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听着这话，莫如柳也低头朝着自己的胳膊看去。</p>

    昨夜受辱的场景从眼前一晃而过，并着祁华昭方才越窗而出的画面，她抿了抿唇，压下心中那一丝微弱的悸动。</p>

    还远远不到时候。</p>

    “是初来乍到，夜里不熟悉，一不小心撞到了。”</p>

    定了定神，莫如柳垂着头，语气平静又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p>

    “丫鬟多事，非要替我包扎，又手艺不精，让姐夫见笑了。”</p>

    她虽然声音娇柔，语气却一本正经，眼神也带着坦荡，分明是没有任何私心的模样。</p>

    祁华昭看在眼中，方才古怪的念头也打消了大半。</p>

    他在刑部供职，见过的人不计其数，总不能因为表妹生得娇媚，便先入为主。</p>

    “原是这样，家中备着府医，若是不适，表妹可差人去寻。”</p>

    一边淡淡地说着，祁华昭一边欠了欠身子，从地上将已经盛了小半白花的竹篓拎起来，送到了莫如柳面前。</p>

    莫如柳小心翼翼地朝着祁华昭投去一眼，这才将竹篓接过，又小声道了句谢。</p>

    “扰了姐夫办公，如柳实在过意不去，这便告辞了。”</p>

    虽然又说了几句话，莫如柳仍是垂着脑袋，朝祁华昭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了。</p>

    见状，祁华昭也并未阻拦，束手望着莫如柳的背影消失，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起来。</p>

    风摇花枝，香气簌簌，祁华昭抬起头，看着枝头几朵白花，忽而也抬手折下一枝，放在鼻端轻嗅。</p>

    确实好闻。</p>

    ......</p>

    莫如柳并不知道落在自己背后的眼睛，她快步回到自己院中，仍是觉得一颗心止不住地乱跳着。</p>

    虽是有意想和祁华昭相见，但方才男人的举动，着实让她意外。</p>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的计划有成功的希望？</p>

    悸动涌上心头，连带着脸颊都有几分发热，莫如柳连忙做了个深呼吸，闭上双眼，强迫自己恢复冷静。</p>

    千万不能慌乱，不能操之过急。</p>

    再睁开眼，诸般情绪归于平静，莫如柳低下头，单手将竹篓里的梨花取出，开始着手制作香粉。</p>

    有了一丝希望，她手上的动作也不免变得有力起来。</p>

    接下来的几天，莫如柳便闭门不出，一直在小院里闷头制香。</p>

    宋之霜那边也没有再叫她过去，据说是身子不适，卧床休息，连给老夫人的日常请安都一并免了。</p>

    主屋的丫鬟们私下都在悄悄传言，道是新婚燕尔，祁华昭连续两日都宿在屋中，夫人娇柔，着实受不住。</p>

    不过莫如柳倒是知道并非如此，宋之霜大约是上次气过头，又见了红，凶险得很，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p>

    宋之霜病着，刑部这几日却忽然忙碌得很，祁华昭整日整日地不在府中，连前去探病也是来去匆匆。</p>

    莫如柳更是没有机会和他相见，一时间，日子仿佛回到了最寻常的时候。</p>

    可惜不会持续太久。</p>

    不出几日，丫鬟春茗便带回了消息，宋之霜身子已经大好，明日便会和祁华昭一道归宁。</p>

    这消息完全没有送到小院，看来宋之霜并没有打算将莫如柳一并带去。</p>

    望着已经放在屋中多日的香粉，莫如柳勾了勾唇。</p>

    次日。</p>

    “贱——表小姐来了？”</p>

    莫如柳刚在主院外现身，便被吴嬷嬷一眼看见。</p>

    院中这会儿一片忙碌，吴嬷嬷急急咽下恶言，不情不愿地朝着莫如柳躬了躬身。</p>

    “您来的不巧，夫人和老爷要回将军府归宁去。”</p>

    说着话，吴嬷嬷的态度仍是十分生硬：“表小姐要是没事，便回去吧。”</p>

    吴嬷嬷是宋之霜的乳母，向来得她信任，眼下却沦落到在主院门前站岗，莫如柳的眼神状若不经意地从吴嬷嬷双膝之上滑过。</p>

    “原来是这样，是我来的不巧，不过我是来给表姐送香粉的——”</p>

    “拿过来给我。”</p>

    莫如柳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吴嬷嬷冷声截住。</p>

    她也没什么情绪，转身让春茗把一个精致的木盒拿了出来，正要送到吴嬷嬷手中，便听见院中响起了脚步声。</p>

    莫如柳下意识般地抬头看了过去。</p>

    祁华昭和宋之霜一前一后从屋中走了出来。</p>

    许是情况凶险，宋之霜的身形比起莫如柳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又消瘦了一大圈，若是不看面容，一时间竟然难以判断谁更纤弱。</p>

    因着归宁，宋之霜穿了件大红的衣裙，妆容艳丽，鸦发高高挽起，却仍是难掩青灰脸色。</p>

    她脚下步子也走得虚浮，手边还挽着个丫鬟，便是祁华昭有意放慢动作，也追赶不上。</p>

    祁华昭今日也难得穿了件艳色衣衫，却愣是被一张欺霜赛雪的脸压下了三分颜色，他走在宋之霜身前一步，倒是一眼就看见了院门前的景象，不由得脚下一顿。</p>

    “夫人！姑爷！”</p>

    吴嬷嬷听见动静便感觉不妙，不好下手，只能用警告的目光狠狠剜了莫如柳一眼，方才转过身去。</p>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正在府外等候，老奴送两位过去吧？”</p>

    吴嬷嬷低低地躬着腰，语气十足小心，一双眼也偷偷睨着宋之霜。</p>

    宋之霜这会儿早已经没了先前的怨气，手边的丫鬟都是小姑娘，没一个比得上嬷嬷贴心，她应了一声，便顺势抬了手放在吴嬷嬷臂上：“嬷嬷辛苦了。”</p>

    听出宋之霜的意思，吴嬷嬷心下一松，几乎要跪倒在地。</p>

    宋之霜这会儿也看见了同样站在门外的莫如柳，还有春茗手中的香粉盒子，不得不用上全部的力气来阻止自己皱眉。</p>

    这贱蹄子，偏偏今天送来！</p>

    因着上一次的盘问，宋之霜对上祁华昭时便总是心虚几分，这会儿更是心如擂鼓。</p>

    但她还是很快上前两步，露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歉意。</p>

    “妹妹怎么来了？真是不巧，我和夫君正要出府，妹妹若是无聊，不妨等我回来咱们再聊？”</p>

    莫如柳闻言也抬起头，刚想开口，却见着祁华昭垂眸看来。</p>

    他目光落处，正是春茗手中的盒子。</p>

    清雅的梨花香气飘过，祁华昭周身的氛围却骤然冰冷了下来。</p>