来照顾。”</p>
再醒来时，姜青黎发现自己进了医院。</p>
一夜没睡的靳寒夜看到她睁开眼，才终于松了口气。</p>
两个对视了很久，都没有说话。</p>
靳寒夜倒了杯温水递给她，掖好被角，起身叫了医生来复查，耐心记下了注意事项。</p>
催了好几次要开会，他全部推掉了。</p>
看着秘书等在门口为难的样子，姜青黎才终于开口：“你去忙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这些本来也不该你来做。”</p>
靳寒夜拿刀的手顿了顿，语气迟缓：“我做什么都应该，阿黎，你忘了吗，当年，你也是这样照顾我的。”</p>
姜青黎眼里闪过一丝恍惚。</p>
当年，他因为失明，就像弃子一样被豪门抛弃。</p>
只有她每天会自学盲文教他，陪着他一起上课，带他去晒太阳，给他准备各种好吃的……</p>
她像是私自占有了月亮一样，原本灰暗的生活，因此亮如白昼。</p>
而逝去的那七年，也是她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欢愉时光。</p>
只可惜，月亮不属于她，她也回不到过去。</p>
下午，医生带着姜青黎进了检查室。</p>
半个小时后，她被护士扶着回了病房。</p>
刚推开门，靳寒夜正拿着她的手机，眉头紧皱，语气冰冷的和靳母对着话。</p>
“我说过，我和阿黎是真心相爱，彼此喜欢，我不在乎她的家世背景，你们也不必再白费功夫，我一定会娶她的，她也不会离开我。”</p>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下一秒听到耳边传来了靳母疑惑的声音。</p>
“什么叫不会离开？难道你不知道吗？姜青黎前几天已经答应我要出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