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速公路上,轿车飞速疾驰。</p>云枝微微踩动刹车,速度却没丝毫减缓。</p>
“老公,刹车好像不管用了……”</p>
她声音颤抖,额头疯狂分泌着汗珠。</p>
现在时速上百迈,车上有她的丈夫,刚满四岁的儿子,她还怀着八个月的身孕。</p>
云枝不敢想,如果真的发生意外……</p>
“刹车怎么会失灵?刚才我开的时候还好用。”</p>
夜承宴的声音在后座响起,分明也带上了慌乱。</p>
云枝勉强保持镇定,控制车身行驶,“上个月我跟你说过刹车系统老化,你没去修理吗?”</p>
车里瞬时一片安静。</p>
云枝心一凉,知道夜承宴没去做修理,那刹车怎么办?</p>
副驾驶上,女人娇弱声线带着让人十足怜惜的颤抖。</p>
“承宴,那现在怎么办?我腿上有伤,会不会……”</p>
云枝抽神,侧眸看了一眼虞白苏,她泛红眼底泪水纷涌。</p>
她们全家,今天是陪虞白苏去邻市看腿的。</p>
云枝大着肚子,原本不用她奔波,可她不放心。</p>
不放心夜承宴与他少年时的白月光独处,云枝这才强硬跟上。</p>
“苏苏别怕,有我在呢。”</p>
夜承宴的手从后座伸来,攥住虞白苏早已冰冷的手,温柔安慰。</p>
“苏苏阿姨,小泽也在,有我和爸爸在,不会有事的!”</p>
夜泽稚嫩的声音也响起,他刚满四岁,第一次见这种场面难免害怕,可他依旧故作镇定安慰虞白苏。</p>
紧跟着,夜泽的小手也伸向副驾驶。</p>
云枝眼角余光里,看着那三只搭在一起的手,心脏瞬时如坠冰窟冷得彻底。</p>
怎么看起来,虞白苏跟他们更像是一家三口?</p>
夜承宴与夜泽的目光,如影随形落在虞白苏身上。</p>
甚至一句不曾安慰过压力最大的云枝。</p>
云枝攥着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她看了一眼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勉强镇定。</p>
还有一个月就到她的预产期了,产检报告显示是个女孩。</p>
她一儿一女的梦想马上实现,她决不能死!</p>
“云枝别紧张,等油耗完车速会降下来的。”</p>
夜承宴的安慰刚让云枝有一丝慰藉,紧接着又听他说:</p>
“苏苏的腿再受伤就没法痊愈了,你别害她。”</p>
害她?</p>
云枝脑子有一瞬空白,看着倒车镜里夜承宴那双布满冰冷的眸。</p>
她能怎么害虞白苏?</p>
坐在前排的是她,她还大着肚子。</p>
她能为了害虞白苏,而舍弃自己即将出生的女儿?</p>
云枝压着心脏剧痛,带着满脸冷汗专心开车。</p>
一小时后,车速降了,却保持在六十迈没能停下。</p>
前方是盘山公路,更容易发生事故,甚至坠崖。</p>
必须在驶在盘山公路前停下。</p>
前方两侧有树,车速不算高,撞上去就能停了。</p>
可她怕撞上去,孩子会受伤.</p>
“老公……”</p>
一个小时的高度集中驾驶,早让云枝疲惫不堪。</p>
她满目慌张地看向倒车镜里的夜承宴。</p>
夜承宴与夜泽对视一眼,父子两人一个模子刻出的眸光阴翳,同时做出一个决定。</p>
夜承宴起身挤到前排,攥着云枝的方向盘用力一转。</p>
车头迅速向左调转,即将撞上云枝那侧的书。</p>
!</p>
云枝双瞳急剧收缩,看着那棵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p>
孩子!</p>
她下意识想护住自己的肚子。</p>
可没来得及反应,车身撞上大树,她的肚子也用力撞向方向盘。</p>
五脏六腑挤压着胎儿,体内剧烈痛感传来,痛得云枝脸色一白,连声音都发不出。</p>
“啊——”</p>
副驾驶刺耳的尖叫声却响起。</p>
挡风玻璃破裂,碎片划到虞白苏手臂。</p>
此刻她捂着手臂的伤,鲜血汩汩流出。</p>
“苏苏!”</p>
“苏苏阿姨!”</p>
夜承宴与夜泽同时发出惊呼,迅速下车查看虞白苏的情况。</p>
云枝脸色惨白,剧烈的痛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却还尽力伸手抚向肚子。</p>
可手搭上去,云枝却无法感觉到任何胎动。</p>
已经痛到麻木……</p>
副驾驶的虞白苏早被夜承宴抱下车。</p>
他们父子神色焦急,如出一辙的冷漠容颜,此刻尽是云枝许久不曾见过的慌乱。</p>
夜承宴瞥了一眼云枝,看她身上没伤,心里积压的不满愈发强大。</p>
他分明让云枝那侧撞上大树,为什么受伤的还是苏苏?</p>
“反正你也没伤,就留在这联系交警处理吧,我们先带苏苏去医院了。”</p>
夜承宴冷冷瞥过云枝,一把抱起纤瘦的虞白苏,随手拦下一辆过路的车。</p>
“别丢下我……”</p>
云枝泛白的嘴唇微颤,肚子的痛愈发强烈。</p>
她颤抖的手伸出车窗,想抓住夜承宴的衣角,却无力握住,声音也微弱至极。</p>
眼看夜承宴走过,云枝又将期待的目光落向走在后面的夜泽。</p>
小泽,救救妈妈。</p>
刚查出她怀了女孩的时候,夜承宴和夜泽每晚都会守着她的肚子,念叨个没完。</p>
小泽,这可是你最期待的妹妹啊!</p>
可夜泽冷漠的视线划过,紧蹙的小眉头像极了夜承宴平时不耐烦的模样。</p>
“妈妈命真好,都这样了也没受伤,伤的还是苏苏阿姨。”</p>
他带着不满的抱怨声,紧跟夜承宴脚步离去。</p>
云枝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人上了过路的车,求救声在愈发剧烈的心痛中消散。</p>
她强撑最后一口气拨打了120.</p>
视线彻底归于黑暗。</p>
梦中,扎着羊角辫乖乖软软的小女孩,甜甜笑着朝云枝招手。</p>
云枝没见过她,可心里就是清楚。</p>
这是她的女儿。</p>
云枝刚想抱住她,就看小女孩的身影迅速消散。</p>
“妈妈再见……”</p>
云枝瞳孔一缩,想要抓住小女孩却扑了个空。</p>
“不要!”</p>
云枝陡然睁眼,扑面而来的是医院刺鼻的消毒水气味。</p>
见云枝苏醒,医护人员一脸遗憾上前。</p>
“抱歉云小姐,高速路程太远,把你带回医院的时候胎儿已经没了生命体征。”</p>
“我们已经为你做了引产手术。”</p>
云枝双目空洞,拼命理解着“引产”这两个字。</p>
她摸向自己重归平坦的小腹,用了一分钟时间才反应过来。</p>
她的孩子…死了。</p>
“我女儿呢?”</p>
云枝拖着一身剧痛的身体坐起,猩红双眸渗血一般。</p>
医护人员打开墙角的黑色塑料袋。</p>
云枝看着她心心念念八个月的女儿,此刻和一堆医疗垃圾躺在同一个塑料袋里,心里钝刀子割磨似的作痛。</p>
许久后,她怔怔抬头,泪水早已遍布满面。</p>
“可以把女儿还给我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